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風,暖融融的,拂過女人的眸色裡,不知道爲什麼,寧頌笙從她眼底看到了妖嬈,她心頭微微一顫。
其實方纔她看到時初的時候,心底其實有一絲意外。
當年的時初可是名動安城的交際花,如今那雙漂亮的鳳眸裡漆黑沉重的像是一潭死水。
兩年前的事情雖然寧頌笙沒有在四九城,但是她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一些傳聞。
難道時初是因爲沒了孩子的事情從而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可是……
寧頌笙收斂了心中的神思,勾住對方的肩,那動作做起來漂亮至極:“不管你是來做什麼的,回了安城就陪我好好玩幾天,我過幾天就要走了。”
“去哪兒?”對於寧頌笙的話,時初挺意外的,不由多嘴問了一句。
寧頌笙臉上有一抹細微的變化,卻很快的掩飾住了,嘴角微翹,有一絲小小的弧線在緩緩滑動:“當然是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要不要,一起約?”
時初搖了搖頭,她來安城確實有事情,哪能說走就走。
更何況,還有John在,她自是走不開的。
“我恐怕沒有寧大小姐瀟灑自在。”時初輕輕搖了搖頭,她現在確實走不掉。
不知爲何,她隱隱約約彷彿感覺到寧頌笙鬆了一口氣。
時初回安城確實有事情,本來這件事情要陸朝衍過來處理可能會更好一點兒,但是陸朝衍手上也有很多事情,所以就把時初安排過來了。
當然,更重要的目的是躲着厲晟堯。
一想到兩年前,小四清醒的時候,哭着跟自己要孩子的表情,他心底就像是被人割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那是七年前,小四自己被厲晟堯捅一刀時都沒有過的絕望。
而這兩年,時初看似身體,精神狀態都在慢慢好轉,甚至努力將那些東西壓在心底,在他面前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連厲晟堯這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過。
可是陸朝衍知道,她的妹妹遠遠沒有表面上那般平靜。
直到第二天,厲晟堯才意識到了不對,不止時初沒有出現過,就連陸朝衍都沒有出現過,等他闖入陸家別墅的時候,才發現早已經樓去人空。
時初又一次不見了。
她又走了。
就那樣悄無聲息被陸朝衍送走了,而陸朝衍也離開了四九城,不知去向。
那一刻,厲晟堯心底空落落的,像是被什麼挖走了一塊一樣。
他直接跟寧陌寒說了一句:“幫我查,她的動向。”
寧陌寒跟秦西城剛出院,接到電話的時候,開車趕過來這邊的時候,就看到厲晟堯站在那裡,像是風化的一道冰霜一般。
明明天氣不冷,卻像是結了一層冰一般。
男人的眸色在晨光之下,像是染了一道妖異的金黃,那雙純黑的雙眸裡,帶着一股子無與倫比的氣場,兩人同時停了下來,面面相覷的看了彼此一眼。
這樣的二哥,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猶記得兩年前得知時初死的時候,二哥也是這般模樣,只不過現在的氣質更爲清冷一些。
不知道爲什麼,寧陌寒隱隱約約有些擔心這樣的二哥,就怕他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他上前一步,最終還是忍不住喊了他一聲:“二哥。”
聽到這句話,男人黑眸微微一動,並沒有說什麼。
但是給人的感覺像是暗夜裡的妖,像是快要魔化了一般,秦西城看了他一眼,涼薄的眼底隱隱約約透露出一分擔憂:“二哥,威爾醫生已經在醫院裡等着你了。”
“是不是你們也覺得我有病?”男人聽到這句話,微微側臉,那一瞬間,彷彿他眼底閃過一束驚豔的花朵。
你本來就有病啊,這兩年你如果沒病,估計全天下沒人正常了,不過秦西城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檢查一下身體,如果沒事,我們大家都能放心。”
秦西城原本以爲會費一番口舌,卻沒有想到,厲晟堯竟然同意了:“走吧。”
寧陌寒感覺有點兒玄幻,看了秦西城一眼,發現他也是用這種表情在於盯着自己,看來他們沒有聽錯,二哥確實同意了。
可是,爲什麼?
明明這兩年二哥對醫生有多麼排斥,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答應去看醫生是因爲時初回來了嗎?目光掠過身後的別墅,心底不知道爲什麼越發沒底了。
John來安城確實是有原因的,他不知道從哪兒聽說時初以前做了一款白酒,叫美人香,聽說上市之後挺火爆的,作爲一個釀酒師,其實John對華國的釀酒技術還是挺嚮往的。
這次來,也是爲了取得美人香的代理權。
然,美人香並非你想代理就能代理的。
兩年前時初離開之後,這個品牌就落在陸朝衍手中,大概是妹妹忠愛的東西,這兩年陸朝衍對這個酒也算盡心盡力,短短兩年時間,已經讓美人香風靡全國。
但是因爲美人酒的不能批量生產的原因,所以流躥到市面的酒更是屈指可數,是以,美人香真真切切成了一種你想喝也喝不到的酒。
但是,卻引人入盛。
說真的,John不喜歡喝白酒,總覺得這味道濃郁的有些過份,但是嚐了一下美人香之後當即的拍板要跟時初合作。
時初不管這些事情,全權交給負責美人香市場的虞娘。
所以這段時間John天天呆在酒坊裡跟虞娘要學釀酒的方法,虞娘平時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對於這個John的態度還算縱容,畢竟是老闆的朋友。
而時初倒是有空沒空就跟虞娘研究紅酒和白灑的釀酒方法了。
畢竟虞孃的美人香一直做得不錯,可是她在國外學的紅酒釀造也挺好。
她想把美人香做的更好,畢竟供不應求始終是一個弊端,總會有一天不能長遠發展,一個生意,如果想要長久,肯定是需要一個產量的。
當然,同時質量也要過關,她不想砸了美人香的牌子,又想讓大衆都喝上華國的傳統美酒,畢竟這是國家的東西,不能沒落,讓它隨歷史漸漸消退。
她希望,美人香哪怕經歷過歲月長河,依舊保留它不變的釀香。
像酒一般,越來越醇厚,越來越長久。
時初把安城的事情解決之後,給陸朝衍打了一通電話,陸朝衍不知道在做什麼,聽聲音像是在開啤酒瓶,光是想想時初都能感覺到自家哥哥有多麼帥氣。
“哥,喝酒?”
“事情解決完了?”陸朝衍聲音乾脆利落,因爲陸朝衍特意讓K隱藏了時初的信息,所以厲晟堯那邊還在找,但是並不代表找不到,只是沒那麼快能找到時初罷了。
“嗯,忙完了。”夜下,哪怕快三十歲的人了,依舊美的像是一個小孩子,她晃了晃腦袋:“你呢,最近怎麼樣?”
陸朝衍似乎沉默了一下,隨即換了一下話題:“如果喜歡安城的話,就在那裡多呆幾天,免得回四九城,你心情又不好。”
到底是親哥哥,這麼快就能發現她的問題,她對四九城骨子裡確實有一種排斥,大概每次在那座城市裡都能感覺到極濃重的壓抑。
無論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她都不喜。
“我還有事,先掛了。”陸朝衍說着掛了電話,可是時初卻隱隱約約聽到一道女聲,她目光浮出了一絲笑,看來,哥哥的春天總算來了。
可喜可賀啊。
次日,寧頌笙要離開,時初沒有送她離開,她們這羣人,有一個約定,無論走得再遠,都不會相送,可是無論從哪兒回來,天涯海角都會去接。
大概是怕離別。
寧頌笙走了之後,時初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其實那天也算是意外,自從John來到安城之後,就對安城的各種小吃超級迷戀起來,這貨說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美食,於是每天除了泡在酒坊裡求虞娘教他釀酒的辦法,就是樂不知彼的拉着時初去尋找各種各樣的好吃的,這讓時初大爲頭痛。
不知道是不是兩年前身子受的損耗太大,她雖然將將養了兩年,身體卻回不到年輕時候的巔峰狀態,所以她對逛街這種事情真的不太熱衷。
但畢竟是東道主,不好不招待朋友,所以每每John拉她出去,她都會硬撐着去陪。
這天,兩人來到一家小私房菜館,正是金苑附近,不過金苑兩年前被陸朝衍轉手之後,生意越做越差,整條街都快荒廢了。
但是這家小餐館的生意卻沒有受什麼影響,好象還是跟以前一樣,很多人慕名而來。
時初來安城時間比較久,對這家地道的菜還是有些瞭解,所以她進來的時候,老闆眼睛頓時一亮,語氣驚喜的成份居多:“小初,你回來了。”
“回來了,老闆娘,老樣子,給我們整一桌。”這地方是她跟寶兒的根據地,還有秦鄴城,印象中也帶厲晟堯來過一次。
只是那一次,記憶有點兒不太好。
“你們坐,馬上就好!”老闆娘大概是重逢故友,心情飛揚起來,連同眉稍都點了一絲笑意,衝老闆吆喝了一聲,就去跟時初和John張羅吃的去了。
東西準備的很快,辣菜居多,如果配上啤酒會更好,只不過時初拎了一瓶美人香過來,找了兩個杯子,便給John給滿上了。
這個世界上,嘗過美人香這種酒的人,大概對這個味道都忘不掉,John也是如此,聞到美人香的香氣,眼神頓時興奮了很多:“小四,你好體貼。”
他嚐了一口酒,男人冰藍色的眼眸似乎都深了很多,瞧見她給自己倒酒的動作:“小四,你還是少喝點,你身子還沒有好。”
“有好酒還堵不上你嘴了。”時初慵懶一笑,渾身散發出一種莫名的貴氣。
“可是,你哥不讓你喝酒。”John是較真的人。
時初笑的更開,更勾人:“放心,你不告訴我哥就行了,再說了,我偶爾喝一杯也沒什麼。”她這段時間一直沒碰過酒,一來是她的身體確實受不住,二來她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這也能行?
混血帥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把一小杯酒慢條斯理的灌了下去。
除了雪一般白的面容浮出了一點兒紅暈,其他並沒有什麼異常,反而眸子裡染了一點兒醉意之後更加迷人。
兩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像是回到了青春肆意的歲月,而時初很久沒有這般喝酒過了,兩杯酒下肚,頭已經開始昏昏沉沉了。
看來,這個酒量還是需要練的。
John喝多了酒,膽子又肥了起來:“小四,之前說過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結婚?時初腦子裡就冒出這兩個字,她嘴角的笑,不知道爲什麼有些黯淡:“John,我們是朋友,而且,你是我師父。”
“小四,我喜歡你,你應該能感覺到。”John開口。
如果感覺不到她就是傻子了,只是時初一直避諱這個問題,對John,他雖然行動火熱,每天來個貼面吻什麼的,倒是沒有太過於逾越的舉動。
她脣角輕勾,有淺淺的弧在脣角浮動:“John,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再談感情。”一次感情已經讓她鮮血淋漓,她真的怕了。
更何況,她還有一點,致命的缺點,兩年前難產的時候,她的子宮嚴重受損,也就是說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而John家不是普通的貴族世家,那是跟法國王室都有緊密相連的家族。
所以,她嫁過去不可能沒有孩子。
“小四,是因爲他嗎?”因爲那天那個男人嗎,想到那個男人,John的眼眸微微一沉。
“不是,我跟他早已經過去了。”
“那你爲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John的聲音明顯提高了一些,有點兒咄咄逼人,大概是真的喝多了,男人水藍色的眼眸越來越深,像是成了深藍色。
時初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說:“John,你醉了。”
“我沒有醉,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小四,我知道你對感情有懼怕,可是我跟那個人不一樣,我會對你好,一輩子只對你一個人好,你知道嗎,從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了,只是你那時候很冷漠,我沒有跟你說,可是我真的喜歡你,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John真的是喝多了,不然他絕對不可能說出這些話來。
時初想說不能,但是喝多了的John卻突然一頭栽在了桌子上,連她的拒絕都沒有聽到。
直到時初和老闆一起扶着John出了小餐館,準備把他弄上車,而恰逢此時,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了下來,從車上緩緩下來一個人。
那人長身如玉,周身像是籠罩着一股子暗黑的光暈,目光就那樣不緊不慢的投了過來,時初本來扶人的動作就有點兒吃力,再加上她喝了酒,頭有點兒發暈。
她腳步晃了一晃,下一秒,已經有一個人扶住了她的腰,同時John已經從她手中被隔開了,那人一手扶着John,一手託着她的腰,問:“車子在哪兒?”
時初沒有想過會在安城碰到厲晟堯,直到把John送到車子上的時候,她才恍過神來,竟然是厲晟堯,她跟厲晟堯又見面了。
她身子微微一僵,開口,提醒的語氣:“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這個人的力道到底有多可怕,一邊將John扶上車,一邊還不忘扣住她,生怕她跑了一樣,其實厲晟堯也沒有想過會在這裡碰到時初。
所以目光一直保留着震驚的狀態,看着女人淡漠如水的眼神從他身上不着痕跡的移開的時候,他心底一刺,有什麼東西輕輕紮了一下:“小時,你是不是喝酒了?”
女人身上的香味夾雜着酒香,朝他呼吸裡盈來,像是一場巨大無比的海嘯,洶涌的朝他涌了過來,時初微微低下了頭,露出漂亮修長的脖子,那白希的皮膚從衣服裡露出來,像是點了一點兒盈然的光,美的很。
“嗯,喝了一點兒,方纔謝謝你。”這會兒大概也是意識到兩個人的古怪氛圍,餐館老闆已經趁兩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回去了。
男人靜靜地看着她,目光有些貪婪:“我送你回去。”
“不用。”想也沒想的拒絕。
“你喝酒了。”男人提醒,語氣彷彿沒什麼波動一般,可是他的手還緊緊的拽住她的,時初忍無可忍的擡起了頭:“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女人身上那種不近人情的冷漠深深的震住了他,厲晟堯望着那層層疊疊的冷漠,心口像是裂開了一個口子:“小時。”
“別這麼叫我,請叫陸小姐。”時初擡手揉了揉眉心,已經有兩年沒有碰這些東西了,今天喝了一點兒酒,確實情緒有些控制不住。
如果是平時,她會斯文客氣的拒絕,然後漠然置之的態度,畢竟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厲晟堯聽到這句話,目光有一絲涌動,他望着時初,她喝了酒,小臉紅撲撲的,不像上次見她的時候,她的臉色雖然看起來還不錯,但是有一種病態般的蒼白,像是久病未愈。
這個念頭閃入他腦子裡的時候,他想起了兩年前她難產的事情,他還想起了那出車禍的事情,雖然陸靜臨從那個鐵籠裡衝進了鱷魚池。
可,遠遠不夠。
他其實更恨的是自己,當初如果他能稍微再注意一下她的情況,也許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她懷孕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陪在她身邊,她快要流產的時候,他也不在,她難受,痛苦,絕望的時候,他統統不在。
厲晟堯,你看看你幹了什麼,竟然把她傷成這個樣子。
“小時,你喝了酒,John也醉了,現在打電話叫朋友過來,恐怕會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厲晟堯溫聲溫語的語氣,一點兒惱怒都沒有。
他甚至叫了John,天知道他有多麼討厭這個混血兒,恨不得把他丟到大街上。
可是時初對他防備很深,他不能衝動,他要慢慢化解她心底的恨意。
而長久之戰是非常有必要的,他不想再看到她眼裡如冰一般的恨意,那樣,他會承受不住,他知道他做錯了事情,可是,若是能反悔。
哪怕失去一切,只要能讓她安然無恙又能如何?
時初雖然頭暈,但是也知道厲晟堯說得有道理,可是莫名的她覺得不能讓男人幫忙,一幫忙有些事情就控制不住,她不能跟這個男人有牽扯。
寶寶會不開心的。
眼眶一冷,哪怕勾了一層醉意,那冰冰涼涼的顏色還是不可抑制的顯露出來:“不需要,我叫朋友過來。”
她推開厲晟堯,然後開始打電話,她在安城朋友很多,可是真正的朋友卻不多,尤其是她離開了近三年時間,記住她的人真不多。
而且她換了手機,除了有虞孃的,其他人都沒有。
可今晚不知道怎麼回事,虞娘竟然關機了。
時初想如果不能回家,那麼去酒店湊和一晚上也好過讓厲晟堯送她比較好,所以這麼想着,她拍了拍John的臉:“John,快起來,咱們不回家了,去酒店睡一晚!”
一聽到這句話,厲晟堯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個女人,她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人就在這裡,她竟然要跟別的男人去酒店!當他死的嗎!男人的眸色,本來染了一層溫情的東西,這會兒寒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