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三五 筱雪番外 四三
“這殿下，老奴有個不情之請”
悅嬤嬤說着就在筱雪的面前倏地跪在地上
見此，筱雪一怔，連忙伸手上前，“悅嬤嬤，你這是作何”
“殿下，你讓老奴說完吧”悅嬤嬤阻止了筱雪的攙扶，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有些青黃的瞳仁望着筱雪，語氣悲憫，“殿下，老奴想請求你，可否能夠等些日子再去樓越國
老奴知道，你和太女夫伉儷情深，但是殿下能不能看在陛下的份上，晚些時候再出門
因爲老奴擔心擔心陛下的身子，恐怕拖不了幾天了”
筱雪渾身一震，眼神倏地變得飄渺了許多
尤其是悅嬤嬤的話，那麼清晰的在告訴她，母皇的身子其實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樂觀
她本以爲，即便是母皇病重，但也不會輕易的離開
所以她才能一直心無旁騖的幫着樓湛出謀劃策
可如今聽到悅嬤嬤這樣的祈求，筱雪的心瞬間就涼了
一股子隨時都要失去母親的傷懷蔓延四肢百骸
在她這麼多年的歲月中，她和夏緋綿之間總是充斥着各種各樣的不和諧和爭端
甚至她經常會強行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行事，完全不顧及母皇的想法
因爲她一直都知道，這個女人是強勢的，甚至是想要掌控一切的
可偏偏她崇尚自由，她不喜歡自己的一切都被人安排好，所以她多少次和母皇的抗衡，到最終都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在數月之前，她有親身經歷了皇爹的背叛，她的身份也在眨眼間就給了她一個致命的打擊
也因爲如此，她一度不想再回到南夏國，但是她心底深處，有總是有那麼些許的不捨
而這些不捨，如今看來，就完全是因爲夏緋綿
不管這個女人的一生有多少的污點，但是歸根結底，對於筱雪來說，她都是一個好母親
即便經歷了曾近蓬萊閣的事件，但也無法抹去她對自己的疼愛和付出
說完話就一直在等着筱雪回答的悅嬤嬤，見她表情不停的變化着，一切她的內心中還在權衡
於是乎，在悅嬤嬤內心一橫之後，她就壓低嗓音，對筱雪再次說道，“殿下，有件事老奴一直都藏在心裡，誰都沒有說過
包括陛下，她即便知道了很多事，但也一直都恍若未聞
老奴希望，接下來的話，若是殿下能夠感同身受的話，還請殿下重新考慮留下來的事情”
“悅嬤嬤，究竟是什麼事”
筱雪看着悅嬤嬤一副無比認真的樣子，心裡也微微好奇起來
她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夠讓她如此鄭重，而且就連母皇也是知道的
旋即，在悅嬤嬤多次欲言又止之後，她狠心咬牙，終於開口，“殿下，不知你可否知道關於自己身世的真相”
話沒說完，筱雪的目光就一瞬不瞬的定在了悅嬤嬤的臉上
說到這裡，其實接下來的話已經不需要多說
很明顯，悅嬤嬤和母皇應該已經都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世，根本就不是南夏國太女的事情
但雖然筱雪的臉色微變，悅嬤嬤的口吻卻始終如初，依舊淡然的說道，“殿下，看來你也已經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實話實說了吧其實當初帝君在出宮之前，就已經將一切都告知了陛下
那段時間，陛下的身體就已經出了問題相信殿下您也應該知道，陛下之所以會如此看重你，原因到底是什麼
當初，老奴始終都記得，陛下對於你和齊楚塵王妃交好的事情非常反對
她並非是想要控制你，而是因爲她不想她的計劃被外人打亂
至於陛下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要不管有多麼困難，她也要將你送上女皇之位
陛下對你如此看重，而帝君在離去之前，說出的那一番話，無疑對陛下是個沉重的打擊
也正是那段時間開始，陛下的身體每況愈下，甚至在你回宮之後，她已經久久不能下地了
前段時間，陛下許是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實，所以她纔要求你寫封信給齊楚國君，希望能夠在臨行前，見他最後一眼
可惜，天意弄人，故人冷漠，陛下終究還是不能達成所願
而相信殿下也知道，在陛下知道了所有事實真相後，對你還是一如既往，這一點其實老奴也非常的意外
但陛下也曾說過，不論如何，她一直都當你是她的親生骨血，哪怕當初帝君說了那麼多足以證明真相的一切，可陛下還是執意的忽略一切
殿下，老奴知道這些話其實不該告訴你，但能否請你看在陛下一片苦心的份上，這一次留在宮內，送她最後一程”
悅嬤嬤的話情真意切，就連筱雪也不得不承認，若是在這樣的事實下，她還是一意孤行的話，恐怕連她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而讓她更爲驚訝的是，母皇竟然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卻依舊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這是她意料之外的
誠如悅嬤嬤所說，或許在她的心裡，一直都當她是自己的女兒看待
可在筱雪越來越冷的感知力，她卻清楚的明白，母皇之所以會選擇視而不見，不是因爲她真的疼愛她，而是因爲時不與待
若母皇的身體一如從前，她想自己的下場一定不會比夏筱凝好多少
當初二皇女夏筱凝的下場，她還一直歷歷在目
母皇爲了能夠保她，不惜利用夏筱凝，甚至沒有任何不捨就將她踢出局外
相比之下，夏筱凝是她真正的女兒，她依舊能如此對待，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爲母皇一直認爲，自己纔是她和凰毅所生下的孩子
越想下去，筱雪就感覺渾身忍不住的發抖
她終究還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存在
只是老天這一次對她偏愛了許多，在母皇已無法身體力行時，纔將一切大白天下
她也因此，保住了自己，也保住了一切
但是，悅嬤嬤這番話說出口，筱雪依然感覺不到任何的慶幸和快樂
她清楚的明白，現在悅嬤嬤是將一道無法迴避的責任強加在她的肩頭，讓她不得不硬生生的抗下
“殿下難道即便如此，還無法讓你改變心意嗎”
悅嬤嬤再次詢問了一句，而筱雪也很快就回神
她緩緩凝聚着視線，瞬也不瞬的看着髮絲蒼白容顏蒼老的悅嬤嬤，口吻輕緩，“悅嬤嬤，我會考慮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殿下，這件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不論如何，這都是前塵往事，就連陛下都默認了，你也不必太過介懷”
當筱雪轉身離開未央宮之後，悅嬤嬤獨自站在大殿中，幽聲喟嘆
而恰在此時，屏風之後也傳來了夏緋綿的呼喚，“嬤嬤”
她匆忙繞過屏風，在走向病榻時，就看到夏緋綿眼角處一道清晰的淚痕
“陛下，您這是”
悅嬤嬤並不知道夏緋綿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只能面帶詫異，睇着她疑惑的問道
而夏緋綿聲音不穩，不住的搖頭，“嬤嬤，爲什麼要告訴她呢我已經成了這樣子，何必要讓雪兒再平添良心的負擔”
“陛下恕罪”悅嬤嬤連忙跪在地上，也是老淚縱橫，“陛下，老奴實在不忍心留你一個人啊
你那麼疼愛太女殿下，不管是否親生，可”
“罷了嬤嬤，你起來吧我這殘破的一生，能走到現在，可算是咎由自取了”
“陛下”
夏緋綿在悅嬤嬤的輕呼聲中，緩慢又沉重的轉過身子，而她似乎努力的想要讓自己保持平靜，可那雙哀慟的雙眸還是泄露了她的情緒
“悅嬤嬤，給朕梳妝後花園的海棠，應該都開了吧你說朕若撒手一走，這偌大的南夏江山，就都壓在雪兒的身上了
這孩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坐穩這江山”
悅嬤嬤強忍着內心的酸澀，含淚反駁，“陛下，您洪福齊天，不會有事的”
夏緋綿目光一窒，便搖頭失笑，“悅嬤嬤，這種話就不必自欺欺人了若朕還能活下去，你又怎麼會讓雪兒留下呢”
題外話:
這是三更今天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