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郊驚鉅變

孫清羽、唐氏兄妹、展一帆等人目送古濁飄的背影消失,各人心裡不禁都起了一陣心事,默默的轉身走出巷去。

展一帆不自覺的將身後的長劍摸了一下,目光瞬處卻見自己乘來的那兩輛馬車前面,倚着車廂竟站着一個人,眼睛也正望着這邊,似乎他站在那裡,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候。

這人影一入展一帆的眼簾,他面容不禁驟然而就變,一個箭步,竄上前去,朝那人厲聲道:"好朋友,又來了。"他冷然一笑:"朋友如果有事想指教我姓展的,不妨光明正大的吆喝出來,何必這樣藏身露尾,見不得人似的,朋友又不是見不得天光的鼠輩。"展一帆身形一動,衆人的目光不禁都跟着他落到倚在車前的那人身上,也都不禁驚喚一聲,像是也出乎意料之外的樣子。

倚在車前的那人,原來竟是那行蹤詭異,讓人摸不清來路的青衫少年文士,此刻他懶洋洋的站正了身子,仍是笑嘻嘻的道:"奇了,奇了,難道閣下能來的地方,小生就來不得嗎?真兇,真兇,小生雖然不敢當鼠輩二宇,閣下卻有些像多管閒事的野狗哩。"此人在罵人時,竟也是嘻皮笑臉的,不動怒色。

展一帆臉上的顏色,卻已難看已極,一出四川,他就遇着這人,那時他正坐在酒樓裡,酒後大概很說了幾句狂話。

自此之後,展一帆一路上暗中吃了這人不少苦頭,若不是老於城府的唐化龍攔着,展一帆恨不得將這人戳個透明窟窿纔對心思。

他大怒之下,連連道:"好,好,我是野狗,我是野狗,今天這匹野狗,卻要領教閣下的高招,我倒要看看閣下究竟是什麼變的。"他盛怒之中,一連兩句"我是野狗",那少年"噗哧"一聲,掩口笑了起來,道:"原來閣下是條野狗,那麼請恕敝人失陪了,小生雖然不才,卻還沒有荒唐到和狗對吠的程度,告辭了,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展一帆不擅於言詞,此刻被這少年罵得狗血淋頭,見他要走,如何放得過,左腿一邁,向前又跨了一大步,厲吼道:"好朋友要逃,可沒這麼容易,不露上兩招絕藝出來叫我姓展的口服心服,朋友今天就不要打算走回去了。"那少年果然止了步,回過身來,仍然嘻皮笑臉的,搖頭說道:"想不到,想不到,閣下竟是位騷人,要和在下聊聊絕句,只是不知道閣下是喜歡五言絕句呢?還是七言絕句?依小生的意思嘛,還是律詩遠較絕句嚴謹得多,才顯得出功力來。"他搖頭晃腦的說了這一大套,旁觀的人險些爲之笑出聲來,此刻孫清羽眉頭微皺,原來他也和唐化龍一樣,看出這個佯狂的青衫少年,必定有來頭,甚至還是難得的內家高手。

展一帆等他說完,卻已氣得麪皮發紫,厲喝道:"好小子,你還罵我是騷人,我看你才騷不雞雞的,像個騷婆子。"他盛怒之下,連"土白"都說了出來,然而這青衫少年卻更笑得前仰後合,連孫清羽等都不禁宛然失笑。

原來他自幼刻苦練武,讀書不甚多,竟將"騷人墨客"的"騷人",認做和"騷婆子"同樣意思的兩個字了。

大家這-笑,展一帆臉上不禁更是掛不住了,再者本有積怨,在惱羞成怒的情況下,他大喝一聲,身形一動,嗖的一拳,朝那少年打去。

他"文才"雖不高,武功卻真正不弱,這一動手,出拳如風,在惱怒之下,卻仍然勁力內蘊,其中還另藏煞手。

那少年驚呼一聲,像是已被嚇得立足不穩,歪歪斜斜地向後面倒去,然卻巧妙的躲開此招,讓展一帆的下一招都無從施起。

天靈星孫清羽和笑面追魂幾乎都同時的搶上前來,大聲勸道:"展老弟,今晚還有大事,現在何心生這閒氣,快些住手。"但展一帆此時卻已氣紅了眼,這句話再也聽不入耳,一面喝道:兩位莫管小可的事,今天就是搬出大天來,我也要和這個見不得人的鼠輩鬥上一鬥。"說着,他搶步又要打上去,那青衣少年作出驚嚇的樣子,叫着說:"不得了,不得了,要打死人啦。"腳下東倒西歪,那展一帆快如飄風的兩拳,卻又被他這種東倒西歪的步法巧妙的閃了開擊。

孫清羽、唐化龍空自焦急,卻也拿這點蒼派的高弟無可奈何,他們此時當然更看出這佯狂的青衣少年必定身懷絕技。

正自不可開交間,突然遠遠奔過兩個人來,大聲喝道:"有什麼人敢在相府前喧譁生事,敢情是身子發癢,想好好的捱上一頓板子嗎?"孫清羽回眼去望,見這兩人穿着織錦的武士衣,知道是相門家了來了,此時正假太平盛世,這般武林豪士暗中雖不把官府看在眼裡,但明處卻也不敢得罪官面上的人,更何況來魯相除他連忙大聲去喝止展一帆,一面趕上去和那兩個相府家丁說着陷札的話,連連陪着不是。

展一帆在這種情況下,也只得悻悻的住了手,但兩隻眼睛仍然瞪在那青衫少年的身上,像是生怕他會乘機溜走似的。

哪知人家卻仍笑嘻嘻的站着不動,那兩個相府衛士雖然滿口官話,兩眼翻天,可也全是眼睛裡不揉一粒沙子的光棍,見這批人物的形狀打扮,心裡還不全都有了數,知道全不是好惹的人物。

須知不是老官面,怎做得了相府的家丁,這兩人心下一琢磨,全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算,何況生事的兩人,此刻又全都住了手,於是也見機收篷,打着官話說道:"朋友們也都是老江湖了,北京城那麼大,哪裡不好解決,爲什麼偏偏要夜這相府門前動手呢?萬一驚動了相爺,有誰擔當得起?兄弟們的飯碗,不也要因朋友們而打破了嗎?"天靈星孫清羽眼珠一轉,陪笑道:"兩位大爺多包涵包涵,小的們也不是願意在這裡生事,而是剛剛訪過古公於之後,才知道這佼朋友生了點小誤會。"這兩個公差一聽"古公子"收篷自然收得更快,忙道:"既然這樣,各位就請快些回去,免得我們幹差事的人爲難。"孫清羽連聲笑道:沒事,沒事,您放心。"一面叫各人趕快上車,一面又朝那青衫少年暗中一揖,輕聲道:"先請朋友大駕到車上去,一些小事,容易解釋,到了別的地方再說吧。"又道;"老夫可絕沒有惡意,朋友請放心。"那青衫少年微微一笑,走上了車,卻見展一帆鐵青着臉,也跟了進來,一上車就對着車廂前面的小窗戶大聲的對車把式說道:"你把車子趕到城外面,乘便找着地方停下,只要沒有人就行了。"車把式吆喝一聲,馬鞭一揚,車子就走動了,孫清羽坐在車子裡,望着展一帆的面色,知道他已動了真怒,自己在武林中的輩份雖比他長一輩,但人家是七手神劍的大徒弟,將來極可能就是點蒼派下一代的掌門人,自己也沒有法子攔注他,那青衫少年卻像仍然無動於衷,臉上仍然笑嘻嘻的,孫清羽朝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見這人兩眼神光滿足,面目娟秀,笑起來齒白如玉,一雙手更是十指纖纖,春蔥也似的。

再看他的脖子,衣領很高,將脖子掩住,像是生怕人家看他頸於上有沒有喉結似的,於是孫清羽不禁暗中一笑,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這老江湖已看出這人必定是個女子來。

可是他也不說破,只是在心中自管思忖着,這人年紀輕輕,又是個女子,但就衝方纔人家露的那一手看來,武功竟自高絕。

但這人又是誰呢?武林之中,怎的突然出了如此許多年輕的高車子趕得本來就不慢,加上展一帆的連連催促,就越發快了。

這輛車子上,一共坐着四人,除了孫清羽、展一帆和那青衫少年之外,還有一個自然就是對此事也極爲關心的唐化龍了。

他此刻心裡也在思索着有關這青衫少年的疑問,又暗忖着:"此人身手不弱,若讓他今夜也加入我們,倒是一個極好的幫手,我想他聽了殘金毒掌的名字以後必定也會起同仇敵汽之心的。"百十年來,殘金毒掌倒果真是武林中羣相攻之的人物。

哪知他正自思忖間,車子稍顛沛,卻已停了下來。

展一帆立刻推開車門,哩的,起身下去,四顧一望,只見這裡果然甚是僻靜,地上的雪,都積得老厚,像是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他滿意的微微一笑,但笑容立又斂去,朝着車內厲喝道:"好朋友,你的地頭到了,快些夾着尾巴起下來吧?"孫清羽和唐化龍對望一眼,走下車去,心裡各自都在盤算着等一下如何解開此圍,當然也要顧及展一帆的面子。

最後,那青衫少年才漫慢的走下來,四顧一下,只見滿地白雪,皚然一片,連柏樹枝頭都像是堆着一堆雪化。

最妙的是,不遠竟有幾株野生老梅,縱枝如鐵,在這冰天雪地裡散發着幽香,像是一羣的耋老仇裡的幾個紅顏美女。

那青衣少年似乎被這種勝境所醉,噴噴連聲,稱讚着:"暗香頻送,雪色勝銀,想不到連閣下的車伕也是雅子,尋得這等幽雅所在,不禁使小生俗慮頓消,神骨皆清。"一面卻又搖頭晃腦的,口中喃喃作吟着,厲叱道:"這裡天氣冷,雪又多,誰的屍首要是倒在這裡,保險爛不掉,我姓展的爲你找着這種好地方,你也算走了運了。"那青衣少年突的仰天一陣長笑,笑聲清越而高亢,將樹枝上的積雪都震得片片飛落下來,孫清羽、唐化龍不禁又對望了一眼。

展一帆不是蠢人,豈有看不出這少年身懸絕技來,只是他連番受辱,實在羞憤,更加以自恃劍法和有着兩個幫手在旁邊。

是以他聽了這少年的笑聲後,面色微變之下,反手一抽,"嗆啷"一聲,將身後的長劍撤了下來,微一揮動,像似是一片秋水經天而下,果然不但劍上造詣不見,劍也是口好劍。

他一劍在手,神色之間突然鎮靜下來,他十數年苦練,這種內家劍手應有的條件,雖在盛怒之下仍末忘記。

那青衫少年笑聲頓住,目光傲然一掃,隨即又笑嘻嘻的道:"看樣子閣下真想小生吃上一劍,唉,也罷,也罷,小生看樣子真要埋骨此間,死這麼鋒利的劍下,倒也痛快。"展一帆一言不發,目光凝注劍尖,突然目光一動,盯在這青衫少年的身上,微叱一聲,腳步一錯,劍光便經天而至。

天靈星孫清羽和笑面追魂可都是識貨的人,展一帆這一伸手,神定氣足,一絲不苟,意在劍先,果然是正宗內家劍法。

兩人正自暗贊間,展一帆身隨劍走,劍隨身遊,身形如風中輕柳,輕紗曼妙,劍光如漫天柳絮,點點如雪,恍眼之間,便已搶攻數劍,這種內家劍法,一施展開,便如長江之水,滔滔而來,讓對手連一絲間歇,一絲空隙都找不到。

但那青衫少年卻笑容末改,長衫飄飄,腳步有些凌亂,乍眼一望,真的像被逼得走頭無路的樣子。

然而展一帆的滿天劍光,卻半點也碰不到人家的身上。

孫清羽和唐化龍不禁變了臉色,這少年的身法,竟是自己見所未見,聞所末聞,功力之高,竟然不可思議。

展一帆面色變得極其凝重,劍指之轉化間,卻又像是緩慢了不少,只是這柄精鋼劍上,競像依附着千鉤之物似的。

孫清羽和唐化龍都知道,這點蒼劍客此時正盡了最大的努力,正是以極爲精厲的內家劍術來和這少年周旋着。

他兩人不禁也開始緊張起來,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這兩少年。

那青衫少年突然朗聲一笑,道:"少爺玩夠了。"笑聲中兩隻寬大的衣袖突然一卷,朝展一帆掌中劍兜了上去。

展一帆猛吼一聲,硬生生將劍式由"彈射九日"變爲"海潮青光",腕肘之間,猛的頓挫一下,劍光如靈龍股轉了回去。

哪知那青衫少年又朗笑一聲,兩隻寬大的衣袖,突然射出一條白彤,原來是她的一隻纖纖玉手,就在展一帆硬生生將發出來助劍招收回去的時候,他右手疾伸,玉指輕輕向外一彈。

只聽得"嗆啷,一聲龍吟,展一帆掌中那柄百練精鋼鍛成的利器,竟在這少年的一隻纖纖玉手輕彈之下,中折爲二。

這一來,不但展一帆面容劇變,孫清羽和唐化龍不禁也被這種神乎其技的武功驚得愕住了,站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青衫少年輕笑一下之後,突然一拂袖,冷然說道:像你這種無知的蠢漢狂徒,本該重重教訓你一下,但看你一個朋友的面上,暫且饒過你這一次,還不快滾!"展一帆系出名門,初出江湖,便受此重辱,望着手中的斷劍,他頹然發嘆一聲,頓覺萬念俱灰,望了這青衫少年一眼,他將那柄斷劍珍重的插回身後,一言不發,轉首而去。

唐化龍連忙趕上去,喊道:"展老弟慢走!"

哪知展一帆頭也不回,一頓足,身形掠起,一縱便出兩丈多遠,接連三兩個起落,他那頎長的身形,便消失在滿地雪光裡。

唐化龍頹然長嘆一聲,轉回身來,他知道這展一帆必定對自已的袖手旁觀甚爲不滿,擡眼望處,孫清羽已走向那少年,當頭一揖。

那青衫少年面上又恢復了那種略事嘲弄的笑容,望着孫清羽,孫清羽一揖過後,恭聲道:"閣下武功,超凡入聖,卻令在下開了眼界。"他又深深一揖,道:"小可孫清羽,爲天下武林,請求閣下仗義援手,爲天下武林同道伸張正義,主持公道。"那青衫少年連連擺着手,道:"老英雄不要這麼客氣,小生雖然才薄力弱,但如真的有關天下武林的事,小生無論如何也得稍盡綿薄的。"須知他僅是不滿展一帆的狂傲,是以才稍微懲戒了他一下,對孫清羽等,卻無惡意,是以此刻言語之間,倒也和緩得很。

孫清羽忙又恭聲道:閣下可知道,爲害武林百年的魔頭殘金毒掌又重現江湖,這廝武功,已入化境,而且還收了個大有青出於藍的弟子——

說到這裡,那青衫少年"哦"了一聲,現出頗有興趣的樣子。

這時候車聲隆隆,又有一輛車趕了過來,想必是林佩奇、程垓等人所乘的那部車子從後面趕了過來,但孫清羽頭也不回。

因爲這老江湖此刻己看出這位武功深不可測的人,已對此事發生了興趣,便絕口不問人家的來歷,更不說破他已看出此人是個易釵爲棄的少女,只是隨着此人的一聲"哦",接下去道:"不但如此,這個魔頭所收的弟子,竟是位當朝一品的公子,此人姓古,外貌看去,溫文爾雅,其實手段之毒辣,卻並不在其師之下,這麼一來,那殘金毒掌豈非更是如虎添翼了。"聽到這裡,這青衫少年神色之間彷彿起了一陣極大的激動,只是他此刻已將這份激動深深的埋隱了起來。

是以天靈屋孫清羽又稍爲停頓一下之後,便又立刻接着說道:"這殘金毒掌雖然縱橫武林百年,但小可老眼雖昏花,卻仍看得出閣下身懷武功,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閣下能和那殘金毒掌一較身手了。"這青衫少年又微笑一下,只是他微笑,卻是爲了掩飾心裡的不安而已。

此刻龍舌劍林佩奇以及八步趕蟬程垓等人都已趕到,聽了唐化龍的簡單的敘述,望着雪地上仍留着的半截斷劍,這些武林豪士全都愕住了,呆果的望着這近乎不可思議的少年高人。

孫清羽接着說道:"如果閣下仗義援手,不但我孫清羽感激終年,天下武林同道聞之,想必也會對閣下的高義感佩不盡的。"他說着說着,競像是要聲淚齊下,恨不得馬上跪在這少年面前纔對心思。

那少年卻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深深的陷於沉思裡。

孫清羽卻因他並沒有拒絕的表示,喜形於色,接着說道:"今夜子正,那姓古的已約定和小可們在郊外一座荒宅裡見面,那殘金毒掌到時候也可能現身,但願閣下能爲着——"那青衫少年卻突然擡起頭來打斷了孫清羽的話,問道:"荒宅?在哪裡?是什麼荒宅?"八步趕蟬程垓趕忙接口道:"那荒宅在西郊之外,往西山去的那條路邊上,因爲那裡只有這麼一棟房子,到了那裡就可以看到了。"那青衫少年又垂下頭去,像是從孫清羽的話中他已發現一件足夠使他激動,也足夠使他去深深思索的事。

而羣豪也不禁陷入沉默裡,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這行蹤詭異、武功卻又深不可測的陌生少年,希望由他口中能說出自己滿意的答案。

風聲穿過積雪的樹林,帶着一陣尖刺卻不刺耳的呼嘯聲過去這是靜默的片刻。

然而,那似乎隱藏着一件絕大秘密的少年,緩緩擡起頭,兩隻明亮的眼睛在這些武林豪士面上一掃,說道:"今夜子正,西郊荒宅,好!好!小生到時自會去的。"寬大的文士衣衫的寬大袍袖輕輕拂處,他的身形像是突然躡空而起,倒縱出去有三丈開外,然後在空中曼妙的一轉,雙臂張處,身形又橫掠丈餘,腳步在積雪的林木上一點。

於是這青衫少年便消失在灰黯的蒼彎下。

那柏樹上的積雪,並沒有因他腳尖一點而有一片雪花被震落下來,只是站在雪地上的一些人們卻全然爲之大震了。

這種輕功,若非眼見,誰也不會相信,更不會相信那是發生在一個年紀很輕的少年——甚至是"少女"身上。

於是一連串相同的疑問,立刻涌現於每個人的心裡,此人是誰?爲何而來?他那一身驚人的武功,又是從何而來?

當然,這些問題又像是一些問題一樣,他們此刻還得不到答案。

只是他們此刻心裡卻都是很滿意的,因爲這個奇人已答允了他們的要求,答應今天晚上子正之際,也到那荒效廢宅裡去。

孫清羽喜悅的感嘆了一聲,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想不到此人年紀輕輕,武功已然如此——"他望了那雪地上仍然閃爍着的半截劍一眼,又道:"就算那展一帆,無怪他狂妄,身手也委實不弱,只可惜他受挫之下,竟然走下,唉!年紀輕的人,真是沉不住氣。"他嘴裡說着可惜,心裡卻半點也沒有可惜的意思,因爲展一帆雖走了,卻換來一個武功更強勝十倍的高手。

於是,這老江湖面上感嘆着,心裡卻微笑着,走上了馬車。

他們眼前,似乎已經浮現着一幅極其美妙的圖畫,那就是殘金毒掌的屍身正無助的躺在他們腳下。

而那個奇異的青衫少年,正和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得意的微笑着。

不錯,這圖畫是美麗的,只是好像太美麗了一些,美麗得連他們自己也有些不大相信了。

冬天的晚上,通常是來得很快的,然而在等待之中的人,卻覺得今天的夜晚,卻像是比往常慢了一些,但是,它終於還是來了。

像前一天,再前一天,甚至和大多數嚴寒的冬夜一樣——

今天晚上,也是無屋,無月,寒意使得人們儘量的將脖子縮在衣領裡,此時此地,圍着紅泥的小火爐,飲着醇香的熱酒,該是多麼安適的事,但古濁飄此刻卻沒有這份心情。

房子裡的燈光很亮,然而他的臉色卻是陰暗的,這和明亮的燈光正好成一個強烈的對照,他,正陷入於沉思裡。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斷臂的老人,臉色也是陰暗的,加上他面容本來的蒼老、枯瘦,這種陰暗之色就更加顯明。

在他們腳下的小凳上,坐着一個已染上成人憂鬱的童子。

他們都沒有說話,不知是因爲話已說完了,抑或是根本沒有話說,他們甚至連那在他們面前的爐火已經熄了都不知道。

這因爲他們都在沉思。

沉思使得他們沒有說話,沒有注意爐間的爐火,也沒有發覺此時窗外正漫無聲息的悄然站着一個夜行人的人影。

這夜行人此刻也墜入沉思裡,忽然一轉身,想去敲窗子,但就在他手指將要觸到窗框的那一剎那,卻又硬生生的頓住了。

這人像是有着什麼魔法似的,將這活生生的人突然變成一具沒有生命的泥塑人像。

古濁飄沒有發現,那斷臂老人沒有發現,那孩子也沒有發現。

這世上幾乎沒有一個人知道今夜在古公子的窗外,正站着一條曾經窺聽過他們話的人影,當然更不會知道這人是誰了。

良久,古濁飄長嘆一聲,站了起來,轉身走到裡間去,又過了一會,他手裡拿着一套金色的衣衫走了出來,交給那斷臂的老人。

那老人陰暗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但在接觸到那孩子的目光後,他這絲笑容裡的笑意,已遠不如悲哀來得多了。

他只剩下三個手指的右手,朝那孩子指了一指,緩緩道:"這孩子——唉!"他沒有說完,就以一聲長嘆結束了自己的話,因爲他知道自己的話縱然不說出來,人家也會知道。

古濁飄的眼光,悲哀的在這老人和孩子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後他又轉過身去,揹負着手,一言不發的走到另一間房裡去。

風聲,似乎越米越大了,吹得窗紙都獵獵的發出一陣陣響聲。

夜,越來越濃,驀地——

在相府的後園裡,掠出一條金色的人影,刷的,飛身上牆,四下辨別了一下方向,縱身下了牆,幾個起落,消失在黑夜裡。

棋兒悲哀的站在窗口,望着這條金色的人影的消失,然後擦着面頰上的眼淚,悲哀的又坐到火爐旁邊,撥弄着爐中早巳熄滅的爐火,這一瞬間,這髫齡童子彷彿已長大了許多,嘆息的聲音,也更像大人了。

後園像死一樣的靜寂,葛地——

又掠起一條金色的人影,像是一隻燕子似的,在空中一擰身,便已掠出了後園的圍牆,再一長身,也消失在黑暗裡。

於是這黝黑的後園又沉靜了下來,初春的寒風,像是刀一樣的刮存窗子上,這窗紙若不是雙層的,中間還夾有編着花紋的細線,此刻伯不早已被這如刀般的寒風吹襲得片片零落了。

但,驀地——

又是一條金色的人影在這相府的後園裡掠起,轉折之間,也掠了出去,在牆外躊躇了一下,便也以極快的速度飛掠了過去。

於是一切又歸死寂,大地也沒有因着這三個金色人影的出觀而絲毫變動,蒼穹,像潑了墨似的,是一種微現光澤的黑色。

嗯,黑色後面不總是隱藏着許多秘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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