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會是你一個人的——”她眼眸一紅，儼如一匹被逼急的困獸，眼中帶着可怖的恨意火焰，她望着雲玖遠去的背影，狠狠地咬牙低低道。
一旁的宮女面上露出怯色，“娘娘您……”
“這後宮怎麼會一直一枝獨秀呢？”孫柔卻像是聽不見般，一行眼淚落下，順着臉頰落進脣中，她咬了咬牙，聲音都在抖，“就是玉石俱焚，也不能讓她那麼幸福是不是……”
一陣風吹過，舞亂了她的長髮，那柔弱如白蓮的面容一瞬多了幾分狠厲和陰森。
……
雲皇入住衛國皇宮，雖先前在皇宮中舉辦了一次家宴，但皇上重視皇后，又下旨爲表達對岳父的敬重重視，舉辦了一個宮宴。
專門爲雲皇舉辦了一次，還不等夜國與齊國……衆臣心中有些明瞭，但也覺得無可厚非，畢竟兩國結了秦晉之好，邦交還是私心都是說得過去的。
但是皇上又說了，各位大人都攜帶女眷參加，帖子都有寫每個大臣的髮妻，原因——
當衆臣尤其是楊敬表達不願或是疑惑時，皇上擡了擡眉，聲音清朗帶着笑，回答，“朕深以爲，寵妾滅妻是十惡不赦，正室就應得到重視，朕與皇后作爲典範，衆位愛卿難道與髮妻不和？”
這麼一句話，這麼一大頂帽子兜下來，誰還敢有一個“不”字？
是夜。
鎮國公府內，正院，黑漆漆的屋內，程氏氣息萎靡地跪坐在窗臺上，抱着楊寶兒出嫁前的衣服，眼睛乾澀，當時一夜生出許多白髮，現在就連眼淚也流乾了。只能一遍一遍捧着衣服低低喃喃而語。
低聲吟唱着童謠，抱着衣服輕輕搖着身子。
像是得了失心症般。
門倏地開了，一人立在門口，背對着皎潔的月光。
程氏恍若未聞，“寶兒，乖乖睡……娘抱着你睡，啊……”
“程氏。”門關上，那人走了進來，程氏聞聲便身子一震，順着月光看到面前站着的女子。
穿着寬大的黑色斗篷，大半個臉被遮住，只露出漂亮的脣和秀美的下巴，手中抱着一把琴。
她身後站着一名黑衣女子，手裡持劍。
“程氏，你想給楊寶兒報仇嗎？”女子聲音柔媚又婉轉，帶着幾分魅惑。
聽到“楊寶兒”三個字，程氏臉色一變，抱緊了手中的衣服，臉微微埋進去，眼中乾澀地紅了起來。
帶着漫天的恨意。
“你很清楚，害死楊寶兒的，是誰。”女子聲音帶了幾分縹緲，將琴一橫，但見那從斗篷下露出的七絃琴，琴絃微微泛着熒光，若螢火，她指尖輕輕撥動，琴聲空靈悅耳，但只有主院，這幾間屋子聽得清，琴聲很低。
只見程氏面上一滯，先是眼裡帶了怔愣的恨意，而後便是渾身一僵，手中衣服掉落，呆呆地望着琴絃，神情呆滯，眼神空洞。
女子聲音低柔，一邊撥動着琴絃，彈奏出空靈如夢的曲子，一邊輕聲道，“是楊敬，他與楊扶柳害死你的孩子。他身爲人夫人父，對你不忠不信，對你的子女不慈不愛，沒有盡過一絲一毫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
聲音頓了頓，琴音也隨之變得低迷與哀婉，而程氏也從一開始的神情呆滯，到後面漸漸被女子的話帶入情景中，身子開始發顫，面上露出幾分哀怨與怒恨，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於是女子的聲音再次幽幽響起，帶着幾分嘆息——
“他不教導你的長子，任其成爲遊手好閒之輩，他得罪政敵，卻拿兒子的命來抵，見死不救——他明知貴妃在宮中不好過，卻不提點，更是與楊扶柳**不軌，合起來欺騙你傷害你，也利用了貴妃……可憐的貴妃，被父親利用，被姑母欺騙，成了棋子，沒了作用後，他們就任由她在冷宮中受盡屈辱——你不知道，貴妃死前險些被冷宮的太監給奸辱，若是楊敬與楊扶柳有半點良心，也不至於連一個人都不給貴妃送去照應，害她慘遭欺辱……楊敬囚禁你，如果他不囚禁你，你也可以照應下冷宮中的女兒……可是他不僅沒有，還囚禁了你，打殺了你最後的親信，打斷了你的雙腿……”
“嗚——”女子的琴音開始激盪，帶着悲愴，程氏痛苦地用傷痕累累的雙手抱着頭，發出野獸般的悲鳴，她死死咬着脣，硬是憋出了兩滴淚來。
她面上悔恨，痛苦，殺心交織，神情猙獰扭曲。
她的寶兒，原來在冷宮受了那麼多委屈屈辱！
楊敬，楊扶柳！
“啊——”都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我的孩兒！
程氏脣角咬出血珠子來，一滴一滴落下，落在那地上的衣服上，她痛苦不堪地抱着頭，悲鳴嗚咽着。
女子琴音微停，她指尖顫了顫，掩在兜帽下的雙眼不知是神色情緒在其中，須臾，她才緩緩重新彈起，聲音帶着悲憫，“想復仇嗎——想讓那對狗男女得到報應嗎？我可以幫你。”
話落，琴音止，女子收了手，將琴遞給身後的黑衣女子，雙手攏進斗篷中。
程氏呆呆地放下手，神情恢復了木然，或者說，死灰一片。
但是眼底燃燒的是仇恨的火焰，成爲她衰敗蒼老的面上唯一的亮色。
許久，她才咬着牙，聲音若鬼魅地道，“求你……幫我，我要復仇！我要報仇，我要那對狗男女不得好死！”
“你只需按我所說的去做……”女子低語了幾句，而後望着程氏訝然又驚奇還帶了幾分興奮和躍躍欲試的神情，微微一笑，聲音清靈，“很快，楊敬便會給你醫治你的雙腿，我這裡有一顆藥，能叫你的腿屆時恢復得很快。”
程氏似是已經豁出去了，她現在這般和死了沒兩樣，也不會再有人專門弄什麼毒藥害她了，便直接接過女子白玉般的手指遞給她的藥，眼都不眨一下地便嚥下。
“記住，別露出馬腳，如果你想報仇，就要先學會忍耐，忍耐楊敬的虛僞和無情，裝出柔順——他很可能會對你下毒手，威逼不叫你在宴會上開口，我這裡還有一粒藥，能解百毒，你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