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羣結隊的飛天鯨羣,就那麼浩浩蕩蕩地飛過了波羅的海三國,一路向里加的方向飛去。
一道道陰影掠過了里加的街道、大樓、公園。
街上漫無目的的行人,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都疑惑地擡起頭來,然後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那是什麼?
在新聞發佈廳裡,正在講臺上慷慨激昂訴說着自己的野心的政客,也擡起頭來。
一個個陰影掠過玻璃穹頂和幕牆,飛向了不遠處的里加機場。
“啊!”
“天哪!”
“那是什麼!”
“我的天!”
在座的記者們,誰還記得這次的主角是誰,他們擡起了手中的攝像機,瘋狂地對着天空拍攝。
還有人已經衝了出去。
身穿着鐵灰色裝甲的鯨羣,擺動着它們的尾部,伸展着大翅,正從天空中降下來。
有幾隻大翅鯨飛的比較低,它們龐大的身軀,似乎就在屋頂的上方,伸出手去就能觸碰到。
鯨魚的身軀,是如此的美麗。
像是上帝創造出來的,最美麗的曲線。
特別是它還是動態的,在空中搖擺起來時,有一種令人心悸的美。
而覆蓋在它們身上的那金屬的外殼,給這種自然覆蓋上了一種金屬的冷硬,卻並沒有掩蓋掉它們生命的本色。
在那發動機的低沉嗡鳴之中,或輕,或沉,或悠長,或短促的鯨鳴,在空中交織着。
它們像是一羣天空中最靈動的鳥兒,真正的飛鳥似乎都被它們蠱惑了,疑惑地穿梭其中,無法分辨它們到底是什麼。
街道上,地面上,行人們擡頭看着天空,有人爬上了樹,有人爬上了樓,孩童們拼命蹦跳着,對着天空吶喊着,而家長們,則緊張地緊握着孩子的手,不讓他們到處亂跑。
還有人拼命拽着自己的孩子,向家裡走去,滿臉的驚恐。
面對未知的存在。
成年人和孩子們的反應是完全不同的。
“天哪,這是什麼?”
“是外星人入侵了嗎?”
“怎麼會有這種飛行的鯨羣?”
此時此刻,那曾經在日內瓦湖畔驚鴻一瞥的飛天鯨鯨剛剛在網絡上傳播開來,還有太多的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這一羣飛天鯨魚,帶來的不只是震撼,還有恐懼。
三個國家的空軍加起來還沒有五十架飛機的彈丸小國,面對這樣的編隊,怎麼可能不恐懼!
他們甚至沒辦法保護自己。
但真正讓人恐懼的,其實並不是這飛天的鯨羣。
而是在鯨羣之後的東西。
“天哪!”
“那是什麼!”
同樣的吶喊,但驚恐的等級,卻上了一個指數。
鯨羣之後,天空迅速暗了下來。
一朵烏雲,正在飛速地吞噬掉太陽。
風暴!
風暴來了!
剛纔還陽光明媚,但短短的十多分鐘時間,天空就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甚至伸手不見五指。
街燈還沒來得及開啓,只有天空中,那些鯨羣身上的管道,還散發着瑩瑩的光芒。
從地面上看過去,就像是一隻只來自外星的熒光鯨魚,在空中游動、穿梭。
風來了,從剛纔的平靜無風,到狂風呼嘯,只有短短的一瞬間,街上瞬間就沒有了人,所有人都躲進了兩側的建築裡。
道路兩側的樹木,像是被一雙瘋狂的大手,使勁撥弄着,東倒西歪地搖晃,似乎隨時可能會被連根拔起。
躲在房間裡的一名居民,大着膽子從窗戶向上看去,天空中的雲層之中,一道白色的光芒在閃爍,閃爍。
突然間,一道白色的閃電蜿蜒射穿了風暴,下一秒,無盡的雪花,從天空中降下。
下雪了。
大雪被狂風捲着,打着旋兒從天空中砸了下來,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地面就已經完全被覆蓋了一層白。
鯨羣在暴雪之中游動着,盤旋着,忽而向着天空逆流而上,忽而又俯衝下來,掠過了已經被白雪覆蓋的街道,帶起了一蓬的雪。
它們像是一羣從未見過雪的孩子,在天空中玩起了雪。
風慢慢停息了下來,或許是這風暴把自己所有的能量,都轉換成了鵝毛大雪,從天空中飄落。
大雪飄落在地面、房頂、車頂、草坪、田野、荒地。
也飄落在海洋、港口、船隻上……
一層薄薄的冰,在波羅的海的海面上堆積。
然後慢慢變得越來越厚越來越厚……
直到大部分的波羅的海,都被冰層和皚皚白雪覆蓋。
九天之上,一個少年站在飛劍上,抱着肩膀,凝望着下方。
他的右手持着一把長劍,劍身上似乎依然有白色的氤氳霧氣在向四周發散。
而他的左手,還有一把短匕,刀鞘上,金絲鑲嵌的雙頭鷹顧盼生威,一顆巨大的紅寶石鑲嵌在它的劍柄尾部,折射着幽幽的光芒。
……
三百年前,1707年。
波羅的海沿岸。
里加城。
幾艘來自俄羅斯的戰艦,已經登陸了里加的港口,這座曾經繁華無比的港口,此時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負隅頑抗的里加守軍已經所剩無幾。
勇猛的海軍戰士們爬上了岸,和另外一個方向進攻的來自俄羅斯的步兵們,侵入了這座曾經讓彼得大開眼界,如飢似渴地到處參觀,卻又遭遇了不公平對待,被當作鄉巴佬看待的城市。
俄羅斯沙皇、海軍中將彼得,站在一艘艦船上,手中持着一把火槍,瞄準了前方的海岸。
“嘭!嘭!嘭!”的槍聲之中,他手中的來複槍,奪走了僅剩幾個敵軍的生命。
然後,他站在船頭上,看着那火焰燒紅了半邊天。
當清晨來臨時,彼得來到了里加的街頭。
這座城市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氣,倖存的民衆們縮在窗戶和門戶後面,看着那以征服者的姿態穿過長街的俄羅斯軍隊。
終於,彼得來到了當初里加的官員曾經答應他們參觀,卻終究還是食言而肥,拒絕了他們參觀請求的那片防禦工事。
此時,這座曾經堅不可摧的防禦工事,已經被戰火摧毀了半邊,燒焦的痕跡還在,火焰似乎剛剛撲滅沒多久。
在遍佈着雙方屍體的防禦工事前,彼得擡頭駐足。
十年之前,他就是站在這個位置,仰望着這座建築。
他發誓要征服這座城市的景象,似乎還歷歷在目,彷彿還在昨日,但卻已經過去了十年。
十年時間,物是人非,曾經忠心耿耿跟在他身邊的列福爾特,早就已經去世。
那位神秘而忠誠的摯友,也早就已經不知道去往了何處。
而他,來自俄羅斯的沙皇彼得,終於征服了這座曾經讓他受辱,拒絕了他的請求的城市。
甚至順道征服了大半個波羅的海。
這座璀璨的波羅的海的明珠,此時終於成爲了他的國土。
他終於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我的朋友小白不知道在哪裡,如果他在這裡的話,一定也很開心。”
彼得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身邊的隨從說話。
“如果他在這裡的話,說不定我們征服得會更快一點!”
然後,他緩步拾階而上,一路來到了防禦工事的最高處,擡頭看去。
波羅的海上,依然有縷縷的硝煙在瀰漫,被點燃了的船隻,正在緩緩傾覆沉入大海之中,受驚的商船在遠方徘徊,不知道是否應該靠岸,港口附近的商業區,也被戰火波及,燒燬了大半。
他征服了這座美麗的城市,但也毀滅了它的美麗。
但那又怎麼樣呢?
假以時日,他可以把這裡建設得更加美麗。
因爲在他的統治之下,這個國家,這座城市,一定會更加的偉大!
對着那片粼粼波光的大海,彼得叉着腰,得意地嘿嘿笑了起來。
“嘿嘿嘿,小白,我可算是幫我們報了仇了!”
然後他轉身,對幾名心腹隨從道:“你們,誰願意幫我去尋找我的密友今夜白,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不論你們誰找到他,我都會爲你們加官進爵,讓你們的子孫後代,擁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幾名隨從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驚疑。
彼得大帝是熱情奔放的,但也是喜怒無常的。
這麼多年來,許多人成爲過他的密友。
只是卻極少有人讓他念念不忘。
能夠讓他如此推心置腹,全身心相信的,只有曾經的列福爾特,和那位神秘的今夜白。
只是,列福爾特已經去世,今夜白也早就已經離開。
這個世界上,或許再也沒有了彼得大帝的知己。
而此刻,他是如此的希望,和自己的朋友,分享那份喜悅。
終於,有一個年輕人站了出來。
看着這個勇敢的年輕人,彼得記起了他的身份:“你是……沙什卡斯家的那個年輕鑄劍師?”
“是的,爲您鑄造佩劍的就是家父,而您狩獵時使用的匕首,則是我鑄造的。”年輕的鑄劍師深深地鞠躬。
“你真的要接下這個任務嗎?”彼得又問,“我的朋友行蹤不定到處漂泊,只爲了尋找一名女子,他的行蹤遍佈歐洲,甚至可能會回到神秘的東方,這可能是一個永遠也完不成的任務。”
就連彼得自己,在說過之後,都覺得這個任務,不會有人願意接受。
畢竟,他的承諾或許太過虛無縹緲。
“自從聽過今夜白的故事之後,我就一直對他心馳神往,我是一名鑄劍師,但也是一名劍術師,能夠見到他,和他交流劍術,或者爲他鑄造一把劍,是我畢生的夢想。”
隨後,年輕的鑄劍師問道:“請問陛下,我找到今夜白之後,您要對他說什麼?”
彼得想了想,又是嘿嘿笑了:“嘿嘿嘿,小白,我征服里加了,你看到了嗎?”
“是,陛下,不論需要多少年,我一定會把這句話帶到。”年輕的鑄劍師深深鞠躬,然後轉身離去。
從這一天開始,彼得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年輕的鑄劍師。
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漂泊到了何處,有沒有遇到今夜白。
……
時間回到了幾天之前,在海上龍宮還沒有離開北德文斯克的某一天。
來自基茲利亞爾的鑄劍大師沙什卡斯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位於基茲利亞爾郊外的一座老舊的建築處。
這是一座老舊的古堡一樣的石頭建築物。
這些石頭,是他的祖先從高加索山脈上親自開墾來的。
他們用這樣的石頭,建築了房屋,堆砌了高爐,鋪墊了溝渠,引來了山上的雪水,在之前的幾百年裡這座房屋都是爐火長明,火花四濺。
沙什卡斯這個名字,曾經被他們的祖先,鐫刻在無數沙場名將、王公貴族的名字上。
直到這幾十年,他們才用現代的設備,代替了古老的技藝。
沙什卡斯面色凝重地回到了祖屋,和看守祖屋的一位家族長輩打了個招呼,然後打開了一個隱蔽的地窖。
地窖裡很是陰暗,由設計巧妙的油路和燃油等照明,幾百年過去了,這精巧的機關依然在工作。
引燃了四周的油燈之後,沙什卡斯的身邊,一個個石像漸漸出現在燈光之下。
而那些石像的面前,擺着各種各樣的成品、半成品的武器。
如果有刀劍愛好者來到這裡,看到這些刀劍,恐怕會爲之瘋狂。
其中有許多的刀劍,拿出去怕是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只是這些卻因爲某種原因,被沙什卡斯的祖先們選擇帶入墳墓。
而今天的沙什卡斯之所以回來,是因爲一個獨特的原因。
因爲谷小白所展現出來的那把鋒利到不可思議,卻又華麗到讓他震驚的劍。
“在哪裡,哪裡來着……”
沙什卡斯轉身,一座座雕像尋找了過去。
終於,找到了一個雕像。
這是一個老人,他的手中拄着柺杖,衣衫襤褸,飽經風霜,全身上下全無長物,但腰間卻掛着一把華麗的短劍。
雖然只是石像,卻依然能夠看到它上面繁複的花紋。
以及中央的雙頭鷹。
“是這個年代,同樣的風格……”
沙什卡斯低頭,在石像的前方,有一個石匣子。
找到了一些清理工具,沙什卡斯小心地清理了匣子外表的火漆封口,以及盒子內的蠟制保護層,從裡面取出了一把保護得非常好的短劍來。
三百年的歷史,並沒有在這把短劍上留下太多的風霜。
沙什卡斯小心翼翼地觀賞着這短劍上的花紋,以及那雙頭鷹。
同樣的工藝,同樣的樣子,同樣的細節。
“難道谷小白那把劍,是真的彼得大帝的佩劍?”
沙什卡斯疑惑,他轉動着劍身,突然,一束光從紅寶石中透過,投射在了他的眼睛裡。
“什麼東西?”沙什卡斯一愣,他小心翼翼轉動着劍身,調整着它的角度。
終於,一行字透過了鑲嵌的紅寶石,折射到了他的眼睛裡。
“嘿嘿嘿,小白,我征服里加了,你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