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天氣漸暖，但因爲剛剛經歷了許多天的暴雨洗禮，空氣滿是溼意和陣陣冷風呼嘯。
在某一個拐角處，蘇揚和任宏儒、風天星正在默默瞧着那三道入了宮門的身影。
所有人都到齊了，只剩下了紀丹萱。
“方還真和道衍人皆是當世大能，但他們也不過神臺初境的修爲。然而像他們這樣的人物，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們要墮天王更早的邁入神臺境界，算沒能突破境，但尋常的神臺境的強者也不一定會是他們的對手。”
任宏儒遠遠的躬身行禮，哪怕方還真和道衍人並未看到，但他還是很認真的做了出來。
“這兩位都是堪神臺境的大強者，那蕭天城的修爲又在何處？”蘇揚緊蹙眉頭。
任宏儒說道：“大魏的蕭神將，在鎮守邊疆的那一天，便已經邁入了問神境界，直逼神臺境。若非親眼所見，自然無法知曉他的修爲境界，但有極大可能，他已經邁入了神臺境。”
“原來大魏的八神將之間的差距，竟是這般巨大。”蘇揚略微愕然。
“實在是這蕭神將太過神勇，乃是頂尖的修行才。以他的年紀，跨過滄海，甚至達到更高的成也是必然的。”任宏儒說道。
風天星微微蹙眉，道：“所以這蕭天城應該是柳青玄強得多，他們完全不在一個層面，那麼跟南境天元榜首位的白玉琊相，二者孰強孰弱？”
白玉琊同樣很神秘，沒人知道他的極限究竟在哪兒，而且白玉琊要蕭天城年輕得多。
如果按此推算，蕭天城應該會白玉琊更強。
蕭天城被譽爲溫老之下第一人，那白玉琊也在南境的三王朝被譽爲第一人。
同等的讚譽，二者之間誰更強，似乎的確是很值得好的事情。
任宏儒顯然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說道：“如果按天賦，可能白玉琊還要高過蕭神將，但他們兩個究竟誰更強一些，便很難界定了，畢竟他們二人也未曾交過手。”
蘇揚說道：“白玉琊也只是蕭天城的晚輩，拿他們兩人作較有些不妥，但都是第一人的稱號，在我想來，應該還是蕭天城更強一些。”
任宏儒不置可否。
其實蘇揚話出口，自己反而覺得有些不真實，他跟蕭天城談過話，能夠感知到其身那恐怖的氣息。
而在領悟青蓮劍意的時候，他也同樣隱約看見了白玉琊，那坐觀星河，一劍斷星河的畫面，依舊在蘇揚腦海印象深刻，無法忘記。
白玉琊要蕭天城更年輕，那麼按道理來講，也許白玉琊會蕭天城更強，算現在有所不如，假以時日，也會遠遠的超過蕭天城。
天書閣內。
老嫗正在整理卷宗，暮春時節，天書閣內將要有一場考試，這場考試只是爲了確定弟子們修行的進度，然後作以妥善安排。
柳思璇也候在旁邊，除了火蠻仙客外，她應該是唯一的不屬於天書閣的人了。
“轉輪王已死，你日後有何打算？”老嫗看了一眼柳思璇，說道。
柳思璇沉默了片刻，道：“我想加入天書閣，但天書閣新一輪的入閣考覈還有九年，我恐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我現在只想打敗紀丹萱，然後繼續行走江湖，重建渡生門。”
“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自然不會攔你。不管你要走的路是對是錯，外婆都會尊重你的選擇。如今天下大勢有變，若在江湖行走，你理應先邁入問神境界，在此之前，你便先留在天書閣吧。”
老嫗輕嘆一口氣，道：“紀丹萱已經成爲了大衍門新任宗主，大典結束後，她便會回到洛陽。以你目前的修爲境界，並非她的對手，想要打敗自己的對手，不必急於一時，在你沒有邁入問神境界之前，根本沒有資格與紀丹萱交手。”
柳思璇說道：“我知道自己的天賦不如她，但我亦會爲了這個目標不斷前行，終有一日，我會成功打敗她，哪怕不惜浪費一生的時間。”
她有她的倔強，也是屬於她的堅定信仰。
如果她不能打敗紀丹萱，或者無法看開這件事情，那麼她註定成有限。
老嫗沒有辦法幫她什麼，如何走出這個困局，也只有依靠她本人才行。
元娣公主行走在天書閣後山，身邊並未跟着花千柔，也沒有侍候的宮女。
後山很大，天書閣更大，這一座山都在閣內。
她走過一片露出尖筍的竹林，立於一座拱橋，看着下方碧潭清幽。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之際，萬物復甦的同時卻驟起蕭殺，天地間已是多了抹暖意，這暖意與往日不同，往日暖的是身體，燥熱的卻是心。而現如今，這股暖意如一柄看不見摸不着的刀，無形無質，斬着萬物的生機。
柳樹之前還顯得死寂的鳥啼，如今已是零零散散的響着，斷斷續續，想來過不了幾日便會徹底煩擾起來吧。
拱橋下的碧潭岸邊，楚驚天正靜立在一顆茂盛的老柳樹前，一動不動像是入了定的老僧般。
那老柳樹怕是有三百年的歲數了，約莫五人合抱粗細，柳枝如簾垂落下來，天書閣後山這樣的老柳樹足有數十顆，也唯有這一顆最爲茂盛。
“呼！”
直到一縷微風掠過，雖輕，卻仍是吹落了一些柳葉，本是靜立的楚驚天身形霎時動了，他手長劍連鞘豁然刺出，步伐未動，唯有那持劍的右臂連連擡起，快的不可思議。
“噗噗噗噗！”
往往一劍刺出，周遭飄落的柳葉竟是連軌跡都沒受影響，快的無風無聲。
而那刺的，則是瞬間四分五裂，發出蝴蝶煽動翅膀般的悶響。
“百劍！”
口吐出兩個字，楚驚天才睜開眼睛，談不失落，只因出了百劍，只響了九十八聲，漏了兩劍。
腳下，柳葉殘片已堆積了一地，除了楚驚天站立的地方，已無落腳之處，若是仔細看不難發現，那些柳葉有九成九非是完好，除了寥寥漏掉的零星幾葉。
眨眼間斬出百劍，亦是極爲驚世駭俗。
楚驚天的劍快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奈何他似乎並不是很滿意。
他不太懂得何爲劍道，因爲師父並沒有將全部的東西都教給他便去世了，餘下的都是靠楚驚天自己摸索出來。
對他而言，只要能夠殺死人，以最快的速度殺死人，那便是最強的劍道。
正想着再練會，卻被遠處拱橋傳來的腳步聲打斷。
“楚公子瞬息百劍的意境，足可稱得天下無雙。”
元娣公主拍着手走了過來。
楚驚天蹙眉看了她一眼。
天書閣雖然很大，但終究出不過這座山，所以想要找到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元娣公主並未因爲楚驚天的冷漠而生出惱意，反而語笑嫣然的說道：“聽聞楚公子曾跟蘇揚交過手，想來你們是存在一些恩怨，但是那一戰楚公子卻敗了。想必那個時候楚公子還做不到瞬息百劍。”
作爲公主想要調查一個人，自然能夠查得很明白。
雖然楚驚天和蘇揚在洛陽城外那一戰，並未有旁觀者，但終究會有意外發生，會有過路人出沒，遠遠的看到。
“殿下此來，所爲何事？”楚驚天的眉頭皺得更緊。
在戰敗的那一刻，他已經答應了蘇揚，會在天書閣閉關，永遠不會再出去了，自然也不希望旁人來打擾。
元娣公主顯然對於那一戰很瞭解，笑着說道：“楚公子是大才，亦是驕傲之人，總不可能真的一直待在天書閣裡？但凡是驕傲的人，自然希望遇到更強的對手，繼而打敗這個對手。”
“楚公子還有很多的機會能夠打敗蘇揚，難道在有了那個實力後，還要遵守那個諾言，依舊不踏出後山一步？”
楚驚天微微挑眉，他當然會不甘心，會想着再與蘇揚一戰，但目前他沒有更好的理由，去違背自己說過的話。
因爲他自認，目前的自己，依舊不是蘇揚的對手。
“待到日後楚公子打算走出後山的時候，還希望到臨湖小築一趟，我會在那裡恭候大駕。”元娣公主笑道。
“殿下想要做什麼？”
“只是想給楚公子一個打敗蘇揚的機會。”
楚驚天沒有說話，因爲他弄不清楚元娣公主究竟想要做什麼。
而元娣公主也並未多言，直接轉身便告辭了。
在心裡有了這個疑問後，楚驚天在走出後山的那一天，一定會出現在臨湖小築。
不管他出現的原因是什麼，只要他會出現，那麼對於元娣公主來說，此事便已經成了。
她不會去想楚驚天會不會根本不出現，或者並不想走出後山，因爲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像楚驚天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庸碌的過完這一生。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深了，深山萬籟俱寂。
有身着黑衣的少女，提劍走來。
眼前有一座城，洛陽城。
紀丹萱擡頭看着這座城，然後走入這座城。
城外鳥雀啼鳴，嘈雜起來。
{本章完}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