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6章 諸神閉門,仙魔問道

神霄世界天分三重,曰【大赤虛劫至真天】、【星淵無相梵境天】、【諸炁煉性律道天】。

【大赤虛劫至真天】是最高天境,高渺無上,藏於冥冥。無形無跡,沒有具體的空間和時間。非對神霄世界有洞徹根本的理解,不得涉此天境。

若以神霄世界爲樹,以此重天境爲神霄樹的最高枝頭,虎伯卿和帝魔君圍獵姜望的那處混沌世界,便是一枚嫁接而來、繫於此枝的果。

【星淵無相梵境天】是中央天境,星合諸世,天接無窮,爲萬界來處。

最早的神霄之門就推開在此,最先爆發的戰爭,也都在此重天境中。曦光、長夜、明月、時間對流、月門爭奪……包括荊國的飛天堡壘,也都在此修築。

所謂良夜美景,星河燦爛,都是此境風景,照映於下層天境中。

【諸炁煉性律道天】是凡闕天境。神霄生靈仰觀雲海羣星,多至此而止,目不能遠,亦不可更上。他們所討論的“天極”,都在這重天境裡兜兜轉轉。

整個神霄世界,無數生靈活動所導致的世界規則的演化,基本都是在這重天境裡發生。

能夠問鼎陽神的先天神靈,大多也誕生於這重天境。

秦國的“飛雲”“蓋海”,載【割鹿】和【霸戎】之軍,便是自【星淵無相梵境天】下降,穿【諸炁煉性律道天】,鼓破層雲,而至神霄蒼茫之地。

因爲神霄世界諸天自由的特殊性。

秦國要修築的大城,當然不僅僅要牆高城堅,佔據有利地勢、囊括豐富資源。還得是能夠徵調大秦軍隊至此,往來不禁的城池……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神霄之門。

諸天勢力也都以此爲基礎——不能豎天門者,不足以稱制神霄大城。

神霄世界之大地,當下縱橫三十三萬裡,隨着此世的成長,還在不斷擴張。

有四陸,曰“幹天堯洲”“金宙虞洲”“地聖陽洲”“玉宇辰洲”。

又有四海環陸,曰“東極惘海”“西極福海”“南極炎淵”“北極霜溟”。

此外還有四洲所環之內海,其名“荒澤”。

諸神爲至尊神主所修築的【曜真天聖宮】,便坐落在“幹天堯洲”,在始歲高原上,宮闕高聳,塔尖穿入雲天中。

此時衆神落座,代表神霄世界最強戰力的十三尊陽神,都彙集於此,神念瞬息碰撞千百回,彼此爭論激烈!

事實上曜真神主在甦醒的第一時間,就急召諸神,要確立神霄秩序。可惜睜眼遇襲,一觸即潰。

【曜真天聖宮】裡的這些先天神靈,都還沒開始討論要不要去援救神主,就必須要開始下一個議題了——

“作爲神霄世界的原生強者,掌握着此世誕生以來的最高權力,要如何應對已經到來的神霄浩劫?”

先天所孕,謂之“神靈”;後天所修,謂之“神祇”。

二者在力量層次上並沒有高下之分,當然神靈的後天成長更爲艱難,而神祇會更依賴信仰一些……在先天神靈銷聲匿跡的現世,已經沒幾個人記得這種分別了。

但在最高武力都是天生地養者的神霄世界,先天神靈難免自矜高貴。

此刻落座殿中聖臺、執掌相應神霄權柄者,共計十二尊,其名——

困敦、赤奮若、攝提格、單閼、執徐、大荒落、敦牂、協洽、涒灘、作噩、閹茂、大淵獻。

還有一尊先天神靈姍姍來遲,名曰“幹哉”,穿一領青色的神袍,生得堂皇明貴,五官大氣,體態挺拔。一直就站在殿門口,且始終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正在說些什麼“神霄之事,神霄自決也”之類的話。

此尊相傳是【大赤虛劫至真天】落下來的劫氣所化,至今沒誰能夠驗證祂的根底。

因爲神霄世界的高速演化,也就這一百零五年的時間。諸神對於【星淵無相梵境天】,都不能說已經完全掌控,對於【大赤虛劫至真天】的探索,更是十分淺薄。

只是名爲“幹哉”的此尊,向來特立獨行。往時對於曜真神主,也是聽調不聽宣。卻也沒誰介意祂當下的姿態。

相較於現世人族與諸天聯軍一觸即爆的碰撞,神霄世界過去一百零五年演化進程裡的種種征伐故事,簡直像小孩捏泥般幼稚。

在過往的時光裡,先天神靈們也彼此相爭,但從未有陽神隕落。

而當下【星淵無相梵境天】裡炸開的煙火,消逝的虹光……每一尊都是比他們更強大的存在。

此世的先天神靈們,高高在上已久,儼然自居永恆。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感受死亡的威脅,生命本能的恐懼,盪漾在祂們的神性之海。以至於列座於此的諸神,不免有些進退失據。

說投諸天聯軍的也有,說投現世人族的也有,“主持神霄秩序、做戰場裁判”之類的話,倒是沒誰再提及。

至於放棄神霄,逃亡宇宙……多少還是不容易出口。

誕生於此世的先天神靈,與神霄世界有着至爲親密的聯繫。一旦離開此世,必然失去陽神位格。且這種棄世逃界的降格,幾乎看不到重證的機會……不像幽冥神祇那樣,合於諸天萬界的最中心,自身位格雖降,神性卻拔高了,因此有了邁向更高的可能。

對於這些先天神靈來說,不到山窮水盡那一刻,沒誰會做這樣的選擇。

歸根結底,這場諸天亂戰纔剛剛開始,怎麼都得再看看情況。

“好了,別吵了!這樣吵下去徒然浪費時間,到時候宮門被他們推開,就由不得我們再選。”

生得冷豔,以赤色小蛇爲耳墜的【赤奮若】,用一柄玉如意,敲了敲身前的神樹燈臺:“我現在有一個想法,跟你們商量——”

“金宙虞洲太平道的天、地、妖三官,地聖陽洲的天絕劍主,玉宇辰洲的太素玉童,以及這幹天堯洲的先天神靈玄翳、春羨。”

祂問道:“這些都是神霄世界裡,除我們之外的最強者,雖未絕巔,都有絕巔之望。在這決定神霄命運的關鍵時刻,是否有必要請他們過來,共商大計?”

神霄世界的第一縷東南風,胎結靈性,孕育了這尊先天神靈。

【赤奮若】天生有【清明風】的神通,大約也因此心清神明,在這種世界存亡的危急時候,瞧着還是比同坐的那些先天神靈冷靜一些。

祂點名四大部洲的這些強者,但大家都知道,祂其實真正想要邀來商量的,只有三個——太平道的天官豬大力、妖官蛇沽餘,以及天絕劍主柴阿四。

玄翳、春羨不過是真神境界,作爲先天神靈,坐不上桌就沒有硬擠的道理。

神霄世界有原生的妖族、靈族,以及林林總總不同族屬千餘種……像遠古時代的現世一樣,萬族共存其間,唯有天庭高上。

在創造此世的時候,羽禎就已經灑下了無數的種子,靜待它們在時光的滋養下生根發芽——除了人族。

太平道的地官“靈意行”,就是這樣一位神霄世界的天生【靈族】。

其父爲樹族,其母爲靈族,血統並不純粹,故爲族羣憎厭,被棄於荒野。

是一隻很有靈性的老猿養大了他。

長大之後加入一個妖族部落,很快就展現出恐怖的資質,一路飛躍,四十年就已得真,在金宙虞洲也是橫行一時,被視作氣運所鐘的絕世天才。

後來因爲一些事情,和太平道產生衝突,連敗太平七吏中的喜、怒、哀,引來天官親自出手。

雙方不打不相識,他爲天官的理想所折服,加入了太平道。

玉宇辰洲的太素玉童,則是更純粹的神霄生靈,非人非妖非靈,也無關於羽禎所播撒的那些種子。

他是在神霄世界還未誕生、混沌之前的那個階段,在茫茫“太素”中所孕生的靈光,於神霄世界開闢後,降生爲一個似人似妖似靈的童子。

本該是先天神靈的資質,卻遲了三十三年才誕生,顯化爲一個從未有過的種族童形。

抓住神霄初開、高速演化的機會,在不到三十年的時間裡,就修行到類於“真妖”的層次,絕巔幾乎是必然會履足的風景。

此二者強則強矣,原生此世,“不識天數”,難在這“神霄浩劫”之前體現什麼真知灼見。

倒是那三個當初開世之前被扔到此界的妖族,或能對諸天形勢有更準確地認知,可以幫助祂們做出判斷。

名爲【作噩】的先天神靈,穿花衣,罩薄紗,佩金飾銀。穿戴花哨,卻很雄健。

祂坐在面相略顯猥瑣的【困敦】對面,面無表情地瞧着【赤奮若】,眼神相當銳利:“未履絕巔,豈見天之遠?情況已經很緊迫,等不到他們的未來,沒必要叫他們來浪費時間。”

頭戴海藍神冠的【大荒落】笑了笑:“我倒是覺得,不妨一議。無論做什麼選擇,多看看妖族的底細,問問他們的誠意,總不會錯?”

【作噩】的眼睛轉過來,幾乎是釘在【大荒落】的面上:“海族無冤皇主佔壽的‘無常飛甲’借道荒澤,兵臨【星淵無相梵境天】,我們都看得見——你已經做出選擇了吧?”

祂驀地起身,身上佩飾叮叮噹噹地響:“人族必然視此爲【曜真天聖宮】的選擇,而你擅自牽連我們!”

“早在門開前夕,無冤皇主就在封神臺上借夢應水,我沒有拒絕的餘地。但說來說去,我也只代表荒澤,和我自己。”

【大荒落】雙手一分,不慌不忙:“你【作噩】若是已經有了選擇,不妨綁了我,送到現世人族的刀鋒前——只是現世勢力衆多,未知你要入哪處靈牌,爲誰家做奴僕?”

【作噩】瞧着祂:“青穹天國廣納萬方,諸神合流,沒聽說誰是奴僕。倒是封神臺下,誰能自主?蟬驚夢‘奴神’之號,難道是做善事修來?”

【大荒落】笑了笑:“好過現世先天神靈都絕跡,盡是些‘受國所敕’,一紙詔書便飛灰。”

“曜真神主的下場,大家也已經看到了。人族根本不把我們當做可以平等交流的對象,只有逆之則亡的威懾。”

祂坐得端正,其聲朗朗:“我早就得到蟬驚夢的承諾——我等孕生天地,本靈自由,不必受封,而能得神臺供奉。投向諸天,則我亦諸天一部分,神座仍然高舉。投向人族,不免鎖鏈加身,進退從命。做神還是做狗,諸位自決吧!”

【作噩】面無表情:“狗在哪裡都是狗,神在哪裡都是神。跟你投誰無關,只關乎你的本性。你說的蟬驚夢,是那個詐欺北淮營先登覆亡、險至黃雀部族滅絕……所以被妖皇雪藏的蟬驚夢嗎?”

“今啓此尊,又欲坑陷誰家?”

祂搖了搖頭:“青穹神尊超脫無上,大牧帝國雄踞現世,不是妖界那囚籠可比。倒要問你——究竟籠中關的是狗,還是草原上奔跑的是狗?”

與【作噩】對面而坐的神靈【困敦】,這一時扶膝而直身:“神霄世界百花齊放,千族競姿,是現世傳說纔有的風景。若此戰勝者爲現世人族,則萬界混同一色,究竟有幾分可愛?人族只有‘現世’和‘現世之外’,而神霄豈非‘諸天’?”

祂向來不甚端莊,是諸多先天神靈中,最沒有野心的一尊。此刻卻有十分嚴肅:“我等亦非人,縱往現世,只會被捏作泥塑。”

相較於【大荒落】所擺出來的條件,【困敦】一開口,纔算是站在神霄衆神的角度,打中了關鍵。

諸神一時目光交錯,各有所思。

“諸位稍停。”名爲【攝提格】的威嚴神靈,有着琥珀色的眼睛,高大的身形像一塊石頭矗在那裡,此刻擡眼。

祂審視地看着【作噩】:“看樣子你已經選好位置,完全站到了現世人族那一邊。但我有一點好奇——你真的是【作噩】嗎?”

【攝提格】邊說邊起身:“祂在神霄世界最深沉的夜色裡誕生,深愛這個千姿百豔的世界,祂的選擇應該不會只有祂自己的考量。就在去年的時候,祂還跟我說——”

“好了,不用再說了。”【作噩】撣了撣花衣一角,平靜地截停了【攝提格】的質疑,順便擡起手來,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妖族的確在神霄世界有更多先期優勢,對【曜真天聖宮】的滲透,也更進一步。

在場這些先天神靈,會明牌支持妖族的,怕有過半之數。

剩下也基本都是在觀望中,立場搖擺不定。

僅以言語,是不可能再爭回什麼的。

所以祂“不再論”。

這件花衣的顏色,如見秋而衰。此後有狼紋顯在衣上,曳地化作了神袍。

此神袍花紋繁織,顯貴高上,有典型的草原風格。

神袍之下神靈的身軀也發生改變,【作噩】那張大家都很熟悉的臉,變成了另外一個陌生的樣子。

變成一個削瘦但冷峻凌厲的男人。

“本尊亦不想再浪費時間。”

“【作噩】已死,是我登神替之。”

“我乃大牧帝國王帳騎兵統領,蒼狼部騎帥那良,你們也可以叫我……‘忽那巴’!”

曾經的黃河天驕,前途無量的大牧將才,有機會靠自己登臨絕巔的存在。爲了決勝神霄戰場,提前走上青穹天國,繼承了護法狼神之神位。

兼具王庭和神國身份。

在大牧建國以來,祂是第一尊直接參與軍隊、把握軍權的神祇!

大祭司塗扈親自出手,憑藉青穹天國的推舉,在神霄之門推開的那個瞬間,幫他悄無聲息地替佔了【作噩】。

大牧帝國的神霄戰爭,是從【曜真天聖宮】開始。

此刻這位忽那巴負手而前,氣息不斷暴漲。雖然瘦小,卻彷彿不能被此殿容納。

其昂直的身形似一柄凌厲軍刀,切開了諸神複雜各異的視線:“我知道你們或多或少都已經跟妖族接觸過,有些已經締結了前約,還有如【大荒落】,已經在事實上參戰——沒有關係,我們的接觸畢竟晚了一些,若自此回頭,牧國不咎前事。”

“你們也不妨好好想一想,妖族已經被關鎖了好幾個大時代,困在籠中寸步難出,是否真有挑戰現世的能力?他們給出的許諾固然花團錦簇,其中能夠實現的,究竟有幾分!”

“妖族給你們的承諾,牧國都能給。妖族不能給的,牧國也能給。且這些都必然能夠實現。我以大牧蒼狼騎帥、青穹天國忽那巴的身份,稱量此言!亦只此一句。”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此戰是山傾蜉蝣,本尊怕晚去一步,就趕不上分食妖皇之筵。所以沒有太多的時間留在這裡。”

“現在開始表決——我要求【曜真天聖宮】,從這一刻開始,向大牧帝國宣誓效忠!”

祂的眸光在殿中巡迴:“誰反對?”

這次苦心登神,掩飾身份在始歲高原經營,本來大有所圖。想以最小的代價,掌控【曜真天聖宮】,贏得神霄世界原生者的支持。

神霄世界的原生者,反過來也可以影響神霄世界。

倘若四陸五海盡都爲人族舉旗,神霄世界的世界意志也會向人族傾斜。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大荒落】堅定地站在諸天聯軍那一邊;【困敦】似狡實執,應該也跟哪方達成了協議,咬定“百紫千紅”不放;【攝提格】也大約是得到了妖族的提醒,已經對自己的身份生疑……

本來還有慢慢拉攏分化,在【曜真天聖宮】裡掌握更多權柄的過程。

但荊國上來就把曜真神主殺了,且對齊了神霄時間、此刻正以傾國之勢大戰於月門。

這邊就再不能走慢悠悠的路。

所以祂撕破面具!

大牧帝國有在【曜真天聖宮】裡縱橫捭闔的設計,亦不乏以草原鐵蹄踏平始歲高原的凌厲。

在對這些先天神靈的拉攏上,妖族的確下手更早,也更下功夫。

那就不必再以短擊長,玩什麼奪權遊戲……牧國是帶着軍隊來的,要用鐵蹄來叩門!

“豎子狂妄!”

一直就站在大殿門口的【幹哉】,這時猛然昂起頭來,遍身竄遊劫電,怒不可遏:“殺了本世神靈,陰替其名,暗潛身份,攪亂【曜真天聖宮】……被揭穿了還敢在我們面前如此狂妄!以爲殿中盡是你家養的豬狗嗎?”

“須知諸天皆有生之靈,萬界儘自尊之魂。”

祂提起電光錯織的長槍:“我等生來驕傲,不受人族的威迫!”

嘭!

就在【幹哉】的身後,有一尊極致黑暗、散發着毀滅氣息的神像,悄然升起。

高大神像的頭頂位置,站着一個全身裹在灰色厚重長袍裡、連眼睛都不露的人。

一尊神像,一尊人,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是隨着此尊的降臨,整個輝煌燦爛的【曜真天聖宮】,都驟然黯淡了幾分。

此諸外神像也,見神爲燼。

實力強大的【幹哉】警覺回頭,【諸外神像】卻是一個巴掌就甩了上去!

如山如海的神力澎湃在【幹哉】身周,可是那個漆黑的巴掌,帶着極致的毀滅力量橫掃。

太直接,太霸蠻。

黑色吞嚥了一切。巴掌所過之處,萬般神性盡湮滅。

空中只留下一道清晰的、符合【幹哉】身形的白痕——

而這尊特立獨行的先天神靈,卻在大殿之中倒飛,不斷地吐出神血,灑落一路枯枝敗葉般的神性碎片。

當那些屬於【幹哉】的神性碎片都被撕開,才顯出一尊遍身雷紋,額有牛角妖徵的神祇——

【幹哉】早已經死了,被用來製作混沌世界的胎衣,成爲困鎖姜望之囚籠的原材。

縫其神性爲衣,替名而至【曜真天聖宮】的,是妖族陽神【夔徹】。

祂懷着和那良同樣的目的,用了相似的手段,來到始歲高原。但因爲晚一步暴露,所以能夠大義凜然地聲張。

因爲不能暴露自己的力量,所以呼喝卻不真正出手,想着挑唆其祂神靈先來廝殺……不可謂演得不出衆。

但在爲了毀滅神祇而誕生的【諸外神像】之前,祂的掩飾毫無意義。

食肉者最能分辨肉質的不同。

蒼瞑一巴掌就將祂扇出本相來。

然後【諸外神像】走進了天聖宮。

姜望觀河臺上坐道的十年,亦是【諸外神像】屠神滅法,威名赫赫的十年。

這尊代表毀滅的神像走進殿中,順手拽住大門的把環,將天聖宮的大門,緩緩拉上了。

站在神像頭頂上的男人,終於掀開了兜帽,露出略顯蒼白的面容,卻還閉着眼睛——在他睜眼的那一刻,必然要有神靈隕落。

時至今日蒼瞑還是不喜歡說話。

但那良正在殿中,可以替他言。

“既然大家意見這麼不統一……”

那良拔出腰刀,笑了笑:“我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聊好了再出去。”

高闊的大殿此刻顯得如此逼仄,輝煌的天聖宮驟黯如冥淵。

來自大牧帝國的兩尊絕巔,一個擋在門口,一個站在殿中……兩尊包圍了十二尊!

“啊呀……忽那巴!不要這樣兇狠地看着我,我不是你的敵人。”

以赤蛇爲耳墜的【赤奮若】,在這樣的時刻,從聖臺上娉婷起身:“忘了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在下,湘夫人。”

“受大楚太祖所敕,治於湘江。”

“今奉左帥之命,提前進入【曜真天聖宮】,交結有道神靈——”

“噢,我隨身還帶了些……山水敕書。”

祂撕下代表【赤奮若】的神性外殼,顯爲一尊身姿綽約的宮裝美婦,舉着靈光環繞的一大迭敕書,笑眼溫柔:“諸位若是覺得青穹神國不太合適,楚地遼闊,有的是地方敬奉。將來與國同舉,未嘗不能尊極現世。”

神道是牧國的主戰場,但在楚國也有悠久傳承。楚國不會在這個戰場搶牧國的主力位置,卻也要主動地承擔一部分責任……分一杯肉羹。

蒼瞑仍不言語,那良只是一聲嘆息:“我替一個,妖神替一個,湘夫人又替一個——鑼鼓喧天的天聖宮,竟然凋敝至此,叫我哀心!”

大牧帝國的護法狼神環視一週,終於露出狼的眼神:“那這些……可一個都不能再走丟。”

長相本就猥瑣的【困敦】,這時候眉頭沉得根本展不開。

在這一幕出現之前,祂最多就是覺得,可能已經有兩三個先天神靈,先一步投降了哪方勢力。

萬萬沒有想到,死都死三個了!死得悄無聲息,連絕巔潰滅的天地反饋都被掩蓋——從這一點來看,還是曜真神主夠強,死得人盡皆知。

現在祂環顧四周,只覺剩下的這些先天神靈們,看起來也都個個可疑,不知暗中都有什麼動作,究竟歸屬何方……

【困敦】有心作怒,卻恨意茫然。

有心爲神霄,可神霄真還與祂有關嗎?

神靈所居的始歲高原簡直處處漏風!

新生世界的統治者們,在絕巔的戰場只是新兵。

……

……

【曜真天聖宮】大門緊閉,整個神霄世界,四陸五海,億萬生靈,遲遲未有等到始歲高原上,所謂“最高意志”的宣聲。

中央天境,【星淵無相梵境天】種種令神霄生靈驚懼的變化,卻是一再發生。

百年超高速度的演化,羽禎最初播撒的種種,當然還有始歲高原上,【曜真天聖宮】有意無意的引導……四陸五海都發展出了相當程度的文明。

這文明之焰雖也高舉熊熊,但在貫穿兩重天境的裂世雷霆之前,仍然太過微弱,飄搖如螢火。

一刀剖開玄龕關,斬出人族戰士歸途的重玄遵,耐心等到最後一位戰士飛離逃生通道,這才施施然捏碎刀光,轉身踏進了神霄之門。

他走最直接的路,不用太趕時間。

銀白色的大門之後,是一片燦爛星空。

“你知道這一刀意味着什麼吧?”王夷吾的聲音響在耳邊。

重玄遵漫不經心地回眸,看到身量極高的大齊勇毅將軍,穿着一身墨綠色的戰甲,馭馬踏空而來。

那是一匹足有兩丈高、雙眸眸角各帶赤焰一縷的龍鱗妖馬,已經純化了妖性,並不擔心在戰場上受到妖族壓制。

馬上掛刀又掛弓,此人坐得標槍也似,面無表情,只說道:“神霄速勝還好,一旦陷入漫長的拉鋸戰,一旦有慘烈的難以承受的犧牲,就一定會有人把矛頭指向你。”

“因爲你在關門和救人之間,選擇了救人。”

“玄龕關裡活下來的數字,會在另一個戰場失去。”

“你這個愚蠢的選擇,讓人族付出了更多的代價!”

“這種聲音不是誰能夠壓得下去的,這種聲音必然會存在。這就是人性本身。你懂我也懂。”

他明明有很多的情緒,語速卻也像是被快刀精確地分割過,每一句都規整。

就像他坐在馬上,每一個動作都是軍人的典範。

大齊帝國現在通用的新兵訓練圖譜,就是用他的動作來作爲範本。

重玄遵靜靜地看着他,只問:“你怎麼來了?”

王夷吾單手提着繮繩,另一隻手提着大槍,瞧來威風凜凜:“我隨大元帥徵神霄,請調三萬騎爲先鋒,特來助你衝陣——事已至此,我們唯有擊破諸天聯軍的防禦,建立無人可以質疑的武勳,才能將你在神霄門前的選擇淡化。”

他的聲音很平靜,好像勝利對他唾手可得。

軍神的關門弟子,這些年勢頭很好,屢著戰功。

天子曾對左右說,“此吾蓋世戰將。”可見對他有何等期待。

至於天子對左右說的話,是如何能傳出來……最好別問。

重玄遵笑了笑:“我一直覺得,‘勇毅’這個將軍號,挺難聽的。”

“我先一步來尋你,我的軍隊還在後面,需要——”王夷吾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話音未落,連人帶馬已經開裂!

什麼勇毅將軍、龍鱗妖馬,血腥、哀嚎、驚怒、痛心……無一不真。

但重玄遵白衣飄飄,就從這開裂的中間走過,就在鋪開的刀光中,漫步而前。

“沒什麼意思。”他淡聲說:“在戰場上脫離軍隊,這不是王夷吾能夠做出來的事情。你讓我失去了跟你閒聊的樂趣。”

刀光是一條線。

一條筆直的、分割長空的線。

線的盡頭有一隻手,那隻手屬於一個收線的人。

穿着一身不甚規整的冕服,襟帶都系錯了,將衣領拉得很開,露出傷痕累累、但肌肉分明的胸膛。

如此威嚴而又貴重的的服飾,像是胡亂堆在他身上。

君王的冠冕,都穿出了浪蕩子的感覺。

可他又絕不浪蕩,他的表情是認真的。而眼神略有好奇,帶着對重玄遵的不加掩飾的疑問……他好像永遠都有疑問。

或者不能再說“人”了。

因爲他已是萬界荒墓的仙魔君。

在人爲恐怖天君,在魔爲仙魔君……這些年來靜坐魔宮,在諸天幾乎淡化存在的田安平!

整個萬界荒墓,號稱“諸天所墮”,漫長歲月裡也不知積累了多少天魔。

但所有天魔裡,唯有繼承了不朽魔功的那八位,才能稱名“魔君”。

他們也是公認的最強最尊貴的天魔。

身懷不朽魔功者,天然就會對其他魔族產生壓制,亦能在不朽魔功之中獲取強大力量,還可以在魔功的助力下高速成長。

堪稱魔族的“天命所歸”“氣運之子”。

田安平和重玄遵,同在齊國的最頂級天驕之列,同爲大齊頂級名門的公子,曾經在齊國的時候,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有過交集。

在不同的場合,見過不止一次。

如今久別重逢,卻是重玄遵一刀將他斬出本相來。

而他的五指慢慢收緊,毫無波瀾地收走了這條刀光之線。也收走了交織爲屍體、鮮血的污穢的線。

“幻魔君的假面,是絕不會被識破的。按理來說,你的道途最多與他持平,不應該例外。”田安平有一種認真討論問題的語氣,好像他和重玄遵並非相逢絕巔戰場,而是鄰座於稷下學宮。

他誠懇地問:“我很好奇,你是依靠斬妄做出的判斷嗎?”

“我已經給過你答案了。”重玄遵則有些提不起興致的懶散:“我不是因爲斬妄才成爲重玄遵——”

他問:“你是因爲什麼才成爲田安平?”

他是如此的心不在焉,但隨口一問,就問到了關鍵。

田安平這個人非常奇怪。

墮魔是不可逆的事情。從人族到魔族,是根本性的認知的變化。在各種意義上都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人。

可他給人的感覺卻是如此怪異——

他在成魔之前,成魔之後,好像並沒有變化。

明明他已不是他,可是當他走到面前來,你還是會覺得……他就是他,他就是田安平。

或許自我認知從來不會改變他要做的決定。

爲人或者爲魔,被誰愛過或者被誰恨過,經歷過什麼沒有經歷過什麼,好像都沒有關係。好像一生經歷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影響——這怎麼可能?

可他的確就這樣存在着。

好像他生來就是如此,死去也是如此

或許他比魔更魔。

“這也是我長時間都在思考的問題。”田安平顯得興致盎然:“倘若我能研究明白,我是怎麼成爲田安平的,或許我就可以知道,我該怎麼成爲重玄遵,成爲姜望,成爲世上的另外一個人。”

此時此刻不斷有光影偏折,虛空像一條奔涌的河。

兩尊絕巔相對懸立在事實上並不移動的虛空之上。

那不斷曲折的是重力,不斷奔涌的是線條。

他們早就開始交鋒。

“做自己不好嗎?”重玄遵問。

“重玄遵有絕對的自信,從不想要成爲別人。”田安平很有興趣地跟他分享、討論:“但對我來說,我是誰不重要,是不是田安平無所謂,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擁有不同的觀察世界的眼睛。從人到魔,我的世界多推了一扇窗,的確看到不同的風景。但這還遠遠不夠——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的秘密,在狡詐地躲避我。”

重玄遵道:“這個世界沒有秘密。我走到哪裡,哪裡就有答案出現。”

“你不覺得這本身就是一個有趣的問題麼?”田安平興致勃勃地看着他:“爲何你生而斬妄,爲何我充滿好奇?”

“生命的特殊和命運的偶然嗎?”重玄遵若有所思:“不錯的問題。”

“我很願意跟你交流,我對你很感興趣,因爲你是真正的聰明人。這世上的力量不全然依靠力量,思考也是強大的力量。”

田安平讚不絕口,又微微地笑:“你知道我說的是對的吧?你知道我說的事情……那種情況會發生。”

“什麼情況?”重玄遵似笑非笑。

田安平好像全然不在意重玄遵是不是在逗他,回答得很認真:“你在玄龕關救了很多的人,在那一刻被視爲英雄。可是一旦戰局不利,你又會變成罪人。千夫所指的罪人。倘若人族戰敗,你更要遺臭萬世。”

“嗯,你說得對。”重玄遵仰看遠處,而一輪巨大的明月在他身後升起,明月照白衣:“那又如何呢?”

“我喜歡這個回答!”田安平滿意地點頭:“你讓我想起來,我在輔弼樓做研究的那些日子……我研究中的你,就是會這樣回答。”

“你研究過我?”重玄遵看回他。

“很珍貴的樣本,不是麼?整個齊國,值得我深入研究的人……”田安平張開雙手十指,低頭看了看,確認般地道:“只有十七個。”

“我卻沒有關注過你。”重玄遵道。

他不關心那十七個都有誰,他也不關心田安平。

他在明月之下沒有再走,但月相世界裡一切都向他涌來。田安平只是其中的一卷潮汐。

田安平笑了:“這也是你會說的話。而且我相信出自真心。你不是裝腔作勢的那種人。你智慧,優雅,又強大,堅定。”

“我該引你爲知音了!”重玄遵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一起坐下來喝一杯?正好我有些問題想向你討教。”田安平卻很認真:“我知道你最愛喝的酒,是昌國的【千秋】。我特意讓人給你準備了。”

“你的事情不做了?”重玄遵笑了笑:“我是說,你出現在這裡,攔住我,應該不是喝一頓酒就能交代過去吧?”

“我和你同時消失在戰場,兩邊誰也不虧什麼。”田安平道:“我還要跟誰交代?”

“嘖!”重玄遵搖了搖頭:“你這樣的人,竟然會爲魔族出征。”

“就像我也會爲齊國徵夏。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田安平攤了攤手:“我會這樣做,因爲我想要的,能夠在戰爭裡獲得。”

他莫名地笑:“人有時候必須要面對選擇,但每個選擇都是錯的。”

他問:“你拒絕同我飲酒論道嗎?”

在他身後升起一尊戴着恐怖面具的魔尊虛影。

虛影一晃,從中又走出一尊仙氣氤氳、魔氣繚繞的魔君。

對於田安平這種存在來說,思考等同於力量,對世界的認知,等同於他的強大。墮魔的這一步,帶給他觀察世界的全新視角,也的確將他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種本質的強大,更勝於【萬世有缺仙魔功】帶給他的助力。

有的人因爲魔功而強大,而他只需要一雙觀察世界的眼睛。

重玄遵輕輕地搖頭:“別說什麼兩難的選擇,別說什麼‘都是錯的’。你其實和我一樣,從來沒有做過選擇。你會怎麼做,從一開始就很明確。”

就像田安平對重玄遵已經有深刻的瞭解,在這一刻,重玄遵也深刻地瞭解了田安平。

巨大明月如懸鏡在虛空,照得恐怖魔尊和蓋世仙魔都纖毫畢現。兩尊魔相之前的田安平,亦是如此真實具體。

“我們都是走直線的人。”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在走捷徑。”

“只不過對的成了重玄遵,錯的成了田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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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5盟的名字我一時找不到,下回再感謝……

週五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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