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輛共享單車一路騎回,只覺秋陽高照,神清氣爽,高興之餘卻不見校園裡有零星幾道目光看向我時有所異樣。
我回到陳舊的寢室,正午的太陽只能照到鄰窗兩個位置的地板,沒有開燈,讓整個房間顯得有些暗,卻加重了秋爽。
看來週六室友們都出去玩了,也不知是去哪了。我剛拉開椅子坐下,只聽隔壁牀上傳來一陣翻滾聲,轉而就聽到大宇慵懶的聲音:“陳組長辛苦啊。”
“臥槽。”我驚叫一聲,“你怎麼又一個人躺在寢室,還一點都沒聲音?”
“他們打籃球去了,我不高興動。”大宇說。
“你繼續繼續睡吧。”我擺擺手說。
大宇卻沒有睡下的意思,繼續問:“話說你昨晚是和璐哥住一起啦?”
“你們怎麼嘴都這麼碎……”我有些尷尬,我和璐哥的私交併不想也不適合被大家都知道。
“啊呀,璐哥的事放放吧,你看看學校貼吧你那個搏擊社的羣。”大宇說。
我慌張地打開手機。
這個搏擊社的粉絲羣自打我加入後就嫌說話的人太多改成了不提示消息,最近事情一多也無暇打開看了。
我翻到這個羣的頁面,未讀消息的數量就給我了個下馬威。
“未讀消息:999+條”
“@我的消息:52條”
我點開一看,頓時傻了眼。
原來在過去的十幾個小時裡,我已經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聊天消息從昨日下午開始:
“有沒有人看見董婭和趙婷被罰在操場跑圈?”
“對啊對啊,好久沒見到她倆被這樣罰了。”
“有人看見昨天淞南師大的女搏擊隊也來人了。”
“打起來了?”
“不知道啊,反正淞南師大的幾個碧池壞滴很。”
“陳瑤啊,那個陳瑤呢!”
“這個人不簡單啊,據說董婭被罰跑圈和淞南師大的幾個女生過來和他都有關係。”
再往下,聊天的人們情緒愈演愈烈。
後來許多人@我逼我出來正面解釋的消息,自然也不乏對我的口誅筆伐,甚至人身攻擊。可想而知,貼吧和校園論壇上我已被黑成了什麼樣。
我的腦袋“嗡”地一聲停止了思維。
我明明是被害者。
我失神地往下翻着,突然看見昨夜凌晨有人在羣裡曬出了一個鏈接,點進去一看,居然是校園網上的一張帖子,裡面是LENA的一封手寫信,是對董婭被罰跑圈和璐哥她們爲何會來我們學校的一封申明,大抵講的就是:我是經社團授意去找的璐哥她們來打友誼賽,結果董婭輸了才被罰跑步云云。
這短短的一封信徹底就把我摘乾淨了。
所有對我的攻擊言語都止步於昨夜凌晨2點。
看着LENA的手書,那右下角那“喬羽蓮LENA”的署名,讓我感覺是此刻心頭最明的燈。
“現在什麼情況……”我稍稍緩過神來後,擡頭問牀上的大宇。
“不知道,反正你火了一把。”大宇說。
我暗暗思忖:LENA親筆發文,難道只是爲了維護我?不對,應該更多的是爲了維護璐哥吧……
LENA坐在這個位子上,要打點社團內外的各種關係,甚至輿論,着實辛苦。若是我能爲她分一些憂,那該多好。
我強定心神,翻開那本《燈塔》,我每次閱讀這本書時總是幻想自己在走入LENA的內心,這是我們爲數不多的交集。
在書裡,我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和LENA同處一個時空,一個只有我和她的,美好的時空:
“這裡一片漆黑,唯有天上的星辰和明月。思鄉的人寄情明月,遠航的人只需要燈塔。……人生不正如暗夜行舟嗎?不,不是行舟,我不是船,我是水滴,而在信息爆炸的時代會有前所未有的慣性。在這麼嘈雜的世界裡,每一聲評論、每一句聲討,都像一滴潮水,千萬言語彙成浪潮,我若不堅定,便只隨波逐流,亦或是刻意逆航,萬劫不復。也許被困海上是天意吧,暗夜裡我的思維卻是那樣清明。……這不正是我背井離鄉來此的目的嗎?”——《燈塔》
我翻閱着《燈塔》,彷彿自己與LENA直接地在交流,這種交流比面對面凝視着對方的距離還近,因爲這裡是靈魂所棲的地方。我繼續往下看:
“燈塔,燈塔,是我的燈塔!這燈火是那樣光明,指引,指引我,不論波濤,只管前行。誰在那掌燈?我的聖女,我的維納斯,我的貝緹麗採……”
書裡的男人終於見到了燈塔,脫離險境。而看到上面這句話時,我的眼淚居然不自覺地涌上眼眶,呼吸都開始困難。
書裡的男人得救了,而我卻像溺了水,沉浸在我的“聖女”的“懷裡”。
LENA不正像聖女一樣,而我是泥沼中的凡夫,她只消纖指一揮,便將我救於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