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寂篇 04

第二天醒來之後,夏霖粵已經不在了。牀頭是我要的書,桌子上是我喜歡的飯菜。那些宮女太監對我客氣的比見了親孃還要恭敬,大概是真的把我當成了未來的皇后。

簡單的梳洗完畢,我拿着書坐到了桌邊,一邊吃一邊看。除了他提到的那本,其他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傳說。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就這麼放心的交給我?總覺得不太可能,若能那麼輕易抹去崑崙皇陵的一切,爲何千年來不休不止?那這樣看來,我拿不拿到這本書好像沒有意義了。靠!那我還待在這裡幹嘛?

“那個……皇帝呢?”我瞟了一眼身旁的宮女問道。

“回姑娘”,宮女恭敬的看着我,“陛下一直在準備登基大典和姑娘的婚禮。”

我點點頭,“他有沒有說過,我不準出去?”

“陛下說,您想去哪要去和陛下說一聲。”宮女道。

“帶我去見他。”我放下筷子,抱着書走了出去。

小宮女立刻就上前給我引路,不出一會,就走到了御書房。皇帝的寢宮和御書房挨着,這是什麼設計?

我還沒等進去,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老頭中氣十足的聲音,“陛下,太師之女賢良淑德,知書達理,乃大夏皇后的不二人選,老臣希望陛下登基之時能一併舉行大婚。”

“尚書大人”,夏霖粵的聲音無比淡漠,“到底你是這大夏的皇帝還是朕是?”

“老臣惶恐。”那老頭驚慌道。

“朕的皇后早有人選,並且這一生,朕只娶她一人。”殿裡傳來夏霖粵不容置疑的聲音。

“這……敢問陛下,您心中的人選是何人?”

“她已經來了。”夏霖粵突然道。

我愣了一下,轉身就要跑,卻聽見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巧能讓所有人都聽到:“你給我回來。”

我頓了頓腳步,看着即將要橫在眼前的長矛,乖乖走了進去。殿裡除了他還有幾位大臣,見我進來,視線全都落到我身上,神色複雜。

“過來。”夏霖粵對我招手,示意我到他身邊去。

我猶豫了一下,本想不如,可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拂了他一國之君的面子,只好慢騰騰的走了過去。他看去我的不情願,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將我拉到他身邊坐下,漠然掃過那幾個老頭,“她就是朕的妻子,是先皇下旨要朕娶的人。”

老頭:“……”

我:“……”我嫁給他了嗎?我答應嫁給他了嗎?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他可是堂堂的一國之君,怎麼說起慌來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把皇帝老爹給搬了出來,你爹要是知道你這麼胡說八道會不會從墳墓裡爬出來?

“還有問題嗎?”夏霖粵看着他們說道。

幾個老頭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臣等沒有意見!”

“我有問題。”我挑了一下眉頭。

“嗯?”他眸光一沉,盯着我問道:“你有什麼問題?”

我縮了一下脖子,笑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我能不能去藏書閣看看書?”

他看了我一會兒,道:“想看什麼書,讓他們爲你取便可。”

我嫌棄的搖頭,“他們智商太低,根本理解不了我要看的書。”

他笑了笑,揉了揉我的頭髮,“一會我陪你去。”

我撇了一下嘴,“哦。”切!擺明了是在監視我。

“幾位愛卿,還有什麼需要朕處理的事嗎?”他笑着問道。.

他都這樣說了,誰還會那麼不長眼賴在這裡不走?果然,幾個老頭紛紛告退。

我:“……”就不能立場堅定一下?

老頭都走了,整個御書房除了太監和宮女就剩下了我和他。

我看着他桌子上的一大堆奏章,挑了一下眉頭,“爲了監視我,連國事都不管了?你也不怕讓那些老頭失望?”

“本來就沒什麼事。”他淡淡道。“他們一大早都是爲了立後之事來的。”

我指了指桌子上的奏章,“那這些奏章呢?”

“批完了。”他漫不經心的說道。

我沉默,他應該是批了一夜吧?不錯!這是要當一個好皇帝的趨勢,值得表揚。

“吃飯了嗎?”他捏了捏我的臉。 ωωω◆ Tтkд n◆ C○

我點頭。

“可是我還沒吃。”他突然有些委屈的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那你就去吃啊!”

“我想吃你做的東西。”他笑道。

“呵呵。”我乾笑道。“我做的東西通常都是能毒死人的。”

他向後靠去,閉着眼睛道:“我相信你捨不得毒死我的。”

“滾!”我沒好氣道。“你死不死關我什麼事?”

周圍的太監和宮女們看着我的眼神就跟見鬼了一樣,而夏霖粵卻是眼皮都沒擡一下,鬆開一直死死握着我手腕的手,淡淡道:“快去,我在這等你。”

得了自由,我立刻遠離了他,他吩咐道:“送她去御膳房。”

“是。”旁邊的太監走到我面前,恭敬的說道:“姑娘,請!”

我嘆口氣,跟着他去了御膳房。我發誓那是我第一次進到廚房裡,然後在一羣人的驚叫聲裡和我打碎了不知道多少碗碟的嘩啦聲裡,我終於做好了一碗麪條。

雖然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不過聞起來還是不錯的。說來慚愧,嬌生慣養的凌家大小姐名副其實,十指不沾陽春水。主要是老爹不讓我學,所有的時間都讓我用來背書了。

那太監看着這一碗麪條,臉都快綠了,結巴道:“姑……姑娘,您確定要讓陛下吃……它?”

“是他非說要吃我做的東西的。”我挑了挑眉頭,“走吧。”

那太監還是一臉猶豫,我看着他忍不住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磨蹭什麼?再不走你家陛下要餓死了。”

“餓死也被背毒死強啊。”他嘀咕道。

“說什麼呢?”我踢了他一腳,“不怕砍頭啊?”

“奴才該死!”

他說着就要跪下,我急忙阻止了他,“行了,把這個端回去。”

“是。”他急忙端起那碗麪條跟着我往回走,快到御書房拐角的時候,不知道哪冒出一個人撞了我一下,雖然我已經努力在躲了,可是他就像是跟我作對似的,硬是把我撞倒了。

身後的小太監嚇了一跳,“姑娘,您沒事吧?”

我搖搖頭,站起身,看向撞我的那個人,他穿着一身侍衛的衣服,正一臉惶恐的道歉,“姑娘,對不起,小人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他一愣,嘴邊的話就要脫口而出,他卻給了我一個眼神,於是我硬逼着自己恢復平靜,“沒事,以後小心點。”

“是。”他垂首道。“小人告退。”說完,向另一個方向離去。

我回頭看了一眼跟着我的太監,“我們快回去吧。”

“是。”

回到御書房,夏霖粵依舊是我走之前的那個姿勢,應該是睡着了。我捅了捅他,“毒藥好了,吃不吃了?”

他坐直身體,視線落到桌子上的那一碗麪條上,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麼長時間,你就做了一碗麪條?”

我瞪了他一眼,“你不吃算了。”

他笑笑,拿起筷子,嚐了一口。我沒敢問他好不好吃,因爲我已經看到他那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我有些小失落,好歹是我第一次下廚,至於這麼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嗎?

“你確定你是第一次下廚?”他突然疑惑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解,“確定啊!”

“那爲什麼這麼好吃?”他笑道。

“好吃?”我愣了一下,“你剛纔不是皺眉嗎?”

“我是意外。”他挑了一下眉頭。

“真的好吃?”

他點頭,把筷子遞給我,“你嚐嚐。”

我猶豫着接過筷子,夾起一根麪條,放到了嘴裡,剛嚼一下,我就吐了出去。“咳咳……咳咳,好鹹!”

他遞給我水,我急忙喝了下去,把筷子塞給他,皺眉道:“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這麼鹹還說好吃?問題是你還騙我?”

他笑了笑,理了一下我耳邊的頭髮,“你現在沒有以前那樣戒備我了,我很開心。”

我沒接話,而是說道:“你還是別吃了,叫他們送點其他東西吃吧。”

他搖搖頭,拿起筷子,繼續吃麪。我愣了一下,“你做什麼?這麼鹹會吃壞嗓子的?”

他的筷子頓了一下,轉頭盯着我看到:“你在關心我?”

我白了他一眼,“別自作多情,你是皇帝,我要是把你弄慘了,我保證我會死的很慘。”

“有我在,沒人敢傷害你。”他認真道。

“行了行了。”我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你愛吃就吃,我回去休息一會兒。”

他笑道:“去吧。”

我轉身向外走去,身後的視線依舊鎖定在我身上,夏霖粵,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交集。

走回到寢宮門口,我並沒有進去,而是在門口站着。一、二、三、四、五……數到十一時,我看到有人匆匆跑進御書房,不一會兒,夏霖粵亦神色匆匆的離去。

眼看着他走遠,我反身一個手刀劈在跟在我旁邊的宮女脖子上,然後向藏書閣跑去。還未跑出幾步,身後就追來了一羣人。我只好用輕功甩開他們,來到藏書閣,眼看就能進去了,居然又跑出了幾個暗衛圍住了我。

“又是你?”我皺眉看着眼前的那個人,分明是那幾次阻攔我的傢伙。

“請姑娘跟屬下回去。”他面無表情道。

“除非你殺了我。”我冷冷道。這是逃離皇宮唯一的機會,我絕不能放棄。只要進去藏書閣,我就有辦法離開,所以要想我留下,除非我死。

“陛下對姑娘一片真心,姑娘爲何如此鐵石心腸?”

“你少廢話,別在這裡拖延時間,要麼放我走要麼殺了我!”

對面的人似是下了個決心,咬牙道:“得罪了。”話落,便向我衝來。我閃身避開,可是又哪裡是他的對手?眼看就要被他抓到,一個灰衣身影躍出,一掌擊退了他。

“老爹?!”我心中一喜,隨後道:“打暈他們!”

老爹面色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身形起落之間,那幾個人已經不省人事。

“走!”老爹拉過我走進藏書閣,隨後將門反鎖。然後仔細的打量了我一眼,“女兒,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撲到他懷裡,哭着道:“老爹,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丫頭。”老爹拍拍我的背,“爹這不是來接你了嗎?”

我擦乾眼淚,問道:“老爹,你是怎麼引來夏霖粵的?”

“爹放火燒了他祖先的牌位。”老爹道。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老爹,你真膽大!”

“好了。”老爹拍拍我的肩膀,“把這裡燒了,我們從密道離開。”

“密道?”我疑惑的看着他。

老爹點頭,“爹已經從城外挖了一條密道直通這裡,順着這條道出去,我們就能離開京城。”

“這麼長的密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先別管了。”老爹道。“把這裡燒了。”說着,從懷裡拿出幾個火摺子,就要去點那些書。

我急忙拉住他,“老爹,不要燒。”

“不燒了這裡拖延時間,我們逃不出去的。”

“爹,這裡的書是歷朝歷代的寫真,涵蓋了幾千年的文明,如果我們爲了逃走而燒了這一切,那我們就是大夏的罪人,是黎民百姓的罪人,是整個歷史的罪人!”

老爹皺了皺眉頭,“你不想離開這裡?”

“我有別的辦法。”我道。

“什麼辦法?”

“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不用說了。”老爹擡手製止了我,“你是想讓我放過夏霖粵?”

“我求求你,爹,大夏朝的百姓需要他,我不想因爲我,讓無數的人做出犧牲。我已經欠你們三大家族太多太多,這一次所有的一切交給我來決定好不好?”

老爹沉默了片刻,嘆口氣,“爹答應你。”

我笑了一下,“謝謝你,老爹!”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大量的腳步聲,我急忙拿過腰間掛着的長生簫,吹起曲子。老爹在身後將內力渡到我體內,這樣一來,簫聲的威力將大大提高。果然,外面出現了打量的鳥兒,聽聲音他們已經被那些鳥攔下了。

“凌珊雪!”我聽見夏霖粵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還是要走?”

我簫聲沒有停下,老爹則是從窗縫裡扔出一顆顆***,“砰砰砰”的炸開,外面頓時安靜了許多。老爹拉過我,“搞定,快走!”

“什麼東西?”

“各種彈!”他道。

我:“……”

來到書架的最後的最後一排,老爹挪開了個書櫃,底下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我和老爹跳下去,然後老爹不知按了什麼,一道青銅門落了下來,封死了洞口。我愣了一下,他居然還有時間弄這麼一個機關?

“走。”老爹打開火摺子帶着我一路向前跑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纔看到陽光,出去的那一刻我才發現,這洞口竟然開在京城外的一處隱秘的樹林裡。

一陣馬蹄聲傳來,我警惕的望去,竟然是大黑,而它身後還跟着二白!

“大黑!二白!”我高興的過去摸了摸它們,“你們怎麼在這裡?”

“它們是來接我們的。”老爹道。“我們快走,爹護送你回落華城,然後你一個人馬上去往崑崙,在你大哥他們開啓墓門前阻止他們。”

我點頭,騎到二白的背上,和老爹匆忙趕往落華城。在離開樹林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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