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你的手下不太禮貌。現在內地都開始提倡服務人民，你應該是個人民警察吧？”林懷樂端坐在位置上，擡起目光迎上對面的李少澤。言語之間都在把李sir貼上人民公僕的標籤，暗示皇家警察和人民警察的區別，祈求李sir不要動他。
之前他正與兩名大老闆約在餐廳裡面聊生意，沒想到旁邊的便裝警員突然殺出。現在不僅生意沒談成，反而還把事情搞的很難看。
聯想到最近東星跟警方的衝突，以及樑笑棠的一些動作，林懷樂現在表示很慌……
因爲只要是引動李少澤親自出面的事情，絕對就不是小事情。
果然，李少澤朝他這裡打來一個眼色，信步上前坐在一旁，出聲笑道：“樂少，我今天也是來談生意的。”
“李警官，有話直說，我很願意跟你合作。”
林懷樂心頭咧嘴，知道李sir口中“談生意”這三個字的深意。
第一層意思，是在說他作爲全港第一富豪，有什麼大生意。只要被他盯上，都不要想談下去。第二層意思則是在說，咱們一個代表警隊，一個代表社團，可以好好坐下來談一談。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外面東星的四九仔們跟昨天一樣，這時候正在街上聚衆鬧事呢。
身旁的警員看見林懷樂態度配合，默默讓開一個身位，揹負雙手站在茶桌後。
李少澤坐在椅子上，並沒有急着講話，而是稍事喘息，拎起白色的茶壺，沖淨茶杯，再倒上一杯熱茶飲盡口中。
“呼。”
“聽說你在國內投資了幾家代工廠啊？”
“這幾年生意做的風風火火，怎麼都不斬人？不斬點人，你在道上還有沒有威信啊！”
林懷樂目光深邃的看着前方，呵呵呵，突然堆起笑容應道：“李警官說笑了，我是合法商人來着，賺到的每一分錢，都向政府合理報稅。”
“促進經濟發展，每個國人的責任嘛。”
到了他這個境界，早就脫離斬人的境界。
你一個大佬天天靠斬人立威信，混一輩子都是一把刀而已。
現在這個世界看錢的，誰有錢誰就大佬，誰上稅誰就是熱愛國家。要是沒有足夠的鈔票，你李少澤能在警隊踩着王八步，到處橫着走？
不過一旦有人明白錢的重要性，那麼就會把錢看的比命重。現在李少澤一來就談到他在國內的工廠，瞬間就給林懷樂很大的壓力。
只見他死死盯着李少澤，生怕李sir一開口就廢掉他的所有“金礦”。
果然，李少澤沒讓他失望。
聽見林懷樂扭曲事實，大吹愛國主義精神。臉上立即露出不爽的表情，掏出手機放在案頭上講道：“我覺得背上扛有大底的雙花紅棍，沒有資格談愛國，也沒有資格賺人民羣衆的錢。”
“代工廠是盜版的吧？我現在打個電話讓人去查查看。我跟那裡的尤局長關係不錯，進修班同學來着。”
嘀嘀嘀。
說完這段話後，李少澤沒有其他勸告，右手拿起手機，旋即摁下一串號碼。所有的神態動作就在告訴林懷樂一個意思：“老子想辦你就辦你，看你不爽，你就死定了。”
“想知道爲什麼？我不說，就看你敢不敢問。”
“……”
林懷樂沉默不語，雙目微凝，心裡承受着巨大壓力。
那幾家已經開工的代工廠，不僅是他現在的“金礦”，更是接下來在內地做物流公司的基礎。要是幾家代工廠被封，他的物流集團肯定要撲街。
現在內地到處在發展，到處在建高速，物流集團搞起來該是多大的體量？喪失一座“大金礦”不提，合作的幾位大老闆肯定也會記恨他，將來在港島都混不下去。
唉，雖然心裡已經隱隱猜測到對方的計劃，但是他的經濟命脈都受制於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資本。
可是隻要開口一問，就代表膽怯，代表投降，就會成爲李少澤的一枚棋子……
嘀嘀嘀。
清脆的摁鍵聲在響，短短的一兩秒內，林懷樂心裡反覆掙扎，數次權衡。最終痛下決心，伸手按下李少澤的手背，直視對方問道：“李警官，你想我怎麼做，才能給條活路。“
沒有錢的大佬，算什麼大佬？拿槍逼着別人做事，永遠沒有拿錢有用。
甭管再怎麼不甘心，再怎麼壓抑，林懷樂都只是一條案板上的鮎魚而已。
“誰知道該怎麼做？你最清楚了咯。”
李少澤沒有再撥電話，而是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不過我當初和樑笑棠談過的，社團將會不複存在，東星將要轉型。”
“所有非法生意一刀斬，只留下合法產業想活你們這幫的古惑仔。”
其實東星的合法產業，想要追溯資金源頭的話，照樣可以查封。但是過程繁瑣，時間很長，完全就是不給整個東星的人活路，所以這種辦法不可取，東星養的大會計，大律師也不是廢物，難度同樣很高。
最好的計劃，就是拉一批打一批，把黑到骨子裡的那一批全部打掉，把遊走在邊緣的那一批規劃洗白。
這樣既能夠巧妙的瓦解東星，也能保持社會平穩，經濟正常發展。
否則，不給別人留一條活路，那些一輩子打打殺殺的古惑仔們怎麼辦？
全部抓進赤柱，港島的經費吃不消啊。
林懷樂是個聰明人，當李少澤講到這裡的時候，瞬間明白過來......
李少澤跟樑笑棠沒有談妥，他要的那位合作者不是一個大佬，而是一個“龍頭”。
而且每一句話都在談全盤的佈局，沒有足夠的資格，根本沒辦法幫李警官做事。
斬掉東星的非法生意，只留下合法產業進行轉型，把社團掃盡歷史垃圾堆…..
林懷樂心裡大受觸動，眯起雙眼，心裡沒有可惜和憤怒。反而更多的是激動和興奮。
或許對於東星來說，他會成爲一個歷史罪人。當是對於個人而言，他將走上全新的高度，擁有一個能拿出手的身份。
畢竟嚐到當“老闆”的甜頭之後，誰還去當古惑仔啊。如果能夠趁着這個機會，抱上李sir的力量，掌控東星的資產，未來也將成爲一位“大老闆”。
深吸一口大氣，林懷樂舉起茶杯飲下一口，語氣肯定的講道：“是不是我選上，就能做生意？”
“呵呵，等你選上再談。”
李少澤不置可否，給出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林懷樂拿出一個手機，十分上道的開始撥號碼：“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會幫您搞定。”
既然要站出來爭龍頭了，那就是要跟樑笑棠對着幹。
早一天，晚一天都沒有什麼差別。
他能混到現在的層次，該有的情商肯定有。
這時候主動幫忙表明態度，得到的東西，絕對要比付出的多。
於是現在林懷樂就是在打電話，首先叫他的頭馬吉米仔，把葵灣區堂口的人撤掉。接下來，再陸續給其他堂口的大佬打電話，讓他們撤人。
李少澤面帶笑意的從椅子上起身，拍拍手掌笑道：“街上的那些馬仔，誰管你怎麼辦呀？”
“等你把東星的海底名單交給我，我再跟你討論討論，物流公司的事情。”
“聽說你選址的地方，有幾條高速要建。現在建不建，取決你的選擇。“
海底名冊是好東西啊，可以當作證據起訴，還可以按着名字開始抓人。
用完之後，再把它放進“警察博物館”裡彰顯功績，美滋滋。
曾向榮給他十五分鐘。
是讓他來解決各轄區古惑仔聚衆的事情。
可是這種小問題，真的只是小問題。
李少澤真正出面的時候，直接率先解決全盤的大布局。接下來那些街道上的古惑仔，只是在順手爲之而已。
當他帶着下屬走出餐廳大門的時候，不多不少，剛剛好十五分鐘。
遠處街道口的一夥古惑仔們，正在接打電話，各自轉身散開，滿臉的無趣和悵然。
同時，各轄區各個堂口的古惑仔們，都在重複着眼前的場景。
沒辦法，誰讓林懷樂親自拿出電話打給他們大佬？作爲東星實力僅次於“龍頭”的樂天虎，就連東莞仔，飛機等人都不敢不給面子，逞論是普通的堂口大佬？
反正東莞仔等人都覺得沒必要跟樂天虎作對，接下來“龍頭”怎麼發火，也是衝着樂天虎去，不是衝着他們。
實力夠強，面子夠大，一心想要賺錢洗白。
這也是李少澤爲什麼會選擇他的原因。
總署。
很快，警務處長辦公室裡，叮叮叮，響起電話。
“喂？”
曾向榮探手拾起話筒，放在耳邊，對面馬上傳來情報科總督察“樑紫薇”的聲音。
“處長，各轄區街道的非法聚衆已經全部散去了。”
“好，我知道了。”
曾向榮面無表情的放下電話，擡起手腕看一眼手錶，實實在在是十五分鐘之內，想搞人都沒辦法搞。
最後長歎一口氣，他只能無奈的拿起西裝外套，瞥眼看向一旁的李文斌：“走吧，不用加班了。”
這次行動看樣子，還會繼續下去。
攔是攔不住了，他倒想看看最後李少澤能怎麼搞定整個東星。
曾向榮可是一個會記仇的人。
“是，長官。”
李文斌跟在曾向榮身後，默默將辦公室的門扉關上，然後再快步走到前方，伸手幫處長按下電梯。
事情的結果，他已經知道了。
李少澤惹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