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廠長的這動作，讓所有人都愣了，然後，很多的工人都向着老廠長奔去，把他扶起來。
“廠長，這不怪你，這是我們自己沒有本事……”
“老廠長，我們錯了，我們不應該逼你……”
工人們一邊扶起老廠長，一邊很是悲哀地說道。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他們一家，作爲軍工配套企業，生產能力不行，技術不夠先進，生產效率差，質量不穩定，上級沒有給生產任務，這也是正常的。畢竟廠裡面雙職工不多，即使雙職工多的家庭，也因爲子女多，那點基本工資僅僅只夠填飽肚子……
“這樣的情況……”鄭浩有些走不動了。
他不是被前面這一幕給感動了，而是在算計着五機部撥付給他們的三千萬經費！
要是所有廠都是這樣，開工資都痛苦，沒有什麼生產任務，工人都是閒置起來的，這三千萬，也就僅僅夠這些工人發工資！他們什麼都做不了，三年沒有好轉，這些工人將再也領不到工資。
而他，在九院基地，三年之內肯定是不可能調離的。
“有這樣的管理者，有這樣的工人，何嘗大事不成！”王順義感慨着。
對於這個廠，他有了本能的好感。
眼角微紅的劉一九，聽到王順義這話，也是點了點頭。
“首長，你一定要幫幫他們……”這幾天，劉一九一直沒有理會李銳，李銳也很少跟他說話，這是她這幾天來第一次跟劉一九說話。
“既然成了他們的主官部門領導，自然就得爲他們的生活考慮！”劉一九深呼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小劉，你可不能犯傻呀！這些廠，咱們部裡面養着肯定都是頭痛，咱們現在接手這爛攤子，怎麼能行？這可不是2983廠，稍微整頓一下可以繼續生產，有上面的任務計劃，根本就不愁沒有活幹……”聽到劉一九這話，鄭浩趕緊打住，轉身拉住了正要快步往前走的劉一九。“我算了一下，如果給我們的這些廠都是這樣的情況，五機部撥給我們的三千萬，僅僅夠三年給他們發工資……”
“要不然呢？”劉一九嘴角一抽，一臉玩味地看着鄭浩，“你以爲首長們真的這麼好心，在知道九院手中有着接近三千萬的經費的時候，會繼續給咱們撥付三千萬的經費？而且還是每年一千萬？”
“這不可能！”鄭浩不願意相信這個，但是他自己心中計算得出來的結果，卻告訴他，事實就是這樣子。
七五四廠，七八百號人，按照六十的平均工資計算，再加上其他的福利什麼的，每個月要十萬左右的開支！其他的廠，規模都是差不多，這些廠，他們接手之後，五機部不會再管任何事情。一個月八十來萬的工資開始，一年下來，剛好一千萬！
“既然接手了，就只能認了，除非你現在回去告訴他們，我們不要自主開發權，不要財政獨立權。當然，我們這些搞技術的人無所謂，至於上面首長們怎麼看你，這就是你應該考慮的了，畢竟，一開始提出這個的是你……”劉一九懶得理會鄭浩。
真當上面那些見慣了風雨的大佬們是傻的呀！
誰要是以爲他們傻，誰就是真的傻。
“小劉說得沒錯。”王順義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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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要的那些權利附加的條件。
三年，他們只有三年的機會，如果沒法做到，他們的一切權利都不會有了。
上級部門對於這些事情根本就不會理會，到時候，他們繼續接手這些工廠，也是沒有問題的，反正這三年養這些工廠的錢都是給了的。
“吳主任來了。同志們，吳主任給大家送過年錢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盯到了這邊的情況。
吳輝聽到這話，頓時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走吧，該咱們的責任，咱們必須得擔負起來……”王順義嘆了一口氣，拉住了想要轉身逃跑的吳輝。
吳輝無奈，只能跟着往前面走去。
黑壓壓的人，瞬間把他給淹沒了。
“大家都讓開，現在你們不再歸屬我們管理，這幾位，是你們新單位的領導，他們就是來爲大家解決困難的……”吳輝被衆人圍着，根本就走不動，周圍無數人臉上的那種期盼以及很多工人身上穿着帶補丁的衣服，這都讓他心酸，如果不是爲了交接，他甚至都不會到這些廠裡面來。
這些廠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
七五四因爲是國營廠，下屬五機部的軍工配套廠，這要好很多，不像其他那些做二極管什麼的廠，根本連工資都發不全……
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他直接就告訴了這些圍着他的工人，這幾位，就是他們的新主管，要錢什麼的，問他們。
“都幹什麼呢？讓開一條路，讓吳主任跟我們的新領導到主席臺上面來……”陳向偉看到吳輝，絲毫都不覺得尷尬。
要想要錢，得吳輝點頭。
吳輝這會兒來，除了送錢，還能是什麼？
平時就是用八擡大轎都把他請不到這廠裡面來的。
“老陳，你別給我戴高帽子了，這幾位是九院的領導，你們被我們部裡撥付給了九院，他們也同樣是屬於五機部，但是他們擁有獨立的財政權，從下個月開始，你們的工資，都由九院調度……”吳輝在向雙方介紹之後，一臉苦笑地對着陳向偉說道。
“首長，讓你們看笑話了，我這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大家已經好幾個年沒有過好了，部裡說咱們生產的鎢絲庫存太多，沒法給新任務……”陳向偉一臉激動地握住了王順義的手。
王順義頓時愕然。
這陳廠長，看起來可不像是裝的。
“這位纔是我們的負責人，你們以後什麼情況，都得靠着他了……”鄭浩直接把劉一九給推了出來。
“你真的讓我來？你可別後悔！”劉一九笑呵呵地說道。
鄭浩可不想面對這樣的情況，這比2983廠的情況複雜了太多，這是劉一九坑了他，就得讓劉一九來負責。
“反正就那點錢，這些項目都是你自己想搞的，你掂量着來就行了。我就是一個跑腿的……”鄭浩這會兒倒也光棍。
劉一九跟王順義兩人決定了要這個廠，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反正今天破財，這是肯定的了。
“廠子裡面還有多少錢？”劉一九開口對陳向偉問道。
“如果不算欠賬，廠裡面還有一千七百三十二元八角四分……”旁邊一名帶着眼睛的乾瘦中年人在劉一九問這個的時候，急忙對着劉一九回答道。
劉一九愕然！
這樣大一家廠，居然不到兩千塊錢！
劉一九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大方地走到了主席臺上面，接過了陳向偉遞過來的高音喇叭，很是嚴肅地對着下面的人說道：“同志們，我們今天來，就是給大家發過年錢的。錢不多，足夠大家過個踏實的好年，暫定每人發放六十元，大家自己買年貨去。一會兒，就讓廠裡面的會計跟着我們鄭主任到銀行取錢，我們現場發放……”
劉一九的話，讓下面聽到這些的人，都愣了。
他們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好事！很快，有人反映了過來，帶頭鼓起掌來。
雖說這個年輕人太年輕，但是他都說了，現場發錢，這有什麼懷疑的？
他不會閒的無聊跑到這裡來逗大家玩！
鄭浩聽到這話，頓時臉都綠了，劉一九這話一出口，好幾萬就沒有了……
到各個廠走一圈，這好幾十萬就沒有了……
“國家的情況，大家都是清楚的，這裡就不多說什麼大道理了。另外，關於大家的工資問題，從下個月開始，每個月基本工資照發，獎金，必須等到我們徹底瞭解情況之後，對工廠的生產做出調整，有了生產之後再說這個事情。再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不能等，靠，要，必須得挖掘工廠的生產潛力，努力提高產品質量，改進生產工藝技術……大家每個車間，每個工段，每個部門，各自選擇一個代表出來，我們就在這裡一邊等錢回來，一邊談談。大家對於工廠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可以在這裡跟我們提……”
對於工廠的情況，只有這些工人們是最爲了解的。
劉一九不想去聽廠裡面領導的彙報，他們爲了獲得更多的撥款，要麼會把工廠的情況按照最差的說，要麼就往最好的說。
對於劉一九這樣處理，王順義很是滿意。
陳向偉在聽到這話之後，頓時就讓人去辦公室裡面擡桌子板凳。而鄭浩，則是不情願地帶着廠裡面的會計以及工人自衛隊的民兵在吳輝的帶領下去銀行裡面取錢。
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得到了妥善的解決，所有人的臉上都開始洋溢起了笑容，一直陰霾着的天空，太陽也露了出來。
中午的時候，劉一九幾人就在食堂裡面堅決了一頓，沒有錢開工的廠，食堂的伙食可想而知了，菜裡面別說有肉，就連油沫子都沒有見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