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凰鳳怡雖然面容憤怒,那一雙杏眼也因爲生氣而圓瞪着,但眸子裡閃爍的光芒,卻是激動而得以的,彷彿抓住了蘇明月什麼天大的把柄,馬上就能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一樣。甚至她的身體都因爲激動而有些輕微的顫抖,指着蘇明月的手指不斷顫動,脣角的弧度冰涼而陰狠:“蘇明月,父皇對你如此看重,甚至封你爲郡主,沒想到你竟然狼子野心,不滿足於此,一心想着要謀奪皇位。”
她彷彿已經看到,凰闕因爲這件事情而爆發雷霆之怒,然後命重兵當場將蘇明月亂刀砍死的場景,忍不住想要得意的笑出聲來。好在她還沒完全失去理智,還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她現在又該有什麼舉動。
她的這所有表現,在外人看來都像是因爲震驚和憤怒纔會有的反應,那顫抖的手指在在說明了她心中的怒火又多旺盛。
可是蘇明月卻知道,她只是抓住她剛纔話裡的一個漏洞,想要藉此至自己於死地罷了。只是,她話裡的真是漏洞嗎?怎麼可能呢,“七公主何出此言,恕臣女聽不懂。”
“聽不懂?哈哈,蘇明月,你現在纔來裝瘋賣傻,不覺得太晚了嗎?”凰鳳怡一口咬定蘇明月現在是在裝傻,眼風掃過自己父皇面上,見他一張臉神色陰沉,明顯是在竭力隱藏怒火,眼底的得意不由得越發明顯,“你剛纔自己口口聲聲說,這隻雪貂乃是因爲真龍天子之氣,纔會甘願被降服,變得如此乖順。而且大家衆目睽睽看的很清楚,剛纔可是你親自馴服了雪貂,那麼你所謂的真龍之氣,不是說的你又是說的誰?”
她這句話音一落,凰闕握着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額頭上隱忍的青筋開始跳動,好像隨時都能爆發一樣。
旁邊的雲妃看的膽戰心驚,目光焦急的在蘇明月身上劃過,見她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似乎沒想到自己無意中說出來的話居然還有這層意思,心中彷彿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攫住了一樣。月兒今日是怎麼了,怎會如此胡言亂語,平日裡她不是這般行事欠妥的人啊。不過雲妃的懷疑也只是一秒,下一秒就給自己找了個藉口說服。到底是還未及笙的小丫頭,有所紕漏也是在所難免。
看在場沒有一個人有解圍的意思,就連凰天爵都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安靜吃喝,雲妃心中不由又有些懊惱,側頭對凰闕柔柔開口,“陛下,月兒她……”
“難道,七公主的意思是,在場沒有真正的真龍天子嗎?”只是她的聲音和蘇明月的同時響起,牽着溫柔和婉略帶焦急,後者清冽鏗鏘充滿疑慮。雲妃驚訝瞪眸看着她,瞬即明白過來她方纔的意思,於是心中放鬆,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不再開口。
倒是凰鳳怡完全沒有想到,蘇明月居然不鹹不淡的問了這麼一句,讓她不管說什麼答案都是錯的問題。說是吧,那分明就是在說沒把凰闕當真龍天子看,這可是比蘇明“一時口誤”更加嚴重的罪名。說不是吧,那她剛纔何必這麼激動的口口聲聲去指責蘇明月。既然她認定凰闕是真龍天子,那麼蘇明月剛纔所說就有可能是指他。而她這麼無端貿然的指責,很明顯就會被當做是別有居心。一時間,凰鳳怡居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在她也不是個絕對蠢笨的人,反應過來蘇明月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引誘自己上當之後,馬上就找到了合適的藉口:“父皇自然是真龍天子無疑,只是若有些人仗着一副天真純善的面孔卻有心想要做出點對朝堂不利的事情,父皇未必能及時發現。”
“公主的意思是,陛下不夠明察秋毫,隨便什麼人都能矇蔽聖聰咯?”蘇明月再一步緊逼。
“父皇自然明斷秋毫,只是有些人最善僞裝城府心機都十分深沉,一時的不查也屬正常。”凰鳳怡咬牙切齒,這個蘇明月,居然這麼犀利,隨時都能從她的話裡找到反駁之處。
聽到她這麼一說,蘇明月露出一抹恬淡溫婉的笑來,似乎格外釋懷:“既然公主也知道陛下明斷秋毫,那麼陛下都還沒說什麼呢,公主何必如此激動。還是說,公主就期待着有那麼一個真龍天子出現,能夠取而代之,拯救公主於水火之中?”
什麼水火之中,在場的人又有誰不知道呢!
凰鳳怡不願和親,自從訂下這件事情之後就在宮裡鬧了不知道多少次。懸樑、絕食、服毒,什麼樣的手段都用過了,最後若不是凰闕一句“你生是巫羌國的人,死了屍體也屬於巫羌國”才讓凰鳳怡看穿此事已無轉圜之地,開始消停下來的話,估計現在凰闕也沒有這麼氣定神閒,居然還有閒心來參加臣子的壽宴了。
這麼一說的話,凰鳳怡說不定還真有這種想法。若是換了個人做皇帝,說不定根本就不願意同巫羌國和親,到時候她自然也就不必嫁到那雞都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父皇,兒臣……”
“公主不必驚慌,陛下慧目之下,又有何事能瞞過呢。臣女方纔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想來陛下定然是不會相信的。”
見凰鳳怡要反駁求情,蘇明月悠悠然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說實話,凰闕原本還真的是不相信,可是她這麼一說之後,再看凰鳳怡確實慌亂無措的神色,凰闕一雙狹長眸子不由眯了眯,露出高深莫測的神色來。看着凰鳳怡的目光也清冷的如同極地玄冰一般,雖然說不是要多憤怒,但卻也能看出一絲厭惡來。
沒錯,這麼一個疑心病很重的皇帝,你單憑紅口白牙的指責當然是不行的了。但是如果當事人自己不爭氣,表現的很慌亂讓他心底的懷疑擴大的話……不過,凰闕縱使心底再懷疑,也不能說明他對蘇明月“真龍天子”這一說就可以置若罔聞,“方纔,你是如何馴服這金線雕的?”
“陛下誤會了,這金線雕並非是臣女馴服,而是陛下您馴服的呀。”蘇明月笑眯眯的解釋,“野記上有講,這金線雕雖然兇猛,但是眼神卻不好,最喜歡撲向穿着鮮豔的人了。今日臣女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衣衫,想必是顏色過於出挑了,這才被金線雕給盯上。若不是關鍵時刻,這金線雕發現了陛下您這位真龍天子在場,臣女此時怕是已經……”
已經怎樣,不用說出來大家心裡也都明白。凰闕擰眉沉思了一下,覺得蘇明月這話說的也頗有道理。方纔那金線雕停在她手臂上之時,確實朝他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這麼說起來,馴服這個畜生的人,確實是自己咯?
“靈允大師,此事當真有此一說嗎?”凰闕心裡雖然已經信了七分,但還是將目光轉向身側的靈允大師身上,詢問他的意思。可見,這位靈允大師在凰闕心中的帝位和分量。
聽到蘇明月的說法,靈允大師宣了一句佛號,目光悠然的投向虛空之上,一副裝逼的模樣,眼風不留痕跡與對面的黃天林對視之後,緩緩點頭道:“陛下,娉婷郡主所說之事在野記之中卻有記載,民間也有此傳聞。據說凡世中的九五之尊都乃是上天派遣下來歷劫的龍子,而金線雕便是此前真正神龍的守護者。有金線雕出現的地方,便有真正的神龍,金線雕也只會爲神龍一人降服。”
蘇明月算是聽出來了,這靈允大師不止肯定了她胡謅的典故,甚至還順勢拍了一下凰闕的馬屁。看凰闕一副高興的找不着北,卻又竭力隱忍的樣子,蘇明月就忍不住想要笑。
凰闕臉上的陰沉褪去不少,蘇明月的說法得到了靈允大師的承認,那麼她就真的不是那個馴服了金線雕的真龍天子。而金線雕出現在這裡,是否預示着自己纔是那個註定的真龍天子呢。
“如此說來,還真是要恭喜父皇,賀喜父皇了。”凰天霖適時的上來賣乖,跪在地上喊了兩聲恭喜,又把臉轉向蘇明月,“不過郡主還是應當愛惜自己纔對,方纔情勢那般兇險,若是萬一這金線雕不能被馴服,那郡主豈非要傷在金線雕爪下了。到時候,璟王兄還不知該如何心疼呢。”
他一句看似平淡的話,又瞬間讓凰闕雲淡風輕的臉瞬間陰雲遍佈。蘇明月和璟王關係親厚,雖說金線雕是往他們這一桌看了一眼之後才被馴服,但是誰又能保證說真正的真龍天子就是他凰闕呢。這裡,可是還坐着凰天爵和凰天霖這兩個正牌皇子呢。而且,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凰天爵到底流淌着怎樣變態的血脈。如果讓金線雕誠服的是他,那……看着凰闕眼神閃爍,蘇明月就知道凰天霖的目的達到了,不由冷笑一聲道:“秦王殿下是在懷疑什麼呢?懷疑陛下不是真龍天子?還是懷疑陛下身邊的侍衛沒能力保護陛下的安全?”
輕鬆一句話偷換了概念,便將凰天霖口中所說拉到御前侍衛的身上。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不滿皇帝身邊的侍衛,想要趁機換成自己的人?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個秦王的野心,可就昭然若揭了。
有時候,蘇明月不得不感謝一下,有一個多疑寡情的皇帝,其實也不是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