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雅哉一語不發，腦中，秦遠峰的地圖他都記得無比熟悉，對比了一下，就知道隔得太遠，政府說破了嘴皮，他都不會動心。
第一塊土地流標。
季局長心中無聲長嘆，心痛得彷彿刀絞，其他局長，臉色雖然平常，但是，剛纔他們還在估計會叫到多少，此刻，已經集體沉默。
準備好的開門紅被無視，這種感覺讓他們心中終於泛起了一絲焦慮。
“我宣佈，流標。”季局長儘量保持着臉部的平穩，笑道：“下面，拍賣第二塊土地的使用權。諸位請看。”
她拿出一根教鞭，指着另一塊土地，笑道：“這裡，位於準備修建的浦東國際機場旁，是抗美援朝紀念館的鄰居，距離機場僅僅有幾百米，而上海已經有計劃修建磁懸浮列車，這個計劃正在討論中，也就是說，數年以後，這裡就是機場磁懸浮的起點，或者終點。”
“現在，開始拍賣，今天拍賣的都是非工業園區，底價六百萬美元。”
這次總該有人要了吧？
臨海，臨機場，風景優美，日後這裡必定是另一個市中心，她不相信這裡還沒有人要！
不僅是她，其他負責人，同樣睜大了眼睛，看着現場每個人的表情。
出價吧……出價吧……連續兩塊地沒人要，這面子真的丟大了。
作爲中國改革第一炮，他們巴不得每塊地都有人要。
但是，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四十秒後，沒有一個人的目光中還帶着期待。
全場安靜！
怎麼會這樣？季局長抿着嘴脣，呼吸都有些粗重。兩座大學城旁邊的不要，臨海的也不要？
他們到底看中了哪裡？
“五秒後……”她的聲音都有些乾澀：“叫價結束。”
“五，四，三，二……”
沉默了足足三秒，她才咬了咬牙，狠心道：“一。”
“叫價結束，第二塊地，流標。”
“錯了啊……”一位記者嘆息着，拍了拍大腿：“還是經驗少了，還在往外擴，這時候就該往裡收。”
“這樣也好啊。”旁邊的白人男子眯着眼睛，關掉了閃光，輕輕摁下了拍攝鍵，下一秒，季局長此刻的神色就被存到了相機裡，他滿意地吹了吹相機：“這樣……等會兒的爭搶才更激烈……我也很想知道，這批人都看上了哪裡？想起等會兒幾十家一起叫價的時候，那才叫硝煙瀰漫。”
一之後，一片寂靜，這次，甚至剛纔的交談都沒有出現。
穆局長掏出手巾，不動聲色地擦了擦汗。
真是見了鬼了！
周圍的數位領導，每個人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們……到底是來這裡幹嘛的……”趙局長擦了擦莫須有的冷汗，咬牙道：“不是這塊，不是那塊，難道是老區的地皮？”
開始兩塊地流標，這對於他們的打擊真的有點大了。季局長強顏歡笑，點了點頭：“下面，進行第三塊地的使用權拍賣……”
但是，第三塊，第四塊，第五塊……直至第七塊，全部流標！
季局長已經無法再裝作笑臉，其他局長同樣快坐不住了，就連記者都在竊竊私語。
七塊地……加上之前的兩塊，足足九快地的流標，現場氣氛異常沉重。
當然，沉重的是上海政府，臺下所有參與拍賣的人，每一個人都穩如泰山，根本不以爲然。
對於上海政府，是已經接近三分之一的地皮，對他們，是僅僅九塊地。
“休息一下。”季局長無聲地深呼吸了一口，臉色如常地笑道：“十分鐘後，我們開始第二部分的拍賣。”
所有投資商，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出現焦躁不耐煩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那塊地揭幕的日子。
中村雅哉默然地點上一根菸，夾着煙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給我一根。”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和田洋一臉色死白地站到了他身邊，中村雅哉嘴脣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抽出煙盒甩了過去。
這是在吸菸室外圍，街道旁邊的一個小賣鋪門口，史克威爾和南夢宮的社長，就這麼一語不發地抽着悶煙。
菸頭幾乎是同一時間摁滅，中村雅哉終於開了口。
“我好慌……”
“從沒有這麼緊張過……簡直比南夢宮第一次發售遊戲還緊張……之前想是一個樣，親自到了發現比想象的嚴重了太多太多……中國一位位高官……世界的記者，還有各位五百強企業的目光……”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爲愁苦讓法令紋更加深刻，長嘆道：“我們想簡單了……不，秦董的報酬給低了！我覺得我活不過下一個十年！”
“我們是商人，但是這已經是在演槍戰片了啊。”和田洋一苦笑：“中村老先生，你看到了嗎？”
中村雅哉目光微閃：“本田？”
和田洋一苦笑點頭：“雖說本田宗一郎老先生已經西去……但本田駕臨怎麼能輕視。你慌，我更慌，天照大神作證！我多想他們現在就把地全都買走！過了九塊地……一塊不買，他們越不出手，我越是害怕……”
“如果看上了一塊地怎麼辦？如果好死不死一米都不能讓怎麼辦？我們要不要給秦董打個電話請示一下？這太考驗的人心臟了。”
“請示？”中村雅哉踩了踩菸頭：“說什麼？訴苦？你知道那個年輕人的……他從來沒喊過一句苦，就算當年超級馬里奧忽然轉移聖誕都那樣，你覺得他會聽我們訴苦？”
“他只會告訴我們做或者不做……”他仰天長嘆：“進去吧……十分鐘快到了，我們就祈求他們能在下一輪買走所有的地吧……”
同一時間，辦公室內，季局長和其他人也是神色不愉，他們想不通，爲什麼如此重視的上海改革第一炮，竟然誰都不買賬！
記者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雖然這種事肯定上不了各國的大臺，甚至小臺都說不準，但是這種感覺，太讓人心塞。
就像自己做好了一桌好菜，熱情滿心地等着對方品嚐，對方卻掃了兩眼，筷子都不動那樣。
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讓胸口中都燃燒着火焰的上海新領導們心都涼了。
“給黃市長打個電話吧……這樣下去不行啊。”趙局長輕咳了一聲，率先開口道：“他們肯定會買，但是如果是第四輪再買，全球能看到的都會笑死我們。中國的地皮沒這麼廉價。一塊地八百萬三十年，放在曼哈頓？放在東京？一千萬能買到十年都算好的。”
季局長抿了抿嘴，過了許久，才嘆了口氣，抓起了電話。
“黃市長……”剛拿起電話，她就訴苦一般說了一遍，電話裡沉默了五秒，忽然聽到一聲輕笑：“你再把賣了哪些地告訴我一下。”
“是。”季局長剛說完，電話那邊就傳來不經意的笑聲：“就這點事？”
“就……黃市長，現在全球不知道多少報紙會報道，這不是小事啊。”
“我知道了。”黃市長的聲音很輕快：“我給你一個比喻，如果將浦東新區從陸家嘴開始劃，陸家嘴挨着老區，是內環，大學城那裡，是二環，浦東國際機場，是三環。你們三環二環都賣過了，爲什麼不試試內環？”
季局長愣了三秒，喟然長嘆。
不止廬山真面目，只緣生在此山中。
越賣不出去，她越急，越推銷，別人越不買，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是啊，自己怎麼就沒想到，賣賣內環？
臨海的地方賣不出去，自己還拼命推銷臨海的地方幹嘛？
“不急。”黃市長狐狸一樣的聲音響起：“你剛纔說……他們沒有不耐煩，沒有焦急？就這麼等着？”
“是的。”
“好啊。”黃市長笑了一聲：“這說明他們買的心非常堅定，誰都在等着別人買走其他的，每家的配額就這麼多。恐怕全都盯着內環……那時候，纔是他們真正出手的時候。小季，你更改一下方法，這樣……”
十分鐘休息結束的時候，季局長已經滿面春風。
“各位。”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湊到話筒前，昂聲道：“抱歉讓大家久等了，接下來，我們將拍賣的是，陸家嘴，以及周圍所有土地！”
中村雅哉，和田洋一的手，陡然握緊了手提電話，目光自以爲不着痕跡，實際則是急迫地看着季局長。
不止是他……
場中，休息回來的人，此刻竟然發生了一場小小的騷動。說是騷動也不恰當，只是身體微微坐直。甚至有的人把抄在衣服裡的手都拿了出來。
這樣的小動作，如同一個信號，怎麼瞞得過主臺上上海政府官員的眼睛？
季局長心中一陣火熱，果然，果然如此！
趙局長，穆局長，蘇局長等人，眼中不動聲色地放出了亮光，身體也不由自主坐得更正。
就連所有記者，都捕捉到了這個信息，因爲上一輪冷場的氣氛，一句話沒說，全部都動了起來。
“就是它……一定就是它！終於來了！”一位韓國記者搓了搓手，啐了一口，剛低落的精神都振作了起來：“終於……這批大佬要動手了……”
中村雅哉，和田洋一，在片刻的激動暗藏之後，臉色極其難看。
這種無聲的號角，誰聽不到？
“不會吧……”中村雅哉死死咬了咬牙：“全部……都盯上了陸家嘴？！”
根本沒時間整理心情，因爲下一句話，讓他嚇得差點瞬間站了起來。
“爲了節省時間，這次，我們決定對陸家嘴以及起周邊，其中一半採取暗拍形式！”
“什麼？！”中村雅哉豁然從椅子上彈起，另一個聲音同時響起，和田洋一也根本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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