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狀態持續了十天左右，沈劍的對抗練習時間一直被壓縮得很短，幾乎除了單人的動作訓練之外，就是抱着本子在場外觀看。
不過他某方面的成長，老崔也是能看在眼裡的。
最起碼，在戰術討論的時候，他不再是完全聽天書了。筆記本上的東西開始變得井井有條，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沈劍似乎自己找到了應該關注的重點。
觀看比賽錄像，他還是會在進球的時候下意識地喝彩，但在反覆重播傳球和協防鏡頭時，之前那種焦灼和一臉懵逼也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埋頭記錄，以及傾聽教練們深入研究。
第二週，他甚至開始主動發表意見，雖然從他口中說出的都是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言論，不過至少說明沈劍在認真去想，還能順着教練們的思路，這種進步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這天一早，沈劍在晨練的時候表現得沒啥精神，耷拉着腦袋似乎沒睡醒。老崔早就發現他最近有點疲勞過度，但這並不合乎情理。
按理說，白天就數他的訓練任務量最少，幾乎沒啥對抗練習的機會。而且單獨項目的訓練也只是枯燥揮杆這些，最多隻會造成肌肉疲倦，不知爲何整個人都提不起勁。
詢問了他的舍友才知道，原來這傢伙在每天回宿舍之後，還在被窩裡繼續看比賽，而且還學着教練們的樣子，在一些做了筆記的地方反覆觀看。
最初的幾天，枯燥的重播內容讓他很快就被催睡過去。但隨着認識的深入，很多東西都能看出門道，沈劍居然慢慢忘記時間，有時候稍不注意就到了凌晨。
鑑於此，老崔也專門找他談話，畢竟每天還是要消耗不少體能的，這麼下去當然不對勁。
“小子，光看比賽也難有啥進展，不如多跟我交流一下，等你能答對大部分戰術問題的時候，我就不會再剝奪你的上場時間了。”
沈劍聽了卻是一番苦笑，他嘆着氣答道：“現在才發現，之前有的地方想得太幼稚，感覺我小瞧了冰球這項運動，雖然打了十多年，但好像現在纔開始認識它…”
“有這種想法就很好嘛，認識到自己的不足纔可能成長。”老崔笑道：“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滿瓶不響半瓶響，先收斂你的自大，就是進步的開端。”
“但我現在感覺自己很糾結，就像打開一扇大門之後，很多東西撲面而來，不知如何取捨。”沈劍接着困惑地問道：“之前我追求那些極致的動作，是不是一直在與正確的打法背道而馳？如果現在追趕，豈不是意味着從頭再來？”
沈劍能說出這句話，還是讓老崔感到很驚訝的。
他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進了一個層次，已經在開始思考競技運動的天花板悖論了。
“個小崽子，現在想這麼多爲時尚早了。”老崔笑着解釋道：“但你必須記住，一個優秀的運動員，要做的事情正是去追求極限。在達到這個水平之前，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做到與大部分人保持一致協調，否則可能真會如你所說的南轅北轍。”
這番話說完，沈劍聽了似有所悟，自己一個人琢磨了很久。
而今天的練習，隊員們也覺得不太對勁，因爲沈劍展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尋常感。
一個永遠不走尋常路的人，忽然踏入所有人的節奏之中，這種突如其來的步調一致當然容易讓人起疑心。
無論是防守跑位還是中轉助攻，他變得和周圍的人一樣，每個動作都規範謹慎，絲毫沒有之前的狂勁，簡直是換了個人一樣。
鑑於這種奇怪的變化，隊員們還以爲他是裝模作樣，準備出其不意搞小動作整人。於是大家的警惕性也隨之提升，場上都避得遠遠的。
不過連續打了三節之後，沈劍還是沒有任何變臉的舉動，而且種種跡象看來，他居然真的開始盡力和隊友打配合。
好幾次對面突破到禁區，這傢伙第一時間補防過來進行合理阻擋，雖然他這小身板造不成什麼威脅，但這足以表明球場態度。
要是按照以往打前鋒的尿性，估計避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自己撞上去。
“哇，今天夠機靈啊，打了雞血一樣。”隊友上去拍拍他，報以鼓勵的微笑。
“還行… 只不過還是太瘦了，撞不動人家。”沈劍揉了揉肩膀，苦笑着說道：“我這種人確實不適合打後衛，辛苦門將了。”
“哈哈哈，我覺得還行啊，至少跑位很積極，比前兩天好多了。”
隊友想了想，還是沒把‘至少不陰人了’這話說出口。
一直這樣練到中午時分，大夥兒正準備吃飯，老崔忽然找到沈劍，應該是對他早上的表現有什麼說法。
既然肯乖乖配合了，那就沒必要一直這樣極端針對他，誰讓這傢伙之前油鹽不進。
讓他跑去打後衛無非是兩個目的，一個是扭轉他獨狼的壞毛病。雖然這種事一朝一夕不可能改，現在沈劍可能是一時裝出來的，但只要肯裝也是好事，總比一直當愣頭青要強。
其次就是讓他看清楚自己的缺陷有多嚴重，防守能力也好，傳球也罷，這些東西都是基礎而重要的部分，只不過沈劍始終沒注意到而已。
“喲呵，小崽子今天開悟了？”老崔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苦笑着說道：“既然知道我的用意了，從下午開始，你也不用再去占人家坑了，好好打你的前鋒。”
“真的？”沈劍瞪大雙眼，拽住老崔的袖子，差點原地蹦起來：“可算是把我憋慘了。”
“才兩週而已就開始叫慘？得虧你這悟性高，這麼快就知道悔改，以前還有兩個月不鬆口的愣頭青。”老崔咧開嘴罵道：“要是你遲遲不開悟，重蹈覆轍也是有可能的。”
聽到這兒，沈劍拍了拍胸口，原來這招已經被崔光頭用慣了，之前居然還有更慘的前輩。還好自己提早把這事想通，否則別說兩個月，就是再來兩天也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