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晗沒有開口，這不是他開口的時候。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秦遠峰，感覺自己這位老總真的變了。
和他們在臺灣找技嘉的時候，更加深藏不露。
怎麼說呢？他想了好久，才得出兩個字：內斂。
沒錯，就是內斂了，衝動在一點一點地消去，經歷過聖誕夜，秋葉原之夜，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家老總變了太多。
或者，這纔是上位者該有的氣質？
他搖了搖頭，一字不漏地聽起秦遠峰和加賀昭三的對話來。
“或許我說的不夠清楚。”秦遠峰輕輕放下了杯子“說句實話，在商言商，加賀社長，貴社並沒有任何讓我看重的業務，也沒有讓我覺得有潛力的渠道。我看重的……”
“是人！”
“我這次收購，只是因爲這家公司的初始投資人是你，僅此而已。另外有個辦法，就是你宣告破產，然後來我們秦皇朝。”秦遠峰誠懇地說“加賀社長，只要你願意來，秦皇朝將專門爲你成立一個開發小組。”
火焰紋章，不可能每一作都要他來開發，他沒這麼多時間，紅了之後，交給其他隊伍，這是任何大型公司慣用的招數。
而交給加賀昭三，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延續本公司人員的勞動關係。”
加賀昭三呆呆地站在那裡，這一天，他心情已經不知道如何形容纔好。
從得知秦遠峰過來的輕視，到知道對方是秦皇朝的震驚，到現在的五味雜陳。
當初站在門口報告的大陸仔，如今反過來要收購他們的公司，而且這個收購還指出他們的公司業績太差，他只是看上了公司的人。
這算不算是施捨？
“我……我需要考慮一下……”加賀昭三舌頭都有點打結，顫聲說“容我考慮……”
“加賀社長。”秦遠峰微微皺眉“要想Is延續下去，這是最好的辦法。如果我的資料沒錯，Is的員工很多都是從創立公司開始的老員工，所以他們纔沒有走，我也不想寒了他們的心。貴社恐怕已經拖不到年底了。mD，世界第一臺十六位機發售，任天堂這個聖誕會過得非常難受。平臺銷量不佳，遊戲的銷量再好也輪不到你們。而且，貴社好像兩年都沒有拿出一款叫得出名字來的好遊戲。”
他看了失魂落魄的加賀昭三一眼“否則，當初怎麼會清算破產公司會讓貴社去？根本就是拿貴社當苦力用，甚至比不上任天堂內部的清算部門。”
他握了握加賀昭三的手“加賀社長，任天堂如此輕視，您還準備在任天堂手底下呆下去？”
加賀昭三沒有說話。
收購啊……他明白，這也許是一個最好的結局，今天不是秦皇朝，遲早會是趙皇朝，唐皇朝。
連收購的價值都沒有，那才叫分文莫名，或許，他也只能跳樓了。
但是，秦皇朝居然看上的是他們的人，而不是他們的公司，這種被施捨的感覺，讓他覺得異常難受。
“請您好好考慮。”秦遠峰說完，擡腿就走。
“等一下！”就在他要走出門口的時候，加賀昭三有點嘶啞的聲音才從身後傳來。
“您……準備交給我開發遊戲？哪一款遊戲？”
秦遠峰笑了笑“火焰之紋章。”
“什麼？！”
加賀昭三再次難以置信地高呼出來，這已經是他的第二句。
“你……你決定把火焰之紋章交給我們研發續作？！”他幾乎都以爲自己幻聽了“這，這不是貴社的招牌嗎……”
一個招牌作品，對於公司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我相信你不會砸了這塊招牌。”秦遠峰點了點頭“加賀社長，我還要在日本停留一週左右，處理日本的各項事宜，我希望離開前能聽到您的答覆。”
“答”隨着門輕輕關上，加賀昭三木然地站在屋子裡。
“咕咚”吞嚥唾沫的聲音異常清晰，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他是真的動心了。
火焰之紋章，因爲出現時間短，正在被各大公司，雜誌研究，然而每一款新類型，絕對是日後的大熱門。
各種臨摹，仿造都會出現。如果他的名字能寫在名門正宗之上，那是何等榮耀？
好的策劃，對於一個公司，簡直是毒品般的誘惑，尤其是一個沒出過一款知名遊戲的公司。
他走到桌前，抓起了電話“叫……叫所有人開會，辦公室，立刻！每一個人都不能遲到！”
“學長，他會答應嗎？”剛出門，鍾晗就問。
“他當然會。”秦遠峰點了一根菸，他現在很喜歡走路，特別是無所事事地閒逛在街頭，也許是平時坐車太多，反而異常珍惜起走路的機會來。
“Is撐不了多久，如果我們不收購他，他年底必定破產。”他淡淡地說“因爲，這個聖誕，不屬於任天堂。”
他非常清楚地記得，這是個埋下了91年那場秋葉原之戰的種子，從今年開始到91年的三年之間，世嘉將徹底吹響反攻的號角。
“就連任氏五虎的銷量都會受到挾制，何況Is？”秦遠峰沉吟了一下“等着加賀昭三打電話過來就行，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打開自己的銷售渠道。”
“我也在考慮這件事。”鍾晗皺着眉頭，將記錄本攤開“我前段時間調查了一下世嘉安排給我們公司的渠道80%都是三級渠道，就是下游渠道。上游全部被他們捏在手裡，據我瞭解的情況，不止我們，就連任天堂五虎，手裡也沒有一家任氏的大銷售商。”
兩人隨意地走在路上，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公園，秦遠峰坐在鞦韆上，沉思了片刻“這很正常。任何第一方，對於銷售渠道都是捏死的，這是他們的第二條生命。卻是第三方的第一條生命。沒了渠道，我們的遊戲發不出去。任何第三方都有它自己的渠道，否則就是把生死交到第一方手裡。”
他眼睛眯了眯，輕聲說道“世嘉暫時不至於拿捏我們的渠道，但是鍾晗，別忘了香港我們在研發什麼東西。”
“我們開發的東西，一旦被世嘉，被任天堂知道，絕對是死路一條。甚至他們會聯合起來捏死我們，我們現在比起他們還太弱。”他想了想，苦笑道“不，不需要，只要世嘉關閉我們所有的渠道，我們就會陷入回本放慢，資金拖入沼澤的泥潭。”
“我給索尼遞過幾次名片，但是他們表面上很好說話，卻從未主動聯繫過我們。”鍾晗拿着一支筆，在手裡隨意轉着，皺眉道“我本來想這次因爲磁帶的發行，曉之車的版權在我們手裡，他應該會和我們好好談一下，但是，還是沒有。”
幾個女孩，梳着羊角辮，舉着五顏六色的風車，帶着歡聲笑語跑了過來，看着兩個大人坐在鞦韆上，頓時嘟起了嘴。
秦遠峰笑着站起來，摸了摸她們的頭，笑道“這就是傲意。”
“日本人在這個年代，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膨脹。他們電子業第一，遊戲業第一，就連電子消費展都是座上賓，就算我們出名了，他們也是從骨子裡看不起，只是臉上表露出一副虛僞的謙卑。”
“就算我們進入第三方的高層，索尼也看不起我們，甚至問都不問我們一聲。別說它，其他公司如果不是有求於我們，他們態度同樣如此。”
鍾晗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要怎麼真正打入這個市場？”
“讓他們真正謙卑。”秦遠峰的手從女孩頭頂拿開，收斂了笑容，冷冷看着幽靜的公園“他們不敬畏，我們就打到他們敬畏。”
渠道並不只有索尼一條，每一家大型企業，都掌握着真正的大型渠道。索尼現在對遊戲有點意思，卻始終不敢真正加入。他們還沒有見識到91年那個揮金如土的聖誕。
“鍾晗。”
“在。”
“你立刻聯繫香港，準備接洽新藝寶公司。”他眼中壓抑着黑色的火焰“索尼，任天堂，世嘉還真以爲現在世界上就日本有大型渠道商了。”
“香港照樣有雄霸一時的公司，我們不需要看他們臉色。”
“新藝寶？”鍾晗皺了皺眉“這個公司有所耳聞……好像……是唱片公司？但是他們沒有拿得出手的藝人吧？學長你要做什麼？請他們做商演？”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秦遠峰磨牙狠狠地說“索尼看不起我們，沒關係，等我截胡他的時候，他才知道敬畏兩個字該怎麼寫！”
“現在，先和我去拜訪一下桂正和先生吧。”
“他是幹嘛的？”
秦遠峰神秘地一笑“他，就是下一款遊戲的畫家！”
“下一款遊戲？！”鍾晗懵了，見鬼一樣看着他“你有構思了？！這不可能吧！這半年全力開發火焰紋章，你還有功夫考慮新遊戲？！”
秦遠峰難得地尷尬了一下，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才的世界，不要隨意猜測。”
“那學長你好歹告訴一下，下款遊戲什麼類型吧？”
秦遠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美少女。”
“美少女？”鍾晗一聽就來勁了“帶色的？”
“鍾晗。”秦遠峰揉了揉眉心“我覺得你最近荷爾蒙分泌太過旺盛，應該調理一下了。”
不過他又笑了起來，因爲這怪不得鍾晗。
美少女遊戲的始祖，是91年的美少女戰士，這是一部超越時空，超越國界的漫畫，它開啓了“美少女”“萌系”這兩個動漫遊戲界的專有名詞，當時可謂紅透世界，長紅數十年。
但是，他要的美少女，可不是這種美少女。
桂正和和武內直子的畫風，顯然不同，前者更偏向寫實，尤其桂正和畫風大成之後，以軟h爲主。
“到底是什麼遊戲？”鍾晗的好奇心被挑逗起來了，急迫地問。
“謎底太早揭開，就沒意思了。”秦遠峰哈哈笑着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