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妮的注意力全都在電視上,沒有留意到這邊,陸禹森就沒走開,接了電話,壓低聲音。“媽。”
“怎麼一直不接電話?我這兩天打了好幾個。”
王文君不滿的聲音傳來。
陸禹森捏着眉心,“忙。”
程澈出事後,他每天都守着程安妮,以及安排戒毒的事,暫時沒有心情做其他事情,公司都沒去,今天把程澈送去戒毒所後才鬆了口氣。
“再忙也不至於連接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吧?”王文君又抱怨了幾句,然後問。“這週六回英國?”
“這週迴不了。”
程澈的事情估計還要一陣子,這個時候安妮肯定不會放心離開海城,但他想帶她一起過去。很多事情,都得儘早說清楚,該面對的要面對。
“我就知道,要不你也不會不接我電話,是她不想我見孫子嗎?”
“不是,這邊有事兒。”
“都是藉口,肯定是她不同意,不然之前說的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她還介意以前的事?你讓她接電話,我跟她說。”
陸禹森看了眼對面,她現在哪有心情談這些?本來就夠煩了,他不想雪上加霜。
“沒有,你誤會了。”
“不是我誤會。她對我有什麼看法,都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但孫子是我的,憑什麼不讓我見?我都沒計較她當年騙我們說流產的事情,她怎麼能這樣做?”王文君的情緒很激動。
“在這事兒上,我已經很忍讓了。你說讓我等等,那我就等着,可她不要太過分。你在海城待得也夠久了,難道打算一直留在那,以後都不回英國嗎?”
“真不是。”陸禹森都疼得更厲害了,手指停在眉頭,擰着。“是我和她的事,跟你沒關係。”
他的意思是不想王文君認爲這事兒是在針對她,但在王文君聽來就變了味。“什麼叫跟我沒關係?那是我孫子。”
“連你都幫着她是嗎?”
“我沒有偏幫任何人。”陸禹森嘆了口氣。
服務員把飯菜端上來了。“您的茄子煲和魚飯。”
“我有事,先不跟你說了,別想太多。”陸禹森掛了電話。
他把茄子煲套餐推到她面前,掀開碗蓋,一股甜膩的香味撲鼻而來,熱烘烘,程安妮皺眉,受不了那味道,有點反胃。
感覺膩膩的。
“吃吧。”
“我吃不下。”她搖搖頭,“沒胃口。”
“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你別逼我好不好?我真吃不下。”她一臉爲難,清秀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成了一張苦瓜臉。
“那至少喝點湯,補充營養。”
他打開湯盅,是綠豆蓮藕排骨湯,清淡一些,程安妮纔拿起勺子,喝了兩口。
味道寡淡,她現在吃什麼都沒感覺。
“那家戒毒所是全國最好的,醫生和護工也是我特意從京都請過去的,專門負責阿澈,一定能幫他戒除毒癮,放心。”
“嗯。”她抿脣,喝了兩口後說,“我也不是不放心,但戒毒太痛苦了,你也看到他今天那樣……我無法想象他現在正在經歷什麼樣的折磨。”
他們是親姐弟,真的存在感同身受。只是想想,她便痛得無法呼吸,她寧願代替他承擔一切痛苦。
陸禹森拍拍她的手,“男人總要經歷一些磨練,一帆風順對他而言反而未必是一件好事。往好的方面想,經過這次,他會學得更謹慎,也會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愛惜家人,這對他的將來有好處。”
她苦笑,“嗯,只能這麼想了。謝謝你。”
“傻瓜,你我之間不需要說任何感謝。你要真想謝謝我,就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心疼。”
“好。”
……
回到家,十點多,程安妮先去洗澡,陸禹森進了小橙子的房間。
“爹地,你回來啦。”
小橙子正披着一件小披風,揮舞着一把小寶劍,上躥下跳。
陸禹森靠在書桌上,環抱雙臂,只穿着一件白襯衫的男人顯得慵懶一些。馨黃燈光在他臉上染了一層,浮動着淡淡的光暈,眼神柔和,盪漾着愛意。
“這是什麼?”
“道具啊。過幾天幼兒園畢業典禮,我要表演話劇。”
“我以爲你會彈鋼琴。”
“嘁,每次都彈鋼琴,那就沒有驚喜了啊。我可是天才兒童,不是隻會彈鋼琴。”小橙子搖搖手指,一副你不要小瞧我的樣子。
“演什麼?”
“保密,到時候你和媽咪就知道了。”小橙子調皮地眨眨眼睛。“我一定要認認真真排練,媽咪看到我表現得那麼棒,她就會開心了。”
陸禹森胸膛一暖,這個兒子太懂事了,讓他感到驕傲。
摸摸他的小腦袋。“你一直都很棒。”
“真的嗎?”
受到誇獎,小橙子兩隻烏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
“當然,你非常優秀,我和你媽咪都爲你感到驕傲。”陸禹森蹲下身,摸着他的頭,視線與他平齊。以一個父親與男人的身份,鄭重地說道:“你是我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小橙子用力點頭。“謝謝爹地,我會繼續努力,永遠都是你和媽咪的驕傲。”
他抱住了陸禹森,這寬厚的肩膀充滿父親的力量,讓他感到安心,他貪戀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染上了一層水汽。
“男子漢,不許哭。”
小橙子吸吸鼻子,破涕爲笑。“我纔沒有哭呢,爹地你看錯了。”
“早點休息。”
“好,爹地晚安,我愛你和媽咪,永遠永遠。”
“我們也愛你。”
幸福,就是最在乎的人都在身邊,就是家。
……
程安妮每天都給戒毒所打電話,詢問程澈的情況,幾天後,在她的再三爭取下,醫生才同意她去探望。
病房內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和一個**頭櫃,任何可能造成的危險的東西都被拿走了。
程澈躺在雪白的**上,正在輸液,臉色比紙還蒼白。原本意氣風發的清秀少年,被毒品折磨得不成人形,瘦削得像個老人。
程安妮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鼻子立刻就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