三少是風光了，就算是弱智外帶腿部殘疾，照樣混的如魚得水。
大雱這個期間在京卻是累次碰壁，幾乎所有的相公都見過了，都有過詳細的溝通，但基本都不支持在今年嘉佑五年出兵渤海的事。
大家都處於保守的政治心理：倭島白銀固然重要，但沒有它們的時候，大宋也正在緩解、正在變強。如此一來，大家也都清楚是遼國在唆使高麗和女真海盜，誰都不想把地區問題複雜化，誰都不想在有路走時挑戰遼國核心利益、引發戰爭。
大雱一再苦口婆心的說他們想多了，這的確是遼國利益，但談不上核心利益。
搶走的白銀並非直接是遼國人的，首先海戰的影響，本身就導致了近二成白銀沉入渤海，剩下的是女真和高麗的“水軍部”的人大量中飽私囊後，纔會上繳他們的主子。高麗和女真高層拿到手的，至多不過四成。
然後高麗女真高層留下自用的，再上繳遼國，至多是兩成。再拋出了遼國相關口的貪官中飽私囊後，真正參與遼國國用的最多一成。
遼國自己沒什麼好的生產力，白銀不能當飯吃，於是他們唯一的途徑是用這些白銀換走宋國的物資。但國務採購時的漏洞就不說了，宋方對遼國國務採購的報價，通常是民間商貿報價的翻倍，這樣，買辦方纔有足夠的回扣和實惠可言。
那麼根據大魔王的模型測算，遼國耶律洪基真正依靠高麗海盜騷擾白銀貿易線獲得的利益：僅是半成轉化率，不會在高了。
區區半成利益，在他們和大宋各領域捆綁深，依賴大的現在，大魔王斷言：的確是挑釁遼國，但耶律洪基不會爲這點利益發動大型國戰。最多是外交撕逼，放狠話，或者非官方的局部小摩擦就頂天了。這也是試錯，可以慢慢測試出他們的核心利益、底線所在。
但大多數相公持有保守態度，不願意支持王雱的渤海戰略，於是就無法進入實際部署階段。
韓琦是相對理解王雱的人，但是老韓也無法測算出具體的數據。
韓琦認爲渤海戰略倒是不存在戰敗可能，也不存在真的惹得遼國親自下場的可能。但勞師動衆組成海軍編隊，長期在貿易線上部署、抗擊海盜，所換回的那點白銀利益、是否能彌補軍費開支？對此韓琦持有懷疑思維。
朝議的大殿中，韓琦捻着鬍鬚道：“王雱，你的用心老夫理解。但你知道我也知道，那些海盜就是高麗水軍，但名譽上是海盜而不是水軍，所以這個時局下老夫就算批准你的渤海部署方案，你也不能打進高麗本土去，遼國不完海盜就不絕，會前赴後繼。既然這樣就成爲長久鬥爭。如此一來划算嗎？”
王雱抱拳道：“明公明見，初期肯定虧本。但不是所有事都能計算經濟利益，作爲負責任大國，渤海部署的戰略意義，是豎立宋軍講規矩、且不怕戰的長久鬥爭精神。此點上獲得的政治利益，對往後有莫大好處。只要虧損不大我們就能維持，大宋海軍於渤海部署，就是試煉，是積累海軍底蘊，具體表現在持續戰爭中，我大宋會逐步擁有航海、海戰、後勤等等多方面的經驗累積，與此同時戰爭帶來的訂單，就是工業紅利。能大幅刺激我製造業井噴，再反哺軍事。我造船廠能根據反饋，積累更多的船舶技術和工藝，綜合來講我認爲是划算的。只要通過渤海部署，把我造船工業持續喂大，擁有足夠的航海業底蘊。師傅帶徒弟，徒弟帶徒孫，持續二十年，保守估計就會有新一代的近百萬相關產業工人，那就能支撐大宋艦隊至地中海經略，對全部海盜、奸商、貿易霸權者宣戰，這纔是真正的星辰大海，負責任的大宋海警行爲模式。”
全部相公半張着嘴巴，不明覺厲，不知道他再說什麼，只知道他在忽悠。
富弼沒怎麼聽懂，一臉黑線的道：“快回大名府去，做好你自己的事。整天瞎咋呼有意思啊。”
王安石不想被兒子忽悠，捻着鬍鬚許久道：“爲父支持你幾位伯伯意見，不是說真不能惹遼國，而是有無必要？倭島的白銀貿易事關我大宋利益是真，但並非只有登州港可走。爲父認爲從九州島，直達蘇州港也是可以的。這樣就避開了朝鮮海峽，雖不敢說完全避免被高麗女真海盜騷擾，但九州島至蘇州港航線，高麗或女真要騷擾就等於勞師遠征，必然大幅降低海盜的行動效率，這樣一來到達大宋的白銀會更多。”
可以個蛋啊！
那不成了東南地區那些官僚集團的利益了？我大工業黨喝西北風去啊！
當然了王雱雖然鬱悶，但這是王雱的利益、王雱的問題，和中書沒關係。誠如當時富弼對張方平所言：你的少的是你的事，對朝廷是一樣的。
於是王雱說不下去了，年紀小、官小的時候可以在這裡耍賴的，但現在不行了，封疆大吏是用來給朝廷解決問題的，不是拖後腿，胡亂哭鬧的話就不成體統了。
王安石說的走蘇州港的確是辦法之一，那真能把女真和高麗海盜拖至勞師遠征地步，海盜效率低了，當然就代表進大宋的白銀比例高了，這是個簡單的算術題，二丫都會做。
但最大的問題在於：在這個時代南方的吏治較差，白銀走南方轉口，雖然從海盜手裡活下來，但那部分也不會真的進入大宋血液，而會被經手官員損耗。
於是理論上的區別：這些白銀是落在海盜手裡，還是大宋官僚的手裡？
大雱仍舊主張從北方轉口進大名府，才能效率最大化。這時代的北方經過一連幾任名臣梳理，現在又有大魔王坐鎮，自然能做到損耗最小，唯一就是要解決海盜問題。
然而渤海部署的提議在中書無法通過，就必須另想辦法了。
離開朝廷，走在回家的路上大雱很泄氣，此番進京周旋耽擱不少時間，並沒有達成對大名府有利的政策，除了公關失敗，還捲入一堆破事，又看着王家三少各種腦殘行爲之外，什麼卵用沒有。
從不唉聲嘆氣的大雱回到家時也嘆息了，被刺激得昏倒在地，因爲三少的腿沒好，腦殼又撞破了，扯着衣角喊帶他去看病。
不得已之下大雱用臉抵着，帶他去了太醫局，看有沒可能治療一下他的腦子？
但太醫局的結論是：王家三少身子骨強壯不需要操心，言下之意：腦子就基本是沒得救藥了……
“大哥真的也是夠了。”
現在三少對大魔王的節操不抱有任何指望了，好不容倒是帶我來太醫局看病了，卻只是大抵交代了兩句，又把三少我扔在這裡，他自己則是去水療院和某人交談去了？哼！
幾個太醫輪番查看了王家三少一番，嘆息說腦子無法治療，至於腿腳，不治也會好。
三少對此無力吐槽，治個病而已，怎就這麼難呢？
一再要求下，太醫給了幾貼狗皮膏藥，說是愛貼哪就貼哪。三少想了想，這乃是太醫局的神藥，檔次不夠的人無法輕易獲得，狗皮除了選用的是黑狗，還是黑狗中的處狗，以皇家秘方處理烘烤，又結合了秘製藥料。絕對的高檔貨。
於是三少聽他們說“手腳不治也會好”，便捨不得用，只把一貼狗皮膏藥貼在了腦門上，就去水療院找大哥了。
楊文廣楊首長，現在貴爲殿前司都指揮使、加太尉頭銜，已至大宋武臣頂級，和後來的某球星一樣不會再升了。果然剩者爲王啊，就算是狄青也從未獲得過太尉銜。
楊老太尉年紀大了，又找韓琦扯犢子說早前在外部署落下一身病痛，一到冬天就渾身痠痛不能自理，於是從上年嘉佑四年起，韓大腦殼批准了楊司令每年在水療院療養一個半月的指標。
楊首長每年療養四十五天的費用大約五百貫，作爲高級將、領相當於後世軍長的馬金偲，一年的工資卻只是二百貫出頭。
說起來大宋的財政就是這樣花出去的。要說呢，若像大陰帝國那樣做過世界霸主，很多年後落寞、積累下來一羣龐大的軍官、導致將軍比坦克還多，用比毛子多的軍費卻只維持了毛子一半的軍事規模，這也是說的通的。
但大宋這這都還不算帝國崛起呢。
所以大雱進入水療院某露天溫泉小池時，看着獨自泡在池子裡享受的楊老將軍時，不禁臉頰微微抽搐，感覺有些藥丸的趨勢。然而很可惜，韓大腦殼也努力過了，曾經揚言要砍掉水療院，卻遭遇了一羣老幹部的遊行示威，就慫了。
當然大雱不是來了解水療院費用問題的，而是來探聽捧日軍和天武軍的情況，以方便大雱和楊太尉商議經費騰挪問題。這對下一步的撫寧軍來說，非常非常的重要。
這就是此番進水療院見楊老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