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考的十多分鐘，沈劍早已如坐鍼氈，每一個毛孔都極度敏感，監考老師稍微一轉身，他就不自主地慌忙避開視線。
就算沈劍心裡強迫自己淡定，但這種表現還是會不自主地顯露。
太煎熬了，原來作弊是如此折磨的事情，爲什麼每一秒都如此漫長？
望着面前的白卷，沈劍有點不確定自己敢不敢接受那張即將到來的紙條。思來想去，他還是自己動筆，先把會做的全部解決掉。
直到考試結束前的二十分鐘，隨着小胖咳嗽兩聲，這是發出了傳遞信號。
但沈劍卻被這聲信號嚇得一抖，通過餘光看過去，這傢伙已經把紙條捏成小團，順勢拋了過來。
第一次拋投失敗了，力氣好像有點大，紙團飛到另外一邊的桌子底下。
小胖給他使眼色，這種距離，假裝筆袋掉在地上，是可以嘗試撿起來的。
但沈劍卻毫無動作，他的雙手僵住了，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小胖抓緊時間，給他重新抄了一份答案，這次是想直接用手傳遞，他實在沒想到，沈劍這種狂上天的傢伙，居然在作弊這件事上嚇破了膽。
監考老師背過身去，小胖的手都快伸到沈劍臉上了。
沈劍當然也在給自己打氣，從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哪兒去了？連當面罵老師這種事都敢做，怎麼沒有勇氣接受一張小紙條？這種事明明很簡單，爲什麼雙手仍然會抖動？
直到老師忽然轉過身來，這次傳遞失敗了。
沈劍第一次體會到心肌梗塞的感覺。
還好… 老師的目光並沒有投到這邊，小胖抓住機會想再次嘗試。
但這次，沈劍拒絕了，他在不停地搖頭。
小胖有點發愣，三千塊沒了？
“你怎麼反倒慫了啊… 快拿去，沒時間了…”
窸窣的聲音差點引起老師的注意，就在他踱步走來的時候，沈劍似乎再也難以忍受這種折磨，直接把筆一扔，徑直走了出去。
“你幹什麼！”老師發出質問。
“我尿急，提前交卷！”
沈劍說完頭也不回地衝出教室，只剩下小胖面如死灰…
走出來的一剎那，似乎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衝擊在沈劍臉上，這比尿急之後的徹底釋放還要痛快一千倍…
沈劍很明確地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做類似的事情了。
五千塊的二等獎學金？其實也挺香的。
其實世上真有這種人，可能他們本人也不清楚，原來自己真的存在某種難以逾越的底線。
就如同不吃香菜的人，在他們嘗第一口之前，絕對想不到這東西會讓自己直接作嘔。
……
事情總是巧妙，就在考試成績公佈的當天，沈劍不厚道地笑了。
雖然自己空了很多難搞的大題，但作答的正確率卻很高，分數居然剛好卡在了及格線上！
另外，張老師也給他帶來一個消息。
那名‘品學兼優’的學長，本是能夠好好競爭一下特等獎學金的。
但他似乎對自己的成績不夠自信，所以考試的時候也動了歪腦筋。
不過他遇到的情況和沈劍一樣，之前也並沒有任何作弊經驗，結果被當場抓獲。
別說特等，這次連三千元的最低等級都是奢望了。
當天晚上，沈劍還是把小胖叫出去吃了頓火鍋。
不爲什麼，心裡爽快。
……
命運這種東西，可能會在人意氣風發之時捅一刀，亦有可能在人跌入低谷之後扶一把，但誰也別指望能夠將其洞穿。
大家都以爲今年的獎學金會出現很多爆冷，殊不知一切都在意料之外進行着，兜兜轉轉之後事情回到原點。
沈劍全科及格，按照正常評定標準，他的友誼賽MVP最終爲他成功贏取了特等獎學金。
發錢的當天，當那名領隊黑着臉把這張卡遞到沈劍手裡時，沈劍差點沒忍住一頓狂笑。但從臺上下來之後，他卻並沒有覺得這份辛苦得來的獎學金有多沉甸甸。
其實沈劍經過此事，心裡也對這東西沒那麼大渴望，能拿就拿，拿不到也無妨。如今事情得到順理成章的結果，反而顯得像是一件意外驚喜。
而且自從事情發生以來，他得以初窺了這個俗世的運轉規則，不僅看清楚了一些面孔，更讓自己保持着一份清醒。
換句話說，從前那種浮躁漸漸被平常心所替代，沈劍似乎稍微尋得了融入世界的竅門。
……
年前兩個禮拜，大多數中學生都已進入寒假，只有體校的某些特長生生遲遲沒有歸家。
對於冬季項目來說，寒假當然是個不錯的集訓機會。冰球隊的放假時間照例延期兩週，這早已是家常便飯，相對而言，他們的暑假時間還算挺長的。
經歷過之前的一系列事情，沈劍在場上似乎變得收斂了一些，雖然他還是會做出很多不符合規範的危險動作，但至少不會再主動挑釁別人。
結仇這種事還是少做，當時可能是挺爽，然而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有多少手段，會用什麼方式報復。
在加拿大的時候，一次挑釁可能會換來一頓毒打，但也僅此而已，事後大家兩清。
不過沈劍發現回國之後，很多本可以乾脆利落解決的事情，總會變成綿長的折磨…
這兩週裡，隊伍的訓練氛圍熱情高漲。
畢竟結束之後就緊跟着過年，大家都想早點回去。
合訓結束當天，沈劍給王金磊打了個電話，想讓他幫忙聯繫一輛順風車送自己回家。
這個時間點，可能已經買不到任何公共交通的春運票，雖然兩地距離並不遠，但除夕之前是很難趕回去了。
王金磊當即答應親自送沈劍回去，但一番斟酌過後，他又改變了主意。
“你家的情況，我大概知道一些，回去也就你們娘倆，可能連頓年夜飯都不能按時吃上。”他停頓片刻，接着說道：“不如別回去了，我給趙蘭打聲招呼，你留下一起過年。”
沈劍愣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