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放在殷德懷眼前的石榴,細小圓潤的葉吹風飄蕩,他擡指,把其中一片黃葉摘落,放在大理石桌上,淡淡道:“連耳聽都能虛,那新聞報道的,就一定是真的?”
殷惠蘭內心警鐘作響,一時間不再說話,抿嘴淺笑着,心裡總覺得怪怪的,卻無法說出那個感覺。
過了一會,殷德懷終於把盆栽弄好了,放下剪刀,染上白霜的眉梢放鬆,洗了手後,重新坐了下來,但沒有看她,而是轉眸看向遠處的白楊。
似在跟她說話,卻又像是自言自語,“看前面的梧桐,都已經四月份了,還帶着點褐色,今年的天氣,的確多變。”
他說着,又擡頭看着天空,眸底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小惠,很多時候,人在做,天在看,做人,還是得像梧桐那點,在地底裡深深紮根,才能走得遠,你說,是嗎?”
他嘴角帶着很輕淺的笑意,表情沒有這句話這麼鋒利,十分溫和,就想聊着家常。
殷惠蘭細細端摩他的表情,心裡猛地一震,連拿着茶杯的手也跟着抖了抖,極力平復心情後,她才賠笑道:“爸,你從小就教過我們,做人要腳踏實地,別走歪路。”
當這幾個字從嘴巴說出來的時候,她的心就像被車輪子搌過一般,壓得有點透不過氣。
殷德懷終於展開一抹笑容,又爲她添了杯新茶。
“時間過得真快,回想你們才哇哇落地,還不懂事,沒想到一眨眼,都已經有孩子,女兒都可以嫁人了。”
“是啊,爸,您還年輕,一定還能看到曾孫兒。”終於撇開剛纔沉重的話題,她也暗暗鬆了口氣。
“嗯,希望吧,對了,素素都快畢業了,物色一下好的男孩兒給她,也該是時候了。”殷德懷話鋒一轉,跳到了殷素素那兒。
提着那個丫頭,殷惠蘭就覺得心煩,無語道:“她一直心心念念那個宮祁貄,倔牛一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小貄已經有家室了,素素再怎麼任性,也不可以牽涉到小貄,小惠,你明白嗎?”
殷惠蘭一下子被哽住了,怔愣地看着老爺子。
這個話題,似乎有點敏感。
老爺子聊得越久,殷惠蘭心底,有些頭緒漸漸浮於水面,整個人頓時覺得不好了。
“一念之差,影響的可不止自己,人,不能隨隨便便憑着自己的私心去做不該做的事情,我相信,我們殷家不會出現這樣的人,是吧?”
殷德懷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
“爸,我懂。”殷惠蘭沒什麼底氣,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兩父女聊了很多,但每每一提到一些敏感問題,殷惠蘭就像被她踩中了尾巴,整個人謹慎起來,任誰一看都知道是心裡有鬼了。
回去的路上,殷惠蘭想了很多東西,如果宮祁貄那邊,真的有了父親的幫忙,那很多東西就能說清楚了。
但一提起父親,她只能感到一陣陣的無力感。
回到家,殷惠蘭一進門,就聽到丈夫的怒罵聲,“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能做什麼?”
“廢物!”
王陽明生氣的掛了電話,眸子盯着茶几,一股悶氣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他腳往茶几一踹,站起來就不安地來回走動。
殷惠蘭見此,也沒心情問他是發生什麼事了,只是悶悶的坐在一旁,一句話都不說。
王陽明看她有些反常,走了過去一屁股坐了下來,“你怎麼了?”
殷惠蘭掃了他一眼,重重地吸了口氣,“好煩。”
“老爺子和你說了什麼?”看着她的表情,他已經感到陣陣不安,或許,這是和宮祁貄有關的。
殷惠蘭把今天老爺子和她說的話,全部對他說了出來。
“這不就擺明含沙射影嘛!”聽了她的話,無疑是在他躁動的心增添一把新火。
“宮祁貄背後的人,很可能就是我爸。”她擡起頭,看着他,十分認真地說道。
王陽明一挑眉,眸一眯,默認了,稍後,抱怨了一句,“你爸是整天沒事幹是吧,都一把年紀了,還摻和我們的事情。”
“他一向喜歡宮家那羣人,你不是不知道,宮家兩代,全都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
王陽明沒有說話,坐了下來,十分安靜地,似乎在絲毫着什麼。
“這件事情,要緩一緩了。”殷惠蘭謹慎地說道。
今天父親和自己的談話,無疑就是叫他們適可而止。
“沒了任坤宇,我們的底牌也沒有了。”靠在沙發上的王陽明,無奈地說道。
“所以現在繼續下去,對我們來說也不會有好處,如果順藤摸瓜,肯定會查到我們頭上。”
她小心翼翼地分析着,看樣子,這次的確是要放手了。
王陽明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點了點頭,“這次就只能放過那個姓宮的小子,不過,”他眸色閃過一縷狠光,“下次,他找誰都幫不了他。”
……
大魚一放手,G市這邊的調查就順利多了。
這一週,掀起多日風浪的中天事件,終於在今日稅務局發表的調查聲明,安靜了下來。
稅務局發表聲明,此事逃稅案件,是由中天前財務總監貪污,利用職務,稅務消核,從而套取金額,全部責任由他本人承擔,與宮祁貄沒有任何關係。
稅務局一發話,底下的報紙、雜誌、新聞,全都在報道這個審查結果,還附帶上了任宇坤被相關部門帶走的照片,詳細記錄。
中天這次總算沉冤得雪,公司上下,人人臉上洋溢着久違的笑容,個個見面,都如以往一一打招呼。
晴朗的陽光,穿透落地窗簾,灑落在高級羊毛地毯上。
“祁貄,別鬧了。”坐在他大腿的葉雲裳,推了他一把。
中天終於走出了連日的陰霾,他們這對小夫妻,也能好好的濃情蜜意一番。
“我又不幹什麼,就親一下。”宮祁貄目光散發着飢渴的信號。
對於他這個肉食動物來說,是有多殘忍,現在事情總算要告一段落,他要開犖了。
“一會還要去見記者,你想你的雄矛昂揚視人?”她輕輕掃了一眼他下腹,那兒似乎已經有了點動靜,微微隆起了。
“我就要你。”他強制地扣住她的腦袋,不再給她小嘴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