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行駛在滿是霓虹的街道上，飛快掠過的光影落在霍彥朗的眉眼上，他的手緊握着方向盤，車子的速度以不正常的情況直線往上飆。
當發覺車速過快之後，霍彥朗慢慢踩下油門，懊惱地降下車速，整個人才漸漸恢復往常的冷靜。
香江雅園。
“你回來了？”
慕安然聽到有人回來的動靜，嬌俏地笑着探頭，對上外頭走進來的身影。
和霍彥朗視線相對的一瞬間，慕安然愣了一下，也皺起眉頭：“怎麼了？”
霍彥朗將衣服放下，輕道：“沒什麼，你用晚飯了？”
“吃過了，今頤也已經洗澡了，正在房間聽故事呢。”
霍彥朗點了點頭，“嗯。”
慕安然望着霍彥朗，想問些什麼，卻又沒有問出來。
霍彥朗靜站了一下，坐到了沙發上：“安然，過來。”
“怎麼了？怎麼感覺你今天不太正常，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
自從上次車禍打官司的事情過去之後，大家過了一陣太平日子，最近兩個人的生活雖然忙碌，卻很安逸。每天晚上霍彥朗都按點回來一起用飯，今天他回來稍晚了些，只是給她發消息，告訴她有飯局。
可是她沒想到，今晚回來的他好像披了一身寥落的氣息，和往常不太一樣，實在是太明顯了，纔會讓她一眼看出來。
“安然。”霍彥朗伸出手，直接將走近的慕安然一擁，帶到了身側。
慕安然靜默不語，陪着他。
家裡的傭人看到這一幕，都自覺地避開了，霎時整個客廳安靜下來，成了只有他們倆人的天地。
“心情不好？”
“嗯。”
“爲什麼呢？”
霍彥朗突然擡頭，就這麼靜靜地看着慕安然，深邃的眼睛像是穿過星雲的利劍，要直直看到她的內心去。
他這種反常的樣子實在很少見，對於她來說，眼前的人永遠是強大的，無所畏懼的，哪怕她遇到再大的麻煩，他也是她最堅實的後盾和依靠。
“可以告訴我嗎？”慕安然說。
霍彥朗沉了一下，“安然，如果突然有一天你發現，你在這世上還有親人，你會怎麼做？”
“嗯？什麼意思？”慕安然思考了一下，“我一直在世上有親人，雖然姐姐不是慕家的血脈，但她依舊是和我同母異父的姐姐，這個問題……”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真的沒有親人了，一個人孤身很久，當某一天發現自己又有親人之後，應該很開心吧。”
“如果這個親人，你曾恨之入骨呢？”
“嗯？”
慕安然愣地看了霍彥朗一眼，因爲兩個人靠的很近，所以這一刻眼觀眼鼻對鼻，甚至連彼此的呼出的熱氣都交疊在一起。
“如果真是曾恨之入骨的親人出現了，那應該會很糾結吧。”
霍彥朗狹長的眸眯了一下，溫柔地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慕安然道：“一方面想起對方過去的所作所爲，一定會難過，覺得不高興，甚至是高興不起來，但是想到自己孤零零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親人都沒有，突然出現了一個雖然令人討厭的親人，但也難免覺得會高興。”
“至少會覺得：喔……原來這個世界上並不僅只有我一個人，哪怕那個人再討厭，也曾是我心中的至親啊。所以大概抱着這種糾結的心態吧。”
慕安然看着霍彥朗：“怎麼了……你遇到親人了嗎？”
“嗯。”
“嗯？？”
這回換慕安然一陣發愣，不太明白霍彥朗的意思。
“霍家的爺爺？”
兩個人在一起這麼多年，她也明白了，霍彥朗其實是獨立於霍家之外的存在。年少時家庭突發變故之後，他曾受軍政霍家的資助，同時也因爲自己在學業上的成績贏得了霍家人的尊重。霍彥朗和霍擎風年紀又相仿，兩個人玩得好，也一起出國留學做了事業，這才漸漸成爲了霍家的一份子。
但這個霍家卻永遠不是霍彥朗失去的那個霍家，再怎麼親近的關係也始終隔了一層血緣關係，所以霍彥朗對軍政霍家的人多了一份尊重和客氣，卻永遠少了對待真正親人的親近。
所以，這也是他這麼珍惜自己的家庭，這麼疼愛今頤和她的理由。
因爲愛，但更因爲曾慘痛失去過，所以格外珍重。
“是誰呢？”慕安然啞聲了很久，大腦漸漸恢復運轉，這才問道。
霍彥朗動了動手指，放在她背上的大手收緊了一下，輕輕釦着她的腰：“父親的親妹妹，姑姑。”
“嗯？你還有姑姑？？”
“呵。”
霍彥朗一聲淡笑。
慕安然大概也明白他這聲笑的意思，有點諷刺，有點無奈，又有些難以自禁。
“我明白了。”慕安然點點頭。
“你明白什麼了？”
“難怪你會問我那個問題呀，原來你一直還有親姑姑，可是這麼多年了她都沒有找過你，想必當初也對你們霍家的事情不聞不問吧？如果真的是可以依靠的親人，你不會遠走他鄉，去找一個遠親幫忙，當時你找上軍政霍家的時候，一定是孤注一擲的……如果人真的有依靠，又何必這麼辛苦去謀求一個未來？”
“現在你變得更好了，她卻突然找上門了，也難怪你會這樣。”
霍彥朗看向慕安然，深沉的表情，不發一語。
他知道她懂他，卻沒想到她這麼明白。
“安然。”
“啊？”
“謝謝。”
“謝什麼呢？”她好像什麼也沒做啊。
霍彥朗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
深沉莫測的表情倒是泄露了幾分心思，慕安然看着他勾起嘴角的表情，想他應該是在謝她能夠明白他，瞭解他吧？
慕安然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不過，說歸說……
“彥朗。”慕安然也變得略微正經，認真地想了想，“其實我覺得，當年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如果這個親人知道自己做錯了，也願意回來的話，你可以考慮試着原諒她。”
她語速稍停，像是看穿了他，“畢竟你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哪怕這個人曾經再壞，現在能夠再回到我們的世界，也算是一種恩賜吧？”
霍彥朗動容地捏了捏慕安然的手，“嗯。”
低沉悶哼一聲，算是做了回覆。
慕安然看着霍彥朗，突然心裡也一陣輕鬆，笑開來。
慕安然：“其實你在心裡已經原諒她了，對不對？只是下不來臺階，彥朗，我們倆都一樣，爲人太過重情。所以，如果不是太過分，都會原諒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