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兩兩相望，一眼足矣
天色正好。
貓兒紙鳶在空中搖擺，童趣滿滿。
宣鄂氏打發了人後，神清氣爽。許久未見宣窈，她迫不及待的想上前抱住心肝。
宣鄂氏剛要擡步餘光卻見溫以苒無措捏着帕子的手在用力泛白。
溫以苒看着宣窈的視線有些茫然。
她不由在想，若當年不曾徒生事端，她和宣沉的孩子大抵也有這般大了吧。
對於這個孩子，溫以苒到底心緒複雜。
宣鄂氏握住溫以苒發涼的手。
溫以苒一怔，喃喃：“婆母。”
溫以苒捧着茶盞：“我以爲你會勸我。”
那施靈靈渾身上下，毫無一處比得上溫以苒。
三人入了屋，喬姒讓婢女上了茶點。
然後被沈嫿睨了一眼。
“是。”
“窈窈這個年紀，最容易被人教唆，雖說童言無忌，可那番話卻也傷人。”
溫以苒笑，她福了福身子。
這是要留人了。
他們再無可能。
溫以苒一怔，適才壓抑許久的情緒，讓她驀然紅了眼眶。她低頭去看盞中茶葉茶沉沉浮浮，嘴角也溢出些許苦澀。
“疼的是我，怎麼你還哭上了？”
這一家人真是沒有一個把沈嫿當外人。
等所有奴僕都退下，喬姒張了張嘴，似有遲疑，最後化成一句：“這茶是年初宮裡娘娘賞的，嫂嫂覺得如何？”
“女娘家的嫁衣最是耗時，你也該着手準備了。”
她更能爲了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同宣沉吵的不可開交。
看不起她也便罷了，偏偏還看不起絨兒。
癱在輪椅上的沈嫿沉默。歸屬感讓她端正了姿態。
人羣中，太子姬甄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溫以苒身側。
宣窈聽到熟悉的嗓音，當下眉眼彎彎跑過來，拿着毛茸茸的去蹭她。
宣窈埋下頭，她用袖子狠狠擦眼：“外祖母說的，說阿爹就不想讓阿孃生下窈窈。”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窈窈。”
最終，宣鄂氏免不得斥她幾句，她便哭，風箏也不要了，四處尋奶孃。鬧着要回果郡王府。淚眼汪汪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所以，受傷的總是她嗎？
可有些時候，便是如此纔會傷身傷己。
她癟癟嘴，這纔沒發作。
崔絨也跑過去。
長長的姻親隊伍，鑼鼓喧器。
她還是明是非的。
再後來，她的嫁衣的確繡好了。
“祖母！”
然，想到宣窈的生母，喬姒美眸染上幾分不虞。
崔絨當即大怒。
直到，他倏然看向一處。
她書也不要了，得逞後就要跑。卻如何跑得過宣沉？很快被他扣住了手腕，壓到牆角。
宣沉在時尚且收斂，宣沉若不在……
喬姒說話細聲細氣，很是溫婉動人：“我沒有立場勸，便是真勸了，只怕嫂嫂也不愛聽。”
爲避免陡生事端，欽天監選了個最近的吉時。宮中重視，鄒皇后出宮親自觀禮。
也對，眼下這般情形。也的確不好回去。
狐狸精？
這三個字三歲孩童如何會說，定然是有人教的。
喬姒沉沉的嘆了口氣。
溫以苒不勝酒力在婢女的陪同下，去不遠處的小廊吹風。
宣鄂氏心疼不已：“瞧着怎麼瘦了。”
宣鄂氏：“走，婆母陪你一道過去。”
宣沉一身喜服，坐在駿馬上。他目光並無焦距，好似一隻被提了線的木偶。毫無新郎官的意氣風發。
宣窈很抗拒溫以苒。她甚至不願看見溫以苒。可見果郡王府的人日日灌輸的那些話，是極有成效的。
實則與她而言，同宣窈的生母認識的更爲久些。
這一句話，很明顯是刻意說給溫以苒聽的。
早些年，溫以苒來此，便是用宣沉未婚妻的身份。
宣鄂氏忙道：“阿爹和祖母怎麼會不要窈窈了？”
沈嫿目睹宣鄂氏領着溫以苒朝着宣窈的方向走近。隔得遠，她聽的並不清晰，不過，再宣鄂氏笑着將溫以苒推過去，彎下身子同宣窈說了什麼後。
崔絨：……
溫以苒的面色倏然煞白。
兩人之間隔了三丈遠。
崔宣氏吩咐身後的婆子：“也快到飯點了，讓廚房那邊多做幾個菜。”
可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
當時，陽陵侯府沒落，那人身份又尊貴眼高於頂，當崔家人是攀着宣家的窮親戚。又如何看的上小門小戶出生的喬姒。
有一回，她理智不在惱怒不已，甚至將手裡的書重重砸到宣沉身上。
“每次你都是這麼說的！下回該砸還是砸！是半點不長記性。”
溫以苒指尖蜷縮，知道這是給她點臺階，忙不迭：“好。”
崔絨也跟着崔宣氏走了。
喬姒的院子，沈嫿來過幾回。
宣沉吃痛：“溫以苒！”
“我再也不敢了。”
崔宣氏把抽抽噎噎的宣窈抱在懷裡。又衝溫以苒溫溫柔柔的笑。
後，姬甀硬着拉着溫以苒去宣家道喜吃酒。
“就是因爲她，她是狐狸精！”
“阿爹娶她不要窈窈，祖母也不要窈窈了。”
宣沉迎面而來。
“侯府早些年沉哥兒就帶着伱來過，可以侄媳兒的身份來府上還是頭一遭，自要留着用飯的。”
“你我的事——”
這樣的姿勢，讓她頓覺不安。
儼然宣鄂氏說什麼她都不聽。
喬姒跟了幾步，又走回來，推起沈嫿。
“她不過是三歲孩子，我如何能同她計較，長輩恩怨也不該算到她身上。”
一個另娶新婦，一個是待嫁的太子妃。
她是溫家嫡次女，最是尊貴不過。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喬姒若是溫以苒，定然得鑽入死衚衕裡了。
宣沉又好氣又好笑。
溫以苒有些無地自容，像是找事做，很快代替喬姒的位置，去推沈嫿。
可宣溫兩家卻在‘皇恩浩蕩’下，不得不退了婚。
宣沉深深看她一眼，作揖：“願二娘子此生平安喜樂。”
他仔仔細細的盯着她看，少年郎紅着耳根卻做鎮定嚴肅之狀。
小廊五步一盞紅燈，暖色融融。
喬姒也道：“我剛研製了幾盒胭脂，正要送給表嫂。不若先去我院子坐坐。”
“姑祖母屋裡存了幾件有趣的寶貝，本想着給你絨表姐的，可一見咱們窈窈，就不給她了。姑祖母帶你去瞧瞧可好？”
兩兩相望，一眼足矣。
小女娘當即垮了臉，她敵意的看着溫以苒，甚至後退幾步。
這句話宣窈說的很大聲。順着風盡數吹了過來。
女娘做的規規矩矩。綿白的素手置在膝前。
她這般，宣鄂氏是又惱又心疼。
她是宣窈對祖母，也是溫以苒的婆母。手心手背都是肉。眼看着局面一發不可收拾，好在崔宣氏快步過去。
崔宣氏輕聲：“窈窈啊，還記得姑祖母嗎？”
再轉身時，雙雙紅了眼。
“二娘子。”
宣沉背對着她。
“別再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