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仙人瀑,長虹貫日。
瀑內,有人斬簾如畫沙,輕而易舉。瀑外,有人婷婷而立,從一而終。
七七四十九日,齊俠洗禮上萬次,白絮兒踱步上萬步。
今日,出關在即。
白絮兒靜靜守候在瀑布之前,精緻的桃眸靜如止水,望向轟然如山倒的大瀑簾前,等待着這最後一次破體。那看似古井不波的嬌容之上,內心實則亂入麻絮,雙手由於緊張而冒出層層汗珠,浸溼衣袖。
雖然如今齊俠成就不朽神體,但卻無法夯實,若是在這仙人瀑中無法吸收天地精華,從而將不朽神體夯實完全,那齊俠便會消失,永遠消失在這個地方。
白絮兒親眼見證了漢升在此仙人瀑中的那些時日,僅僅四十九天,多一時也不行,少一刻也不能!當年強如漢升的狂骨仙體都沒能在這裡站穩,最終難以成就不朽神體。這纔會被棲霞子一劍破了修爲,一睡就是九十年。而這一睡,他就再也沒有醒來。
如今齊俠遭遇的狀況幾乎跟漢升一模一樣,只不過他破體在先,仙人瀑洗禮在後,從順序上說是佔足了優勢,但卻又是更加危險。破體而後的身體強度遠遠不足,而齊俠卻在第二天便衝到仙人瀑下,一副不要命的架勢,直奔水簾。
若是稍有不慎,灰飛魄散。
好在齊俠堅定信念,沒有被那磅礴之力一擊倒下,憑藉着強大的韌力堅挺到了最後,生死天命,一步之間。齊俠此時,踏出半步,而這剩下半步,就在今日。
原本那整齊的髮絲如今已被滔滔江水沖刷乾淨,光滑的腦袋不斷阻截着瀑水的擊打,顯得有些滑稽。此時齊俠心靜如止水,絲毫聽不見耳邊的轟鳴,只是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喘息聲,逐漸趨於平緩。
突然間,緊閉雙目的齊俠眼前突然閃過一道身影,一道久違的身影,道塵。
那個曾經站在天地間最頂端的存在突然出現在齊俠眼前,衣袂飄飄,怵然而立。
齊俠精神一陣晃動,隨即才慢慢平和,而那道塵的影像卻還是不肯離去,彷彿紮根與齊俠的腦海中,怎麼也揮散不去。
齊俠微移皺眉,緩緩開口道了一聲:“師傅!”
那道塵影像竟然輕輕點了點頭,露出一抹可掬笑容,嘴脣微動,似乎在說着什麼,下一刻,只見他右手伸手一點,一道精芒蹭然射出,直擊齊俠眉心!
齊俠心中乍一忖度,還是沒有刻意避開那道寒光,任由他攝入眉心,因爲他完全相信道塵的所作所爲,就算他被這道塵影像欺騙,導致他走火入魔,他也樂得自在,誰讓自己的性命是道塵給的呢,若是真的一擊必殺,齊俠也毫無怨言。
精芒入體,自眉心到腳底,齊俠感到一陣舒爽,心中不由得默默響起一句讓他新生安慰的話語。
“精魂入體,今日,碎骨門第二個不朽神體,誕生!天下,唯我獨尊!”
齊俠猛地的睜開雙眼,頓時間雙眸射出兩道白芒,穿破仙人瀑,直入九天!
齊俠緩緩伸出雙手,輕輕撥開眼前瀑水珠簾,只見那從不停歇的巍峨仙人瀑,突然間,嘎然而止!而那響徹天地的轟鳴聲,也在一瞬之間消失殆盡,一時之間,整個山谷空徹清明,平靜安然。
齊俠一步踏出半步收回,輕輕踩下石碣,躋身透出仙人瀑。而身後的瀑水,也在齊俠踏出的下一刻,纔開始重新落下,轟鳴聲再次充斥着這個仙人境地。
白絮兒急忙擡頭望去,面色一喜,便知齊俠已然踏過那道門檻,直入九霄。造化仙境,近在咫尺。
白絮兒笑着望向齊俠,後者不緊不慢的踏出仙人瀑,卻不着急出來,依舊站在石階之上,擡頭望向天空。白絮兒柳眉一皺,心中有些異象,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只是覺得此時的齊俠有些奇怪。
齊俠看了一眼白絮兒,心中有些感動,長達四十九天的守護,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只不過,此時他並沒有急着衝下去與其敘舊,而是靜靜的看着天空。
白絮兒翩然升入半空,疑惑問道:“已然登峰巔峰大境,爲何還不退去?”
齊俠一笑,轉頭看向她,輕輕說道:“仙人指路,暫不入登峰!”
“仙人?”
“是師傅。”
“原來如此,可如何才能做到,如今你已經成就登峰,就要恢復前世記憶,怎麼能回得去。”白絮兒秀美一凝,不可思議的說道。
齊俠笑了笑,說道:“你可知,爲何這些人停留在造化境界這麼久都沒能突破到參天帝境嗎?”
白絮兒皺了皺眉頭,說道:“難道不是因爲體質無法再次提升了嗎?如今你已經是不朽神體,想必以後定能突破!”
齊俠搖了搖頭,說道:“非也,體質只是其中一種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不懂得何爲積蓄,何爲囤取。如今如我這般的登峰並非碎骨七式而登峰,不過是劍道的登峰境界而已,不成氣候,繼續進行下去只會走入歧途,進入了大多數人都進入的那個造化層次,但也就止步於此,再也無法向前。只有成就了真正的碎骨登峰,纔會有機會踏入參天帝境。而此時,纔是囤積修爲的最佳時刻。這也是爲何只有碎骨宗才能一入參天的秘密。若不修得兩種功法,是怎麼也踏不進去那道天門!”
“可是,那畢竟是先輩的幻象,怎麼能這麼輕易相信,若是出了什麼岔子,該怎麼辦?”白絮兒擔心的說道,此時的她怎麼看也不像是個造化仙境的高手,只不過是個擔心自己心上人一去不復返的尋常女子而已。
齊俠淡淡一笑,沒有說話。他相信,道塵不會騙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等。
這一等,就是三天,大雨滂泊,驚雷震天!
齊俠擡頭一望,臉色一喜,急忙踏出一步。
只見齊俠雙腳踏向半空之中,雙手插向仙人瀑中,用力一扯,便將那氣勢磅礴的仙人瀑掛在空中,原本該激流而下的瀑水極速流向天際,波瀾壯闊。
齊俠擡腳而立,一步踏向仙人瀑形成的河流當中,穩穩站住,腳下激流不斷從他雙腳開始灌注而來,順着那破爛不堪的白袍徐徐上升,而齊俠那原本被仙人瀑消食乾淨的髮絲,也開始拼命增長。一瞬間,黑髮轉白頭,蒼蒼髮絲,隨風飄動。
齊俠大笑一聲,雙臂猛然伸出,突然從粗壯的肩頭中極速探出兩根白骨,就如若兩柄森然長劍。齊俠雙手向後一伸,各自握住一根,緩緩抽出,緊緊握在手中。
齊俠張開雙臂,閉上雙眼,踏在滔滔仙人瀑之上,劍指蒼穹。
大雨越來越急,狂風冷冽摧殘着天空上的烏雲,那一片片黑壓壓的烏雲終於湊到了一起,驟雨更急,電閃雷鳴!
突然間,驚雷四射,粗壯如大樹一般的金色閃電直劈而下,齊俠順勢雙柄白骨一指,颯然接引那道道驚雷。
“轟!”驚天雷動將那滔滔仙人瀑的聲音完全淹沒,而半空之中,只能看得見齊俠站着那橫流之上,雙骨引雷,宛如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