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風暴之中。
谷小白左手撫摸着短劍,右手的“彼得大帝的佩劍”高高舉起。
源源不斷的能量,被他輸入到了頭頂的風暴之中,然後化成了紛紛揚揚的雪,
“冰封的虛妄”這個舞臺技能,其實使用的時候並不需要特定的媒介或者道具,但谷小白已經習慣了通過一把武器來將它使用出來。
有助於他來控制“冰封的虛妄”的能量和範圍。
而這一次,他決定使用“彼得大帝的佩劍”來使用這個技能。
因爲,這是他和某個人的約定。
當幾天之前,沙什卡斯將那把匕首送到了他的面前時,當他看到那句話時,一種衝動就已經無法抑制。
而波羅的海三國的做法,顯然在他的衝動背後推了一把。
直到現在。
谷小白在高空中俯瞰下方,看着那被逐漸冰封了的大地和海洋,他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彼得啊,你看到了嗎?我怎麼可能輸!”
不就是征服波羅的海嗎?有什麼了不起?
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但是這句話之後,谷小白卻突然意識到。
彼得他,是看不到了。
因爲他早就已經死在了300年前的某個夜晚……
意識到這點的谷小白,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什麼力量捏住了。
抽痛得厲害。
這種抽痛,像是當初他看到盲伯從懸崖上墜落,看着海岸邊的華鍾君越變越小,看着小蛾子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這世界,永恆的似乎只有離別。
谷小白閉上眼睛,他腳下的“飛劍”,猛然飛射而上。
像是一道閃電,貫穿了風暴,直上蒼穹。
那高速旋轉的恐怖風暴,像是貫穿天地的恐怖黑柱,向下直抵海面,而向上,則直達數萬米的高空,直達平流層。
而谷小白和他的飛劍,就在這風暴的中心,逆流而上,在那狂暴的氣流之中,被撕扯,被摔打,被捲入然後拋出。
但飛劍依然頑強地向高空飛去。
直到他的眼前,猛然一亮。
風暴已經被他拋在了下方。
平流層之上的高空,谷小白站在飛劍之上,俯瞰下方。
一個巨大的“陀螺”覆蓋了大半個波羅的海,不停地旋轉着,甩出了無盡的風雪,把附近的大地與海洋,完全吞噬。
三個國家和一片海域,在他的淫威之下呻吟和掙扎。
侵略或者抵抗、正義或者邪惡、崛起或者沒落、獨立或者征服。
穿越了數千年時空的谷小白,已經看到了太多。
有時候他細膩敏感,如同一個藝術家,有時候他又像是飽經風霜的老人,早就已經習慣了用俯瞰的眼光,去看待這一切。
有些國家和有些地方,似乎註定了會被征服,有時候是被瑞典,有時候是被俄國。
而同樣是征服,有人用的是血與火。
有人用的是雪與冰。
谷小白低頭,他的左手,一把二胡閃現。
雪白的二胡“無名”,出現在了谷小白的手中。
然後他的右手輕輕一拽。
一根透明的,散發着盈盈光芒的絲線,像是被他從天地之中拽了出來,出現在他的右手之中。
谷小白低頭,兩手輕輕一合,宛若有自己靈性一般,這絲絃已經自動取代了二胡兩根弦中粗的那一根。
谷小白右手一引,運弓。
空氣稀薄的平流層,在風暴的呼嘯之下,二胡的震動聲,似乎低不可聞。
里加那擁有着透明玻璃穹頂和幕牆的新聞發佈廳裡,剛纔還慷慨激昂的政客,看着天空中的雪花,飄飄揚揚而下。
不知道爲什麼,那本來無差別飄落的雪花,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開始向某些地方聚集。
飄揚的雪花,已經覆蓋了幾個街區之外的大樓,但這個街區,卻只有零星的一點,僅僅勉強覆蓋地面,然後又被狂風捲走,絲毫不見。
突然間,一道幽幽的藍色光芒,從天空中直射下來,照射在了穹頂的頂部。
那藍色的光芒,像是一束藍色的激光,卻又好像是擁有實體。
一陣奇特的樂聲,在大廳裡響起。
這聲音有點像是小提琴,是某種絃樂器。
但在座的大部分人,其實都沒有聽過。
但它的泛音卻比大提琴的聲音還要低沉。
這聲音震動了大廳的穹頂,震動了玻璃的幕牆。
明明只是一個旋律,卻震動了萬物,讓萬物都成了它的伴奏。
站在大廳裡,聽着那宛若四面八方傳來的音樂聲,人們不由得癡了。
這是什麼?
這世界上,難道真的有這樣的音樂?
這難道不是風暴自己的歌嗎?
明明窗外風暴肆虐。
閉上眼睛,卻仿若看到了陽光下閃爍着金色光芒的波羅的海,看到了楊帆的商船在風力下傾斜着船身,看到了碼頭上繁忙的工人,看到了一座巍峨的港口城市。
寧靜而美麗。
卻又莫名憂傷。
似乎那只是一副倒映在海面上的圖卷,早就已經消失在了漫長的時光裡。
甚至僅僅是波濤的一個波動,就能把這圖景完全絞碎。
莫名的,這音樂,似乎影響了風暴,從下方順着那藍色的光束向上看去,天空之中像是洞開了一個窟窿,那一線藍色的光芒周邊,似乎通開了一個通往天堂的通道,通向了無盡的高空之中。
而那巨大的窟窿,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陽光透過那窟窿,灑在了玻璃穹頂的大廳上。
那些在空中徘徊盤旋的鯨魚,被這陽光吸引了過來,繞着升騰的陽光之柱環繞、飛行。
像是荷塘裡,魚兒在蓮葉間隙的光柱之中嬉戲。
“是谷小白!一定是谷小白!谷小白操縱風暴襲擊了我們!這是他的樂曲!”
講臺上,那政客大聲呼喊着。
舞臺下卻沒有人說話。
人類可能操縱這種風暴嗎?
可那樂曲又是什麼?
如果是谷小白的話,會不會真的操縱了這場風暴?
風暴爲什麼會和這飛天的鯨羣同時出現?
可這風暴,卻慢慢散去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是大半個小時的時間,風暴就從肆虐到消失殆盡。
天空中,風暴已經散去,只剩下一朵朵的雲彩,由黑轉白,靜靜漂浮在高空中,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地面上,發佈廳裡,那政客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
藍色的絲絃依然還在,直指蒼穹。
藍色絲絃的盡頭,高空之中,一點白色的光芒,反射着陽光,宛若星辰一般在閃爍。
有人用超高倍數的望遠鏡凝望天空,終於發現了那是什麼。
一把飛劍,一個少年,一把純白色的樂器。
面對風暴肆虐之後的大地和波羅的海,忘情地演奏着。
只是這樂曲,再也沒有了寧靜,而是一片激昂與肅殺。
像是有烈火引燃了海面,爆炸撕裂了圖卷。
隱約有槍鳴馬嘶,人聲吶喊,血火的交織,死亡的迴旋。
再然後,近乎刺骨的寒意襲來,覆蓋了這死亡與血火的世界,把地面上的一切都抹去……
只是聽着樂曲,似乎都能感受到一種刺骨的冷。
發佈廳裡,政客們、記者們、觀衆們呆呆地聽着。
被一種超越人類的偉力所震攝。
他們擡起頭。
是谷小白帶來了風暴嗎?
還是谷小白驅散了風暴,拯救了他們?
爲什麼他要在這天空中,演奏這樂曲?
這曲子,又是給的誰?
波羅的海三國那兩架之前升空攔截,卻爲了拼命逃避風暴,而飛到了風暴範圍之外的兩架教練機終於敢於飛回來了。
他們難以置信地凝望着已經完全被冰封了的里加灣。
就在半個小時之前,這裡還是波光粼粼,現在已經是一片雪白。
厚厚的冰層,將碼頭封閉,船隻凍結,像是科幻大片裡的末日圖景。
“天哪,這裡到底經歷了什麼!”
“冰封北約艦隊的風暴,也來到了波羅的海嗎?”
“這是上帝的懲罰嗎?還是什麼?”
“不,這是谷小白的懲罰啊……”
兩架飛機有些猶疑地飛回了里加城的上方,但卻找不到可以降落的地方。
機場早就已經被凍結,里加城覆蓋着皚皚白雪,卻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覆蓋了白雪。
“那是什麼?一幅畫嗎?”
“還是一行字?”
兩個飛行員討論着,伸長脖子看向下方。
就像是有人用一隻巨大的手指,在雪地上畫出來了交錯的痕跡。
從遠方看不太真切,但此時里加沒有能夠降落的地方,他們的燃料也已經不多了,只能飛走。
就在此時,谷小白的樂曲也終於結束,谷小白轉頭,飛劍轉頭疾射遠方。
他手中的二胡輕輕一震,一陣震波傳導而下。
“嗡”一聲嗡鳴,玻璃穹頂“嘭”一聲炸裂,這本來美輪美奐的發佈廳,瞬間變成了一片廢墟。
發光的冰藍色絲線,向天空中飛速收回。
而發佈廳裡,尖叫聲、吶喊聲、咒罵聲響起,亂成一團。
不遠處,里加機場裡,幾十只飛天的鯨魚緩緩降落在白雪覆蓋的機場上,有幾個身穿揹負式飛行器的人飛下來,擴音器的聲音響起:
“請各位前往海上龍宮的乘客出示您的機票,我們會帶您離開里加,前往海上龍宮……”
航站樓裡,那些本來被拒絕了的旅客們,將信將疑地走了出來,踩着地面上齊膝深的雪,向前走了幾步,就看到一架揹負式飛行器飛了過來。
“您是本場‘冰原的君王’巡演的觀衆嗎?先生?”
揹負式飛行器內的人彬彬有禮。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並檢查機票之後,那人回頭招了招手,又在自己的手腕上按了一下什麼,隨着一聲宛若鯨魚鳴叫的聲音響起,幾隻飛在空中的鯨魚,向這個方向聚集了過來。
“請登上您的飛行器,先生,祝您旅途愉快。”
機場裡,數百人陸續登上了幾十只飛天的鯨魚。
而還有數量更多的人,從航站樓裡鑽出來,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還有人妄圖混入隊伍裡登上飛行器,卻被識破並趕了下來。
幾十只鯨魚的鯨羣再次升空,搖頭擺尾地飛向遠方。
那些觀衆們覺得自己簡直置身夢境之中。
隨着他們漸漸升高,突然有乘客發現了哪裡不對。
“那是什麼?”乘客指向了下方。
縱橫交錯的各種房屋和建築,讓那被書寫下的文字並不容易辨識。
只有從里加的正上空看過去,才能看清楚那寫的是什麼。
那是一行俄語。
作爲深受俄羅斯和蘇聯影響的波羅的海三國,雖然從骨子裡仇視俄羅斯,卻有極高的俄語普及率。
這句俄語寫的是:“我也來了,你看到了嗎?彼得?”
……
300年前,波羅的海一側,里加。
曾經拒絕了彼得大帝的里加城防禦工事,成了彼得大帝的行宮。
戰火已經熄滅了,燒焦的味道,還在空中瀰漫。
夜色又已經深了,經過一個白天的努力,這座城市已經逐漸撲滅了蔓延的火焰,清洗了流淌的鮮血。
民衆們也慢慢從驚慌之中平靜下來,開始接受這個現實。
里加,已經被征服了,換了主人。
這座防禦工事裡,居住並不舒適,但顯然彼得並不在意這些。
這座象徵着他復仇成功的建築,帶給他的心理上的愉悅,遠超肉體上的些許不便。
而且,跟隨着軍隊南征北戰的彼得,也並不是一個矯情的人。
他打開了面對海岸的那側窗戶,在海風的吹拂之外,安然入睡。
直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音樂聲傳來。
躺在牀上的彼得大帝猛然睜開了眼睛,衝到了窗邊,瞪大眼睛看着遠方。
遠方,月色下的波羅的海波光粼粼,近處,降下船帆的船隻在港口之中輕輕搖晃。
“你們聽到了嗎?二胡的聲音!”彼得問守衛的僕從。
僕從茫然地搖頭。
什麼二胡的聲音?
彼得向窗外看去,此時月亮正降到地平線向上不遠處,港口的一個石墩上,一個身影站在月亮和彼得的窗口之間,他的手中,有一道矇矇亮的藍色光芒在跳動。
輕柔的樂曲,順着風從遠方飄來,聽不真切。
“小白?小白!我聽到了!”彼得對着窗外大喊:“小白!小白!”
“陛下,陛下!”彼得大帝突然被人搖醒了,“您做夢了,在大喊大叫!”
彼得轉身衝到了窗前。
月亮正降到地平線上方不遠處,照射在港口上那石墩上。
一團穎穎的藍色光芒,正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