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盧?你們這麼快就來了!”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萬山廠的老廠長鄭永波,他見到盧嘉棟和吳天明既意外又高興:“我昨天剛收到老陳的電報,所以想着來廠辦確認下你們來了沒有,你們看看,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廖遠晨沒想到鄭永波會對這兩個年輕人這麼熱情,那種態度根本就不像一個副廳級的領導幹部對下屬的態度,更像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切,這讓廖遠晨很費解,但不管怎麼費解,自家的廠長來了,怎麼也得打個招呼,於是站起身來笑着說了句:
“廠長.....”
可是還沒等廖遠晨把話說完,鄭永波便舉起手,示意他不要插嘴,這讓廖遠晨很是鬱悶,原本還算燦爛的笑容,頓時便僵硬了下來,順勢一屁股又坐回座位上,不過眼睛卻沒有從盧嘉棟的身上離開,因爲他心中不停的在發問,這個盧嘉棟到底是什麼來路!
鄭永波哪裡管廖遠晨想什麼,他的眼裡現在只有盧嘉棟和吳天明:“你們還站着幹什麼?快坐,坐!”
“廠長,您是不是太客氣了!”見鄭永波如此,盧嘉棟不由得笑着說道。
“什麼客氣不客氣的,來這就當是自家人,讓你坐你就坐!”鄭永波佯裝怒意,不過那張緊繃的臉上卻掩飾不住欣喜的笑意。
盧嘉棟和吳天明拗不過鄭永波,於是兩人搬了兩個椅子便坐了下來,這時鄭永波也坐到盧嘉棟兩人的對面,然後用眼睛掃了下倚在辦公桌上,一言不發的廖遠晨:
“遠晨呀,你去倒點茶水!”
廖遠晨以爲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愣愣的呆在那裡,不可思議的望着鄭永波,就在剛纔還高傲的讓盧嘉棟和吳天明能說就說,不說就出去,沒成想眨眼的功夫便要給這兩人端茶倒水,這樣的反差廖遠晨哪裡受得了,所以廖遠晨寧願相信自己是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鄭永波的話。
但他的美好幻想轉瞬便破滅了,見廖遠晨呆呆的看着自己,鄭永波的臉不覺向下一沉:“怎麼?我說的還不清楚嗎?”
“沒有!沒有!”廖遠晨趕緊搖了搖頭,然後起身:“我這就去倒茶,你們稍等,稍等!”
說完,便離開辦公桌,前去倒茶,只不過在經過盧嘉棟身邊的一剎那,他的表情變得異常尷尬,吳天明見到廖遠晨這副神情差點沒笑出聲來,還好在旁邊的盧嘉棟捅了捅他,吳天明纔算恢復正常,這個動作鄭永波全都看在眼裡,於是板着臉看着吳天明:
“小吳,幹嘛想笑又不想笑的樣子,說,又做什麼虧心事啦!”
“沒有!就是你們廠辦......”吳天明剛說了一半便讓盧嘉棟給攔住:“才廠辦廖主任說廠長你忙,讓我們先在招待所等等,正說着,您就過來了!”
盧嘉棟和吳天明的小動作當然逃不過鄭永波的眼睛,然後回過頭看了看正在倒茶的廖遠晨,只見他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見鄭永波臉上露出若有深意的笑容,然後招呼正在倒茶的廖遠晨:
“遠晨,過來下,我給你介紹!”
聽到鄭永波的話,廖遠晨趕緊端着茶水過來,然後遞給每個人:“廠長不用介紹了,我們都認識了,這位是小盧同志,那位是小吳同志!”
“你只知道他們叫什麼,知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特別的嗎?”
廖遠晨被鄭永波的話弄得有些迷糊,看看盧嘉棟又瞧瞧鄭永波,搖了搖頭,鄭永波見此不由得笑了笑,指着盧嘉棟說道:
“這位盧嘉棟就是78式突擊步槍的總設計師、槍械戰術導軌的研製者,軍工質量認證體系的編撰者.....”
鄭永波的話還沒說完,廖遠晨的嘴已經張得足夠塞進一整隻拳頭了,下巴如果沒有骨頭連着,估計都會落到地上,他簡直不敢相信,被省內軍工領域奉爲質量聖經的軍工質量認證體系竟然出自眼前這位年輕人。
被省廳領導讚許有佳的槍械戰術導軌系統竟然也是這個年輕人發明的,更讓他想不到的是,讓全省軍工界都爲之驕傲的78式突擊步槍的總設計師竟然也是他,一位年紀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
作爲省重點軍工廠的廠辦主任,他能看到一些內部簡報,所以很清楚鄭永波說的這三樣東西,尤其是質量認證體系,他們廠也在大力推廣着,可不管什麼簡報,上面只提了個萬山廠,具體什麼人,怎麼設計的一概沒說,他也無從知道,如今鄭永波向他挑明,廖遠晨的吃驚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鄭永波當然知道廖遠晨的想法,所以在看到他吃驚的神情之後,便繼續笑着說道:“省廳裡的簡報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不過也對,爲了保密嘛,也許看到小盧這麼年輕,你可能不信,沒關係,下回去省廳開會,你去問問省廳領導就知道了!”
“我信,我信!”雖然鄭永波來到桂南廠的時間很短,但光明磊落、塌實肯幹的工作風格卻得到全廠的認同,所以鄭永波的人品廖遠晨還是相信的:
“難怪小盧這麼年輕就當上了技術科長,我還以爲........”
“以爲什麼?以爲小盧是託了關係,走了後門?”說着鄭永波哈哈大笑起來:“告訴你,就算上面願意,到我鄭永波這兒也是死衚衕,走不通!除非他有真本事!”
說着鄭永波又轉過頭來,對着廖遠晨語重心長的說道:“咱們不要看人家是小廠就小瞧人,無論大廠小廠,咱們不都是工人階級,我在咱們班子會上強調過很多次,要戒驕戒躁,把勁頭多往技術革新和產品生產上使,要懷着一顆謙虛的心,多向技術能手學習,就比如小盧,就是咱們廠很好的學習對象嘛!”
聽了鄭永波的話,盧嘉棟趕忙接過話:“鄭廠長,你真是太過獎了,互相學習才能使我們都進步。”
“對,小盧說的對!”鄭永波回答道。
看時間也不早了,鄭永波於是讓廖遠晨趕緊安排住宿,並拉着兩人去招待所,好給他倆接風,在前往招待所的路上,吳天明很不解盧嘉棟爲什麼攔着他告狀,當問及此事時,盧嘉棟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老廠長就是老廠長,化解了矛盾、教育了下屬,又拉攏了人心,可謂一舉三得!”
這讓吳天明品味了好半天,才明白過味兒來,不由得嘟囔句:“看出來還不早說,拐彎抹角說那麼多,累不累人!”
接風宴非常豐盛,充分體現了省屬重點軍工廠的闊氣與大度,在此期間盧嘉棟和吳天明也瞭解了廖遠晨的情況,沒想到這位廠辦主任不但是省裡領導的親屬,還是正牌大學畢業的大學生,純正中文系文科生,難怪看上去這麼傲氣。
當然,最重要的精密機械引進的事情,盧嘉棟也在酒桌上提了出來,如果要是別人提這個事情,鄭永波想都不想就會拒絕,可盧嘉棟不同,他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八成是盧嘉棟的功勞,如果沒有78式突擊步槍的政績,他估計就在萬山廠孤獨終老了,哪還能被提拔到副廳級幹部。
所以雖然難辦,但鄭永波也沒有拒絕,在沉思片刻後,便以借調的名義,向萬山廠提供了兩臺精密機牀,用途當然還是78式突擊步槍的戰術配套設備的研製,就這樣雙方商量好時間,先由萬山廠向省廳提交報告,然後再向桂南廠發出請調函。
然後桂南廠再向省廳報告,待省廳批覆後,再把這些精密機牀轉運到萬山廠,之所以過程這麼麻煩,是因爲軍工領域對精密機械管理很嚴,哪個廠使用,怎麼使用,製造什麼,省廳都有備案,輕易不能變更,更不能隨意外借和售賣,所以即便麻煩,也沒辦法,誰讓這是軍工呢!
就這樣,經過一系列的複雜手續和書面申請,省國防科工廳終於同意萬山廠的請調報告,桂南廠的兩臺精密機牀也在盧嘉棟前往桂南廠的半個月後,正式裝車起運,開往萬山廠,隨着精密機牀一起來的還有桂南廠的兩名技術員,主要負責精密機牀的培訓和維修。
這是省廳的要求,沒辦法,任何精密機牀都是軍工領域的寶貝,可不能讓不懂的人給搞壞了,雖然盧嘉棟覺得來這些技術員沒必要,但他的事情真的太多,根本沒時間培訓廠裡的工人,所以也就勉強同意省廳的決定。
就這樣,桂南廠抽調兩名技術員隨車前往萬山廠,兩名技術員一老一少,老的叫王勝,少的叫羅章。
“老王,你說咱們去萬山廠是不是趟苦差!”
“什麼苦差,每天在招待所裡好吃好喝好睡覺,遊點山,玩點水,在拿着每天8毛錢的補助,你小子上哪兒找這樣的美差!”王勝坐在車的後座上,眯着眼睛。
“那我聽說,萬山廠的人都很牛.....”
“牛?有咱們牛嗎?只要咱不想教,他們還想開動機器?切!”
“沒錯,還是老王厲害!”羅章豎着大拇指誇着羅章,這時車輛突然一個剎車,停了下來,羅章好奇的把頭伸出車窗,便跟後坐的王偉說道:
“萬山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