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總，這份合同我們籤還是不籤？”
慕方良氣得乾瞪眼，猶豫了一下：“對方是什麼公司？先把合同給我看看，如果能把利潤點談下來的話……”
他還是決定退一步，畢竟局勢擺在這裡，他不籤的後果可能會更嚴重一些。
海秀快速道畢竟是政府的項目，出了事情政府不會不管。
“那慕總我這就讓他們出一份正式合同，您到時候過目了合同再決定。”
“去吧！”
慕方良隱隱壓抑着怒氣。
下午助理把合同拿過來的時候，慕方良看到合同上的甲方頓時又氣進了搶救室。
隋增益……隋崇光的父親！
同樣是A市房地產實業的一個巨頭，他顫抖着手翻看着整份合同，看到另一個合作商時，慕方良直接被氣得倒下來。
這份合同看起來是給了寧鋒實業一線生機，其實就是明目張膽的豪取搶奪，說是項目合作合同，但這跟強行併購有什麼區別？只是留寧鋒實業一個名聲。
這個項目一結束，其實還是寧鋒實業承建，但隋增益的公司卻獲得了所有利潤，像他們這些稍有資歷的公司根本不需要這個名聲，只要賺錢就夠了。
“簡直是欺人太甚！”慕方良躺在搶救室裡的病牀上不斷咳嗽，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昔日的好友，如今落井下石的人。
慕方良好不容易又在搶救室裡救回一命，感覺身體又再次被掏空，他想放着這份合同不籤，第二天項目招標小組的吳主任就上門拜訪了。
小小的病房擠了幾個工作人員，慕方良還得招呼他們。
“慕總，您別起身了，聽說寧鋒實業出了點事情，如果真有困難，您完全可以和我們說，我們會協助解決，這件事情我們領導十分關心……”吳主任說得比較委婉。
慕方良臉色一黑：“是出了點問題，但是我們可以解決。”
“那就好，要不然這件事情您不好交代，我們也不好交代。現在媒體上傳得沸沸揚揚，說你們寧鋒實業就要倒閉了，而且近期擎恆集團發生的那件事情，聽說跳樓的那個工友遺孀要反過來告您，這些事情……”
慕方良咳了兩聲：“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根本沒有這些事，這些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私底下和那個記者有私交，有證據說明我參與這件事了嗎？”
有個工作人員看不下去了，“慕總，現在擎恆集團柳總髮布了律師函，上面還有您給那位記者打錢的記錄，如果真和您沒關係，那麼您給他這麼多錢做什麼？依我看，你就是正事不做，歪門邪道的事情做了太多！”
“小陳！”吳主任呵斥道。
被叫小陳的小姑娘拿緊了手提包：“主任，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你罵我說什麼？現在知道這件事的人誰不生氣啊？我知道我說這話不分場合，但是你也知道我在競標這件事上本來就不開心，當時我就提出了寧鋒實業有剽竊競標書的嫌疑，否則那些承建商的名字怎麼都一樣？不少承建商只和擎恆集團合作，是擎恆集團內部子公司一手組建起來的，怎麼會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合作？”
“現在可好了吧，這些承建商發現了寧鋒實業的本質，統統都不願意再繼續履行合同了，說得再直白點叫做良心發現了。不過這些承建商本來就是擎恆集團內部的合作商，誰知道寧鋒實業當初是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說服他們和寧鋒實業合作。”
“我們政府的項目向來是精益求精，如果工程質量沒做好，那麼質檢部門是不會通過的！所以慕總不要總是鑽空子，就算拿下了這個項目，把擎恆集團打敗了，但也不見得是件好事，畢竟人心不足蛇吞相，沒把自己撐死就不錯了！”
“好了小陳，不要再說了！”吳主任制止的聲音更嚴厲了一些，有了這一聲的對比，顯得之前那一聲呵斥太顯虛假。
其實現在局勢那麼嚴，誰都不想葬送了自己的官場職業生涯，吳主任也是想借小陳的口來敲打敲打慕方良。
慕方良氣得臉色發暗，但還是打起精神來應付。
現在連一個小小的公務員都敢騎到他頭上去了，慕方良笑着看向吳主任：“沒有關係，小陳說得也是實話，不過當初這些公司是衝着寧鋒實業的錢去的，畢竟我們開了高價，至於現在都不肯合作了，到底是爲什麼，我也會好好查清楚。”
“海秀快速道這個項目寧鋒實業畢竟是通過正規渠道競標上的，當初你們也考覈了寧鋒實業的實力，至少目前來說寧鋒實業的工程還在進行着，進度也只是拖了幾天，我會讓下面的人好好解決。”
“那就好，有慕總這番話我們也就放心了，這些天慕總你好好養病，我等着接項目復工的消息。”
走之前小陳一臉猶豫，畢竟被吳主任呵斥了，她也不敢再大聲說話，可是看着慕方良一臉陰沉，想到死了的民工，小陳又忍不住說道：“要是再不復工，海秀快速道項目就要進行第二階段的招標了，我們會找真正有能力的公司來承建，這是民生工程，可不是在開玩笑！”
慕方良把人送走，狠狠地甩上了病房的門。
“慕總，之前那份合同怎麼說……”助理下午過來送餐的時候忍不住問。
慕方良陰沉着一張老臉，這幾天身體特別不好，連他都覺得自己被氣短了命，“不籤！”
“可是不籤的話……”一直沒有願意接盤的公司。
那些公司都不傻，沒人願意投入那麼大的資金，然後利益還要給寧鋒實業分成。而之前的承建商已經明確了不會再接這個項目，寧願賠違約金。
“不籤的話，海秀快速道這個項目就不是寧鋒實業的了，你去重新找個會計，看看寧鋒實業如果失去這個項目，最後還能拿回多少錢。”寧鋒實業已經墊付的工程款，政府一定會結算之前那一部分，這就是承接民生項目的好處！
“只有這最後一條路了，你除了醫院後立刻去做！”慕方良沉沉吩咐。
破釜沉舟……也只能這樣了。
霍彥朗！慕方良在心裡念這個名字，捏緊了拳頭。
承建商這件事是擎恆集團的反擊，他不會不知道。然而這種時候隋增益和孫耀生這些人來落井下石，這是他想不到的，從這一角度來講，這麼多年了他做人到底有多失敗？
慕方良躺在病牀上忍不住咳了又咳。
突然，病房外走過一個人影，他看着那道嬌小的人影，心裡沉沉鬱動。
“安然？”
……
慕安然在病牀上躺了兩天，醫生說只是一時激動纔會暈倒，肚子裡的寶寶沒有問題，休養休養就可以出院了。
她最後還是忍不住讓童婷幫忙查了查慕方良所在的醫院。
幸好兩家醫院不遠，她讓童婷先回研究院上班，然後她偷偷跑來了醫院。
她不敢也不想直接見到慕方良，所以只好在門外偷偷看了兩眼，然後慕方良就看了過來，她腦子一片空白，頓時就小跑着走了。
“爸沒事就好了。”慕安然有些難受地抱住小腹，喃喃自語，手卻停留在手機上。
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兩個號碼，一個是柳眉的私人號碼，另一個是慕嵐的。
自從律師把慕嵐手裡的股份拿走，還給慕方良之後，慕嵐就徹底消失了，而柳眉也在離婚後就徹底失聯了，整個慕家現在也就只剩下她管着慕方良，如果連她都不來醫院探望慕方良的話，就沒有人再關心他了。
醫院的草坪上，慕安然低着頭。
突然，一聲顫巍的聲音：“安然？”
慕安然擡頭：“爸？”
“來了爲什麼不進來？”慕方良黑着臉。
慕方良的聲音並不溫和，慕安然聽着心裡一沉，小臉也皺了起來。
慕方良看着慕安然護着小腹的動作，本來就不太平靜的心情頓時出現了起伏：“你懷孕了？”
慕安然猶豫了一會兒，“……嗯。”
慕方良沉着臉，呼吸變得急促。
他現在這個樣子都是霍彥朗害的，而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女兒卻懷着仇人的兒子。原本當外公的心情是喜悅的，但慕方良現在只覺得呼吸急促，有幾分喘不上氣來。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大起大落之間，他以爲自己看開了，至少看到很像慕安然的身影他能夠追出來，但是現在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接受這個消息。
“呵呵。”慕方良冷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在嘲笑現實，還是在笑自己。
機關算盡，到了最後不僅沒以牙還牙，自己還把自己的公司賠進去了。
他現在才知道霍彥朗在寧鋒實業這件事情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安然，你嫁了個好老公。”慕方良突然陰森森地說。
慕安然坐在椅子上，趕緊把手機屏幕關掉，低着頭不說話。
“爸。”她軟軟喊了一聲，瑟瑟發抖。
就在慕安然以爲慕方良會大發脾氣的時候，慕方良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