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佛
對於泰元城而言，今日發生的事不過是一件小插曲，很快便被平息。
但對於秦風及莫寒月而言，今日的記憶，顯然是極爲深刻的。
一間茶樓中，秦風與莫寒月相對而坐，莫寒月的神情有些恍惚，數個時辰過去，還是未能回過神。
“莫姑娘，此次是因秦某的私怨，而連累你顏面受損，實屬抱歉。”
秦風帶着歉意開口，給莫寒月斟了半杯靈茶。
“秦公子不必掛懷，是寒月沒有看清自己的位置，目中無人，受此教訓也是應當。”
靈茶蒸騰起渺渺輕煙，一片迷濛，擋住了莫寒月的雙眼。
“自我踏入修行路始，一路順風順水，今日對於我而言，也是一個警醒。”
“此事我不會上稟，但終有一日，我會自己向那凌無雙討回今日之恥。”她緩緩收緊了掌心，青筋隱現。
身爲天驕，她自有傲骨，她如今仍舊堅信着，再過一兩百年，她便可後來居上，成爲八階五層甚至更強者，將那凌無雙踩在腳下。
“蒼穹榜單之上，八階四層一列中，共計一萬四千七百二十三人，我方纔已經看過，並無凌無雙的姓名，或許她是剛來神武大世界不久，亦或許用的是假名。”
得知了凌無雙的姓名後，他便想要追根尋底，尋常八階強者，即便被冒犯，看在莫寒月身後無間殿的面子上，也會留三分情面，不至於出手教訓，這幾乎等於是與無間殿直接交惡。
無間殿是有絕頂至尊坐鎮的龐然大物，即便是在整個神武大世界中，這樣的勢力也沒有多少，不是常人能得罪的起的。
相比於用假名來說，秦風更傾向於第一個可能，畢竟從那名女子的言行上來看，不像藏頭漏尾之輩。
“裝的挺像樣，我還當是敢作敢爲之輩，沒想到連真實姓名都不敢留下。”莫寒月一聲嗤笑，片刻後搖頭道：
“罷了，她或許並非是神武大世界中人，萬朝天驕大比在即，如今備戰纔是正事，如果能入前列，不僅能進入各方無上巨頭的視野，還能拿到進入神武異域的名額，這纔是重中之重。”
“莫姑娘所言極是。”
聞言，秦風微微頷首，這種一時榮辱與未來的道途想比，根本沒有絲毫可比性。
神武異域是一片極爲奇異的天地，熔鍊萬界核心，涉及了宇宙最爲本質的隱秘，有時空的碎片在內交錯，在其中經過洗禮，且能活着出來的天驕，未來的成就都將不可限量，成道幾乎是板上釘釘。
“你可有把握？”莫寒月略有些擔憂：
“那些仙苗都會參戰，他們之中不乏大帝子嗣，得天獨厚，如今的修爲不知是何等恐怖，光是他們就至少要佔去二十個名額。”
“還有十三年的時間，足夠我凝聚出領域，只要能踏入八階，拿到前十的名次，應該不難。”秦風微微搖頭，臉上掛着淡笑，有着充足的自信。
他如今堪堪過百歲，在這個年紀凝聚出領域的人傑，整個神武大世界中，也是屈指可數。
萬朝天驕大比，三百年纔會開啓一次，對於天驕人物而言，修行十年都會發生質變，遑論三百年，因此諸多天驕是在測過骨齡之後，選擇與自己年齡相當的天驕人物交手，彼此之間的年齡差距，至多不會超過三歲。
只要能在同齡人中，得到前十的名次，就有了去神域的資格。
不過自上萬座強大王朝，乃至於無上帝朝之中涌出的年輕天驕，不計其數，就算是同齡人，少說也是數萬之衆，要自其中殺出，無疑要經歷不可想象的腥風血雨。
按照往屆的慣例，光是選拔這一環，就要歷時數年之久。
…………
…………
神武大世界中，雖是人道獨昌，人族王朝遍佈天下，但也不乏異類王朝。
每年都有許多的世界融入神武，不可能都是人族世界，若是要將這些世界中的異類全部殺光，不知要染紅多少星河，無人會費盡心力，行此絕滅之事。
此界最爲強大的勢力，除了佛道術三方之外，便是兩殿三宗五帝朝，這幾方勢力中，大半都不是神武大世界本土原有，是外界的強者入界之後組建，其中兩殿之一的血神殿，就並非人族統御。
因此天火仙朝之中，雖有嵐族存在，但並未遭受到周邊王朝的攻訐，近段時日發展的愈發平穩。
對於絕大部分尋常生靈而言，頭頂上換了片天，並不會產生太大影響。
隨着疆域的擴張，不可避免的會有諸多雜務，這些事情，青嵐根本不願意去管，除了個別大事會親自過問，其餘的全部甩給了底下諸多官員，她的修爲依舊停留在命劫境初期，不過在穩步增長，雖然很慢。
冰宮深處的密室之中，青嵐盤膝坐於玉榻之上，頭頂冥冥虛空之中，天火仙朝的氣運真龍吞吐着海量的朝運，暗助她修行。
度過生死命劫後，是一段漫長的平緩期，需要一點一滴的去積攢力量，爲第二道大劫做準備。
按照大宇宙中的劃分，如果能度過第二道‘陰陽混沌劫’，便是相當於八階四層的修爲，在此之前，青嵐的修行不會遭遇到任何關卡。
但陰陽混沌劫，比之生死命劫更爲兇險，是初步洗練出仙軀的第一步，所以要更加慎重，按照青嵐自己的推算，即便有王朝氣運加持，加上天蒼靈玄經本體對她的增益，在命劫境她也至少要停留百年。
百年時間，對於尋常八階生靈都算不上什麼，更不用提壽元漫長的仙道煉氣士。
但石嵐的例子擺在眼前，青嵐對於百年的時光，簡直有些無法忍受，她甚至懷疑百年之後，石嵐會不會已經成道了。
整個大宇宙中，對於石嵐最爲了解的，除了她，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雖然石嵐嘴上喊着想要太平安寧，但她骨子裡的冒險精神，是藏不住的，說句不太好聽的，不是在作死，就是在去作死的路上。
之所以至今還頑強的活着，屬實是因爲有了太多意外。
她與石嵐之間的聯繫，是斬不斷的，即便石嵐不會再來找她的麻煩，以後難免會有牽扯，石嵐如今動輒都會遇到至尊，之後會遇到什麼樣的存在，她簡直不敢去想。
她不希望石嵐死，這樣她好不容易撿回的一條命，可能因爲石嵐的一個不小心，就又沒了。
要扛住石嵐帶來的風波，至少需要相等的實力，以至於能在石嵐遇到無法解決的險境時，她能拉石嵐一把。
爲此，她需要更快的修行速度。
嗡——
一封傳信遞入密室，喚醒了正在潛修的青嵐。
看清了傳信之中的內容後，青嵐目光微涼，將髮絲以帝冠束緊，起身褪去身上的法衣，換上了一襲青金色的帝袍，走出了密室。
…………
…………
大殿之上，身影林立，分爲兩派，正中間站着一道身影，年約五旬，身披袈裟，神情慈悲，軀體四周纏繞着溫和的佛光。
青嵐高居帝位，目光審視着玉階之下的老者，這是一位踏入了八階的佛門菩薩，功德深厚。
“老衲空遠，見過天火仙朝之主，青嵐帝君。”
空遠菩薩慈眉善目，語調溫和，微微躬身參拜，禮數週全，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因何事求見？”青嵐淡淡開口，心中對於眼前這個老和尚的來意，已經猜出了十之八九。
“老衲來此，只是想請教帝君，爲何不允許我佛門在天火仙朝境內傳道。”空遠的臉上始終掛着笑意，不慍不火。
“天火仙朝境內的香火願力，沒有佛門的份額。”青嵐微微搖頭，直言點破。
所謂傳道，無非是爲了香火願力，但香火願力對於她的實力也是一種不小的助益，而且仙道之中，有許多秘法，都可藉助香火願力施展，這麼一大股力量，她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讓出去。
“帝君莫要急着斷言，且聽老衲說幾句。”空遠微微搖頭，繼而開口道：
“一來帝君乃血肉之軀，並非香火神靈，不需香火綿延壽數，增益修爲，二來我佛門與世無爭，不會干涉您征戰天下，甚至可以爲您安撫天下黎民惶惶之心，這於帝君而言，不是有益之事麼？”
“天下黎民之心，是朝運根基，本帝自會去安撫，無需佛門代勞。”青嵐直言拒絕。
佛門在神武大世界中地位超然，除了部分信奉香火神靈的王朝之外，大部分王朝之中，都有他們的身影，如此之多的香火願力，匯聚而成，纔有了橫貫過去未來的真佛。
但是，香火願力這份力量，她不可能讓出去，未來天火仙朝的疆域，絕不可能只有如今的這一點，她需要這份力量，去追上石嵐的腳步。
“既如此，望帝君仔細考慮。”空遠輕嘆了口氣：
“真佛的身影無處不在，祛我佛門香火，最終的結果可能會讓帝君事與願違。”
話音未落，立於兩旁的人都變了神色，人族一方有些憂色，一衆妖王卻是目中殺意噴涌，但礙於青嵐未曾開口，只能暫時按捺住心中怒火。
“佛眼之下，芸芸衆生皆是平等，妖族之中亦有孔雀大明王這等不世強者，皈依佛門。”
見到一側的妖王羣情激憤，空遠不爲所動，臉上依舊掛着淡笑。
“天火仙朝之外，本帝不管，但在天火仙朝境內，本帝就是天。”青嵐自帝位之上起身，目視空遠：
“在這裡，不會有一寸土地能容納佛祖金身。”
聞言，空遠臉上的笑意淡去：“望帝君慎言。”
“佛不在五行之中，橫貫過去未來，凌駕於衆生之上，的確是橫掃世間無敵的強者……但你還不是佛。”青嵐走下玉階，清澈明亮的瞳孔中，倒映出了空遠的身影，她的身姿完美絕倫，容光映照之下，炫麗的帝袍亦是黯然失色，高挑的身形，足以讓她俯視空遠：
“讓本帝慎言……你算個什麼東西。”
大殿上空，迴盪着龍吟，青嵐的帝位已經神武大世界天道認可，在這片天地中，她就是名正言順的主宰，除非是能夠打崩這片天地的強者駕臨，否則便不可能是她的對手，空遠顯然不在此列。
“誰給你見帝不跪的資本？真佛麼？”
聽到青嵐的詢問，空遠神色微變，此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自青嵐身上傳來的殺機，她是真的想出手殺他。
“老衲失言，帝君息怒。”空遠垂首，伏身行禮，心中暗驚，青嵐身上傳來的殺機，幾乎讓他感覺下一瞬自己就會身首異處。
如此行徑，簡直是個瘋子！
整個神武大世界，何人不知佛門乃是超然存在，古時不是沒有王朝進行過滅佛之舉，但無一例外，都遭受了天罰，青嵐如今的言行，幾乎與逆天無異！
看着腳邊的光頭，青嵐的神情沒有半分波動，她起初還打算給他留些顏面，空遠不接着，反而得寸進尺，當朝出言威脅，今日不給些教訓，她好不容易樹立起的威信，將蕩然無存，日後人心渙散，她要如何統御天火仙朝。
青嵐徐徐轉身，踏着玉階回到了帝位，倚靠着扶手，撫額閉目小憩。
玉階下，空遠起身，理順了袈裟後，沉聲開口：“望帝君再考慮……”
“滾……”
乾脆利落的字自青嵐口中吐出，餘音久久不絕。
空遠面色一陣青白，終是不敢再開口刺激青嵐，緩緩退出了大殿。
“帝君，佛門不可輕易招惹！”
“以您先前的作爲，若是他們給您定下邪魔的名頭，以誅魔名義前來，恐有大禍！”
“這些吃齋唸佛的和尚，是會談笑間殺人的，還美名其曰送人往生極樂！”
空遠走後不久，人族一列中，站出了幾人，開口諫言，神情有些焦急。
“自今日起，朝內上下，奉道教爲尊，引儒生入朝。”
場中鬧騰了半晌，青嵐緩緩睜開了眼，下了定論，力量不足以掃清四方敵時，要適當低頭，她不是鐵了心一條路走到黑的人，這神武大世界，並非佛門一家說了算，驅虎吞狼之策，自古已有，以如今的形勢來說，站隊不可避免。
道教也享香火，但相比於佛門來說，並非是不可或缺的，儒道更是如此，天下諸多王朝，有大半是依仗儒生治理天下。
既然已經得罪了佛門，那麼就只能想辦法向另外兩方超然勢力處得到援手。
一意孤行，很難走的長遠，天火仙朝需要適當的變通。
佛無善惡，但信佛者有。
…………
…………
長空之上，無數大星懸掛於天幕，一道身影穿梭於虛空通道之中，向着北地趕去。
如今的石嵐已然換了一副面貌，看上去不過二八，青春鼎盛，身形苗條，裹着青綠長裙，雙眸雪亮而有神，長髮似烏雲披於腦後，愈發襯的膚色勝雪。
倒不是因爲怕原來的那副面貌引來什麼麻煩，而是她不再想聽到一把年紀這種話，雖然她修行至今，也已是一段不短的歲月，但總歸聽上去不太舒服。
當初爲了送嵐族前往神武大世界，開闢出的空間通道，其落點在天運王朝的境內。
時空通道一旦構建，如果沒有外力干擾，就可亙古長存，以石嵐當初的實力，還沒有能力將其摧毀，只是將通道放逐在了暗流之中，如果運氣不錯的話，應該能從那附近，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自域外戰場之後，她已數十載未曾歸家，着實有些想念了，上次回域外戰場時，楚瀚舟就曾言會給她準備一道化身，憑藉這一道化身，她也許能先回家看看。
當真等到她成道，甚至是抵達更高的境界後再回去，凌陽都不知是何等風景了，至少要知曉家中如今的境況，如此她也能放心一些。
天運王朝的名氣極大，其主天運王，是橫壓世間已久的絕頂至尊，真正的長生巨擘，天運王朝亦是絕頂王朝，距離無上帝朝僅差一步，其方位極爲好找。
自紫極帝朝離開後，接下來的行程順風順水，數月之後，石嵐便成功踏入了天運王朝的疆域之內。
當初嵐族來到這片地域時，天運王朝正在與大蒙聖庭交戰，多年過去，如今已經分出了結果，天運王略勝一籌，但也未能殺死大蒙聖庭供奉的那尊香火神靈，作爲敗者，大蒙聖庭割讓了億裡疆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自此兩方偃旗息鼓，不再交戰，開始休養生息。
天運王朝的邊界，與紫極帝朝完全無法相比，偶爾有幾座戰爭要塞懸浮於空中，守衛也並不嚴密，石嵐甚至可以直接穿過。
不過爲了以後省去一些麻煩，石嵐還是按照規矩入境，拿到了身份名帖，當然，名字以及年齡皆是謊報。
【凌無雙：一千七百四十六歲。】
這個年紀有此等修爲，也可算是天驕人物。
不過，看到石嵐時，戍守的士卒神情皆是有些不自然。
八階四層圓滿的修爲，已是極爲強大，這種實力，不可能出現在年輕天驕的身上，這種層次的強者，即便是維持年輕面容，也至多是在二十出頭，不至於是年方二八的少女。
‘一把年紀了，還裝嫩。’
暗中腹誹了一句後，戍守邊境的年輕士卒將名帖送到了石嵐手中，恭敬開口：
“前輩慢行，一帆風順。”
先更一章，明早還有一章，明早起來看，ove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