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甘玉坊是暮色已至,街上華燈初上,客人開始絡繹不絕的出入甘玉坊。還未到歌舞的時候,臺下便擠了一大堆人。
寇傾月繞着偏門行至二樓,眸光極快的掃向臺下的幾人。正是軒轅一族的人,那麼鳳家人定然也是來了!
“寇姑娘,芸沉姑娘請你。”寇傾月循着腳步聲望去,那女子正是芸沉身邊的貼身女婢輕顏。
寇傾月不動聲色的轉過身來,風輕雲淡的笑了兩聲:“你們芸沉姑娘真是個人物,亦不知她請我是真心的?”
輕顏低眉順眼的俯身行了一禮,乖順答道:“我家主子想請姑娘今兒露一手,如今正在備妝,寇姑娘多心了。”
她說到此處,寇傾月瞬間瞭然,壓了壓眼底邪氣的笑意,她應道:“好了,方纔都是鬧着玩的,既然芸沉姑娘盛情邀請,那我便去。”
輕顏帶她進了屋門,帶上鎖便不露聲色的離開。寇傾月方轉身去看屋內的佈局,當真精緻!也難怪是這裡的頭牌。
芸沉此刻正拈着一隻眉筆對着銅鏡描眉,她一襲雪紡梨花儒裙,身段輕盈,挽着朝天髻,宛如天仙,可這幅模樣就是爲俗世而生。
她看到立在門前的寇傾月,盈盈一笑:“寇姑娘來了,有失迎接。”
寇傾月自負的不去看她,徑自坐在檀木椅上,抿脣笑道:“芸沉姑娘有話不妨直說,底下還有客人等着你呢。”
“我要與你較量一場,就比你最擅長的。”芸沉的目光轉而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寇姑娘最擅長的是劍舞還是歌曲?”
寇傾月起身,掩袖道:“芸沉姑娘不瞭解我,我擅長的不是這些,而是琵琶。”
“琵琶?”芸沉遲疑幾秒,似是不甚相信,半晌後回過神來,“好。”
兩人出了屋門不言不語走了一段路,芸沉駐足,忽而道:“如果寇姑娘贏了,今後一切事情我便聽寇姑娘的吩咐。”
寇傾月淡然一笑,沒有答話。她從來不相信自己會輸,上一世如此,今生亦然。
芸沉倏而一躍,從二樓飛身而下,接住一旁送來的琵琶,遮住半張小巧的臉,素手撥動琴絃,彈奏起來。
泠泠的琴音環繞着大廳,每一弦都牽動着人心。長袖因藕臂擡起而下垂,將袖上的梨花枝展露無遺。營造出“猶抱琵琶半遮面”之勢。
衆人聽的癡醉,一曲畢了也渾然不知。過了良久,忽而爆發出一陣掌聲,讚歎聲不覺於耳。
“寇姑娘。”芸沉揚起笑容,語氣間的挑釁不置可否,而衆看客才發覺樓上還有一人。
少女百無聊賴的坐在欄杆處,睥睨天下的氣勢卻令人不禁想要臣服。寇傾月的衣着依舊是今晨的素裙,配上她姣好的面容恰到好處。
她勾起右足一蹬扶手處,連連在空中轉了幾圈,一手接住琵琶竟是在空中彈奏起來。
落地之時她將琵琶擲在空裡,又間雜着柔媚的空旋,左足又在琵琶即將落地之時輕巧勾過,繼而彈奏起來。
寇傾月沒有去看手中的琵琶,目不轉睛的盯着座下衆人。到芸沉眼中便成了赤果果的挑釁,不禁握緊袖下的手。
寇傾月沒有小女兒家的心思,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以這種幼稚的方式挑釁芸沉。她注重的,向來只有大局。
這是死過一次的人才會有的氣質。
她在關注着軒轅家族的一舉一動。軒轅姣等女子男扮女裝企圖以假亂真,而她們身後,則是軒轅家族的男子。
男子在女子身後的確不像話,更何況這種大家族的教養豈是這麼低下?竟隨便應允出入這種煙花之地?
寇傾月視線觸及其中一人的眼眸,眼瞳中的倒影折射出的不是她的零散的碎影,而是位於她後右方的輕紗一隅。
她勾起脣角,這可有意思了。她就是喜歡陪這些人玩有絕對目的的遊戲。
那男子似是發現了她灼熱的目光,視線向她這邊看去。
寇傾月微微頷首,揚起裙襬轉了一圈,背對衆人站定,琵琶聲依舊動聽,可她將視線全部放在那有帷幔輕紗之處。
下一瞬,寇傾月倏然變了個調子,有些狹促不已。而這甘玉坊已是火 藥味極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