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男兒當殺人
人生如棋，天下爲棋盤，衆生爲棋子；縱橫各十九條，垂直交叉，平行線構成，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哪一點，不是一步棋？哪一步，不是深思熟慮？哪一次落子，不是一個深坑一個陷井；不是勝敗關鍵，生死攸關？
一子落下，一鳴驚人。
雖沒三尺青鋒，卻灑盡了一腔熱血。
地上那四具沒有頭顱的骯髒屍體，以及猩紅而溫熱的血，這樣的視覺衝擊力對於見慣了血雨腥風的艾王爺來說也不算小。
辰陽走下二樓時，全身的肌肉終於逐漸鬆懈了下來，他很慶幸自己的身子是否天生就有噬血的本能。那一刻，指鋒入喉，手染鮮血，他的生命之火似乎也在跳動了一下，特別是鮮血飛灑的瞬間，彷彿那灑的不是血，而是一道華麗的樂章。
頭顱飛起的剎那，他似乎沒有感覺到殺人後的嘔心，而是一種快感！
殺一個人，竟是如此的簡單。
他是否喜歡那一刻鮮血飛灑的燦爛，好似盛開的煙花，帶給他的一種興奮。
辰道明那雙彷彿永遠都深而邃的眼神盯着辰陽，直到他修長背影消失在大門處，才輕輕的收回目光，瞥了眼腳下那幾具被一擊致命的屍體，不禁感到這一刻的辰陽，和之前的辰陽，分明是兩個極端，而走向極端的那個辰陽，下手的手段是如此的毒辣。
“辰公子，你們辰家出了好一枚人才，可真是好手段啊。”艾王爺冷笑，瞧着辰陽離去的背影讓一旁的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這件事情到此爲止，誰要是再折騰，那就是跟我辰家過不去。”
辰道明盯着暴走邊緣的艾王爺，破天荒氣勢一升，穩穩壓住所有人，道：“先把受傷的人送去醫院，至於沒腦袋的幾家夥，裝進麻布口袋找個荒郊野地埋了鳥事……嗯，對了，這可不是謀殺，這是自衛，你們都看得清楚，這四個人手裡拿的可是四把槍？他們纔是謀殺，纔是犯罪，被人殺了也是活該。當然，要是那位覺得今天這事我說得不對，想討個說法，我辰家奉陪到底！不過我他媽就不信，敢掏出槍頂着人腦袋的傢伙，會是良民一枚？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在場的一幫人小雞啄米般點頭。
辰道明這一番話，可不絕對不是息事寧人那麼簡單，是蠻不講理赤/裸裸的威脅，顯然是毫無懸念一邊倒，艾王爺敢怒不敢言，臉上陰晴不定。
辰道明神情嚴肅，不顧艾王爺憤怒的眼神，準奮下樓。
只是走到一樓的時候，辰道明轉頭朝辰凱歌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輕聲罵道：“你們四個小子，難道還要在這裡過夜？”
辰凱歌本來以爲這堂哥會給他一場暴風雨，沒想到輕描淡寫一句，和北城三虎都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滾下樓，個個都是如釋重負。
“這場子完了！”
“沒想到，從東北縱橫到京城的艾王爺，好不容意在天子腳下紮下這枚棋子，竟栽在一個少年的手上。二十多年打拼的江山，一夜盡毀。最早今天晚上，最遲明天，艾王爺恐怕就不得不放棄京城的地盤和勢力，灰溜溜滾回東北。”
“怎麼，你姓趙的，有興趣在京城插上一腳？”
“天子腳下臥虎藏龍，我趙一全還沒自大如艾揚一樣想在這裡風生水起。不過黃老弟就同，出生豪門，真要入京，各家子弟，看在你好歹也是姓黃，也會買你一個面子。”
“面子？”男子微微一笑，
他身上有一股雍容沉穩的氣勢，讓抱括與他對話的中年男子都不得不心折。喝了口酒，他輕輕的道：“面子不就是讓人折的嗎？艾揚今天就是一個好的教訓。”
保養極佳的中年男子趙一全微笑不語。
“東北的大梟的面子算是被艾揚丟乾淨了。”氣質雍容的男子呵呵笑道，地道的南方腔，一股渾然天成的梟雄氣，打趣道：“就算有命回到東北，艾揚也很難收籠勢力，與趙兄抗衡了！我看，要不了多久，東北三塊地方，就是姓趙了。”
趙一全何等七竅玲瓏，聞弦而知雅意，不置可否一笑，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一口吃不下；不過聽說黃老弟當年在艾揚手上吃了個悶虧，砸了不少一筆錢，最後才息事寧人；這可不是挑撥，只是實話實話！而且我聽說，你這次進京，是黃家老爺子親自招見，是不是有意讓你北上？”
“上/海的事情夠我忙活，北方……我還真沒想過。”氣質雍容的男子灑然一笑，意味深長。
“哦，是嗎？”趙一全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低頭喝酒的時候眼睛卻不露痕跡瞄向身邊男子。
氣質雍容男子同樣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些許不屑，卻不明顯，隱藏很好。
趙一全。
黃青帝。
一南一北。
兩個叱吒黑壇的梟雄，從出道那一天開始，這就是一對冤家。道上傳言，這一南一北，一中一少，都是最想對方死的人，今日破天荒坐在一起，已經是荒誕至極，更不可能會答成什麼虛無飄渺的協議。
黃青帝笑了一笑，道：“戲看完了，這酒局，也該散了。”
趙一全笑着點頭，道：“是這個理。”
黃青帝起身，趙一全相送。
這兩個國內最具黑色權勢的男人和生死對頭，便在波瀾不驚中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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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牆大院中的一間書房，古色古香，一張檀木椅上，坐着一個年逾古稀，看上去一隻腳都已經踏入棺材的老人，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視線稍微在一中年男子身上停留片刻，便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一壺燒開的水上。
一片一片好似柳葉的茶葉，放入杯中。
水開，沸水入杯，浸泡茶葉，茶香撲鼻而來。
站在老人跟前的辰龍，紋絲不動，深深沉默。
所以此刻這書房顯得格外幽雅安靜。
除了辰龍這位辰家長子外，書房中還跪着一個年輕人，面色嚴肅，緊張之中，似乎有種惶恐，他便是剛纔在艾王爺面前跋扈一把的辰道明。
而他身後站着一個身材略微傴僂的老人，管家模樣畢恭畢敬站在門口，紋絲不動，已經兩個小時。
茶香終肆虐，那位祥和到讓人不敢仰視的老人，終於啄了一口，豪氣干雲地道：“男兒當殺人！痛快。真相浮白於天下，令人意外。”
老人眯起眼睛，晃盪着杯中綠葉，望着窗外，蒼老的面龐，閃過一絲鋒芒畢露的微笑，眼神也依舊懾人心魂，仰首，啄茶，然後笑道：“這一次，我都看走眼了！看來，他在辰家村，也不是不得人心啊！至少辰狗蛋瞞着我，給了他不少好處。”
老人灑然一笑，繼續啄茶，道：“殺一人爲雄，殺得萬人者，爲雄中雄。就是不知道，他能殺盡千萬雄否？”
辰龍眯起眼睛，看着老爺子，道：“爸，洪家那邊，是不是要給他們一交代？”
“沒這必要，洪家面子沒那麼大，我辰家的面子也不是那麼廉價，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老人搖頭笑道。
辰龍點點頭，雖然老爺子這話針對的是洪家，但他知道一點，那個私生子，已經被老爺子記住，有他的點頭，這個家裡，別說白蓉，就是辰哲要動自己兒子，也得老爺子點頭。
所以辰龍根本不提白蓉。
一個娘們，是否不值得驚動老爺子。
“殺人鬧市不掩名，錦帶吳鉤載酒行。醒時枕劍醉妄言,誰家公子動京城！”
老人手捂茶杯，枯黃手指，按着節拍敲擊茶几，姿態肆意豪放，道：“也只有我辰家的男兒，才能如此快意恩仇。痛快，漲臉，你們父子下去吧！”
辰龍點頭回了一聲，帶着兒子退下，僅留下那管家模樣畢恭畢敬的老人。
夜涼如水。
可稱梟雄一世的辰雄，閉上眼睛，等兒子孫子離開，才柔聲道：“聽了半天，聽出點明堂沒有？”
管家模樣的老人想了一想，道：“辰爺當年說過，他不能練武。”
“所以這事就古怪！”辰家養神道。
“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辰爺？”老人猶豫了一下，道。
“那就打吧！”
管家模樣的老人眼皮跳了一跳，很意外，不過還是抱來了電話。
辰雄猶豫了一下，拔打了一個或許他一輩子都不原去碰的號碼，那邊傳來一陣爽朗磁性卻又蒼老的嗓音：“辰水牛，你這個王八蛋，破天荒啊，我等這個電話可是等了好多年了，從中年等到老年，幸好沒讓我等到進棺材。說吧，什麼事情，我刀山火海都可去得，就因爲你主動給我低頭。”
辰雄冷哼一聲，語氣不善，道：“辰狗蛋，辰陽的武功是不是你教的？”
電話裡的笑聲沉默了。
辰雄冷笑更甚，道：“怎麼，敢做不敢當？辰狗蛋，你就這點斤兩？”
暱稱辰狗蛋的傢伙在電話那頭微笑道：“聽你口氣，是不是那小傢伙給了你一個驚喜？難昨啊！難怪辰瞎子這畜生都說，這娃兒有潛力，不然老子都捨不得放他出山讓你辰家糟蹋！”
辰雄眯起了眼睛。
他身邊的老人，清晰的感覺到，辰雄語氣冰冷如霜：“最後問你一次，是不是你教的？”
“老子偏不告訴你，疼蛋死你龜兒子！”電話那頭，哈哈大笑。
辰雄絕決掛掉電話。
王八蛋，龜兒子，稱老子，一直在辰陽眼中很是無良的辰家村的村長，此刻正站在千里之外深/圳郊外一棟別墅陽臺上，聽到電話裡嗡嗡聲音，這位被王嫣純評價爲色中老魔的村長大爺哈哈大笑，自言自語道：“辰水牛，**也有主動扣電話給我的時候！難得，不過阿陽那娃兒，難道真被辰瞎子一語中的，註定人中龍鳳？不過，我++了，辰瞎子的卦會準？那就真沒天理了！”
這個無良大爺收斂了重度自戀的玩世不恭，轉身望着房間內。
那裡，是一片猩紅，屍體狼藉！
而這個一輩子沒正經過幾次的老大爺，這一刻暴露出來的，是一張陰沉的臉，十分的邪乎！輕輕的冷笑道：“辰雄啊辰雄，你個龜兒子位居高位，權傾天下，卻讓老子給你拼死拼活，你們京城辰家，要是沒辰家村的支持，**的算個屁？”
飛快的走出房間，出了別墅，來到院子。
一捅火油，灑在別墅內。
老傢伙點燃一支菸，吸了一口，把燃燒的香菸彈了出去。
轟！！
別墅內立刻爆出了一團火苗！熊熊的火焰把一切東西都燒成了灰燼！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殺人放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