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樹林寂寞而蕭索,地上遍佈枯枝斷樹,乾枯的落葉在地上堆積起厚厚一層,積雪落下將萬物凍結,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品 書 網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彷彿上天已經感知到剛剛這林子裡發生了極爲可怕的事情,所以下了一場大雪。大雪之後,樹林中的血腥味都被掩去,包括地上的血跡。可是掩蓋不掉的,是四頭棕熊龐大的屍身,還有留在雪地上那些侍衛們殘破的屍體,以及壓在每個人心上恐怖的回憶。
凰天然此刻心中充滿了後怕,如果那時候不是蘇明月拼死將沈若兮撲下馬,那麼若兮將遭受怎樣的厄運,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林子裡馬兒的嘶鳴,侍衛們瀕死的慘叫,還有沈若兮驚慌恐懼的尖叫,蘇明月被後鮮血淋漓的傷口,一切彷彿近在眼前,逼迫着他不斷回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情。每每想到那頭棕熊長開利爪,撲向沈若兮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像是要從胸腔中衝破出來一樣,腦子裡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思考。
“圍場裡怎麼會出現棕熊呢?不是已經提前讓人清查過了嗎?”目光落在那四頭被獵殺了的棕熊身上,凰天然一貫平和的神色再也不復存在,眉頭皺成深深的川字,對身邊的侍衛吩咐,“你們趕緊去將圍場再清查一遍,以防還有剩下的棕熊存在。如果發現其他兇猛的野獸,不必請示就地格殺。”
還好今日是他們這一隊遇到了,如果是換了陛下那一隊,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不過,今天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
凰天然回想起昨夜璟王找自己密談的事情,又將身旁的冷殤叫來秘密吩咐:“你帶幾個暗衛去將圍場搜查一遍,要是發現可疑的人立刻帶去璟王面前,讓璟王親自審問。”
蘇明月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但如今還因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璟王片刻不離的守在身邊,沈若兮也一起陪同在那裡。不過,他倒是把手下幾個得用的暗衛都交給了他,讓他務必查清楚這背後到底是怎麼會事。雖然他們都知道,此事肯定不是人爲,只是要找出證據,也相當不易。
“然世子,這是璟王殿下射殺棕熊的箭。”一個侍衛捧着四根長箭過來,恭敬的對他開口。
因爲圍場出現了棕熊,凰闕被嚴密保護起來。秦王陪伴在側,璟王又一心照顧蘇明月,所以清理現場和處理後續的事情就都交給了他。
凰天然看着侍衛拿過來的長箭,清潤黑亮的眸子裡掠過一抹光彩。璟王的箭法,還真是讓人驚歎。那麼遠的距離,居然能同時發兩箭,而且還能迅速搭弓再射兩箭。這樣的臂力、目力和百步穿楊的功力,實在非常人可及。看來璟王在沒有恢復行走之前,可是藏了很大的秘密呢。
林默池的帳篷裡,御醫正在忙碌。就連龔畢,也從蘇明月的帳篷趕了過來。
他的傷很重,尤其還傷在頸邊,差一點就傷到了大動脈。
“龔掌令,他的傷實在是太重了,恐怕很難治癒啊!”一位御醫嘆息一聲,手中拿着針,卻猶豫着不敢下手。這樣重的傷,萬一一個不好,害了小侯爺的性命,忠肅侯府還能放過他?
一旁忠肅侯夫人捂着帕子忍不住又是一陣低泣,哭的氣都喘不上來。忠肅侯別無他法,智能眼巴巴的看着御醫:“龔掌令,還請務必治好小兒啊。我就只有這一個兒子,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夫婦……”
語罷,是一串無法出聲的哽咽。爲人父母者,哪有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不傷心的呢!
龔畢明白他們的心情,似乎自從照料雲妃開始,看着蘇明月對雲妃的點點滴滴,看着她們兩人的相處,他越發能明白作爲一個醫者,到底什麼纔是最重要的東西。
帳篷外,何婉婷一直站着,林默池是爲了救她才受的傷,她不可能丟下他不管自己一個人走掉。
可是御醫的話,卻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潑在她身上,讓她從頭到腳一片冰涼。她忘不了危急關頭是他挺身而出拉開了自己,她忘不了他被棕熊打傷渾身是血卻依然拼盡全力射殺棕熊的眼睛救下自己,她努力克服心底的顫抖,告訴自己裡面有那麼多御醫,他肯定會沒事。可是現在御醫的一句話,將她所有壓抑的恐慌都拉扯了出來,赤裸裸暴露在陽光之下。
她是上過戰場的人,見多了鮮血和屍體,可是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像這次一樣,讓她害怕到這種地步。
那種不想失去一個人的感覺如此清晰,分明她這還是第一次與林默池見面,爲什麼他就願意爲了她拼上性命,而她也會爲了他肝腸寸斷痛徹心扉。難道,只是因爲那一紙婚約?
不,直覺告訴她還有更多!
“如果毒手藥王可以……”
龔畢的話,何婉婷沒有聽完,她只知道,毒手藥王現在在蘇明月的帳篷裡,只要請到他,林默池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下過雪的天氣總是黑沉得嚇人。
蘇明月的帳篷裡,她已經從昏迷中清醒過來。蒼白的臉色雖然依舊嚇人,卻不再是毫無生氣。
一睜眼,她就看見凰天爵被倒掉在帳篷的橫樑上,身上插滿了鋼針,如果不是知道那些鋼針都插在不致命的地方,她肯定剛剛醒過來又要大動作的崩裂傷口陷入昏迷了。
“師傅!”嬌嗔的叫了一聲,不用想都知道璟王這副樣子是拜誰所賜。那個毒手藥王,還敢再護短一點嗎?!
見她醒過來,毒手藥王氣鼓鼓的走過來,抓住她的胳膊診脈,片刻後將她胳膊一甩,沈若兮立馬手忙腳亂的接住,小心翼翼的放進被子裡,埋怨地瞪了一眼這個爲老不尊的毒手藥王。月兒現在是病人,他就不能稍微溫柔一點嗎。
“小丫頭,你再瞪我信不信我把你也一起吊起來。”要不是知道月兒喜歡這個小丫頭,他又沒有對女人動手的習慣,早八百年就讓她跟璟王一樣了,還由得她在這裡瞪自己?!
沈若兮縮了縮脖子,轉眸看向蘇明月,眼眶立馬就紅了,眼淚滾落下來:“月兒,對不起!”
“我現在可受着傷,沒辦法給你擦眼淚,你能不能自己擦擦,別哭了?”蘇明月懊惱不已,她救了她,可不是爲了看她在這裡哭的。
胡亂摸了眼淚,剛巧有人掀開簾子進來,看到蘇明月已經醒了,明顯露出一絲喜色,待看到璟王狼狽不堪被紮成刺蝟的模樣,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剛從樹林那邊回來,找你說說發現。”
一羣人眼巴巴的看着毒手藥王,老頭子哼哼兩聲,卻也知道這件事情關係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害了他的寶貝徒弟,所以隨手一甩,一把尖銳的小刀割斷倒吊着璟王的身子。凰天然飄身過去,把人扶着安穩落地,兩人七手八腳拔掉他身上的鋼針,看着他齜牙咧嘴的模樣忍不住又是一陣竊笑。
“發現什麼了?”等到璟王重新穿上那身青色騎裝,又是那個風度翩翩讓人神魂顛倒的王爺。
凰天然將手上一把殘刀遞給凰天爵,緩緩開口道:“這是林默池救何婉婷的時候用的刀,我親眼看見棕熊一掌就把這刀拍成了碎片。”
忠肅侯雖然不是什麼顯貴之家,卻也是世代世襲的侯爵之位,家境殷實那是一定的,身爲侯府唯一的小侯爺,身邊佩戴的刀不說什麼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卻也是上等的精鐵鍛造而成,不至於被一隻棕熊隨手一拍就排成了碎片吧。如此拙劣的兵器,林默池怎麼可能佩戴在身邊,還是在狩獵的時候。
凰天爵把玩着手裡的殘刀,脣角勾出一抹嘲諷弧度:“他們還真是下了血本,看來他們在計劃之處,就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想不只是林默池,你的刀應該也是一堆廢鐵纔對吧。”
難怪蘇明月會和何婉婷、沈若兮抽到同一組籤,這根本就是事先計劃好的。
凰天然抽出腰間的佩劍,隨手砍在一遍的紫檀木桌上,不出意外,劍身應聲斷裂成兩截。
忽然,一道影子從帳篷外快速衝了進來,搶過凰天爵手上的殘刀捧在張鑫,渾身因爲暴怒而忍不住顫抖着。
“月兒,是她!肯定是她!一定是她對不對!”
蘇明月從來沒有見過何婉婷如此憤怒,她知道林默池爲了救她身受重傷肯定對她的衝擊很大,眼下知道誰是兇手,她一時間肯定很難控制。
可是,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也不是抖出一切真相的時候。
蘇明月掙扎着想要起來,凰天爵飛快過去,動作輕柔的扶起她,“何姐姐,你先冷靜一下,我們都知道到底是誰在搗鬼,但是現在你一定要冷靜。我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你放心吧,我不會放過她的。”
就算不是因爲林默池,她背上這幾道血印子,也不能白受了。
何婉婷美豔的面容上露出幾段的憤怒,幾乎剋制不住,身子依舊狠狠顫抖着,似乎有什麼情緒要突破胸腔宣泄出來。
蘇明月知道,再不找個東西轉移她的注意力,她肯定會撐不住的。
“何姐姐,林小侯爺的傷勢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