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獸，狀似豚，名當康。
見則天下大穰。
陳懷安小時候很喜歡《山海經》，即便知道其中記載的千奇百怪的妖怪只是幻想也依然嚮往不已。
一本山海經，他看了不下百遍。
他記得其中每個妖怪的描述。
當康赫然在其中。
那是一種模樣猶如野豬的瑞獸。
原來這便是當康的叫聲麼……
山海經說當康叫聲像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此刻一聽確實如此。
所以秦嶺的鎖妖塔中鎮壓的其實是瑞獸當康？
朝日初升。
周圍的迷霧漸漸稀薄。
眼前的山谷也變得清晰。
陳懷安看到山谷中間臥着一頭龐大的怪物，它模樣和野豬非常相似，身上皮毛呈現青玉色，臉上長着四根長牙。
和記憶中並無出入。
眼下這怪物的模樣不就是當康麼？
當康周圍有着九根通天巨柱，柱子上延伸下來的鎖鏈纏繞在它身上，那鎖鏈對比當康龐大的身軀就像鋒利的刀刃，如鋼絲繩般嵌入皮肉，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
陳懷安下意識朝山谷邁出腳步。
“師尊，貿然上前恐有危險。”李清然拉住陳懷安，左手持劍，走到陳懷安前面：“讓徒兒走在前，領您過去。”
“當康是瑞獸。”陳懷安搖頭：“瑞獸不會主動傷害其他生命。”
“可它顯然被困在這裡不知多少年月。”李清然望着當康身上的傷口只覺脊背發寒，小聲嘀咕：“就算再溫順的妖怪被這麼捆着也會情緒暴躁，性格扭曲吧？”
“有道理。”陳懷安點了點頭，俯下身貓着腰，謹慎道：“那我們偷偷摸摸過去。”
李清然：“……”
陳懷安在現實什麼陣法都不會。
李清然給佈置了隱秘身形和氣息的隨身法陣，兩人很快就來到當康附近。
遠看就已經覺得這瑞獸體型震撼。
來到近前，感覺更加強烈。
站在當康腳下就像面對一座巨山，甚至都看不清它的腦袋，胸口以上全都隱藏在雲霧中。
而越接近當康周圍的草木便越發茂盛，來到近前，光草就已經長得有一人多高，周圍生在懸崖上的野棗更是結着拳頭大小的果子。
“據說當康是象徵豐饒的瑞獸，見到當康就說明今年會豐收。如今一見確實如此啊。”
陳懷安在當康腳邊摘了一顆野棗。
入口的瞬間他就覺得自己該去打點胰島素。
他又摘下一顆遞給旁邊的李清然。
下一秒就聽到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響。
【身爲祖龍後裔，龍魂的繼承者，見到吾何需這般遮遮掩掩？】
那聲音剛落下。
李清然就驚呼一聲。
原來兩人身上的隱秘陣法已經消失。
陳懷安擡頭，只見天空陰暗了一個角，那陰暗處有雙黃燦燦的眸子正盯着他們。
這樣都看不清當康的腦殼。
可見這瑞獸有多大。
只是他並未在當康身上感覺到多麼強大的氣息。
正如它龐大的體型，就像安靜矗立在面前的一座大山，厚重而平和。
“所以當康…老哥？”
陳懷安仗着自己龍魂傳人的身份一點都沒有社恐的意思，直言道：“你是這鎖妖塔裡被鎮壓的最核心的妖怪？這鎖妖塔只有一層？其他人都去哪了？”
“鎖妖塔總共十八層，這就是上九層。”
當康說：“鎖妖塔內的空間吾可以隨意控制，吾想讓誰去第幾層，誰就能去第幾層。”
“那你豈不是無敵了？”陳懷安拉着李清然的小手後退一步，露出個禮貌不失尊重的笑容：“當康老哥，本尊就是路過，沒什麼事本尊就先走了，你的鎖妖塔很好看，風景不錯，果子也甜……”
“有趣，吾見過一百多位龍魂傳承者，你是其中最慫的一個。”當康眼中流轉着一抹追憶，嘆息道：“也不知祖龍是如何選中你的……真是，浪費資源！”
陳懷安：“？？？”
不是！什麼意思啊！
這些妖怪禮貌嗎？
蛟龍看不上他，虎王看不上他，當康最瑞獸也看扁他？！
那好，所有人都覺得他陳某不行，他反而必須證明自己行！
他正要上前跟當康好好理論。
李清然率先站到他前面：“此言差矣，我師尊只是因爲在這個世界盃壓制了修爲，否則行事怎會如此謹慎？你雖是瑞獸，但不知具體情況也不許隨意詆譭我師尊！”
當康盯着李清然看了一會兒。
又去看陳懷安，突然嗤了一聲：
“不得不說，你這人確有特殊之處，在歷代龍魂傳承者中，你起碼是最會忽悠人的。”
“你又亂說，師尊什麼時候忽悠過人？”李清然依然一副護犢子的模樣，兇巴巴的。
氣氛突然就變得有點焦灼。
陳懷安感覺自己在穿幫的邊緣反覆橫跳。
他繼續跟當康對視，但目光已經弱了三分，只傳遞着一個信息。
——‘哥，錯了！別搞！’
當康似乎看懂了陳懷安的眼神，並沒有揭露他的意思。
【這小女娃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喜歡她對吧？可惜，這個世界就是個沒有盡頭的輪迴，你和她終究不可能修成正果……甚至，你帶着她還有可能害了她！吾勸你還是早早和她了斷！】
當康的聲音在陳懷安腦海中響起。
陳懷安看了眼旁邊氣呼呼的李清然，確信這個聲音李清然聽不見。
他也在心裡爭辯道：“怎麼可能？本尊又不是昇仙者！”
當康懶得跟陳懷安爭辯，只是驅使着地下冒出一根藤蔓，輕飄飄穿過李清然的身軀落在陳懷安眉心，頓時一股指尖大小的灰色氣息便被那藤蔓提取出來。
【你可識得此氣？】
陳懷安看到那灰氣瞳孔一縮。
“這是，那些昇仙者身上的……”
【沒錯！】當康回道：
【此氣爲天地間第一縷迷墮之氣，此氣矇蔽靈識，使人癡愚墮落。】
【與那些存在牽扯越多，這灰氣便會越發濃重，最終淪爲那些存在隨意驅使的工具。】
【而這些工具的下場麼……】
【血珀山君該是告訴你了——他們將被永遠囚禁在輪迴之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