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在這一刻，像是被潑了一盆濃墨。
空的鉛雲愈來愈重，片刻功夫，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一滴雨點落在蘇揚的臉。
一絲、兩絲......
無數的雨絲傾灑下來。
寒風、冷雨、飄雪。
天空的黯淡當然不是因爲黑夜到了，準確算起來，現在也只是方至未時而已，纔剛過晌午，距離夜晚還早着呢。
但是毫無徵兆的，夜幕這樣降臨了。
蘇揚靜靜地看着這斜風細雨。
谷德的劍也已經距離他越來越近。
這一幕詭異的畫面，顯然並非谷德造成的，因爲他現在的神情很詫異，甚至有一些惶恐。
他看着蘇揚的眼睛，那種詭異的感覺更盛了，讓他心裡極其不安。
蘇揚的瞳孔，有血氣在沸騰，其甚至還點綴着一些潔白的點，兩種顏色在黑色瞳孔扭曲相融，而又再度散開。
谷德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種眼睛。
但是隨之而來的死亡迫近感，讓得他的神情微驚，眼露悔意，大喊一聲，便要棄劍逃走。
來不及了。
像那腳下生蓮時一樣。
忽然，他停止了動作。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惘然，彷彿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在這裡。
碧天劍響起一聲清鳴，他再度清醒。
前後不過一瞬間。
但這瞬間，便有可能超脫生死。
一道明亮的劍光，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
鮮血飛濺。
谷德從半空向着地面跌落。
蘇揚神情漠然，根本不準備給對方留任何活路。
明亮的劍光陡然折回，斬向谷德的脖頸。
谷德此時已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一劍逼近，即將落得個身首兩處的下場。
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經勝券在握，爲何突然之間，卻變成了這樣一種局面？
蘇揚的眼睛裡究竟有什麼？
怪異的地方只有一個，谷德相信，一定是蘇揚的眼睛存在什麼問題。
可眼睛能有什麼問題？
不愧是坐照境的強大修行者，在這一刻，谷德竟然提前跌落地面。
便在這一剎那。
嚓的一聲清響！
那道湛然劍光，緊貼着谷德的頭頂疾掠而過，直接洞穿其身後的門柱，將之絞成了碎片！
蘇揚身子微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他仍是不肯罷休。
並未召回碧天劍，他搖搖欲墜的身子突然發力，幾個跨步便迫近了谷德。
凌空一掌，便擊剛剛站起身來的谷德的胸口。
啪啪啪啪！
無數道聲音連續響起，在極短的時間裡，谷德的身體便受到了數十記重擊。
蘇揚出手非常乾淨，看似簡單，谷德卻根本無法避開。
他不停地噴着血，在天空裡帶出一片血雨。
最終，他悽慘地再度倒在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爲什麼......？”
有很多爲什麼，而至於谷德想要問的是什麼，蘇揚似乎很是清楚。
但他並不想解釋，因爲他現在很累，多說一句話，有可能讓這結局翻盤。
對方畢竟是坐照境的強者，蘇揚若是在此刻大意，那真的是在找死了。
蘇揚朝着谷德伸出了手，他當然不是想要跟其握手，自然也不是想要將其拉起來。
而谷德也同樣不會這麼去誤會，因爲很快的，他聽到了一聲劍鳴，飛入堂門的碧天劍，晃晃悠悠，在他眼前滑過，然後落在了蘇揚手。
“你不敢殺老夫......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
不管谷德在叫囂什麼，這都意味着他害怕了，心裡有恐懼。
能夠讓一位問神境界的強者害怕，蘇揚嘴角不由得掛起了一抹笑意。
他往前又邁了一步，劍尖已經直指谷德眉心。
只需要微微用力，便可洞穿谷德的頭顱，讓其身消道隕。
然而便在這時，大衍分舵的大門口處突然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那是參加這場婚事的人又返了回來。
因爲他們察覺到那恐怖的壓迫感不見了，自然以爲是勝負已分，出於好，他們還是暫時忘卻了恐懼，重新踏入院落。
可是眼前一幕，卻是讓他們呆滯起來。
谷德躺着，蘇揚站着，甚至還舉着劍，兩人的勝負似乎已經很明確了。
但這怎麼可能呢？
蘇揚竟然打敗了谷德？！
目睹這一切的猊天王，連續做着深呼吸的動作，他無法容忍，竟連谷德都無法殺掉蘇揚麼？
“蘇揚，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猊天王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雙手負在背後，向着蘇揚走了過去。
算谷德敗了又能怎樣，他完全看得出來，蘇揚也已經到極限，能夠舉起劍來便很是艱難，也許這是最好的剷除蘇揚的機會。
正所謂富貴險求，猊天王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蘇揚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注意力仍舊放在谷德的身，手腕用力，便要斬下去。
猊天王當然是準備着一些說辭的，但是還沒等他說出來，蘇揚已經出劍了。
劍嘯的聲音穿行在院落之。
一道劍光向着癱在地的谷德襲去。
在這樣的距離下，谷德連選擇閃避的時間都沒有。
他只能睜大瞳孔，富含悔意的嘶吼一聲。
鮮血噴濺。
這一刻，蘇揚當着衆多人的面，劍斬問神！
谷德的身軀抽動了幾下，便再無動靜，場間一片死寂。
噹的一聲，碧天劍掉落在地，有血滴濺出。
擡頭看着綿綿細雨，蘇揚忽有一種興致，想要撐開一把油紙傘，然後漫步在雨幕之下。
出了洛陽城，朝着最高的山而行。
山路泥濘，自會難行。
但腳下的路從來不會好走，好走的路，也只是先輩已經走過，已經踏平了所有障礙，才能使得後輩一路暢行。
山間的冷風吹斜了雨絲，打落在山路兩旁樹林的殘葉，發出啪啦的聲音。
這是大自然奏響的樂曲。
雨勢漸大，細細密密的。
蘇揚終將破開雨幕，朝着更高的地方走去。
那裡，有更爲廣闊的天空。
那年寒冬，劍斬問神。
心情很是愉悅。
蘇揚輕輕閉起眼睛，任由那血腥氣撲鼻，任由那雨滴砸落臉，他的嘴角有着無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