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更新時間:2014-9-14 13:07:24 本章字數:16210

“大夫檢查了那些東西沒?”水玲瓏追問,按理說,她吩咐膳房的東西應是沒有問題的,龔媽媽和姚欣無冤無仇,也沒理由害她。蕻璩澕曉

金桔很誠實地道:“這回還真是奴婢家主子自己吃壞肚子的,大夫檢查了送來的飯菜和補湯以及龔媽媽的點心,都沒問題。是主子貪嘴兒,喝了海鮮湯,又吃了不少葡萄,大夫說呀,海鮮和葡萄是不能放一塊兒吃的,容易嘔吐。”

水玲瓏濃眉一挑,前幾天二叔送喀什慶送了不少葡萄來,她知道姚欣喜歡吃葡萄,便給她多送了些,但……海鮮湯?府裡好像只有皓哥兒和諸葛鈺愛吃海鮮,她明明吩咐的是烏雞湯纔對。

水玲瓏斂起心底的異樣,去往了膳房。

膳房的人見到世子妃蒞臨現場,全都嚇得呆怔,在她們印象中,膳房這塊地兒,王妃和世子妃從未踏足過,倒是二房的二少奶奶和董佳姨娘跑得略多,不過二少奶奶自打有孕,便也沒怎麼來了。

“世子妃吉祥!”膳房的管事娘子率先反應過來,帶頭行了禮,在她身後,其餘人也跟着行禮問安,“世子妃吉祥!”

水玲瓏清冷的眸光自衆人臉上逡巡而過,不怒而威道:“昨晚是誰負責穆夫人的夜宵?”

鄭娘子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道:“回世子妃的話,是奴婢!”

水玲瓏含了一絲嚴厲的口吻,問道:“我明明讓你燉的烏雞湯,你怎麼送去了海鮮湯?”

鄭娘子的臉一白,低垂着眉眼道:“是這樣的世子妃,烏雞湯被二少奶奶要去了,然後金桔跑來說穆夫人餓壞了,奴婢就把原本打算送給表公子的海鮮湯先給了穆夫人,再然後又燉了一份新的送去了清幽院。”

末了,看見水玲瓏陰沉着臉,又道,“可是湯……出了問題?”

水玲瓏眼底的厲色隱去,溫聲道:“沒,就是問一下爲何不按我規定的送,今後別再這樣挪來挪去了,規定是誰的就是誰的,後來者再要,便讓他排隊等。念你初犯,罰十天月錢,今後膳房別再這麼隨便了,知道嗎?”

鄭娘子的心裡打了個突:“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大概是她草木皆兵了。

又過兩日,姚欣好了些,便去府裡拜見了各位長輩,荀楓是二婚,髮妻是諸葛玲,這沒什麼好避諱的,諸葛玲已死,兒子跟了冷幽茹,姚欣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她很快便適應了自己的身份,荀楓依舊喚“父王、母妃、奶奶、大哥、大嫂”,她卻是喊“王爺、王妃、老太君、世子、世子妃”,與喬慧的溫柔謙恭不同,姚欣非常大氣恬淡,說白了,就是灑脫。

姚欣長輩們見完面,緊接着去往了墨荷院向水玲瓏道謝。

見多了溫柔嫺靜的女子,姚欣這種有心胸勝似男兒的瀟灑女子令水玲瓏耳目一新,水玲瓏很熱情地接待了她:“在府裡可住得習慣?”

姚欣舒暢地道:“還不錯。”

很中肯的回答。

水玲瓏想起了姚俊傑,上回他說這一世與以往她重生的任何一世都有所不同,她沒來得及問具體什麼不同他便被姚大夫人叫走了,水玲瓏心裡一直想再見姚俊傑一面的:“對了,你太爺爺現在還在姚府嗎?”

姚欣搖了搖頭:“沒,參加完冷老太太的葬禮他就不知所蹤了,你怎麼突然提起我太爺爺?”

水玲瓏溫聲道:“老太太的葬禮上,我有緣與他老人家論了會兒禪,心中甚念。”

“噗——”姚欣笑出了聲,水玲瓏愕然,難道自己撒謊撒錯了?姚欣不是個特別愛笑的人,但這回真被水玲瓏逗樂了,“你可千萬別被我太爺爺騙了,他不是和尚!他就愛穿着和尚的衣服招搖撞騙,酒肉葷腥他一樣不戒的!”

水玲瓏捏了把冷汗,清了清嗓子道:“原來如此,我當是哪位得道高僧呢,皮膚也保養得那樣好。”

姚欣實在忍不住了,又笑了兩聲:“世子妃你真是太幽默了……”

水玲瓏挑了挑眉,難道她又講錯了?

姚欣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堪堪忍住笑意,臉都紅透了:“你居然誇一個老人皮膚好,我太爺爺聽到了準高興。”

水玲瓏的瞳仁動了動,疑惑地道:“你見過你太爺爺沒?”

姚欣喘了口氣兒:“沒,他說自己又老又醜,怕嚇到我們所以他都不摘斗笠的。”

水玲瓏暗暗一嘆,天南地北的,他神出鬼沒,怎麼找啊?

姚欣從荷包裡拿出一個帖子遞到水玲瓏手中:“皇后娘娘召我們入宮一趟,你什麼時候有空?”

水玲瓏算算日子,許久不見冰冰了,也甚是想念,遂笑着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下午怎麼樣?”

姚欣閒人一個,自然沒有不妥。

這時,枝繁端了四喜羹過來,雙手呈到姚欣面前:“穆夫人請慢用。”

姚欣微微一愣:“這是……”

水玲瓏的眼底閃過一絲促狹,卻是笑着解釋道:“本來應該是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吃,偏偏你前兩日病了,但我想現在應當可以吃了。”

姚欣的睫羽快速顫了顫,隨性如她也不禁有了一絲難爲情,她硬着頭皮接在手中:“多謝世子妃了。”

水玲瓏鬆了口氣,看樣子二人是真的圓房了,謝天謝地,姚欣你一定要用你無窮的魅力征服荀楓的心啊,我偉大的革命事業可全靠你了!

下午,水玲瓏給哥兒、姐兒穿戴整齊,帶上他們去往了皇宮,一路上,哥兒和姐兒非常興奮,二人咿咿呀呀講個不停,卻沒人聽懂他們在講什麼。

哥兒坐姚欣腿上,一歲三個月的他腿勁兒十足,他抱着姚欣的脖子,跐溜一下便站了起來。姚欣怕他摔跤,忙扶住了他的小蠻腰,他伸出肉嘟嘟的小魔爪,挑開姚欣微微敞開的衣襟,望向裡邊兒的風景,流了一滴晶瑩的口水。

馬車晃動得有些厲害,姚欣權當哥兒想抓什麼東西穩住身形,沒待她反應過來某小色狼流了口水,突然,胸前一熱,赫然是哥兒的小爪子摸了進去。

“呀!”姚欣一個機靈,情不自禁地低呼出了聲。

水玲瓏一手抱着姐兒,另一手立馬將哥兒也撈到了懷裡,尷尬得又好氣又好笑:“諸葛弘你到底遺傳了誰?打小這麼色?”

姐兒就拍手笑他:“色!色!色!”

姚欣也尷尬,昨兒剛完成少女到少婦的蛻變,思想上仍是個黃花大閨女兒,卻冷不丁被丈夫以外的異性襲了胸,雖然是個孩子。

哥兒“咯咯”地笑。

未央宮的柏翠閣,水玲瓏一行人蔘見了一國皇后。

“參加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冰冰穿一件硃紅色宮裝,梳鳳髻,戴鳳冠,華美高貴,端麗優雅,與入宮前那個青澀少女有了天壤之別。冰冰溫和一笑,指了指一旁的雕花冒椅椅,說道:“世子妃和穆夫人請坐。”

賞了水玲瓏和姚欣各一套琉璃杯,又賞了哥兒、姐兒一對金娃娃。

“多謝娘娘!”水玲瓏和姚欣謝過,側身行至冒椅上坐下。

哥兒和姐兒沒那麼規矩,甩開水玲瓏的手便開始在疏明開闊的大廳裡奔走。走着走着,忽然看見一名穿着鵝黃色小宮裙的、長得十分可愛的小公主走了進來。

小公主比哥兒、姐兒大兩個多月,個頭略高,冒出二人小半截腦袋,嬤嬤說今天宮裡會有小夥伴,她連午點都沒吃便跑來了,她烏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看見哥兒和姐兒時驟然一亮,爾後她朝冰冰奔了過去:“母后!”

冰冰穩穩地抱住女兒,慈愛一笑,並指着水玲瓏和姚欣道:“快去見見世子妃和穆夫人。”

看女兒一臉懵懂,冰冰很耐心地教了一遍:“世、子、妃,穆、夫、人,”

小公主默唸幾遍,記住了,她走到二人身前,高高興興地喊道:“世子妃,穆夫人。”

水玲瓏和姚欣分別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送到了小公主手上,水玲瓏送的是一個芭比小玩偶,姚欣送的是一串金玉珠子,但顯然,比起價值連城的珠子,小公主更喜歡幾塊布頭拼成的小芭比,她摸着小芭比,笑容滿面:“多謝世子妃。”

頓了頓,又看向長睫一顫的姚欣,“多謝穆夫人。”

冰冰露出欣慰的笑容:“月娥,帶幾位小主子去御花園玩,本宮與世子妃、穆夫人聊會兒天。”

“是,娘娘。”月娥恭敬地應下,轉身走向哥兒、姐兒,枝繁走出來,一邊牽着一個,與月娥、小公主一道出了柏翠閣。

冰冰又對其餘宮女太監吩咐道:“你們也退下吧。”

“是,娘娘!”

衆人魚貫而出,再沒了外人,冰冰的騰的一下站起來,巧笑嫣然地走到水玲瓏身邊坐下,並看着水玲瓏和姚欣道:“宮裡可悶了,你們怎麼都不來看我?”

水玲瓏和姚欣相視而笑,皇后做成她這樣,也算絕了。

水玲瓏露出一抹笑意:“我瞧着小公主是個可心的,有她陪着,你還悶?”

“也就她能陪着了。”言辭間難掩落寞。

姚欣垂下眸子,沒接話。

水玲瓏握住她的手,關切地問:“皇上很忙嗎?”

冰冰徐徐一嘆:“忙啊,朝堂後宮,他都忙得很,我自打生了小公主便再沒懷孕,太后做主,又升了幾位昭儀、昭容和貴嬪,也不等他翻牌子,直接就每晚送人過去。除了十五、十六,平日也就午膳他會過來陪我和小公主了。”

這是帝王的不得已,特別是一個善良孝順的帝王。

對此,水玲瓏不多做評價,水玲瓏問起了另外一件事:“李妃……很受皇上的器重嗎?”

冰冰又是一嘆:“算是吧,畢竟懷着龍嗣呢,皇上隔三差五也去她宮裡坐坐。”

“那麼顏妃呢?”水玲瓏想起了那名在王府企圖向她學習烹飪技巧的妙齡女子,總覺得那樣執着的女人一旦入宮,不一定甘心屈居下位。

提到顏妃,冰冰的眸光就是一涼:“別提她了!一天到晚仗着自己是太上皇親封的妃子在宮裡橫行霸道,便是連我也不放在眼裡的!無視我倒也罷了,偏偏連太后也動她不得!這才真真兒是惱火!”

毋庸置疑,太后是站在冰冰這邊兒的,畢竟冰冰是姚大夫人的乾女兒,姚家便是冰冰的政治後臺,這點,宮裡的其它妃嬪拍馬也追不上。

冷家明哲保身不參與奪嫡之爭,諸葛家也在老太爺的命令下漸漸趨於中立,荀家早已沒落,而今一枝獨秀的唯有姚家了。姚家一天保冰冰,冰冰就一天穩坐皇后之位,可惜,太上皇一邊重用姚家的同時也一邊對其生出了忌憚之心,這才扶持了新晉權貴顏家,可以說,顏家是牽制姚家的一枚棋子。

理清了思緒,水玲瓏腦海裡靈光一閃,道:“太后是不是爲了制衡顏妃纔將李妃推上位的?”

外邊傳言李妃寵冠後宮,但水玲瓏清楚,雲禮待李妃不過爾爾,真正爲李妃保駕護航的是太后,而顏妃之所以一年多了還沒受孕,恐怕也是太后動了些手腳的。

冰冰難爲情地摸了摸太陽穴:“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聰明?太后不許我談起這個的。”

水玲瓏看着她小女兒家的窘樣,便憶起出閣前二人一起度過的夜晚,忽而十分懷念,但那些單純而美好的日子和歲月一樣一去不復返了。

水玲瓏看了看姚欣,又看了看冰冰,真覺得老天爺有時候安排得特別討巧,身份最尊貴的姚欣嫁作商妻,商賈之女冰冰反而一躍成爲皇后。

冰冰握住姚欣的手,對水玲瓏輕言細語卻眸光堅定道:“欣兒寡言少語的不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在王府你多照顧她。”

姚欣心中動容,脣角揚了起來。

水玲瓏淺笑着點頭:“我很喜歡欣兒的性子,不爭不搶,淡然灑脫。”

姚欣的眸光微微一動,笑意深了幾分。

冰冰將二人的手一起合握掌心,乾脆利落地道:“不管怎樣,我們三個都是最好的朋友!將來有再多的風浪,我們也要彼此信任,共度難關!”

水玲瓏和姚欣交換了一個眼神,異口同聲:“好!”

“娘娘,貴芳殿的女官求見。”門外,忽然傳來小宮女的稟報。

冰冰一聽“貴芳殿”三個字,眉頭便微不可察地一皺:“本宮沒空,她有什麼事就稟報當值內侍!”

小宮女唯唯諾諾地道:“是,奴婢明白了。”

水玲瓏挑了挑眉,貴芳殿居住的不正是三王爺的生母貴太妃麼?三王爺便是曾經的三皇子,因爲利用他算計過荀楓,是以水玲瓏對他記憶猶新,若她記的沒錯,水敏玉入獄後便是他出面將水敏玉送入了一間單獨的牢房。

而聽冰冰的口氣,似乎不怎麼待見三王爺的生母。

彷彿瞧出了水玲瓏的疑惑,冰冰解釋道:“太后發現三王爺居心叵測,便將貴太妃軟禁起來了,這也算是給三王爺的警告,他安分守己,貴太妃便能在宮裡頤養天年;他若興兵造反,太后第一個殺掉貴太妃。因事關重大,我也不敢和貴太妃交往過甚,偏她挑剔得很,今兒屋子裡有蟑螂,明兒院子裡有老鼠,三天兩頭差人往我這兒跑,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和她多親近呢,爲了避嫌,我索性不見貴芳殿的人了。”

水玲瓏不可置否:“能不理就不理吧,免得惹了一身騷。”

“對,管閒事未必就有好報。”冰冰贊同地附和了一句,突然,瞳仁一縮,問道,“對了,你和世子是怎麼回事兒?那些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水玲瓏愕然地看着她。

冰冰就道:“現在連宮裡都傳遍了,說世子不是王妃的親生兒子,又說王爺在喀什慶的元配入京了,現在就住世子的將軍府,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呀?世子和王妃……不是親生母子?這也太……聳人聽聞了!”

水玲瓏並未否認,神色如常地道:“哦,不是親生的。”

傳言是傳言,可真正從水玲瓏口裡得到證實,冰冰還是狠狠地詫異了一把:“那、那、那諸葛汐呢?”外邊兒沒怎麼傳諸葛汐,但她想問。

“也不是王妃的。”

冰冰倒吸一口涼氣:“天啦!王妃嫁給王爺二十多年,竟然沒有孩子!不,現在才懷孕!”

水玲瓏把琰兒早夭的事簡單陳述了一遍,省略了中毒求解藥的過程。

冰冰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那……那現在……王爺的元配回來了怎麼辦?她們兩個都是王爺的妻子,太上皇賜婚時可沒叫王爺休掉元配,那時,王爺也還不是王爺吧,就內定了卻沒頒發詔書。”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爾後:“是啊,只說賜婚,也沒講其他,模棱兩可的故意惹人猜,只是內定了王妃人選非她不可,就像喀什慶不能接受王妃做族長夫人,太上皇也不許上官茜成爲大周王妃。”

冰冰按了按腦袋:“太上皇好狡猾。”

談話間,一名小太監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冰冰的柳眉登時一皺,一股皇后氣場在屋子裡急速散開:“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本宮許你進來了?”

小太監慌忙跪下磕了個響頭,惶惶然道:“不……不……不好了……貴太妃不知怎的逃出了貴芳殿,也逃出了太和宮……”

“既然逃出太和宮了就趕緊通知御林軍抓呀!”

“不是……御林軍去了……可是大家不敢動她……”

“爲什麼?”

小太監掃了水玲瓏一眼,水玲瓏眉心一跳,聽得小太監顫聲道:“貴太妃……貴太妃衝去御花園……劫持了……劫持了諸葛家的小小姐……”

嘭!

水玲瓏手裡的茶杯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陽光明媚,花團錦簇,一身醬色宮裝的貴太妃抱着嚎啕大哭的姐兒,用髮簪抵住姐兒的脖子,目光兇狠地看向衆人:“讓開!都給我退遠一點!不退遠一點我就殺了她!她是鎮北王府的嫡出千金,她死在宮裡,你們全都得陪葬!”

御林軍蠢蠢欲動,卻又不敢上前,就那麼虎視眈眈。

月娥抱着小公主,臉都嚇白了。

枝繁摟緊哥兒,剛剛姐兒被抓走的時候,哥兒居然差點兒跑了過去!

已經被抓了一個,另一個可千萬別掉入陷阱!

而在這些御林軍附近,是一襲深紫色宮裝、容顏清雅的顏妃,和穿着寶藍色宮裝、嫵媚嬌柔的李妃,李妃臨盆在即,一手扶腰,一手託着肚子,二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李妃惡狠狠地瞪了顏妃一眼,滿是嫌棄和厭惡。

顏妃仿若不察,只高傲地看着貴太妃,厲聲道:“貴太妃,有話好好說,你先放了孩子。”

貴太妃嗤然一笑,眼底閃動起無盡的嘲弄,像看着世間最滑稽的笑話一般看着在場的每一個人:“放了她我還能活命?顏蓁你話本看多了吧?”

顏妃的臉色微微一變,故作鎮靜道:“我和她交換,你挾持我也一樣。”

“哈哈哈哈……”貴太妃笑得前俯後仰,“顏蓁啊顏蓁,僞善到你這份兒上需要多厚的臉皮呀?是誰把諸葛小姐推到我面前的?”

顏妃的素手一握,聲線更冷了一分:“你別胡說八道!”

貴太妃笑得莞爾:“我胡說八道?你問問她們,我到底有沒有胡說八道?”

月娥和枝繁齊齊低下了頭,事發之前,她們幾個在草地上玩矇眼睛找人的遊戲,正好輪到姐兒矇眼睛,她們幾個分散開躲在花叢後,姐兒一邊叫一邊摸索,她們發出各式各樣的聲音吸引姐兒。小公主逗趣兒,屁顛屁顛地跑到姐兒跟前想誘惑她摘掉布巾,這樣便也算輸,可姐兒沒妥協,便循聲追着小公主滿處跑。恰巧此時,貴太妃不知從何處突然竄了出來,二話不說地便撲向了兩個孩子。月娥和枝繁隔得太遠,儘管已經拔腿在跑,仍是晚了幾步,貴太妃靠近了姐兒和小公主。

姐兒蒙了布巾不清楚狀況,小公主年紀小也沒生出危機意識,就那麼木訥地看着貴太妃迫向她們。

月娥和枝繁同時失聲大叫:“快跑啊!當心!”

貴太妃的魔爪頃刻間伸向了她們!

說時遲那時快,顏妃忽而飛奔而來,一把抱起了小公主,爾後裙裾一飄,在姐兒面前晃了晃,待到月娥和枝繁再看向那邊時,貴太妃已將姐兒搶在了手裡。

所以,叫她們作證的話,一定就是顏妃將姐兒推到貴太妃手中的。

李妃不耐煩地瞪向顏妃:“都是你做的好事!現在好了,諸葛小姐落入賊人之手了!我看你怎麼像皇后娘娘交代!”

顏妃冷冷一喝:“李婉你不要信口雌黃!”

話落,冰冰像颶風似的衝了過來,爾後不由分說地狠扇了顏妃一耳光!

啪!

清脆的聲響,震得衆人俱是一驚,便是嚎啕大哭的姐兒都一下子止住了哭泣,眨巴着淚汪汪的眸子看着那邊。

顏妃捂住火辣辣的、腫痛的右臉,不可置信地看向素來溫柔、此時卻彷彿變了一個人的冰冰:“皇后娘娘,您爲何打臣妾?”

冰冰的胸口好一陣劇烈起伏,眸子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你居然把諸葛小姐推給賊人,本宮不打你打誰?你知不知道玲瓏都氣暈了!她是本宮最好的朋友,她和諸葛小姐若有個三長兩短,顏妃,本宮叫你抵命!”

貴太妃眯了眯眼,水玲瓏居然暈了?!

顏妃疾言厲色地反駁:“臣妾沒有!臣妾只是太着急救小公主,所以沒辦法管諸葛小姐了!臣妾回過神時,諸葛小姐已經被貴太妃劫持了!臣妾剛剛也想與諸葛小姐換,自己去做人質的!”

貴太妃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看到的可不是這樣,明明是你抱起三公主,又推了諸葛小姐一把,其實我想劫持的人是三公主來着,偏偏你橫插一手,愣是給我換了個人質。”

李妃厭惡透了這個一天到晚裝得深明大義實際也沒多少慈悲之心的女人,遂沒好氣地道:“你別馬後炮了顏妃,你如果真心想救人,爲何不是自己攔住貴太妃?你有機會抱走小公主,爲何沒辦法衝上去與貴太妃較量?我聽說你入宮前曾提出向世子妃學習各種手藝,卻被世子妃直言相拒,你該不會自此懷恨在心了吧!”

顏妃氣得橫眉倒豎:“李婉!”

冰冰厲喝:“顏蓁!她懷了孕,你對她大呼小姐究竟什麼意思?你真是越來越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你和李妃平起平坐,你又有什麼資格吼她?”

貴太妃看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面紅耳赤,心頭高興極了:“我說,你們吵完了,是不是也得分我一點兒空閒處理處理具體事宜?”

冰冰皺着眉頭看向她:“你想怎樣?我警告你貴太妃,趕緊放了諸葛小姐,今天的一切,我以大周皇后的名義向你保證,沒人因此爲難你!便是皇上和太后娘娘那邊我也會一力說服,你不要放棄康莊大道不走,自毀前程。”

貴太妃笑了:“自毀前程?我繼續留在宮裡纔是真正的自毀前程!我這把年紀什麼都不圖了,只圖能夠兒女繞膝、頤養天年,可恨你們竟將我軟禁於太和宮,不許我與兒子、孫子相見,試問,我留在宮裡還有什麼奔頭?說到底,這些都是你們種下的惡果!”

冰冰的臉一白,道:“你想怎樣,快點說!”

貴太妃笑意不變,但不知爲何,大白天的,她穿得週週整整,笑得紅光滿面,可看起來就是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她道:“放我出宮頤養天年!”

冰冰疾言厲色地駁回:“笑話!大周曆朝歷代也沒有太妃出宮頤養天年的先例,你這是要將皇家體統置於何地?又將三王爺置於何地?你難道不怕皇上和羣臣因此懷疑他有逆反之心嗎?”

貴太妃的簪子又朝姐兒的肌膚裡壓了一釐,沒有出血,卻能看出簪子的確和肌膚挨着了,冰冰和枝繁的心狠狠一揪,完全不受控制地來了一句:“不要!”

“哇……”姐兒再次哭了起來。

而另一邊,一片地勢較高的林子裡,水玲瓏搭弓拉箭,瞄準貴太妃的背影,前世打仗時,她就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弓箭手,即便躺在雪地裡執行狙擊任務也從沒失手過,她對自己的箭術非常有信心。但現在,她的心跳開始加速了,因爲敵人的手裡抱着她的女兒,一個弄不好,便會誤傷女兒。

必須一擊即中,否則打草驚蛇,女兒更危險。

水玲瓏在貴太妃身上瞄上瞄下,最終瞄準了她的命門。

打定了主意,水玲瓏深深、深呼吸,將意識融入天地,感受到手裡的箭和她的心跳一般充滿了生命力,這才拉了滿弓,驟然鬆手!

箭氣如虹,劃破長空,彷彿生生將看不見的虛空劈出了一條看得見的能量波動。

冰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她不敢朝水玲瓏所在的方向看去,她只能死死地盯着貴太妃、盯着姐兒,姐兒大哭,她急得冷汗直冒:“你嚇到孩子了,貴太妃!你也是做過母親的人,你好歹對孩子們有點兒憐惜之情,行不行?你提出的要求我會轉達皇上的!你稍安勿躁……”

話音未落,貴太妃的身子狠狠一顫,彷彿有雙巨大的手掌自身後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趔趄朝前栽去,手上的力道便跟着一鬆,姐兒被拋了出去。

冰冰和姚欣同時撲向姐兒,貴太妃穩住了身形,忍住背部的疼痛,揚起髮簪便朝她們胡亂一通狂刺!

但御林軍不會讓她得逞了,御林軍蜂擁而上,在她的髮簪即將刺到一國皇后時,用利劍貫穿了她的身子。

姚欣接到了姐兒,冰冰拉着二人迅速退後。

李妃看着貴太妃突然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嚇得魂飛魄散,當即感覺腿腹一熱,止不住的水流了下來。

冰冰看着她瞬間溼透的裙裾,神色登時一變:“傳太醫!李妃要生了!”

……

姚欣爲救姐兒,胳膊扭了一下,好在並無大礙,太醫開了些跌打損傷的藥酒。

水玲瓏抱着驚魂未定、一直在她懷裡不肯下來的女兒,在雲禮步入後宮之前離開了皇宮,臨走時,她留給了冰冰一張字條。

冰冰坐在產房外的大廳內,攤開水玲瓏的字條,看着上面無情的四個大字,呼吸一瞬凝滯在了胸口。

馬車上,姚欣抱着陷入沉睡的哥兒,問向水玲瓏:“貴太妃爲什麼要劫持姐兒?是不是她想劫持的其實是小公主?”

水玲瓏搖頭:“她誰也不想劫持,她是一心求死。”只有死了,三王爺便再無弱點捏在太后或雲禮手中,“京城要變天了。”

回到王府,去街上打探消息的人也回來了,安平在二進門處恭候水玲瓏,姚欣見水玲瓏有事,便自己先行一步,水玲瓏感激地道:“今天真的多謝你了。”

姚欣隨和地笑了笑:“沒什麼,換做是誰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二人就比別過。

安平將打探的消息如實稟報:“世子妃,奴才去各大酒樓問了,沒查出什麼蛛絲馬跡,這些風言風語流傳了好幾天,很男追溯到源頭,不過,奴才卻向路邊的一名小乞丐打聽到了消息,說是一名戴着斗笠紅衣女子給過他好多碎銀子,讓他在喧鬧的街道與同伴們談論這些,以便令路過的行人聽到。”

戴斗笠的紅衣女子?

水玲瓏眨了眨眼,凝思着道:“知道了。”

“奴才用不用繼續調查?”安平問。

水玲瓏搖了搖頭:“不用了,如今夫人、王妃和世子的事兒鬧得京城人盡皆知,對方的目的達到了,不會再出來等人抓。”

言罷,水玲瓏抱着姐兒,便要帶抱着哥兒的枝繁回墨荷院,安平自身後叫住她:“還有一件事兒,奴才忘了告訴您。”

水玲瓏停住腳步,轉身看向他:“什麼?”

……

天安居內,老太君和諸葛流雲端坐於炕頭,龔媽媽跪在下方的地板上,哭得淚如雨下:“嗚嗚……老太君……王爺……你們一定要替夫人做主啊!夫人招誰惹誰了?那些人怎麼能將那名難聽的話呢?夫人的病好不容易纔有了起色,眼下一氣,又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還吐了血……”

老太君勃然變色:“吐血了?嚴不嚴重?請大夫看了沒?”

諸葛流雲的臉色一沉:“不是叫你封鎖消息,別叫夫人聽到嗎?”

龔媽媽長吁短嘆:“哪裡是奴婢讓夫人聽到的呀,王爺?有人蓄意散播謠言,弄得滿城風雨,別說將軍府了,就連路邊賣小菜的攤販都知道夫人是您不要了的女人啊……”

諸葛流雲的臉色越發難看:“什麼亂七八糟的你也信?”

龔媽媽用帕子擦着淚,嗚嗚咽咽道:“奴婢信不信不打緊,關鍵是夫人聽了難受哇!這換做誰不難受呢?夫人爲您生了三個孩子,又被上官燕毒啞,帶着同樣身中劇毒的女兒遠離大周,夫人吃了多少苦王爺您都知道嗎?可到頭來,到頭來夫人又得到了什麼?夫人從沒想過和誰爭,夫人左不過就這一、兩年了,只想臨死前見見世子、見見哥兒、姐兒和皓哥兒,這又有什麼錯?某些人爲什麼還死揪着夫人不放?”

老太君撇過臉,抹了淚:“外頭說什麼?”

龔媽媽答道:“說夫人從前在喀什慶虐待過王妃,又說世子爺不是王妃親生的,沒資格世襲王府爵位,王妃肚子裡那個纔是未來的王府繼承人!又說,如果世子想繼承爵位也可以,但必須和夫人斷絕母子關係才妥當……”

“胡扯!”老太君氣得狠拍桌面,“真是亂七八糟!茜兒什麼時候虐待過王妃了?都是那些奴才膽大包天欺上瞞下!還有,小鈺怎麼就沒資格世襲王府爵位啦?非得她肚子裡爬出來的纔有資格?說句不中聽的,小鈺纔是諸葛家當仁不讓的長子嫡孫!這爵位是給諸葛姓氏的人,又不是給姓冷的!”

本來,老太君對王妃沒什麼意見,自老太爺點撥後,甚至開始很用心地對待王妃,加上王妃又懷了身子,她是打心眼兒裡看重這個兒媳,可一旦遇到有人擡舉王妃的孩子,將諸葛鈺貶低得一文不值,老太君心裡的負面情緒便被激發出來了。

有時候,挑撥一段關係,就是這麼簡單。

諸葛流雲也納悶了,這些秘辛根本就沒對外公佈,只有王府的幾個主子曉得,誰呀這是?竟把秘辛添油加醋,散播得到處都是!

龔媽媽越說越氣,越氣眼淚越多:“王妃是人,難道夫人不是嗎?王妃何苦揪着當年的事不放?要知道,夫人爲保王府鴻運,是犧牲了陽壽的!當年王妃的孩子又不是夫人弄掉的!王妃憑什麼把帳算到夫人的頭上?王妃對大小姐和世子爺做的事兒,夫人知道後哭了整整三天三天,但夫人可曾像她那樣胡亂報復回去?夫人沒有吧!夫人就想安安靜靜地走完人生最後的歲月,可爲什麼?爲什麼王妃就是不放過夫人?”

老太君和諸葛流雲異口同聲:“你的意思是王妃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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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拆穿陰謀,小鈺護女

更新時間:2014-9-14 13:07:25 本章字數:21102

“當然是王妃啦!除了她,還有誰這麼恨夫人?”龔媽媽信誓旦旦地道。蕻璩澕曉

老太君花白的眉毛擰了擰,作爲旁觀者在看待這件事時,第一反應一定是懷疑嫌疑最大且有過前科的人,想起冷幽茹幹掉過諸葛鈺的三任未婚妻以詆譭諸葛鈺的名聲,老太君就覺得再瘋狂的事兒這女人也做得出來。可另一方面,冷幽茹是孕婦,一個孕婦又怎麼可能有心思算計這些?母親不都以孩子爲重嗎?操心太多對身子不好,尤其她是高齡孕婦就更不能憂思過重了。因此,老太君陷入了沉默。

倒是諸葛流雲一口駁回了龔媽媽的話:“不是她!她沒這麼無聊!”

這些流言蜚語在諸葛流雲看來真真是無聊到了極點,只要他們三個不信,時間久了,大家談着沒意思便會將它拋諸腦後了,冷幽茹和諸葛鈺都不是那種在乎名利地位的人,世子之位在世人眼中是香餑餑,於他們而言不過是過眼浮華。冷幽茹不會爲了爭奪世子之位而惡意詆譭上官茜,而她也明白但凡她想要,諸葛鈺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讓出來,一如他讓出了喀什慶的族長之位一樣。

但具體是誰,諸葛流雲一時也無法下定論,他隱約覺着事情有點兒蹊蹺!可到底哪兒蹊蹺,他得琢磨琢磨。

諸葛流雲走後,龔媽媽一把撲倒老太君腳邊,扯着老太君的褲腿兒,潸然淚下:“老太君啊,王爺現在是愛上王妃了,所以待夫人大不如從前,老太君您是過來人應當明白啊,男人的心裡裝着誰他就一定向着誰,在喀什慶的時候王爺有多維護夫人,現在便有多維護王妃。王爺那兒夫人是指望不上了,求老太君替夫人做主吧!夫人折壽替王府改命,要是沒這茬,王妃怕是一輩子也懷不上孩子!奴婢不求王妃感恩戴德,但也別恩將仇報啊!”

改命的事兒從龔媽媽入府的第一天便捅到每個主子跟前了,老太君耳根子軟,聽着聽着就有些動搖,她的眼珠子轉了轉,問道:“那個……不大可能是王妃吧……你又沒有親眼瞧見,或許就是哪個下人碎了嘴呢。”

龔媽媽苦嘆:“下人?哪個下人知曉咱們喀什慶的秘辛呀?都只有主子們知道!別的主子與夫人都無冤無仇啊,除了夫人!那天,夫人身子不爽,奴婢請王爺前往將軍府探望,您猜怎麼着?”

“啊?”老太君瞪大了眸子。

龔媽媽就道:“王妃愣是攔着不許王爺去呀!王妃說,這是大周,王爺是她冷幽茹的丈夫,她不許王爺去!您瞧瞧,這不是……騎到王爺頭上了嗎?夫爲妻綱,她……她是冷家嫡女怎麼着?難道就能對王爺大呼小叫?”

但凡做母親的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看不慣兒媳騎到兒子頭上,老太君聞言臉色登時一變:“有這回事兒?”

龔媽媽拍着胸脯道:“奴婢敢講一句謊話,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太君幽怨地蹙了蹙眉:“琰兒的死對幽茹打擊太大,她纔有些怨恨茜兒。這樣,我稍後與王妃談談,茜兒那邊你做做思想工作,讓她別往心裡去。”

龔媽媽大驚失色:“老太君,王妃把夫人害得人不輕,就這麼……算了?”

“你想怎麼樣?”老太君再次皺起了眉頭。

龔媽媽道:“起碼地把夫人接回府呀!只有王妃和夫人和平共處了,謠言才能不攻自破!”

老太君搖頭:“這個我可做不得主。”

龔媽媽垂頭喪氣地走了。

她一走,老太君便讓萍兒叫來了冷幽茹。

冷幽茹懷孕四月多,肚子很大很圓,穿着秋裳仍能看出微微凸起的一塊,她放開摸着肚子的手,對老太君行了一禮,輕聲道:“娘。”

神色依舊淡漠。

老太君開門見山地把龔媽媽的話加上自己的理解,以自以爲委婉的方式講了出來:“……幽茹啊,我知道你怨上官茜,你替她撫養小鈺和小汐那麼多年,她突然回來,搶走了一部分王爺的寵愛,你心裡難受,但我和你說,在王爺心裡你是最重要的,你實在沒必要和上官茜賭氣,再者,她也沒幾年活頭了,就讓她安度晚年吧。”

冷幽茹的柳眉不由自主地蹙起:“孃的話我不明白。”

老太君語重心長道:“那些謠言什麼的,你別再散播啦,小鈺也是敬重的,你們雖說不是親生的,到底隔了一層,但比起絕大多數養母子,你們的感情已經很好了。你生了孩子,不論兒子女兒,我們全家都是喜歡的,小鈺也會努力照看他們的,你……”

話未說完,冷幽茹氣得面色發白,甩袖離開了天安居。這是二十多年以來,她頭一回不給老太君面子。

一回清幽院,冷幽茹便冷冷地道:“去接皓哥兒下學,回冷家!”

岑兒不敢有所怠慢,邁起步子便去學堂接了皓哥兒,爾後收拾了一部分貼身衣物和日常用品,叫兩名丫鬟擰上,一起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諸葛流雲原本在書房辦公,得知冷幽茹帶上行禮和皓哥兒離府,他嚇得魂飛魄散,丟了筆便腳底生風衝向了大門。

“冷幽茹!你給我站住!”眼看着冷幽茹便要踏上馬車,諸葛流雲急得吼叫出聲!

冷幽茹下意識地頓了頓腳步,在反應過來那人是誰時卻忽而加大步子上了馬車。

諸葛流雲簡直要氣瘋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行至馬車旁,挑開小窗簾說道:“你你你……幹什麼?”

冷幽茹淡漠地學着他說話:“我我我要回家。”

岑兒和丫鬟婆子們紛紛掩面偷笑。

諸葛流雲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大掌扣住窗子邊框道:“家?這就是你家!你給我下來!”

“別噁心我了,我剛吃了飯!”

“你……你……”諸葛流雲的肺都要炸開了,想起她是孕婦,是高齡孕婦,受不得刺激,他忍!“你……有話好好說,你受了什麼委屈儘管告訴我,我替你解決。”

“哼!”冷幽茹撇過了臉。

諸葛流雲吞了吞口水:“皓哥兒的父親還在府裡呢,你這樣把他帶走,穆華難受,皓哥兒也難受,不是?”

皓哥兒探出小腦袋:“我不難受哦,父親可以去冷府看我的啦!”

諸葛流雲一噎,眼珠子差點兒瞪掉!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皓哥兒抱住冷幽茹的脖子,在諸葛流雲恨不得殺人的眼神裡,笑眯眯地親了冷幽茹一口,爾後氣死人不償命地坐回了車廂。

“穆——承——皓——”諸葛流雲幾欲暴走!

啪!

冷幽茹一把拉下窗板,將諸葛流雲的手指夾在了裡頭,諸葛流雲痛得跳起來:“冷幽茹!”

冷幽茹又將窗板推上去,將他的手指推出去。

諸葛流雲愣了愣神,馬車便已經跑了起來。

諸葛流雲負氣地在原地踱了一個來回,對侍衛長吩咐道:“你們遠遠地跟上,王妃安全抵達冷家了再回來覆命。”

“是!”侍衛長率領九名侍衛,騎着馬朝冷幽茹的馬車追了過去。

皓哥兒沒睡午覺,馬車晃了幾下他便趴在冷幽茹腿上睡着了。

岑兒看了他一眼,再沒什麼顧忌,不屑地罵出了聲:“上官茜可真是好手段!自己散播謠言詆譭自己,讓自己成爲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如此一來,老太君便徹底站在她那邊了!照奴婢說,王妃您真真兒是不該離開王府,這無疑於給那女人挪了地方兒!指不定啊,您前腳剛走,後腳她就屁顛屁顛地住進了您的院子!這種不要臉的女人,憑什麼便宜了她?”

冷幽茹闔上眸子:“查查看,到底是誰散播的謠言?”

“所以……王妃回孃家了?”水玲瓏聽完安平的闡述,不可思議地問出了聲。

安平撓撓頭,道:“是啊,老太君也不知和王妃說了什麼,王妃進去的時候還好好兒的,出來便板起了一張臉,隨後,王妃提前接了表公子下學,一行人匆忙地離開了王府,王爺倒是想攔,可惜沒攔住,王爺便派了十名侍衛遠遠地跟着。”

冷幽茹是個目標性非常明確的人,該害人時絕不手軟,該養胎時也不至於惹是生非,她公然忤逆長輩,憤憤然離府,在水玲瓏的認知裡尚屬頭一回,若非受了天大的委屈,以冷幽茹那種漠然的性子應當不至於動怒到跑回孃家纔對。

不知想到了什麼,水玲瓏說道:“你去大門和側門的門房取這個月的出入登記表來。”

“好。”

安平走後,水玲瓏回往墨荷院,想了想,又改道去往天安居,果不其然,在小路上和陰鬱着臉的龔媽媽碰了個正着。

龔媽媽火氣大着呢,既沒討回公道,也沒令夫人入府,若是夫人仍在外流離失所她便不苛求了,偏偏離幸福這麼近、這麼近!近到她覺得如果不抓住時機都有點兒浪費天神的恩賜!

“龔媽媽。”水玲瓏叫住了她。

這回,龔媽媽沒再撞樹上,她很機敏地停下腳步,看清來人後按住不悅行了一禮:“世子妃。”

水玲瓏牽了牽脣角,似含了一分笑容:“龔媽媽你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出什麼事兒了嗎?”

龔媽媽嘴碎,當即把心裡的苦水吐了出來:“世子妃呀,你別怪奴婢多心,這府裡的形式可比你預想的複雜許多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長了一張漂亮臉蛋,實際卻是蛇蠍心腸,世子妃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咯!”

水玲瓏笑了笑:“龔媽媽何出此言?府裡我得防備誰嗎?”

龔媽媽哼了哼:“不就是王妃咯!她故意散播謠言詆譭夫人,又把王爺迷得團團轉不許王爺和夫人相處,夫人和王爺是夫妻,哪兒有住一座城池卻不見面的道理?”

“是王妃……散播的謠言?不至於吧,她氣得回孃家了呢。”

“那是故意做給別人看,好藉此洗脫嫌疑的!”

水玲瓏瞧龔媽媽咬牙切齒的模樣,心中不禁詫異,她曾經懷疑過這是龔媽媽使的苦肉計,其目的是幫上官茜回府,可如果真是龔媽媽所爲,她談起這事兒不應該一點兒心虛都無。上官茜是不大可能了,諸葛鈺安排了貼身丫鬟服侍,但凡上官茜有個風吹草動,她和諸葛鈺會當先知曉。

水玲瓏現在完全可以確定,是有人假扮了上官茜!

並且直覺告訴她,這人不在王府便在將軍府。

送走了龔媽媽,水玲瓏叫來枝繁和柳綠:“你們暗地裡查查一個月以來府裡都有哪些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比如,誰突然生病請假,誰突然手腳大方,誰又去過平時不常去的地方……還包括她們的衣着首飾都仔細觀察一番。”

枝繁和柳綠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都鄭重其事地應下。

二人剛要走,水玲瓏的眼眸一眯,又道:“穆夫人爲救姐兒受了點兒輕傷,把世子爺親自調配的跌打酒給穆夫人送去。”

枝繁一怔:“大小姐懷疑穆夫人嗎?”

水玲瓏沒接話,而是食指敲起了桌面,這是她每次思考重大問題時纔會做出的動作。

二人不敢有所怠慢,各自分配了任務之後便去了。

夜間,諸葛鈺下朝歸來,水玲瓏把宮裡的事兒與諸葛鈺講了一遍,諸葛鈺的目光一凜,去往了皇宮。

府裡丫鬟婆子衆多,暗地裡逐一盤查,枝繁和柳綠忙得焦頭爛額,連晚飯都顧不得吃,一直忙到大半夜。

這一晚,將軍府的小丫鬟急匆匆地帶來了消息,說有一羣地痞流氓圍了將軍府,朝府裡仍臭雞蛋和爛菜葉,咒罵上官茜狐媚王爺,並用油漆在牆上寫了一句又一句不堪入目的話,大致意思是警告她安分守己,別再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而這個不該招惹的人是誰,昭然若揭。

諸葛流雲坐不住了,已經洗漱完畢打算就寢的他又穿戴整齊去往冷家瞭解情況,誰料,冷家根本不給他開門,任他如何叫囂,甚至硬闖都無濟於事,冷承坤親自坐鎮,愣是排開冷府十八名暗衛,拿刀拿槍擺起了陣法。如果諸葛流雲非要衝破防守,就必須械鬥了。

可冷家和諸葛家真要走到械鬥的那一步,便是向所有人宣告,兩家撕破臉了!

最終,諸葛流雲灰頭土臉地離開,心情無比鬱悶!無比糾結!無比……說不清道不明地窩火!

下了馬車,荀楓自後面叫住他,他回頭,皺着的眉頭微微舒展:“是華兒啊,你這麼晚纔回?天下第一街很忙嗎?”

荀楓瞧着他不大高興的樣子,略顯驚訝地道:“父王,你怎麼了?”

諸葛流雲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麼,你母妃回孃家休養幾天,我剛剛去看了她。”

荀楓眉梢一挑,微微笑道:“今天在擬定賑災物資的清單和押送的具體事宜,我的意思是不走朝廷的路子,派人專人前往災區進行發放,如此便能確保賑災物資能夠全部交到災民手中。”

諸葛流雲顯然沒什麼興趣,擺了擺手,隨口道:“行,你是有個主意的,你掌管天下第一街兩年,從沒出過岔子,賑災物資的事兒你看着辦吧。”

荀楓的瞳仁動了動,又道:“但是需要您蓋章,我定的是明早發,天色這麼晚我不好打攪大嫂。”

王府印鑑共有母印鑑和子印鑑兩種,母印鑑的權威大於子印鑑,不過一般水玲瓏做了決定的事兒諸葛流雲都不會反駁,以往荀楓儘量找水玲瓏蓋章,偶楓回來晚了便找諸葛流雲。

諸葛流雲按了按額頭,有些累乏:“你隨我來吧。”

水玲瓏出了枝繁的房間,安平捧着近一個月的門房記錄來了:“世子妃,奴才剛剛看了看,把除開膳房和雜役房、天安居、主院、墨荷院的之外的出入記錄用硃砂圈了圈,您請過目。”

水玲瓏讚許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心了。”

各房各院都有自己的對牌,拿了對牌出府購買胭脂水粉,或綾羅綢緞,甚至單純地逛街遊湖也並非不可,比如九月份,安郡王就帶喬慧出去了八次,甄氏獨自出府了十一次。

水玲瓏翻着頁碼,目光掃過一個名字時便有些移不開了。

她探出蔥白指尖,在名字上緩緩遊離,腦海裡浮現了一些曾經被忽略而今卻慢慢清晰的畫面。

思量間,枝繁和柳綠回來了,柳綠重點查了膳房,她稟報道:“膳房沒什麼異常,就是最近二房老往膳房跑,大概是二少奶奶有孕的緣故。”

水玲瓏緩緩地眨了眨眼,看向枝繁:“你又查到了什麼?”

枝繁答道:“楓院那邊兒奇怪得很,董佳姨娘竟然去過,說是郡王吩咐的,送些宵夜給姑爺,奴婢記得有一回送宵夜去楓院,無意中看到桌上擺放着菜餚,奴婢權當是姑爺自己在膳房要的,而今想來,卻極有可能是董佳姨娘送的。”

水玲瓏狐疑地挑了挑眉,安郡王什麼時候這麼關心荀楓了?

紫荊院,董佳琳對着痰盂一陣狂吐,幾乎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杏兒忙遞過一杯溫水:“姨娘,你漱漱口。”

董佳琳直起身子,接過水杯,卻剛一聞到那股熱氣又猛地吐了起來。

杏兒嚇得渾身發抖:“姨娘……你……你這……要不……要緊?”

董佳琳漱了口,用帕子擦了擦嘴,眸色深邃道:“有什麼要緊的?我不過是吃壞了肚子,和穆夫人一樣罷了。 ”

杏兒戰戰兢兢地點頭,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自從董佳琳威脅了她一番之後,她便徹底倒戈董佳琳了,她的身家性命和董佳琳的牢牢掛鉤,所以,她打心眼兒裡希望董佳琳前途無量,只是,太冒險的東西她瞧着心裡打鼓……

董佳琳其實並不比她強多少,但好歹能夠控制:“東西都處理好了沒?”

杏兒答道:“處理好了。”

董佳琳放下帕子,對着銅鏡理了理衣襟,面色如常地走出了淨房,剛一坐下,水玲瓏帶人進了屋子,董佳琳和杏兒俱是一驚,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氣勢洶洶的水玲瓏。水玲瓏看都懶得看她們,只道:“給我搜!”

董佳琳駭然失色:“世子妃,你要搜什麼?這是我的房間,你怎麼可以……隨便搜我的東西?二夫人知道嗎?二少奶奶知道嗎?”

水玲瓏根本不理她,她剛去問過喬慧了,安郡王從來就沒讓誰送過宵夜去楓院,而且喬慧也從沒主動要過什麼烏雞湯,這個董佳琳……很有問題!

葉茂、枝繁和柳綠帶着幾名墨荷院的丫鬟在紫荊院展開了一系列緊鑼密鼓的搜查,巨大的動靜驚擾了甄氏、安郡王和喬慧,幾人不約而同地來到現場,均對水玲瓏的行徑表示不理解。

甄氏的眉頭一皺,陰陽怪氣道:“玲瓏啊,雖說你當家,可這好歹是二房,你來搜查之前是不是得先和小慧通口氣兒啊?”

拿喬慧做筏子,實際是在告訴水玲瓏二房當家作主的她,水玲瓏這麼目中無人、不敬長輩會否太囂張了些?

水玲瓏從容淡定地道:“二嬸,事出突然,我怕有人銷燬證據這才急衝衝地跑來,若是有考慮不周的地方還請二嬸見諒。”

這話受用,甄氏原本也不是非得和水玲瓏對着幹,水玲瓏是主母,她愛搜哪兒搜哪兒,她管不着,只是面子上有些掛不住,現在水玲瓏給了她臺階下,她沒理由不識擡舉。甄氏笑了笑,道:“不知玲瓏說的什麼證據呢?莫不是這紫荊院出了什麼不乾淨的人,辦了不乾淨的事兒?”

水玲瓏語氣如常道:“得搜完了才知道。”

不多時,柳綠擰着一個包袱出來了:“世子妃!奴婢在雜物間發現了這個!”

衆人先是惋惜地看了柳綠一眼,爾後才順着她的話注意到了她手裡的東西。

安郡王和喬慧面面相覷,不清楚怎麼回事兒。

甄氏的笑容一收,順勢望去,就見柳綠抖落了包袱,掉出一件紅色裙衫和一個紅紗斗笠,甄氏疑惑:“衣服?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董佳琳和杏兒尾隨而至,看着那一地衣物,下意識地便矢口否認:“這……這不是我的東西……”

水玲瓏的眸色一厲,道:“你當然不會承認這些是你的東西了!哪個做賊的會指認自己的贓物?”

董佳琳臉上的血色霎那間褪去:“贓物?我……我沒有啊……世子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些真不是我的東西……”

水玲瓏冷聲打斷她的話:“不是你的會是誰的?我派人去查到底是誰散播了詆譭夫人的謠言,便查到了一名穿紅衣、戴斗笠的女子!要不是我查了門房的出入記錄,我根本想不到你的頭上!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想抵賴嗎?”

甄氏看着這套風格十分熟悉的行頭,歪着腦袋想了想,隨即恍然大悟:“你……你扮成夫人……散播謠言?”

這要是被王妃查到,豈不是恨死夫人了?天啦!怎麼會這樣?

安郡王的濃眉高高蹙起:“董佳琳,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她和王妃無冤無仇,和上官茜無冤無仇,挑撥了她們二者的關係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安郡王這話與其說在問董佳琳,倒不如說在問水玲瓏。

董佳琳是二房的人,甄氏曾經和王妃有過一點兒摩擦,所以,甄氏也有刺激王妃的嫌疑,他相信自己娘是清白的,可有時候人言可畏,王妃和上官茜不也被流言蜚語給逼得焦頭爛額?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切只是一場誤會。

董佳琳跪在地上,垂着眸子哭泣:“沒有啊,真的是一場誤會,我不清楚這衣服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性子難道郡王和二夫人你們不瞭解嗎?我一心只求安穩,便是與二少奶奶爭寵我也是沒有過的。自從二少奶奶有孕,我天天盡心盡力地伺候,卻又不刻意向郡王獻媚,這些,難道你們能夠否認嗎?”

喬慧無言以對,董佳琳好像……的確很與世無爭,這點他們當真無法否認。一個在二房都不爭的人,又怎麼會跑到長房胡鬧?她圖什麼?

水玲瓏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正色道:“你天天盡心盡力都盡到楓院去了!你明知穆夫人愛吃葡萄,卻故意要了膳房爲她準備的烏雞湯下麪條給小慧,膳房的人就退而求其次送了海鮮湯,啊,不對,是你煽動膳房的人給她送的海鮮湯!”

董佳琳的身子猛一個激靈,渾身的汗毛豎了起來:“沒……世子妃,我們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非得這般污衊我,污衊二房?”

甄氏的眸光微微一動,似笑非笑地道:“玲瓏啊,這東西該不會……是誰故意放那兒的吧?”

水玲瓏收拾人的本事她不是沒見過,手段毒辣,心腸也夠狠,她若真存了心思整二房,來一出栽贓陷害又如何?

水玲瓏冷冷一笑:“二嬸,你這話講得好沒道理!我故意栽贓董佳琳有意思麼?我若真想害二房,我不如栽贓二嬸比較靠譜吧,畢竟二嬸纔是二房的當家人,董佳琳只是一房妾室,並不足以代表二房的立場!”

甄氏的腦門兒一清,是哦,一個妾嘛,錯了就錯了,和二房的立場無關!指不定是馮晏穎指揮董佳琳這麼幹的,其目的就是挑撥冷家和諸葛家的關係,她可不能忘了,曾經姚成和諸葛汐鬧彆扭時,諸葛家吞了姚家多少家產!而這些家產,大多是姚家二房在打理。

不得不說,甄氏的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

董佳琳辯駁無力,只得楚楚可憐地抽泣:“我真的不知情啊……也許是誰哪個下人弄的……”

“下人?你說的是她嗎?”水玲瓏一臉肅然地指向了扒着門廊觀望的杏兒,杏兒驚嚇過度,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董佳琳一層一層地冒着冷汗:“世子妃,你口口聲聲說我害穆夫人,說我穿這種奇怪的衣裳散播謠言,但我和她們無冤無仇,着實沒理由跑去構陷她們!膳房那次,真的是巧合,二少奶奶在婚宴上吃的太少,我擔心她餓壞肚子,這才下了一碗麪條送去,孕婦爲大,我當時也沒顧忌那麼多。若非說我有錯,那就是我不夠重視穆夫人吧,覺着她又不算王府的人,二少奶奶纔是!至於這套衣服,世子妃,我真真兒是冤枉!”

水玲瓏走到她面前,掐住她尖尖的下顎,聲若寒潭道:“撬開你這張嘴,我有的是辦法!別以爲你大哥是禮部侍郎,是皇上眼前的紅人你就給我把眼睛長到了頭頂上!阿訣如果不是我五妹心儀的對象,皇上會高看他一眼?皇上不過是賣了皇后娘娘面子,待未來的堂妹夫好些罷了!”

因爲水玲瓏的靠進,一股濃郁的奶香味兒撲鼻而來,董佳琳胃裡一陣翻滾,想要拼命忍住卻是來不及,“哇”的一聲吐在了一旁的地上。

衆人齊齊一驚,這……

水玲瓏的眸子一眯:“請胡大夫來!”

董佳琳遽然一冷,又是打了個哆嗦。

約莫一刻鐘,胡大夫疾步匆匆地趕來,董佳琳想推脫也推脫不掉了,診脈完畢,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懷孕一月半!

可自從七月份上官虹離京,安郡王便再也沒碰過董佳琳,初步估算,那也有至少兩個半月了。

難怪,她一直避寵,卻原是……

自尊心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打擊,安郡王瞬間炸毛,大踏步上前便狠狠地扇了董佳琳一耳光:“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蕩婦!”

水玲瓏不管二房的人弄不弄得明白,反正她是看清楚了,水玲瓏提起裙裾,飛速奔出了院子:“穆華在哪裡?”

卻說諸葛鈺得知自己女兒差點兒成了貴太妃手下的替死鬼時,當即衝進皇宮和雲禮大吵一架,很明顯,貴太妃要挾持的是小公主,卻因某個妃嬪的偏心讓他女兒成了替身。他們諸葛家被皇室玩弄得還不夠多?上一輩的恩怨他不談了,可別想對他兒子女兒動手腳!他明白這事兒的始作俑者不是雲禮,可也是雲禮疏忽所致,好端端的、被軟禁的太妃居然跑出寢殿了,太監宮女都是吃乾飯的?還有那個推了他女兒的什麼狗屁顏妃,真該拖出去砍了!

雲禮自知理虧,就任由諸葛鈺罵着,等諸葛鈺發泄得差不多了,他纔不疾不徐地道:“朕問過顏妃了,是巧合,她沒有推諸葛湲。她是小公主的庶母,與小公主感情較爲深厚,情急之下便救了小公主。”

“所以我女兒就合該做你女兒的替死鬼?沒這種道理!”諸葛鈺氣得胸口發堵,誰動他女兒他和誰拼命!“還有,英明神武的皇上,你當真沒查出是誰放了貴太妃出貴芳殿的?還是你查出來了卻非要包庇對方?這件事疑點多多,貴太妃是怎麼跑出去的?顏妃和李妃都是怎麼這麼巧趕到現場的?必是有誰和那貴太妃密謀想演一出完美的戲碼!皇上你若是不給微臣一個合理的交代,微臣認爲這朝廷也沒什麼效忠的必要了!辭——官!”

辭官?這個節骨眼兒?

雲禮頭痛,貴太妃一出事,三王爺就蠢蠢欲動了,如今正值用人之際,無論如何都得穩住諸葛鈺。他定了定神,語氣如常道:“你回吧,給朕兩天時間調查此事。查明真相後會給你一個交代。”

諸葛鈺步步緊逼:“皇上該不會又找一個替死鬼吧?如果是那樣,微臣認爲皇上也沒必要查了!”

雲禮的眉頭微微一皺:“諸、葛、鈺!”

“微、臣、在!”

雲禮自詡好脾氣,這會子也氣得不清:“你是在逼朕?”

諸葛鈺倔強地撇過臉:“沒有!微臣是在督促皇上清理小人!”

雲禮定定地看着他,帶着一股濃烈的帝王氣場,像海嘯山崩鼓動天地大能,層層疊疊朝諸葛鈺打來。

諸葛鈺卻好似風雷嘯而不驚,羣妖亂而不懼,鎮定自若地將這種威壓給抵了回去。

最終,還是雲禮敗下陣來:“來人。”

“萬歲爺。”

“把水沉香送到慈寧宮,交由太后處置。”

老子還沒升天,兒子不好隨意處置老子的女人,交給老孃最妥當。

諸葛鈺十分清楚太后的手段,加上太后本就看水沉香不順眼,水沉香這回不死也脫層皮了!

雲禮見諸葛鈺仍然不走,便淡淡地問:“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諸葛鈺撇了撇嘴,看在水沉香落馬的份兒上語氣緩和了一分:“微臣自打上任以來,東奔西走,南征北討,與妻兒聚少離多,微臣實在是……”

“罰顏妃入佛堂閉門思過!”雲禮頭一回發現諸葛鈺這麼難纏!

好歹是太上皇放在宮裡的眼線,連太后都不能輕易動她,罰入佛堂算是雲禮能做的最大讓步了。諸葛鈺雙手抱拳,行了一禮:“皇上英明!另,恭喜皇上喜得龍子!”

半個時辰前,李妃產下一名男嬰。

冰冰抱着男嬰在隔壁房間發呆,月娥勸道:“娘娘,世子妃總不會害您的,您……儘快下決心吧!趁着李妃還在生產的最後一個階段,動動手腳根本瞧不出什麼,大不了說是產後血崩。”

玲瓏留下字條——殺母留子。

月娥苦口婆心道:“李妃現在是挺安分的,可她誕下皇長子,難保將來不仗着這一優勢野心膨脹,如果您一直生不出兒子,將來的皇位就一定是皇長子的了!屆時,李妃也能冊封太后,地位也將越過您去!所以無論如何,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李妃,留不得呀!”

冰冰抱緊了懷中軟軟小小的一團,闔上眸子,難掩痛色:“我下不了手!”

諸葛鈺得到了比較滿意的交代,神清氣爽地踏上了回府的馬車,梟二將查到的消息逐一稟報:“……是一名穿着紅衣戴着斗笠的女子,她買通小乞丐,命小乞丐在大街小巷談論夫人和王妃的過往,順便質疑您繼承王府的資格。”

紅衣斗笠,這是上官茜的裝扮,他能查到,旁人未必不能,這麼一來,大家便都認爲是上官茜自己在散播謠言,其目的大概是想裝出一副被逼入絕境的樣子,好讓父王接她回府。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兒幹!上官茜要是有這種心思,當初光明正大地就回來了!躲在將軍府是被罵,回府也是被罵,她爲何不選一種更能親近子孫的地方?希望王妃和冷家不要輕易被矇蔽。

諸葛鈺摸了摸鼻樑:“繼續。”

梟二又道:“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屬下悄悄翻了門房的出入記錄,在紅衣女子出現的那幾天,董佳姨娘和二夫人也都出了府。”

諸葛鈺的眸子裡流轉起意味深長的波光:“二夫人好社交,隔三差五便找貴婦們打牌聊天……董佳琳年紀輕,在府裡關不住,尋藉口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梟二的目光凝了能,道:“但是,屬下還打探到了一則消息,董佳琳去過楓院,不止一次,每次呆上大約半個時辰纔出來。”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泛起點點寒光,凝思片刻後,濃眉一蹙:“不好,董佳琳和荀楓勾結了!加快速度回府!”

主院的書房內,諸葛流雲醉得東倒西歪,一屁股坐椅子上像坨爛泥似的撐不起來了。他心情不好,荀楓便提出陪他喝酒聊天,喝着喝着他就酩酊大醉了。

荀楓卻清醒得很,含笑地看着他:“父王,您醒醒,先在文件上蓋個章,我明天就要發送賑災物資了。”

“唉!你說女人她怎麼就……這麼善變?你母妃她……她從前不是這樣的……她很溫柔的……現在也變成……母老虎了……呃……”諸葛流雲壓根兒沒聽到荀楓說什麼,只自顧自地繼續先前的男人話題。

荀楓眨了眨眼,笑意不變:“母妃是在氣頭上呢,過幾天消氣了就會回來的,畢竟肚子裡揣着您的孩子,她不向着您又能向着誰?總得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諸葛流雲又打了一個酒嗝:“呃!完整的家……那我算不算……虧欠小鈺了……”

荀楓不欲在此話題上糾結,因爲他發現諸葛流雲壓抑得太久,一打開話匣子收不住,他意味深長地勾了勾脣角:“是這樣的父王,我和姚欣成親了,再呆在王府有些於理不合,我打算本月交接完天下第一街的事物便帶姚欣和皓哥兒回南越。”

最後一句話諸葛流雲聽進去了,他倏然張開迷濛的眼,瞪得老大,神情極爲認真:“不許回!你們兩個……是三個,都給我好好地呆在王府!該屬於玲兒的一樣屬於你!”

荀楓見他終於有了幾分意識,趕緊拿出手裡的兩份文件遞到他面前:“父王,您蓋個章吧!蓋個章我和皓哥兒就不走啦。”

“蓋個章……你們就不走啦……”諸葛流雲又打了個酒嗝,腦子裡混沌一片,反反覆覆地飄着這句話,身子追隨了潛意識,就開始在抽屜裡尋找印章,印章有點兒多,大半是他刻給皓哥兒的,又被皓哥兒玩得亂七八糟,他找起來很費勁兒了。

荀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彷彿播着慢鏡頭的動作,急得直冒汗。

其實只過了幾分鐘,可在荀楓看來卻彷彿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腿都好像站麻了一般,他四下看了看,祈禱着不要有誰前來打岔。

終於,諸葛流雲摸出了印章,荀楓小心翼翼地將文件往前推了推。

諸葛流雲低頭看着好像螞蟻在爬的文字,再次打了個酒嗝,爾後對準落款處不偏不倚地蓋了下去!

荀楓心頭一喜,眼底迸發出極亮的光。

可下一秒,諸葛流雲摸了摸蓋章的地方,“咦”了一聲:“沒有紅色,哎呀……沒弄印泥,印泥被皓哥兒玩到哪裡去了,我找找……”

荀楓急死!

“姑爺好像和王爺一起回了主院,還從膳房叫了不少酒菜,估計這會兒正在陪王爺喝酒呢。”柳綠如實稟報,末了,又小聲來了句,“大概是有人去將軍府鬧事,王爺懷疑和冷家有光,便去找冷家對質,可惜……奴婢猜王爺根本連大門都沒進去。”

所以心裡難受。

水玲瓏的眼底淌過一絲暗色,能把董佳琳的肚子搞大,這個荀楓已經不是穆華了!

她提起裙裾,朝主院飛奔而去。

同樣在飛奔的還有諸葛鈺,他就是心裡莫名地發慌,莫名地覺着今晚好像要發生什麼,是以,他乾脆捨棄馬車,自己騎着駿馬馳騁回府。

書房內,荀楓幫着諸葛流雲找了半天,終於在窗臺的盆栽下發現了一盒被皓哥兒藏起來的印泥。

荀楓打開印泥的蓋子,長吁一口氣後,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父王,可以了,您快蓋章吧!”

諸葛流雲卻在他尋找印泥的過程中靠着椅背睡着了……

荀楓的呼吸一頓,眼底閃動起絲絲涼意。他試圖去拿諸葛流雲手中的印鑑,奈何諸葛流雲儘管醉了,手裡的印鑑卻握得死緊,若真把他驚醒,發現他在搶他印鑑,他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荀楓想着,要不,直接點了他穴道?

好主意!

荀楓擡起手臂,併攏雙指,朝諸葛流雲的大穴點了下去!

“啊——”水玲瓏跑得太快,沒看清地上的木棍,一腳踩上去,木棍一滾,水玲瓏失去重心,直直栽向了冰冷而堅硬的地面。

以爲這次真的要摔一跤,卻不料腰腹一緊,她在與地面堪堪相碰之際又撞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這麼不當心!”諸葛鈺抱住她,低聲責備。

水玲瓏眼睛一亮,隨即神色一肅:“我懷疑荀楓覺醒了,他正在主院和父王喝酒,誰知道他是不是想把父王灌醉了做點什麼!”

諸葛鈺猜她肯定也查到了什麼消息纔會由此判斷,可眼下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他抱起她,施展輕功躍向了主院。

荀楓的雙指點向諸葛流雲的大穴,一股習武之人練就的直覺於混沌狀態仍是分離出了一絲自保的本能,諸葛流雲揮臂一擋,卸掉了荀楓的力道。

荀楓大驚,幾乎要以爲諸葛流雲清醒了,可看他閉着眼呼呼大睡的模樣,又認定他只是本能使然。

荀楓放棄了強來,繼續誘哄:“父王!您醒醒!您再不醒,皓哥兒就走啦!去南越啦!”

諸葛流雲的身子一顫,又睜開了眼:“呃,不走不走,不許走……”

“蓋章。”荀楓點了點桌上的兩份文件。

諸葛流雲將兩份文件分開,左看看、右看看,什麼也看不清,可他信得過穆華,是以,他舉起了印鑑。

諸葛鈺放下水玲瓏,奪門而入:“父王!”

諸葛流雲沒聽到。

諸葛鈺一個箭步奔向了書桌!

荀楓的臉色在看到諸葛鈺的那一刻就徹底變得慘白慘白了,他謀劃了那麼久,吃了那麼多苦,又做了那麼久的孺子牛,不得到一些回報怎麼成?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他可纔不會讓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太監!

荀楓的眸光忽而犀利如刀,空氣裡漾開陣陣森寒之壓,他一把擒住諸葛鈺的胳膊,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身份了,反正他想要的差不多到手了,只差這兩份文件蓋章,他便大功告成,這身僞裝也就再沒任何利用價值了!

諸葛鈺反身,單臂一繞,脫離了他的禁錮,並冷冷地道:“你果然有貓膩!”

荀楓就笑,像彼岸花一路開到黃泉,陰冷,妖邪:“可惜,你發現得太遲了些!”

諸葛鈺不理他,伸手去奪諸葛流雲的印鑑:“父王!不能蓋章!”

荀楓一邊出拳攔住,一邊大聲道:“大哥!我知道你心疼錢!不過天下第一街賺了許多!三成而已!我明年再給你們賺回來!啊!要賺回來,我又得在大周呆好久!”

諸葛流雲點頭,對對對,賺回來!皓哥兒也留下來!

他笑開,蘸了印泥,蓋向右手邊的文件,渾然沒察覺到前面二人打得不可開交。

諸葛鈺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掌劈暈他父王!他右手扣住荀楓的肩膀,左腿踢向荀楓的下盤:“父王!你別他的!他不是穆華!他是荀楓啊!他假扮穆華來着!你別被他矇蔽了!”

諸葛流雲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什麼啊?穆華是……假的啊……”

荀楓用內勁震開諸葛鈺的手,卻沒能逃脫諸葛鈺的腳,生生捱了一下後痛得冷汗四起,他忍住疼痛,說道:“父王!大哥也喝多了呢!他說起胡話了!您別往心裡去!你趕緊蓋章!我明天就把皓哥兒和母妃接回來!您相信我,皓哥兒和母妃絕對會賣我這個面子的!”

幽茹和皓哥兒回來?好好好!

呵呵呵呵……

諸葛流雲笑嘻嘻地開始蓋章。

諸葛鈺的眉頭一皺,一個旋身,躍至諸葛流雲身前,想要奪了諸葛流雲的印鑑,誰料,諸葛流雲腦子迷糊得不輕,根本就不給,偏荀楓又在一旁搗亂,諸葛鈺很難得手,情急之下,諸葛鈺放棄諸葛流雲,眸光自文件上飛速掃過,一份上寫着“休書”二字,他不假思索地搶了它,也沒管另一份文件到底是什麼!

諸葛流雲見文件不翼而飛,愣了愣,轉頭蓋了左邊那份!

荀楓拿起文件,拔腿就跑,出了大門不忘回頭大笑三聲:“哈哈哈!諸葛鈺,這回你總算是栽到我的手上了!”

諸葛鈺將沒能蓋章的休書扔到桌上,爾後率領梟衛追了出去,可荀楓早有準備,他扔出了含有大量毒氣的煙霧彈,諸葛鈺腳步一頓,後退幾十米以避開毒霧,待到煙霧散盡,整座王府都沒了荀楓的蹤影。

諸葛鈺的眸色一冷,厲害道:“給我追!他若反抗,殺無赦!”

“是!”梟二帶着兩名弟兄奔出了王府。

諸葛鈺快步回了主院,水玲瓏還在那兒等着。

他一進門,便發現水玲瓏在衝他笑,笑得花枝亂顫。

他輕咳一聲:“不用太感謝我,我只是不想兒子和女兒沒有孃親罷了。”

在休書和另一份可能關係王府所有權的文件中,他果斷選擇了休書。關於這點,水玲瓏非常動容,但水玲瓏笑的不是這個。水玲瓏指了指諸葛流雲不小心蓋在自己腦門兒上的印鑑痕跡:“你看。”

諸葛鈺定睛一看,頓時傻眼!

“無敵小雞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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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挖坑,埋那誰

更新時間:2014-9-14 13:09:16 本章字數:3670

歐陽克眼睛一亮,心神震盪,不再理會拖雷,笑語吟吟:“我歐陽公子是何等人,一言既出,又豈有反悔之理?只不過,他可以走,華箏姑娘你還是留下來……”

“好。蕻璩澕曉 ”

程靈素早料到他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只不過這樣也好,只她一人還能和歐陽克周旋一下,尋找脫身之機,多了個拖雷,難免心裡還有顧忌,因此不等他再胡說出什麼來,就直接截口答應下來。

歐陽克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麼快,哈哈一笑:“這樣纔對嘛,少了個礙事惹眼的,我們才能好好聊一聊。”

程靈素不理他,背過身去,從懷裡取出包着藍花的巾帕,稍稍在空中抖了抖,紮在拖雷迸裂的虎口處,又將那兩朵藍花放回懷中。然後簡單將情況和拖雷一說,要他先行回去。

拖雷臉色鐵青,退後了兩步,霍地一下拔起插在腳邊的單刀,雙眼盯着歐陽克的方向手起刀落,在自己身前虛空狠狠一劈:“你武功高明,我不是你對手。但我今日以鐵木真汗之子的名義向草原天神立誓,待我誅盡暗害我父之徒,定要與你一決勝負!爲我妹子報仇,也叫你看看什麼纔是草原上的英雄兒女!”

同是蒙古部落首領的兒子,拖雷待人謙和,義氣極重,不似都史那般一味的目中無人,然而他內心的驕傲卻一點也不比都史少。他是鐵木真最喜愛的兒子,深知鐵木真的心胸的抱負,他要幫助父親將青天所有覆蓋的地方,都變作蒙古人的牧場!

爲了這個目標,他自幼就在軍中歷練,從未耽擱一天,豈知多年的苦練,落入敵手不說,今日卻無法將前來相救的妹子平安帶回去!拖雷心知程靈素說得不錯,自己此時應以鐵木真的安危爲重,應儘快回去調動兵馬接應被暗算的父親,可是一想到自家妹子被人要被人強行扣留在這裡,心頭的恥辱噎得他連呼吸都幾乎要滯住。

蒙古人最講信諾,更何況是對草原上人人信奉的天神所立下的誓言。拖雷明知自己武藝不敵還斬釘截鐵地立下此誓,神色虔誠凜然,一番話說得豪情沖天,雖不是武道高手,久歷兵營的一副肩骨上卻自有一股和鐵木真一模一樣的王者之氣,縱橫睥睨,連沒聽懂具體內容的歐陽克也不禁暗暗心驚。

程靈素心頭一暖,身體裡那獨屬於鐵木真女兒的熱血彷彿也感受到了拖雷的不甘和決心,激流般的涌上來,激得她眼眶也跟着隱隱發熱。不動聲色的側過身,攔在歐陽克可能出手的方向,輕聲道:“快走罷,快回去,我自有辦法脫身。”

拖雷點點頭,又走上兩步,展開雙臂將她抱了一抱,再不看歐陽克一眼,轉身往營門的方向跑去。

路上遇到幾個留守的兵士見到他從營內跑了出來,想要上前阻攔,都被他一刀一個,砍翻在地。

直到親眼看到拖雷在營地邊上奪了馬匹,一路奔出遠去,程靈素才放下心來,輕聲嘆了口氣。

上一世,她師父毒手藥王用毒做藥,治病救人,可偏偏深信報應輪迴之說,以至晚年皈依佛門,修性養心,終達無嗔無喜之境。程靈素是他晚年時收得的小弟子,深受薰陶,這一番世道輪迴,明明已經身死,卻還是將她送來此處,她不得不相信,或許冥冥之中,還有其他用意。

她原本不愈與這個世上的人和事過多牽扯,甚至一直想着尋個機緣遠遠地逃開,回到洞庭湖畔,去看看數百年後的白馬寺,如今是個什麼模樣?再開個小小的醫館,治病救人,守着前一世對那個人的思念和深情以渡一生愛我無需承諾全文閱讀。卻沒想到自己此生借了鐵木真女兒的身份,又怎可能不捲入蒙古部落的鬥爭之中?鐵木真現在就是她的父親,無論這個父親是否將她視作拉攏其他部落的手段,他都是她在草原上最大的屏障。

更何況,一旦鐵木真有難,那她生活了十年的蒙古部落也會跟着蒙難,真心照顧她,撫養她長大的母親和兄長,還有那些日日所見所處的族人都會跟着蒙難,十年相處,她又豈能袖手旁觀?

想到這裡,程靈素又是幽幽一嘆。

見程靈素一直望着拖雷離開的方向出神,還不斷嘆息,歐陽克下巴微擡,不禁冷笑:“怎麼,就那麼捨不得?”

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程靈素皺了皺眉,拉回神思,衝口而出:“我擔心我哥哥,難道不應該麼?”

“哦?他是你哥哥?”歐陽克眉一擡,眼角的喜意一閃而逝,“那……再先前那個小子纔是你的情郎?”

“你胡說什……”程靈素猛然一頓,反應過來,“你說郭靖?你之前就在……我們纔來你就知道了?”

“不是你們,是你!你一來,我就知道了。”歐陽克頗爲得意,顯然很樂意見到她這個反應。

程靈素雖然遠遠地就下了馬,但他內力精深,耳力又豈是那些尋常的蒙古兵士能比?幾乎是在程靈素潛入大營的同時就發現了她,正要露面之時,卻見到馬鈺出手將她和郭靖都帶了出去。

當年他的叔父歐陽峰曾在全真教手中吃過個大虧,因此西毒一脈對於全真教的道士心裡總存着幾分憤恨和忌憚。歐陽克認出了馬鈺一身道袍,想到叔父往日的告誡,便打消了現身的注意。反而隱在暗處,看着他們一來一回地幾番對答。

本以爲程靈素會勸說馬鈺一起闖營救人,他不知馬鈺是全真教的掌教,只想着到時候營中除了千萬兵馬之外,還有完顏洪烈帶着的數名武林好手,足以能將馬鈺纏住,沒準還能趁機將他除去,讓全真教少一個坐鎮的高手。卻沒想到這道士非但沒有闖營,居然還帶着郭靖一同離開了,卻將程靈素一人留在此處。

程靈素此時漸漸理出頭緒來:“完顏洪烈秘密來到這裡,應該就是想趁機挑撥桑昆和我爹爹爲難,讓蒙古部落互相爭鬥不休,他大金國才能沒有北方的禍患。”

歐陽克對於這種爭鬥全無興趣,只是見程靈素說得認真,便順勢點頭,又讚了一句:“舉一反三,當真是聰明得緊。”

伸手捋了一下被風吹散的髮絲,程靈素目光猶如草原上清冽的斡難河水:“你是完顏洪烈的人,卻放走郭靖回去向報訊示警,現在又放走拖雷回去調兵,就不怕壞了他的大計麼?”

歐陽克哈哈一笑,手一探,輕輕點在她的下顎上:“怕?他的計謀與我何干?若能博得美人一笑,這又算得什麼?”

程靈素非但沒笑,反而眉頭微蹙,腳下退了半步,避開那柄輕薄地勾向她下巴的摺扇,伸手一探,“啪”的一下正好將那玄黑色的扇頭握在手心裡。只覺得一陣冰涼透過手心的肌膚直刺入骨,激得她幾乎立刻就要放脫手,這才發覺他這把扇子的扇骨竟是玄鐵所鑄,寒冷似冰。

“怎麼?喜歡這把扇子麼?”歐陽克狀似無意地手腕一抖,撥開程靈素的手,收回摺扇。又刷的一下抖開,在身前輕搖,“你若看上了別的,送你也無妨,只這把扇子……”他略一沉吟,忽的又輕笑,“你要是喜歡,只要你從此寸步不離地跟着我,自然也就能時時看見……”

作者有話要說:我說剋剋童鞋,人靈素妹子不就是看上你把扇子麼,這都捨不得送人~好小氣咩~

歐陽克【抱着扇子跳腳】:那可是我爹……咳咳……叔父送我的……

【192】解救姚欣,宿命

更新時間:2014-9-14 13:09:16 本章字數:17108

董佳琳推開湯碗:“這哪裡是安胎藥?這分明是墮胎藥!”

杏兒狠狠一驚:“啊?怎麼會這樣啊?這藥是二少奶奶拿來的,像二少奶奶那麼善良的人也做得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嗎?”

董佳琳無可奈何地摸上額頭:“二少奶奶當然做不出了,可你別忘了,她身邊有個水玲瓏。蕻璩澕曉 這八成是水玲瓏的主意。”

杏兒疑惑不解:“姨娘,你懷孩子怎麼礙着世子妃了?”

董佳琳放下手,眸光變得複雜:“只要我滑胎了,要殺要剮還不是隨便他們了!”先是喬慧用與安郡王重修舊好引誘她,再是水玲瓏拿姚欣和荀楓的夫妻感情刺激她,其目的不正是希望她萬念俱灰之下落了腹中的胎兒?

杏兒也轉過彎來了,她張大嘴想了想,一本正經道:“姨娘!荀公子已經暴露,諸葛家和姚家都將與他勢不兩立,他孤掌難鳴,根本鬥不過兩大世家呀!您倒不如聽了二少***,忘掉前程舊事,與郡王好生過日子吧!”

言罷,將手裡的湯藥往前送了幾分。

“與郡王重歸於好?你真是太天真了!”董佳琳被熱氣刺激得又對準痰盂一陣狂吐,擦了嘴後,冷笑道,“在我沒做錯事之前郡王尚且不肯多看我兩眼,而今我犯了錯,郡王就更不可能接納我了。”

看了湯藥一眼,“倒掉。”

她相信以荀楓的能耐必不會輸給水玲瓏和諸葛鈺,這場多人角逐的博弈遊戲裡,看似最具優勢的未必是最終贏取勝利的,要知道,老天爺有時會給弱者一些眷顧。

但水玲瓏最後一席話的確戳中了她的心窩子,相信荀楓的能耐,同時更信荀楓的多疑,若是時間拖得太久,荀楓不認這孩子怎麼辦?

這可是她唯一的倚仗了。

她必須……想辦法!

卻說朝堂上,諸葛鈺準備上摺子揭發荀楓假扮穆華,期滿鎮北王府並企圖謀奪王府家產的罪狀時,姚欣和姚成的父親姚慶豐早一步遞交了爲荀楓平反的奏摺,奏摺聲稱荀楓從未勾結已故德妃盜取藏寶圖,一切都是有人蓄意栽贓,爲了證實荀楓的清白,姚慶豐甚至亮出了人證,那人聲稱與德妃手下的小安子來往密切,這幅藏寶圖就是他想盜取的,原本只是打算藏在水玲溪的馬車內,待到半路再進行剽竊的,誰料中途被水玲瓏識破,這才誤打誤撞害了荀楓。

雲禮追問幕後真兇是誰。

那人答真兇就是已故德妃,德妃想用此法轉移藏寶圖而已,他只是德妃的劊子手。

藏寶圖一事疑點多多,是太上皇和太后強行定了已故德妃和荀楓的罪名,其實就連雲禮自己都不信荀楓會做那麼愚蠢的事。但問題是,荀楓是太上皇斷的案,自己替荀楓翻案豈不是在質疑太上皇的公允?這有違孝道。思量再三,雲禮決定重審此案,併發佈告示,召荀楓回京,是“召”,不是“押”,一字之差,意義大不相同。

顏妃的父兄和諸葛鈺齊齊反對雲禮的做法,認爲荀楓乃一介小人,最擅長混淆視聽,望雲禮收回成命。諸葛鈺甚至考慮過揭發荀楓刻意僞裝穆華一事,但一想起冷幽茹和水玲瓏都知曉實情,唯恐荀楓反咬二人是同謀,諸葛鈺又改口稱荀楓是被人用巫術控制了記憶。

雲禮最終沒有收回成命,就這樣,荀楓“死而復生”的消息轟動了京城,頃刻間蓋過了上官茜和冷幽茹的糾葛,這二人暫時得到了幾日寧靜。

冷府。

皓哥兒在淨房洗澡,冷幽茹坐在貴妃榻上看話本,懷孕將近五月的她已經非常有胎動了,比懷琰兒時動得頻繁些,弄得她幾乎無法專心看書。

岑兒端着一杯牛乳進來,把水玲瓏命人捎來的瀟湘一一稟報:“世子妃說,散播謠言的是董佳琳,她打扮成上官茜,買通小乞丐散播流言。”

冷幽茹淡淡“嗯”了一聲。

岑兒又道:“然後,荀楓的事曝光了,官方消息稱他是被人用巫術控制了記憶,這才僞裝成穆華進入王府,在姚欣的幫助下,他漸漸恢復記憶,現在二人攜手遊山玩水去了。”

說着,瞟了一眼淨房的方向,“真相是荀楓擄走了姚欣,爲保姚欣名節,姚家才一力替荀楓平反。”

冷幽茹摸了摸肚子,淡淡地道:“先別告訴皓哥兒。”

岑兒點頭:“是。”頓了頓,又道,“您真不考慮回王府了嗎?”

冷幽茹揉了揉酸脹的眼:“再說吧。”

談話間,院子外又傳來似有還無的爭吵,冷幽茹柳眉一蹙,道:“把窗子關上!”

卻是冷夫人和冷承坤吵得不可開交:“憑什麼呀?她害死我女兒我還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你是要薇兒在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嗎?”

冷承坤扶額,一臉爲難:“不是,薇兒是自己要吃那種保胎藥的,薇兒是一個母親,她想保自己孩子。”

冷夫人不依不饒:“那她也不該給薇兒那麼霸道的藥!不對,她一開始就不該算計薇兒和姚成!”

冷承坤嘆道:“都是我的錯,是我色迷心竅弄丟了解藥,結果害死琰兒,她心懷怨憤這纔對薇兒做了傻事,我承認,她害過薇兒,但我更混蛋,這事兒真要追究,咱們更站不住理。”

冷夫人委屈得掉了兩顆金豆子:“你要是有父親一半癡情,何至於被人喀什慶的什麼神使給算計了?”

冷承坤忙說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你莫怪妹妹了,行嗎?”

冷夫人與冷承坤婚後的感情也是好的,冷承坤有姨娘通房,但沒有庶子庶女,想起連冷幽茹那般貌若天仙的女子都不能獨佔自己的丈夫,冷夫人心裡平衡了些,可在冷薇的問題上仍舊無法做出讓步:“可她害了薇兒是不爭的事實!我就算不找她報仇也不要一個殺子仇人住在家裡!”

冷承坤從懷裡掏出一枚雞蛋:“你看,這是什麼?”

“雞蛋呀!”

“錯!”

冷夫人微微一愣,冷承坤一本正經地道:“這是無數只小雞。 ”

冷夫人依然呆愣。

冷承坤細細分析:“蛋孵雞,雞下蛋,蛋再孵雞,雞又下蛋……你明白嗎?”

“呃……”

冷承坤換了個表達方式:“這麼跟你說吧,你覺得我害死的是琰兒,實際我害死的是妹妹的百子千孫。所以,我欠了她的。”

冷夫人的睫毛飛速眨動:“那……照你這麼說,咱們薇兒也能生孩子,也有百子千孫。”

“又錯!”冷承坤神色肅然道,“姚成是一隻認準諸葛汐的雄雞,別人跟他沒有再交配的機會。”

冷夫人……目瞪口呆……

十一月,天氣漸漸染了冷意。

中午,膳房的丫鬟按例去往紫荊院送飯:“姨娘,這是您今日的飯菜,四葷兩素一湯。”

董佳琳不動聲色地瞟了丫鬟放在桌上的食盒一眼,溫和地笑道:“有勞了,坐下喝杯茶吧,我正好有事兒向你請教。”

丫鬟是新來的,不怎麼懂府裡的形式,對董佳琳也沒任何瞧不起的態勢,她恭敬地福低了身子道:“姨娘有話儘管問,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董佳琳見她不敢坐,也不勉強她,只笑意柔和道:“我對食物不太懂,就是想問問螃蟹不能和什麼一起吃呀?這不秋天嘛?正是是螃蟹的季節。”

南方水患得到有效控制後,水玲瓏便解禁了那些買不得的貴重食材,從月中開始,府裡便陸陸續續地吃起了大閘蟹。

丫鬟憨厚老實地笑了笑:“奴婢是新手,沒學這麼高深的東西,奴婢待會兒回膳房問問管事娘子,下回輪到奴婢送飯菜給您,奴婢再告訴您答案,您看如何?”

董佳琳含笑地看着她,餘光卻瞟向了她身後,一道詭異的暗影,一邊瞟,一邊說道:“如此甚好,你順便記一下,我喜歡這幾樣泡菜,你下次來幫我帶點兒,蘿蔔、白菜、青椒、苦瓜……”

嘭!

丫鬟應聲倒地,卻是杏兒拿着木棒敲暈了她。

杏兒首次做這種事,嚇得臉色發白、雙腿打顫,董佳琳也不遑多讓,她摸着肚子,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半響後她意識回籠,指着地上的丫鬟顫聲道:“快扒了她衣服!”

“哦,好!”杏兒吞了吞口水,按照董佳琳的吩咐迅速脫了丫鬟的衣裳,董佳琳和她互換服侍。杏兒出門,四下望了望,又折回,小聲道:“門房的婆子叫奴婢灌醉了,離換班只剩半刻鐘,半刻鐘後,新的守門婆子便要來此,姨娘趕緊吧!馬車備好了,在東轉角的巷子。”

董佳琳認真地看着杏兒:“你放心,他日我若飛黃騰達,必定福澤於你。”

杏兒拿起棍子,咬了咬脣,道:“若是奴婢有機會活着,一定會等姨娘飛上枝頭的那一天!”

董佳琳點了點頭!

杏兒咬牙,一棍子敲上了自己腦袋,鮮血溢出,她倒在了地上。

董佳琳隨意將頭髮挽了個單螺髻,垂下兩指隱隱約約地遮住容顏,爾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卻不知,她前腳剛出紫荊院,那名醉了的婆子便睜開了眸子,眼底……清明一片!

“董佳琳逃了?確定嗎?”

墨荷院內,水玲瓏聽完守門婆子的稟報,疑惑地問出了聲。

守門婆子拍着胸脯道:“因您提前交代過奴婢留意姨娘和杏兒的一切異常舉動,是以,杏兒拿酒孝敬奴婢時,奴婢假裝喝,其實全吐帕子上了,姨娘是穿着膳房丫鬟的衣裳逃走的,不是走正門,而是往常運送食材和貨品的後門。”

“你辦得很好。”水玲瓏肯定地讚了她一句,又取出一袋銀裸子遞到她手上,“把杏兒關起來。”

“是!”婆子欣喜地接過錢袋,鄭重應下。

水玲瓏帶上葉茂、枝繁和柳綠,又去外院和安平知會了一聲,爾後四人悄悄地尾隨董佳琳去了。

董佳琳戴着面紗,一般人認不出她容貌,她剛懷孕兩月,乍一看瞧不出異樣,可她仍然非常謹慎,走幾步便回頭張望一番。

好幾次,水玲瓏一行人跟得太近差點兒被發現。

董佳琳小心翼翼地前行,七彎八繞,拐進了一間小衚衕,衚衕盡頭右轉第三間鋪子,名爲“甄寶閣”。

枝繁和葉茂對甄寶閣印象太深了,大小姐未出閣之前有段時間經常帶她們倆吃香滿樓的菜餚,有一回吃完菜餚又帶她們來了甄寶閣,大小姐揮金如土,買了兩千多兩銀子的首飾,她們倆替大小姐肉痛了整整一個月!

而這間鋪子,有什麼特別的呢?

兩刻鐘後,董佳琳從鋪子裡出來,她換掉了王府丫鬟的服侍,穿一條碧藍色高腰羅裙,一件素白對襟琵琶襟上衣,蒙着面紗踏上了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

水玲瓏一行人立即僱了一輛馬車遠遠地追上,車水馬龍,順道行駛的車輛繁多,不宜被發現。

行進了約莫兩刻鐘,馬車駛離鬧市區,拐入僻靜的羊腸小道,若水玲瓏記的沒錯,這是前往普陀寺的方向。

董佳琳的馬車停在山腳,香客們多,馬車亦多,董佳琳和水玲瓏的馬車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董佳琳下了馬車,雙手有意無意地交疊於腹部,緩緩地登上臺階,朝半山腰的寺廟走去。

水玲瓏跳下地,用特殊的藥粉在一旁的草叢裡標了記號,隨即用雜草掩了:“都戴上面紗。”

葉茂、枝繁和柳綠全都從懷裡取出面紗戴上,水玲瓏也不例外。

董佳琳像普通香客那樣參觀了各大佛殿,捐了香錢,點了高香,並跪在佛祖跟前搖了一支籤文,灰袍高僧耐心地替她解了籤文,具體內容水玲瓏沒聽清,但瞧董佳琳眼底露出的笑意,至少是支上籤。

幾人在殿外圍着一尊香鼎投銅錢,枝繁回頭望了望與高僧交談甚歡的董佳琳,壓低音量問道:“大小姐,她是不是……就是來上香祈福的?奴婢聽聞,許多懷了子嗣的婦人都會來廟裡許願,待到願望達成再來還願。 ”

柳綠哼了哼,悄聲道:“祈福?得了吧,八成是想男人了!瞧她畫的眉毛和眼影,媚得跟蘇妲己似的!孕婦可不能用這些東西,她要真心爲孩子祈福,首先就別在自個兒臉上用化妝品!”

最後一句聲音略大,董佳琳彷彿察覺到了什麼,瞳仁一縮,笑着轉過上半身看向了殿外:“……是啊,您講的真對,我哥哥就是苦盡甘來了……”

水玲瓏等人趕緊拿出一枚又一枚銅錢,朝鼎裡丟。

董佳琳的神色稍霽,接着看向高僧:“和您論禪我受益匪淺,您不愧是得到高僧。”

“哪裡哪裡?”高僧客套道。

董佳琳笑着拜別了高僧,提起裙裾邁向供女香客們歇息的廂房。

人分三六九等,廂房亦然。普通廂房在西面,中等廂房在南面,東面一排朱瓦紅牆則是供皇室或極顯赫之人歇腳的地方。

董佳琳去的是中等廂房。

爲了更好地觀察董佳琳的動靜,水玲瓏爬上了廂房對面的一處山坡,並吩咐枝繁、葉茂和柳綠要了董佳琳隔壁的廂房,枝繁打開前窗,方便與水玲瓏交換信號。

水玲瓏目力過人,五十米距離,她甚至能看清對方臉上的皺紋,這是重生帶給她的禮物。

像進行射擊任務那樣,她趴在了草地裡,併攏了幾根樹枝做掩護,她的視線透過斑駁枝椏,一瞬不瞬地鎖定董佳琳的房間。

水玲瓏起先以爲董佳琳在甄寶閣與掌櫃的做了交談,荀楓便會親自來會見董佳琳,但顯然,她低估了荀楓的謹慎程度。從正午到日暮,董佳琳的房門一直牢牢緊閉,若非每隔一刻鐘,枝繁便朝她打個“目標健在”的手勢,她或許認爲房裡有地道,董佳琳遁地逃走了!

又過了兩刻鐘,水玲瓏餓得肚子咕咕叫,寺廟的飯香伴隨清風,一陣陣迎面撲來,水玲瓏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就在她幻想着無數美食之際,一名光頭沙彌擰着食盒敲響了董佳琳的房門。

門打開,沙彌步入房間,門闔上,五分鐘後,沙彌走出。

水玲瓏狐疑地蹙了蹙眉,送飯送到門口便是了,何至於進去呆好幾分鐘?水玲瓏朝枝繁打了手勢,枝繁對柳綠說道:“大小姐叫你跟上那名小和尚。”

柳綠依言,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

須臾,一名灑掃僕婦進入房內,廟裡會酌情收留一些無家可歸之人,她們平日會幫着寺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以,灑掃僕婦的出現並不奇怪。

但五分鐘後,水玲瓏就看見董佳琳出來了,這令水玲瓏稍稍詫異,她比了手勢,葉茂追了上去。

然後,灑掃僕婦仍在房裡,她在做什麼呢?單純地清理房間?還是改頭換面?

水玲瓏的目光微微一凝,先前的飢腸轆轆完全被探索真相的慾望所取代,她靜靜地打量着房門,動也不動。

突然,走廊盡頭的一間禪房冒出了滾滾濃煙,緊接着,有人噴跑出來,失聲大叫:“走水啦!走水啦!快點離開禪房,去前殿!大家動作快點呀!快離開禪房!燒起來啦!”

被她這麼一叫,所有禪房的門陸續打開,女客門紛紛逃竄而出,像極了那次花燈會,冷幽茹算計她對雲禮投懷送抱的人羣擁擠。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場面便陷入了一片混亂。

水玲瓏凝神聚氣,這些應接不暇的場面在她眼裡猶如慢鏡頭一般,一點一點閃過,爾後她注意到那名灑掃僕婦奪門而出,混入了人羣。她朝嚇得不輕勉強維持鎮定的枝繁打了一個手勢,枝繁按住胸口,驚魂未定地喘了喘氣,邁步跟上。

現在只剩下等待了,因爲就連水玲瓏自己都不清楚,這三人到底誰纔是真正的董佳琳,光頭沙彌的可能性最小,性別不同,可也不能排除一點兒喬裝打扮的可能。

時間又流逝了兩刻鐘,柳綠回來了,她提着裙裾,喘息連連:“大……大小姐,那……那和尚是真正的董佳琳,她頭上戴了一種特殊的帽子,半路她扯了扯,奴婢瞧見裡邊兒的頭髮了,現在她進了一處院子,奴婢在門口……看……看見了金尚宮!”

好巧妙的心思!荀楓是算準了她的多疑,故布那麼多疑陣,一般誰都猜不到小沙彌的頭上,不僅因爲他是男子,有光頭,更因爲他是出場的第一個,而緊接着又來更惹人懷疑的第二個、第三個……誰懷疑得到小沙彌?

水玲瓏的瞳仁一縮,腦海裡閃過什麼,卻太快沒能捕捉到,她道:“你在這裡等枝繁和葉茂,等到之後哪兒也別去,我很快回來。”

房間內,荀楓指了指桌面上的冊子,淡聲道:“這些官員的賬冊都收好了,臨走時一定全部帶上,決不能旁落他人之手。”

金尚宮應和:“是,我知道了。”

荀楓頓了頓,又道:“外邊情況如何?”

金尚宮含了一絲喜色地道:“世子英明,如您所料,皇上已經下令重審藏寶圖一案了,召您回京呢。”

“姚欣在我手裡,姚家人投鼠忌器,自然是要先保我,爾後順理成章地保姚欣。”荀楓笑了笑,“當然,這也多虧了冷家和諸葛家保持中立不肯支持皇權,姚家是雲禮最大的倚仗,雲禮能不拼勁全力保他們?”

金尚宮難掩笑意:“只要夫人一日在世子身邊,姚家就一日會保全世子,這樣,我們謀劃起自己的事就方便多了。”

話落,侍衛稟報董佳琳來了。

荀楓使了使眼色,金尚宮會意,抱着冊子去往了隔壁房間。

董佳琳推門而入,一看見荀楓便扯了腦袋上的頭套,青絲垂順而下,她的眼淚也簌簌落下:“世子。”

荀楓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語氣和緩地問道:“你哭什麼?在府裡受委屈了?”

董佳琳啜泣道:“我受點委屈沒什麼,只要世子心裡始終記得我和孩子就夠了。”

“孩子?”荀楓愣住。

董佳琳拉過荀楓的手覆上自己不太明顯的小腹,哽咽道:“你出事的那天胡大夫就診斷出我懷了一個半月的身孕,我因它逃脫一死,被軟禁在紫荊院。我日日盼你來接我,你卻……”

講到最後,泣不成聲,“你心裡只有姚欣,走也不忘捎上姚欣,渾然不顧我們母子的死活……”

按照孕齡算,這孩子是他的。一個玩過的女人罷了,他不怎麼放在心上,可如果懷了他的孩子那就另當別論了。荀楓勾脣一笑,寬慰道:“我要是真不管你,你今日能順利找到這兒來?”

董佳琳吸了吸鼻子,睜大淚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那你告訴我,今後打算怎麼安置我?”

“世子,夫人又不肯吃飯。”就在荀楓思付着怎麼回答董佳琳的時候,外面響起了丫鬟的稟報聲。

荀楓拍了拍她肩膀,道:“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換身衣裳,我去去就回。”

董佳琳心底酸酸澀澀,姚欣不就是不肯吃飯嗎?你至於緊張成這樣?

姚欣有氣無力地靠在牀頭,擺手叫丫鬟離開:“撤下去,我沒胃口。”

丫鬟爲難地看了金桔一眼,金桔接過托盤,嘆道:“我來吧,你下去。”

丫鬟感激地福了福身子,離開房間。

飯菜是姚欣愛吃的口味:臘肉炒菜薹、魚香肉絲、糖醋里脊、拔絲紅薯、蜜汁叉燒肉、松花蛋蒸娃娃菜並一份枸杞烏雞湯。

金桔把托盤放在桌上,端起飯碗,夾了一些菜,走到牀邊,勸道:“小姐你好歹吃點兒,這麼餓下去不是辦法,待會兒世子又得殺掉做飯的丫鬟。”

姚欣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我現在不想吃,先放着,我餓了再吃。”

金桔乖乖地將飯碗放回了桌上。

姚欣倒牀,像個活死人似的矇頭大“睡”。

忽然,門外又傳來女子的聲音:“夫人,奴婢送吃的來了。”

姚欣皺了皺眉,不是送過了麼?

思量間,那女子又道:“是夫人最愛吃的葡萄,沒有海鮮,夫人不用擔心會吐。”

姚欣的太陽穴突突一跳,趕忙跳下地開了門,就看見水玲瓏站在了門口。

“玲……”

“瓏”字未出口,水玲瓏雙耳一動,一把捂住她的嘴奔進了房裡,並反手關門插上門栓,剛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門外便響起男子富有磁性的嗓音:“欣兒,是我。”

姚欣的一雙眼瞪得大大,水玲瓏明明只捂住了她的嘴,她卻覺得連鼻子都無法呼吸了。

水玲瓏忍住驚悚,衝她擠眉弄眼。

姚欣點頭。

水玲瓏緩緩、緩緩地鬆開自己的手。

姚欣的胸口起伏得有些厲害,水玲瓏擡起雙臂,示意她深呼吸。

姚欣深呼吸了幾次,漸漸平復了想要尖叫的衝動。

這時,荀楓再問:“欣兒你睡了嗎?”

姚欣朝同樣嚇得不行的金桔甩了甩手,金桔拉着水玲瓏步入淨房,姚欣一邊看着二人躡手躡腳的身影,一邊說道:“嗯,有些困,便先睡了,想醒來再吃的。”

荀楓狐疑地蹙了蹙眉,又道:“你開門,我進來看看你。”

姚欣的心口一震,脊背漫過了一層惡寒:“我睡了,你明天再來。”

荀楓心底越發疑惑:“我今晚歇你屋裡。”

一聽這話,金桔心虛得身形一晃,失手打落了淨房裡的臉盆。

哐啷一聲巨響,越發令荀楓起疑,荀楓運足內力,劈開了房門。

冷風猛然灌入,像冰冷的刀子貼着臉龐一劃而過,姚欣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然,荀楓剛要跨過門檻,一名丫鬟疾步匆匆而來:“世子,你房裡有人暈倒了!”

荀楓的眸色一厲,收回擡在半空的腳,轉身回往了自己房間。

姚欣脫力一般癱在了地上!

水玲瓏行至她身旁,握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我問你,你可願意和我離開?”

姚欣不假思索地點頭!

水玲瓏攜了她的手,帶着她和杏兒朝門外走去。這裡是寺廟後山的一處僻靜別院,若非跟蹤了董佳琳,水玲瓏做夢也想不到寺廟能有這種供香客歇息的院子,院子並排有五個,分別住了一些達官貴人,爲了不引起額外注意,荀楓並未在院子裡安插太多人手,是以,水玲瓏才能僥倖在你院子裡進進出出。

“我們動作要快,董佳琳拖不了多久。”水玲瓏看着漸漸體力不支的姚欣和金桔,鄭重地提醒道。

姚欣隨手擦了下顎的汗水:“董佳琳?怎麼會是她?”

水玲瓏環視四周,說道:“沒辦法解釋得太詳細,大致是荀楓和董佳琳有不清不楚的關係,董佳琳懷了荀楓的孩子,她來找荀楓,我跟蹤她才尋到了你。”

董佳琳估計在寺廟那會兒便發現她們四人在跟蹤了,她親自來此,董佳琳哪怕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她的目的是帶走姚欣。董佳琳扮成小沙彌後,故意扯頭套露出頭髮定是做個柳綠看的,其實在這場博弈中,她和董佳琳立場一致,那就是不希望姚欣繼續呆在荀楓身邊。

姚欣的目光顫了顫,捏着水玲瓏的手有些發緊。

水玲瓏明白姚欣的感受,這事兒擱誰身上都不會舒坦,愛不愛那人他都是自己拜過堂的丈夫,欺瞞身份倒也罷了,偏偏又與別的女人有染……水玲瓏不禁懷疑當初的置之度外是否錯了,她希望荀楓一輩子是單純呆萌的穆華,也希望有人能拴住荀楓的心,這樣便能改變她和荀楓生生世世的輪迴,亦改變所有人不停重複的厄運,但似乎……她低估了荀楓的帝王情結,爲了稱帝,他什麼都能做,什麼都可以利用。

“多謝你來救我。”姚欣低低地來了一句。

水玲瓏看着她眼底的失落和失望,隱約有一絲絕望,腦海裡靈光一閃,若是姚欣對荀楓死心,不再嫁給荀楓,這一世的命運便和姚俊傑讓她看到的景象有所出入,這是否就是姚俊傑口中的“不同”?如果是,那麼姚欣可謂解救了所有人!

水玲瓏握了握她手,說道:“別多想,都過去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姚欣的眸子緊了緊:“沒錯,我和他再沒任何瓜葛!”

“欣兒,你說這話,爲夫可是要傷心的。”

水玲瓏和姚欣齊齊一震,腳底瞬間像打了釘子,一步也邁不動了。

荀楓雙手負於身後,閒庭信步地與三人擦肩而過,並在對面一米處堪堪停住,他笑,陰冷,妖邪:“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世子妃呀,怎麼?大老遠的來看我夫人,不順便與我打聲招呼嗎?”

姚欣倔強地撇過臉:“誰是你夫人?我嫁的是穆華,你既然不是,這場姻親便無效。”

荀楓看向姚欣,笑意裡沒了面對水玲瓏時的陰冷和妖邪,只溫潤若春暖花開,十足惹人悸動:“我們有了夫妻之實,欣兒你可不能抵賴。”

姚欣氣得臉色一白:“無恥!”

荀楓本可以告訴姚欣,無恥的不止我一個,更有冷幽茹和水玲瓏,她們知道我是荀楓,卻沒告訴你。但這些荀楓不打算說出口,他不樂意看到姚欣和水玲瓏決裂,他還指望着這兩人今後和平相處,效仿娥皇女英呢。

他再次看向水玲瓏:“膽子真大!幾名弱質女流便敢闖龍潭虎穴,嘖嘖嘖,我太低估你了水玲瓏。”

言罷,他拍了拍手,幾名孔武有力的小沙彌押了人上前。

水玲瓏的神色微微一變:“枝繁,葉茂,柳綠!”

荀楓笑道:“三個換一個,怎麼樣?”

水玲瓏的拳頭倏然握緊了。

姚欣仰頭,將淚意逼回眼角,苦澀一笑:“玲瓏你帶着她們離開吧,我走不掉的。”

不,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怎麼可以功虧一簣?她不見得多麼自大,卻沒從不盲目自信,她今兒既然敢來,必是做了周全的部署。只不過……

水玲瓏幽若明淵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啓聲道:“我們談個條件怎麼樣?”

“什麼條件?”荀楓饒有興致地問。

水玲瓏將感官提至最佳狀態,以便更好地感知周圍的動靜,並從容地道:“三人換一人不是不行,但換我,放姚欣走。”

“呵呵呵……”荀楓笑得花枝亂顫,那聲,輕若柳絮,徐徐撓過心間卻突然像利爪一般抓得人生生髮痛,“水玲瓏你何時變得這麼慈悲濟世了?不像你,真的不像。”

水玲瓏冷聲道:“你到底換不換?”

“不換!”

答話的卻不是荀楓。

水玲瓏心頭一喜,望向了側邊林子裡緩緩走出的偉岸身影:“諸葛鈺!”

諸葛鈺加快步子行至她身邊,握住了她另一隻手,滿眼寵溺道:“看到你留的記號了,本來可以早些到,有點兒事耽擱了。”講到最後一句時,他的眼底掠過一絲促狹。

荀楓的笑容僵在了脣角,每次大功即將告成,諸葛鈺都跑出來橫插一腳,真是……陰魂不散!

諸葛鈺冷冷地看向荀楓,打了個響指,安平壓着一名身形纖瘦的婦人出來了。

荀楓定睛一看,神色大駭:“金晨?!”

金尚宮耷拉着腦袋,不讓自己被揍得像熊貓的樣子被人瞧見。

“這回,輪到我談條件了。三人換一人,行不行?”諸葛鈺似是而非地問向荀楓。

用金尚宮換三名丫鬟,怎麼想都是划算的,但姚欣……

諸葛鈺見荀楓猶豫不決,補了幾句:“她們和妻子有點兒主僕情誼,可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你愛換不換!安平。”

“奴才在!”

“殺!”

“是!”安平乾脆利落地應下,麻利地抽出靴子裡的匕首,對準金尚宮的胸膛便狠狠地刺了下去!

荀楓立刻打出一道勁風,彈開了安平的匕首,心有不甘地道:“我換!”

……

姚府。

姚大夫人抱着失而復得的女兒嚎啕大哭:“……欣兒,讓娘看看,你有沒有受傷!那禽獸有沒有虐待你?你告訴爹和娘!爹孃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諸葛鈺和水玲瓏將姚欣送回姚府後,簡單交代了姚欣離府以及解救姚欣的過程。但姚家人仍是認爲姚欣受了天大的委屈。

姚欣抹了淚,答道:“他沒虐待我。”事實上,荀楓待她算是無微不至、溫柔體貼了,可她無法接受這種喊含了無盡利用的關懷,“我和他的事到此爲止,今後誰也不許提起!”

“好好好!不提,不提了!”姚大夫人心疼得無以復加,女兒這是糟的什麼罪?

姚慶豐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妻子,又看了看瘦得不成人形的女兒,心狠狠一揪:“荀楓那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他!”

姚老太君拉着孫女兒骨瘦如柴的手,老淚縱橫,卻沒徹底失了理智:“殺?你打算怎麼殺?你剛提出替他平反,轉頭便殺他,你是在愚弄皇室嗎?”

姚慶豐憤憤不平道:“娘你放心,我曉得分寸!替他平反是必然的,欣兒嫁過他是不爭的事實,哪怕爲了欣兒,我也要讓他沉冤得雪!可他若死於意外,那就怪不得我了!”

“嗯,他死了,欣兒將來便能再嫁。”姚老太君看着沒多久便昏昏欲睡的孫女兒,眸光遽然一動,問道:“欣兒,你上個月的小日子來了沒?”

------題外話------

說到新人PK榜,每個作者只有第一部V文能上榜,《世子妃》完結後,我再開新文都沒得上榜的機會了,所以有評價票的親們,讓我在新人PK榜上走得更遠一些吧!

【193】謀朝篡位,護犢情深

更新時間:2014-9-15 10:50:30 本章字數:17533

荀楓帶着金尚宮回了別院,一進入房間便死死掐住董佳琳的脖子,董佳琳嚇得雙腿打抖:“世……世子,你怎麼了?”

荀楓目光凜凜地得看着她,其目光之凌厲,恨不得洞穿她的心臟:“是不是你故意露出馬腳引水玲瓏過來的?”

他部署得那麼精密,按理說即便有人跟蹤了董佳琳也不該真的找到這處別院。蕻璩澕曉 即便找到了,董佳琳早不暈倒、晚不暈倒,偏偏在他去看姚欣時暈倒,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她懷了身孕,可現在細細一回想,她大老遠地從王府跑到寺廟都沒事,這身子定是不弱了!

董佳琳的脖子被掐得死緊,快要呼不過氣來:“世子……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相信我……”

相信?女人是比狐狸還狡猾,比兇獸還無情的物種,她們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和她們相處,他憑藉的從來不是信任。荀楓的雙目迸射陰冷的光,空氣都彷彿凝固了一般:“董佳琳,我最討厭不聽話的女人,尤其自作聰明和我作對的那種。”

董佳琳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眼珠子幾乎要爆出眼眶,她沒想到自己戀慕的荀楓會有如此殘暴的一面,他的眼神,根本不像人的眼神,好似地獄的厲鬼,也宛若草原的財狼,她嚇得魂飛魄散:“我……我再也不敢了……你……你看在孩子的份兒上……繞我一次……”

荀楓的手卻陡然加大力度,董佳琳隱約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響,窒息帶來的副作用令她渾身都麻木了,連疼痛也感覺不到了,就在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時,荀楓又緩緩鬆開了手,冷若冰霜道:“記住,這是最後一次!”

董佳琳含淚點頭!

離開此地,荀楓去往了書房。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一推門便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兒,他定睛一看,呼吸霎時凍住!

尾隨而至的金尚宮亦傻了眼,怎麼會這樣?書桌和書架都被燒了,那些官員的冊子……沒了!原本通過那些冊子便有希望控制那些不肯臣服於他們的官員,現在東西沒了,他們拿什麼控制人家?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諸葛鈺,一定是諸葛鈺!”荀楓按住腦門兒,氣得目眩頭搖,小時候諸葛鈺不過是一介莽夫,便是三、兩年前他除了聚衆賭博、打架鬥毆什麼都不幹,誰把他調教成這樣子了?真是要活活氣死他!

金尚宮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怎麼辦啊,世子?這些資料是花了五、六年的功夫才集齊的……”

想再來一遍,又得好幾年!

可好幾年後,太上皇助娜扎奪得漠北,他們想撼動大周雲家王朝就難上加難了!

荀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喘着粗氣道:“以爲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嗎?太小瞧我了!既然你們非得逼我走上絕路,我就絕給你們看!金晨!”

“屬下在。”金尚宮看到怒極攻心的世子,露出了擔憂之色,“世子,你的身子不宜動怒。”

金尚宮此言不虛,他太生氣的話,容易吐血和暈厥,所以,一般情況下他不隨便動怒,可諸葛鈺和水玲瓏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他的底線,他忍無可忍,不動怒纔怪?

手背揉了揉額頭,荀楓道:“啓動B計劃。”

水玲瓏和諸葛鈺沐浴完畢,做了做“健康”運動,水玲瓏趴在諸葛鈺身上,幽幽地喘息:“你說你毀了荀楓用來控制文武百官的賬冊?”

諸葛鈺一邊撫着她光潔的脊背,一邊輕輕地道:“燒掉了。但我猜,他還有後招,必須小心提防纔是。”

水玲瓏摟緊了他脖子,享受着他帶來的舒適感受:“對了,我們什麼時候去看娘?”

上官茜住進將軍府挺久的了,作爲兒媳她一直沒去看過,心中着實有愧。

“下月中旬我休沐,帶你去。哦,清幽雅的裝修得抓緊了,今年天冷,下雪會早。”諸葛鈺輕聲說完,又忍不住親了親她,水玲瓏低呼,幽幽地看着她,諸葛鈺哈哈大笑,一個翻轉又將她壓在了身下。

水玲瓏微紅了臉,薄怒地嗔道:“別看!”

“我偏要看!”霸道地說着,諸葛鈺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不要?”

水玲瓏忍住被挑起的情動,倔強地撇過臉:“不要。”

諸葛鈺吻着她。

水玲瓏惱怒他總是惡意挑逗她,憑什麼她不能爺們兒一回?一個翻身,水玲瓏迷離着雙眸看着他。

諸葛鈺探出如玉精緻的手,細描她眉眼:“玲瓏。”

“嗯?”水玲瓏眨巴着水霧般的眸子,問。

諸葛鈺就笑:“沒什麼,就喜歡叫你的名字,一遍遍地叫,聽你一遍遍地應,我高興,特高興!”

水玲瓏被他逗樂,笑得眉眼彎彎:“天天叫,多歪膩!”

諸葛鈺寵溺地拉過她小手,放在脣邊吻了吻:“不歪膩,我恨不得早朝也不上了,就和你遊山玩水去。”

水玲瓏噗嗤笑出了聲……

被翻紅浪,春色無邊,一夜至天明。

這幾日,水玲瓏加緊了清幽院的改造工作,在紫藤院的產房和嬰兒房的基礎上,增加了一間專門的遊樂室,有“毛毛蟲”、珠算玩具、滑梯、鞦韆、彈跳牀……等童趣十足又開發大腦的遊樂設施,並將兩間嬰兒房做成不同的主題:超人總動員和芭比家族,她不確定冷幽茹生幾個、生男生女,便先這麼備着了。

冷幽茹有強迫症,連地毯上的每一根毛都必須順着,孩子們的衣裳更是得瞧不出一星半點兒的線頭。水玲瓏早早地就在第一繡樓下了訂單,要求她們在年底趕製出來。

諸葛流雲則每日奔波於將軍府和冷府之間,他上午探望上官茜,下午在冷府等待冷幽茹,是的,等,冷家人根本不許他進門,他一站便是一下午,直到日暮時分才登上馬車離去,風雨無阻。

今年的大雪來得比往常早,十一月中旬便飄起了鵝毛大雪,諸葛流雲像往常那樣在將軍府陪上官茜用了膳,爾後等在冷府門口。像姚成那樣翻牆鑽狗洞他做不出來,畢竟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可他也不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知道哪怕冷幽茹不見他,可他來和不來冷幽茹的心境是不一樣的。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須臾,他的髮髻和肩頭便堆了一層白雪。

車伕第三次前來催促:“王爺,這雪下得太大,或許晚上有暴風雪,您早點兒回府吧。”

諸葛流雲眸色深邃道:“等一會兒吧。”

冷府內宅。

皓哥兒正在書房描紅,突然聽到小丫鬟尖叫下雪了,他興奮得立馬放下筆,連夾襖都沒穿便奔出了房間。

他年齡小,記憶短暫,去年的雪下得如何如何大他沒印象了,便不由地大叫道:“哇!這是我見過的最大的雪啦!”

雪的確很大,才一盞茶的功夫便在地上、枝椏上落了厚厚一層。

皓哥兒高興得手舞足蹈,蹲下身便搓起了雪團,他做了十個,一字排開,爾後一會兒對準樹枝、一會兒對準牆壁,挨個兒砸了過去。

小丫鬟們追了來,看見他衣衫單薄卻玩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嚇得面色發白。

“表公子,您別玩兒了!當心着涼!”

“你快穿回來穿件以上吧!”

皓哥兒熱着呢,恨不得脫衣裳,哪裡又會穿呢?再者,平時幽茹將他看得太緊,他實在憋得不行啦,好不容易幽茹睡午覺,他不痛快地玩一場怎麼甘心?

她們的叫喚,他聽不着、聽不着、聽不着……

“哎喲!”

一聲痛呼在靜謐的天地突兀地響起,皓哥兒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與丫鬟們同時朝聲源處望了過去,就見冷夫人揉着額頭,一臉痛色得站在穿堂門口。

丫鬟們齊齊跪下:“夫人!”

冷夫人不悅地瞪了瞪呆若木雞的皓哥兒,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一名丫鬟跟前,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好哇你!瞧瞧你怎麼當差的?我待你不夠好麼?這麼多年供你吃、供你喝,你竟是這般回報我?養不熟的白眼狼!”

丫鬟委屈得眼淚直冒,卻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什麼這麼多年?她今年年初入的府呀……可這話她講不出口,主子永遠是對的,主子哪怕罵她是頭豬,她也得笑着應下。

冷幽茹拿着衣裳走到外邊打算叫皓哥兒穿上時,正巧碰到冷夫人訓斥丫鬟的一幕,那些刺耳的、含沙射影的話一字不落地鑽進了她耳朵裡,她的睫羽微微一顫,看也沒看冷夫人,徑自走向了皓哥兒。

帶着難爲情的皓哥兒回了房,她吩咐岑兒:“收拾東西,去城西的別院。”

“啊?”岑兒大驚,“城西的別院沒有地暖,很冷的!而且今天下這麼大的雪,出行多有不便。”

不僅如此,城西的別院常年空置,除了年關時會派人巡察一番,平日主子都不住的。按王妃的苛刻性子,至少得收拾三天方能住人,但現在……王妃竟然要搬去別院?

岑兒想起先前在院子裡聽到的諷刺王妃的話,不由地皺起了眉頭,要說老爺疼王妃的心定是真的,可冷夫人對冷薇的死始終耿耿於懷,任憑老爺怎麼勸都無濟於事,老爺當然不會爲了替王妃出頭而與冷夫人撕破臉,男人嘛,成親前最疼妹妹,成親後便向着妻兒了。在岑兒看來,冷府真不是久留之地,女人心,海底針,誰能保證冷夫人哪天不魔性大發,舉起屠刀報復王妃?冷府呀,不如王府安全!起碼老太君是無害的,王爺是偏寵王妃的,世子和世子妃是光明磊落的,二房的誰誰誰是翻不起浪的。

偏偏……王妃寧願住別院也不回府,這……

岑兒不高興!

皓哥兒也不高興!

皓哥兒撅嘴,慢吞吞地道:“我們可不可以回王府?我……我有些想父親了……”

冷幽茹的長睫又是一顫,摸着他發燙的臉,隱忍着道:“你父親……差旅了,不在府裡。”

皓哥兒失落地嘆了口氣,很快再次笑了起來:“那父親什麼時候回呀?過年能嗎?我吃年夜飯的時候他在不在?他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放鞭炮的!”

冷幽茹和岑兒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冷幽茹說道:“你父親差旅說不定的,我陪你放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

皓哥兒頓了頓,笑道:“嗯,一樣!”

都會察言觀色了。

冷幽茹暗暗一嘆,牽着皓哥兒的手去祠堂裡對着冷老太爺和姚馨予的靈位磕了頭,爾後邁步走出了冷府。

風,不知何時颳了起來,吹在臉上像刀子般鋒利,冷幽茹散開氅衣,將皓哥兒瘦小的身子攬在懷裡,岑兒撐着傘,卻基本不頂用,漫天飛雪無情地朝她打來,每一片都涼透了心扉。

岑兒看着漠然如雪的王妃,不知爲何,心裡一陣抽痛,老太太死後,這世上便再沒誰全心全意守護王妃,她覺得王妃很孤獨,孤獨像個被人東逼西趕、無家可歸的孩子……

這一刻,她似乎能夠理解王妃和皓哥兒的感情了,彼此都是被深深傷害過的人,又同是對這個繁華塵世充滿了絕望和排斥的人,難怪……這麼惺惺相惜了。

“王爺,真的要走了,風越來越大,再不走該遇上暴風雪了!”車伕第九次催促諸葛流雲。

諸葛流雲抖了抖黑貂大氅,面無表情地說道:“嗯,回府吧。”

“王妃,您當心,路滑!”

諸葛流雲的雙耳一動,詫異地轉身,便瞧見岑兒一手撐傘、一手扶着冷幽茹的胳膊跨出冷府大門,在冷幽茹懷裡,是被氅衣裹着的皓哥兒,身後,則是一羣擰着行禮的丫鬟婆子。

諸葛流雲瞬間覺得自己高大了,一連多日的等待開花結果了,冷幽茹那顆冰封的心被他打動了,他瀟灑地摸了摸額頭,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了他認爲被他感動得一塌糊塗的女人,笑道:“幽茹!”

冷幽茹被他那欠抽的笑弄得汗毛一陣倒豎,長睫顫了顫,沒理他,倒是岑兒行了一禮:“王爺。”

皓哥兒聞言立馬掀開氅衣,驚喜地望向了諸葛流雲:“外公!”

諸葛流雲慈祥地笑道:“皓哥兒來,讓外公抱抱,看你又重了沒!”

皓哥兒掀開氅衣,撲進了諸葛流雲懷裡,雖然他最愛幽茹,但這些天不見外公,他仍有些想念。

諸葛流雲將皓哥兒抱了起來:“嚯!沉了!像小豬似的!”

皓哥兒歪着腦袋,笑容可掬道:“人家是小雞!”

諸葛流雲放下皓哥兒,握住冷幽茹的手,欣喜地道:“風大,別站在風口了,上車吧。”

冷幽茹輕輕拂開他的手,淡淡地道:“我自己有馬車,再者,我沒說和你回府。”

“不回府你去哪兒?”諸葛流雲問,冷幽茹卻不答了,只拉過皓哥兒朝一旁的馬車走去。

“幽茹,你……”

“別跟着我!”冷幽茹冷聲喝止了他。

諸葛流雲的神色一僵,冷幽茹和一步三回頭卻不敢吱聲的皓哥兒上了馬車。

他舉眸看向越來越大的飛雪,深深覺得今年冬天來得太早了些,他皺了皺眉,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將軍府。

暖房內的西番蓮開得嬌豔,遠遠望去,像一片浩瀚的火海,上官茜置身於這片火海中,臉頰也微微映出了瑰麗的紅。她摘了幾朵西番蓮,低頭聞着她芬芳,眼底溢出幸福的笑意。

走出暖房,一股罡風夾雜着飛雪朝她兜頭兜臉地撲來,她本能地撇過了臉。下一瞬,莫名地,忽覺怪異。

她放下花束,閉上眼,雙手結印,細細感知天地間的能量法則。

亂!

史無前例的亂!

原本有條不紊像掛麪似的互不干擾的法則而今盤根錯節,彷彿有股力道強行將它們糅合在一起。

她鬆了手印,睜開雙眼,快步奔向了登月樓。

站在高高的憑欄處,她幾乎能看到整座京城的全貌,她第一個便望向了王府,只見原本應該紅光漫天的王府上空竟再次籠罩了一團黑氣,紅光和黑氣正相互傾軋,做着地盤的搶奪戰。

她的視線緩緩擴散到周圍,發現不僅王府,整片京城的上空都被若隱若現的黑氣籠罩,而黑氣的發源地赫然是……皇宮!

金碧輝煌的寢殿,銅鎏金鏨花薰爐飄着嫋嫋輕煙。

李妃靜靜窩在雲禮懷中,一抽一抽地,像小貓兒似的哭。

雲禮輕拍着她肩膀,寬慰道:“朕才離開了一會會兒,怎麼又做噩夢了?”

李妃渾身哆嗦不停,聲音則顫得不行:“臣妾自打生皇兒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便感覺從此與地界的那些……那些……牛鬼蛇神……接近了,皇上您得陪着臣妾,用您的龍氣嚇跑它們,不然……不然臣妾會死的……”

雲禮看了一眼嬰兒牀上睡得香甜的兒子,耐着性子繼續寬慰李妃:“不要胡思亂想,你是太緊張了,有些後怕。”

李妃又往雲禮懷裡鑽了鑽:“臣妾就是怕,怕再也見不到皇上,怕聽不到皇兒喚臣妾一聲‘母妃’。”

雲禮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嘆道:“不會的,你好生歇着,朕處理完公務再來看你,如若仍有不適,明天朕讓皇后請人前來做場法事。”

李妃委屈兮兮地點頭:“是,臣妾知道了。”

雲禮站起身,剛要邁步,忽而腦袋悶悶一痛,頭暈目眩,他復又跌坐回了牀上。

鄧公公忙上前,很擔憂地問道:“皇上!您怎麼了?奴才傳太醫吧!”

李妃抱住他胳膊,哽咽道:“皇上,您太操勞了!”

雲禮擺了擺手,想再次起身,這時,一名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撲通跪伏在地:“皇上!啓稟皇上!城北驍騎營傳來消息,三王爺密謀造反,他……他集結了兩支軍隊……在……在城門外十里匯合,現在……現在朝皇城的方向殺過來了……”

雲禮的眉頭狠狠一皺:“多少人馬?可探聽到了?”

太監瑟縮着身子答道:“十……十萬……”

“什麼?”雲禮的大腦霎時一片空白,空白過後是無盡的混亂,京城的御林軍、禁衛軍加起來也不過五萬,城北驍騎營兵力五百,根本是螳臂當車,“爲何一路上沒有官員層層上報?”

這麼多軍隊,沿途不該一點兒風聲都沒有。

太監把通訊兵的話逐一稟報:“好像是……三王爺控制了沿路的官員……”

所以,老三現在……亦控制了不少城池了?

如此悄無聲息!

雲禮的胸口像堵了塊兒巨大的石頭,每呼吸一次都得耗盡全身的力氣。

鄧公公扶住他胳膊:“皇上,您看……”

雲禮忍住快要窒息的感覺,剛要開口,李妃下地,跪在了他腳邊:“皇上,請您允許顏妃姐姐出佛堂,重返後宮。”

雲禮意味不明地看向她,李妃面露憂色道:“皇上,臣妾不才,卻也知京城時局,現在哪怕冒着被砍頭的危險臣妾仍要斗膽勸諫,皇上,放了顏妃姐姐吧!”

顏家軍是距離皇城最近的軍隊,當初太上皇留下他們便是希望他們成爲皇城的一面堅實盾牌。顏家軍一共有三萬人馬,若是加上城內的三萬,再利用地理優勢前後夾攻,未必不能大敗老三,況且,實在不能分出勝負也能暫時拖延時間,等待援兵的到來。

鄧公公和李妃扶着幾乎頭重腳輕的雲禮去往了御書房,雲禮提筆,擬定了一道又一道聖旨——

命郭焱整頓禁衛軍,隨時準備迎戰!

命顏家父兄率領顏家軍火速入京勤王!

命諸葛鈺攜兵符前往崑山,調遣駐地十萬大軍!

蓋上玉璽,聖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各個府邸。

雲禮親自去佛堂接了顏妃出來,看着她瘦了兩圈的模樣,暗暗一嘆:“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顏妃激動得熱淚盈眶,跪在地上說道:“臣妾不委屈,犧牲臣妾如果能平息諸葛家的怒火,臣妾萬死不辭!請皇上放心,顏家一定會爲皇上奮鬥至最後一兵一卒!”

雲禮卻不知,他派往顏家的傳旨太監,尚未離開京城便死在了半路。

三王爺大軍在入夜時分殺進了京城,郭焱率軍與之奮力廝殺,生生以三萬兵力將之逼出了皇城,爾後郭焱親自站在城牆上,一刻不敢懈怠地指揮作戰,同時,命京兆府帶領侍衛清除城內殘餘的亂黨。

亂黨中,一部分是三王爺留下的禍端,一部分是趁火打劫的流氓宵小,他們惹不起擁有強悍護衛的簪纓世家,專挑小門小戶、尋常百姓進行燒殺掠劫。

冷幽茹和皓哥兒剛在房中坐下,便有一羣地痞流氓衝了進來!

不巧的是,院子長期不住人,缺乏必備的生活用品,而眼看着暴風雪即將來臨,普通丫鬟婆子恐怕有去無回,冷幽茹就派了岑兒前往附近的街道採買。

誰會料到,一刻鐘不到的功夫,居然橫空殺出那麼多歹人!

院子裡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濃郁的血腥味兒瞬間瀰漫了整座院落,但很快又被凜冽的風雪吹散。

皓哥兒的小臉一白,眼底露出了豹子般警惕的眼神。

“幽茹你快躲起來!”皓哥兒聽到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趕忙催促冷幽茹去內室,冷幽茹反手握住他,“來不及了。”

話落,哐啷一聲,門被踹開,五名虎頭熊腰的壯漢張狂地闖了進來。他們願意是劫財,可當他們看到座位上不知是人是仙的美人兒時,眼珠子全都瞪直了!

冷幽茹的手慕地一握,抱緊了身旁的皓哥兒。

爲首的壯漢哈哈大笑了起來,丟掉手裡的砍刀,說道:“兄弟們今兒的運氣不錯!竟遇上這麼嬌滴滴的小寡婦!我先上,完事兒了是你們的!”

說着,在冷幽茹充滿恐懼的視線裡一步步逼近!

冷幽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肚子,一邊祈禱岑兒快些回來,一邊在自盡和受辱間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

壯漢露出淫邪的笑,走着走着便扯起了褲腰帶。

冷幽茹噁心地撇過臉!

皓哥兒卻突然掀開冷幽茹的胳膊,操起一旁的話柄朝他腦袋狠狠地砸了過去!

誰都沒料到一個毫不起眼的瘦小子能有如此膽識,壯漢大意輕敵,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砸出了血窟窿。

“啊——疼死老子了!你這小王八羔子,老子不整死老子他孃的白活了這麼些年!”壯漢隨手抹掉額角的血,擡起腳便踹向了皓哥兒!

皓哥兒激靈地跳開,壯漢撲了空,心中越發惱火:“你們幾個看什麼看?還不快來幫忙?”

幾人頓覺好笑,殺雞焉能用牛刀?對付一毛頭小子竟得合數人之力,丟臉丟臉。

不過爲了早點兒得到那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再丟臉的事兒他們也認了。

皓哥兒寡不敵衆,幾個回合便被衆人按在了地上。

壯漢想也沒想便撿起地上的刀,朝皓哥兒的腦袋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住手!”冷幽茹失聲大叫,淚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放了他,你們要怎樣……隨……隨你們……不要傷害他……也不要傷害我腹中的孩子……”

自願的總比強迫的好,而且……壯漢的眼底閃過一絲壞笑,完事兒再殺這小兔崽子也一樣!

皓哥兒搖頭,淚水奪眶而出:“幽茹,不要……不要……”

冷幽茹坐在椅子上,渾身僵硬了一般,動也不動。

壯漢抱起她,壞笑着進入了內室。

不多時,內室便傳來撕碎衣衫的聲響,其餘人全都不懷好意地笑。

“老大!你憐香惜玉點兒啊!”

“她是孕婦,你真的悠着點兒啊!別弄死了弟兄們沒的玩了!”

“就是啊!老大,你……”

第三句調侃的話尚未說完,他身子一僵,直直撲在了地上。

幾人齊齊轉身,卻根本沒看清對方模樣便被利劍抹了脖子。

諸葛流雲朝皓哥兒點了點頭,大踏步奔入房間,此時的冷幽茹已經被撕裂了衣裳,雪白的胳膊和修長玉腿全都暴露在幽冷的空氣中,壯漢正色眯眯地盯着她姣好的身姿……

“混賬!”諸葛流雲氣得目眥欲裂,揚劍一劈,直接從中將人劈成了兩半。

冷幽茹早已嚇得六神無主,閉着眼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諸葛流雲扯下帳幔蓋住地上的屍體,又從衣櫃裡取出衣裳給冷幽茹一件件穿好,末了,將抖個不停的她抱入懷中:“幽茹,是我,我是流雲啊。”

冷幽茹這才終於睜開了眼睛,卻是“啊”的一聲,伏在他懷裡大哭了起來,堆積在心底的壓抑,也一點一點釋放了出來。

諸葛流雲又是心疼又是後怕,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晚了一步後果會怎樣。有岑兒在她身邊,他比較放心,但心裡念着別院久不住人缺少生活必需品,她又素來苛刻有潔癖,一般的東西她用不慣,他便打算回府那些她的東西過來。

城門口的廝殺他其實並不清楚,但他聽到了禁衛軍整齊劃一從城中跑向城北的步伐,他心中暗覺不妥,於是,放棄了給她拿生活用品的打算,轉而回往別院。路上就碰到不少爲非作歹的流寇,沒想到……岑兒不在,那些人居然……

皓哥兒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了進來,他沒受什麼傷,就是右臉在地上蹭破了皮,他看向哭得像個孩子的冷幽茹,輕輕地拍了拍她肩膀。

諸葛流雲心疼地摸了摸皓哥兒臉上的傷,皓哥兒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不疼。”

諸葛流雲嘆道:“我們回家。”

冷幽茹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她拉住了諸葛流雲的衣角。

諸葛流雲問道:“怎麼了?”

冷幽茹垂下眸子,輕聲道:“把上官茜也接回府吧。”

將軍府。

上官茜取來弓箭,望向王府上空越來越越濃厚的黑氣,咬破手指,以鮮血淬染箭頭,拉了滿弓,對準那團黑氣,射了出去!

一箭,一箭,又一箭,在灰暗的蒼穹劃過鎏金般的色澤,遠遠望去,好似一場絢爛的流星雨。

但每射出一箭,她都會多出一根白髮。

寒風迎面吹來,鼓動她衣袂翩飛,宛若一株西番蓮盛放在了冰天雪地,帶着熾熱的光,輝耀萬丈。

王府的馬車緩緩駛入巷子,在他們看不見的位置,一處破舊的房屋正在寸寸龜裂,厚重的積雪壓上屋頂,越發加劇了龜裂的進程。然而,就在它即將轟然坍塌之際,所有龜裂奇蹟般地戛然而止。

待到馬車駛離巷口,衆人便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房屋塌成了碎片。

皓哥兒挑開窗簾,看向一地狼藉,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我的天啦!幸虧我們走得快!”

“停手吧,夫人!求你了,奴婢求你了!不要再使用禁術了……你會沒命的……”龔媽媽跪在冰涼的地板上,抱住上官茜的裙裾,淚如雨下。

上官茜又將箭對準了皇宮的方向。

龔媽媽一把爬起來,張開雙臂攔在她跟前:“你要射,先射死我!”

上官茜搖了搖頭,拉開滿弓,一箭接着一箭射向皇宮了上方。

龔媽媽蹲下身,抱頭大哭。

諸葛鈺接到聖旨後便騎着汗血寶馬從城東奔赴了崑山,臨行前,他將梟衛做了分配,兩名留在王府,兩名去往將軍府。

罡風如刀,不停割着他肌膚,鼻子耳朵都凍得失去了知覺,終於趕在天亮時分抵達了崑山軍地,他領着十萬大軍,火速回往京城。

“將軍!從崑山到京城,涇陽路最近,全力前行的話明晚能夠抵達京城,但它要經過兩處峽谷,雪這麼大,屬下怕的就是大雪封山。如果我們走了一半被困在半路,那就是幾天幾夜都出不去了,而且天這麼冷,大家都有可能被活活凍死。另一條路是京城通往幽州的官道,需繞過一處小鎮,保守估計,七日後抵達京城的樣子,但道路開闊,不會遭遇任何自然險阻。”程軍師指着地圖理智地分析道。

“郭焱以三萬禁衛軍對抗亂黨的十萬大軍,你覺得他能撐七天?”諸葛鈺反問。

程軍師嘆了口氣:“難。但屬下聽說,皇上同時召了顏家軍入京勤王,不出意外的話,顏家軍現在已經到了。”

諸葛鈺凝思道:“你覺得他們能順利讓顏家軍和郭焱碰頭?”顏家軍三萬,亂黨十萬,便是分出一半對付他們也夠了,關鍵是,他懷疑那道聖旨根本送不出京城便要落入三王爺手中。

程軍師不可置否:“將軍擔憂得不無道理,這場仗來得好……措手不及,又……莫名其妙。可萬一我們被困,也是無事無補啊!”

諸葛鈺陷入了沉思。

卻突然,門外的士兵傳來一聲尖叫:“雪小了雪小了!出太陽了!大家快看啊!”

天空依舊飄着零落的白雪,但東邊一抹晨曦衝透厚重的霧靄,瞬間普照了大地。

諸葛鈺的眼睛一亮:“走涇陽路,回京!”

翌日傍晚,諸葛鈺的十萬大軍抵達城東,與郭焱形成合圍之勢,將三王爺的軍隊打得七零八落,三王爺自知不敵,秉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撤兵而逃。

雲禮當即下令,乘勝追擊,務必將三王爺緝拿歸案。

諸葛鈺根本來不及與家人道別,又帶領軍隊追着三王爺南下了,在他行軍後不久,上官茜策馬追了上去,微風吹動斗笠,分不清飄在腦後的是雪色紗巾還是她滿頭銀絲。

他們二人前腳剛走,後邊就傳來了宮裡的最新消息:皇上頭風發作,一病不起,特冊立皇長子云祀爲太子。太后憂心皇上病情,也跟着病倒,皇后又懷了身孕,是以,皇上下令,由李妃垂簾聽政,輔佐襁褓中的太子監國。

這幾項石破天驚的消息簡直比那場暴風雪和戰役更令人吃驚,朝堂上質疑李妃與太子的奏摺多如雪花,可維護李妃母子的奏摺數量更龐大。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貴爲皇長子,在國之大難時刻代表皇室出席朝堂,又有何不可?而聖旨說了,並非皇上不許皇后娘娘監國,而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實在不宜操勞,這才請李妃娘娘代爲行使職權,待皇后娘娘他日臨盆,這職權會交還於皇后娘娘的!”水航歌義正言辭地道!

李妃不動聲色地牽了牽脣角:“沒錯,本宮與皇后娘娘情同姐妹,又深得太后她老人家的垂憐,本宮銘感五內,這才頂着被羣臣口誅筆伐、甚至遺臭萬年的風險,出來挑了這項重擔。衆愛卿若是不信,大可花一年時間瞧瞧,看皇后娘娘誕下龍嗣後,本宮會否繼續霸佔這一位置!”

郭焱冷冷地道:“有孕的婦女多了,能下地幹活的也不少!在場的諸位官員,你們的妻子是否懷了身孕便立刻不管府裡的中饋了?”

衆人紛紛竊竊私語。

“是啊,懷孕沒什麼大不了的,皇后娘娘又不是頭一胎。”

“對,皇后娘娘從前懷小公主時常常出席各種活動,也沒聽聞皇后娘娘身子有恙啊。”

……

李妃的笑容一收,眸光冷了下來:“郭將軍!你是在懷疑本宮假傳聖旨嗎?本宮若有這能耐,何不提一提自己的位份?本宮如今位列正二品,上邊兒從一品、正一品可都空着呢!再者,聖旨都是交由太師和太傅過目了的,是皇上的筆跡,亦是貨真價實的璽印!誰不許本宮攜太子監國,便是抗旨不準!本宮倒要看看,你們這些人中究竟有多少不怕掉腦袋的!”

“顏妃娘娘到——”金鑾殿外,響起了太監高亢的通傳。

李妃的眸色一厲:“沒有本宮的吩咐,後宮妃嬪怎麼可以私自踏足金鑾殿?給本宮……”

“拖下去”三個字尚未說完,滿朝文武全都對着顏妃跪了下來,“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卻是顏妃雙手捧着太上皇賜予的尚方寶劍,一臉肅然地踏入了殿堂。

------題外話------

大家能明白完結之前我想保住菊花的熱切心情麼?評價票啊,月票啊,讓我在榜上走完最後一段路吧…。

評論區有人問大結局的時間,應該是下個月。

P。S。上官茜擁有的能力和《將門》中的蒼鶴的差不多,一點兒巫術,不屬於玄幻。

【194】坑渣妃,玲瓏是神級大忽悠

更新時間:2014-9-16 11:01:02 本章字數:18753

李妃的臉在看到顏妃手中的尚方寶劍時就完全變了顏色,但又不得不隨衆人一起對着寶劍下跪:“恭迎太上皇,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瘧錒曄曉 ”

顏妃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妃,並從容不迫地道:“平身。”

衆人站起身,自發地散開兩旁,從中讓出一條道來。

顏妃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走向李妃。

李妃的睫羽輕輕一顫,在顏妃離她三步之距時啓聲道:“李妃,本宮正在與文武百官商議朝堂之事,你來做什麼?”

顏妃緩緩停住腳步,犀利的眼神從落在她臉上後便再沒離開過:“本宮來,自然是阻止你霍亂朝綱!”

李妃的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開什麼玩笑?皇上欽點本宮輔佐太子監國,何來霍亂朝綱一說?”

顏妃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而看向滿朝文武,伸出左手,橫握住尚方寶劍,一字一頓道:“承蒙太上皇信任,賜予了本宮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現在,本宮要代替太上皇,清、君、側!”

語畢,銀光一閃,劍已出鞘,落在李妃肩頭,抵住了她脖子。

滿朝文武齊齊怔住!

冰冷的劍刃貼在肌膚上,李妃渾身的汗毛都凍結了起來,她柳眉一蹙,迅速說道:“顏妃!太上皇賦予你清君側的權力,可有同意你廢黜皇上?”

顏妃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心神一滯,李妃不給顏妃思考的機會,炮語連珠道:“沒有吧?既然沒有,你就沒資格處決本宮!本宮是太子生母,皇上剛剛任命了本宮監國,你就舉着尚方寶劍衝上金鑾殿要刺殺本宮!你分明……是在挑釁皇上的權威!撼動大周民心!現在,本宮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濫用太上皇的賦予的職權,只爲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水航歌捧着笏板上前一步,鄭重其事道:“皇上和太后娘娘相繼病倒,皇后娘娘又懷有身孕,民心之動盪,史無前例!此時好不容易有李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出面安撫民心,有些人卻假公濟私,藉機剷除勁敵!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此話一出,底下人紛紛開始交頭接耳,不少人看向顏妃的眼神夾雜了一絲質疑。

這些人真是冥頑不靈!顏妃氣得面色發紫:“皇上和太后娘娘同時病倒,這本身就很蹊蹺!難道大家沒發現嗎?”

衆人面面相覷,忽覺顏妃之言不無道理。

顏妃又道:“請太后娘娘或皇上出面,我等便相信你是名正言順的監國!”

“你好大的膽子!”李妃勃然大怒,“太后娘娘和皇上貴體違和,不得驚風冒雪,這麼冷的天你卻讓他們拖着孱弱身軀與大家見面,你是想害死他們嗎?你的心腸怎麼這樣歹毒?”

顏妃的瞳仁一縮:“那就請皇后娘娘出面!孕婦不宜操勞而已,並非無法走動!”

衆人發現李妃的臉色又是一變,眸子裡閃過極強的異樣,衆人狐疑地看着李妃,頓時覺得這裡藏了貓膩!

“對!請皇后娘娘出面!”

“只有聽皇后娘娘親口承認你的地位,我們才能心服口服!”

……

李妃的睫羽飛速眨動,同時,胸口開始劇烈起伏,但就是不吱聲,這落在顏妃和羣臣的眼中不是心虛又是什麼?

“既然你不敢,本宮便要代大周皇室清君側了!”冷冷說完,顏妃的揚劍砍向了李妃的腦袋……

“請皇后!”李妃失聲大叫,吼了一嗓子,彷彿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又放低音量,調整表情,優雅從容地補了一句,“請皇后娘娘。”

不多時,冰冰在宮女的簇擁下嫋嫋娉婷而來,她雍容華貴、儀態萬方,雙手小心翼翼地交疊於腹前,儼然一副孕婦的架勢。

衆人朝她行了禮。

她站在最高處,柔和而不失厚重的目光一一掃過滿朝文武,在大家渴望發現驚天秘密的眼神裡,不疾不徐地說道:“三王爺密謀造反,控制城池十一座,我大周朝民心動盪、朝綱不穩,皇上積勞成疾,又突逢噩耗,怒極攻心下臥牀不起,爲穩定時局,皇上冊立雲祀爲太子,命本宮監國,奈何本宮懷孕一月有餘,害喜嚴重,不堪重任,便勸諫皇上改爲重用李妃,李妃出身商賈之家,無外戚幹權,無結黨營私,實乃監國的不二人選。”

除了肯定李妃的地位之外,另影射了顏家兵力雄厚,根基穩健,如果非要造反,顏家比李家的可能性大多了。

顏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皇后娘娘,你……你怎麼可以講這種話?你不待見臣妾無所謂,可你不能拿大周的江山開玩笑!我顏家滿門忠烈,何時有過癡心妄念?皇后娘娘,睜開你的眼看清楚!李妃她絕對有問題!說不定三王……”

“顏妃,你仗着是父兄的掌上明珠,頑劣成性,又仗着太上皇偏袒,有恃無恐,太子上朝第一天你便大鬧金鑾殿,攪得這裡烏煙瘴氣,合該把你拖出去處以杖刑,以儆效尤。”冰冰不怒而威地打斷顏妃的話,“好在李妃宅心仁厚、以德服人,換做本宮,決不輕饒你的年輕不懂事!”

李妃的眼底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皇后說的沒錯,顏妃是太上皇放的人,自己可以軟禁她卻不能殺她,她若死了,遠在漠北的太上皇勢必察覺皇宮端倪,而太上皇一歸,自己和小太子可就完全站不住腳跟了!本來麼,自己替顏妃求情就是希望激顏妃公然質疑她,公然請出皇后,然後再由皇后親自宣判自己的正統性,這樣,滿朝文武才能真真正正地信服,既然目的已達到,自己大可先放顏妃一馬。

這麼一想,李妃露出了寬和的笑:“本宮理解顏妃姐姐的心情,姐姐是爲了江山社稷,爲了大周皇朝,出發點是好的。那就……勞煩姐姐重返佛堂……替太后娘娘和皇上誦經祈福,直至二人醒來吧!”

顏妃氣得面色鐵青!

冰冰按住太陽穴,疲倦一嘆:“本宮累了,顏妃扶本宮回去歇息,李妃繼續處理朝政吧。”

李妃的眼神一閃,先顏妃一步挽住了冰冰的胳膊,笑容可掬道:“今日早朝爭議的重點是我與太子,索性皇后娘娘我們做了證實,事情完美解決,早朝也可散了,我來伺候皇后娘娘。”

冰冰眨了眨眼,笑道:“那就有勞李妃了。”

李妃扶着冰冰下了臺階,朝殿外走去。

冰冰與郭焱擦肩而過時,忽而腳一崴,撞向了郭焱。

郭焱忙伸手扶住,卻突然眉心一跳,冰冰笑着推開了他的手:“本宮果然是不能太操勞的,連路都走不穩了。”

這麼一來,衆人對她無法監國又信了幾分。

李妃先是眸光一涼,看清羣臣的表情後,又心滿意足地勾起了脣角。

二人走出金鑾殿,與氣勢洶洶的三公主不期而遇,三公主陰沉着臉,二話不說先上前狠扇了李妃一耳光!

“你這妖妃!到底把我皇兄和母后怎麼了?爲什麼不許我探視他們?”她剛剛分別去了太和殿和華龍宮,結果無一例外都被擋在了外面,那些人閹人說,李妃有令,不許人打攪皇太后和皇上的清淨,呸!李妃算個什麼東西?不就是她皇兄的小妾嗎?竟敢在後宮橫行霸道,連她也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妃捂住紅腫的臉,眸子裡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一抹殺機,卻不知想到了什麼,若無其事地笑了:“三公主誤會了,我是不願意後宮那些藉機攀高枝的人擾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清淨,所以下了一道禁令,我絕對沒有爭對你的意思!都怪我事先沒料到三公主這麼早來探望太后娘娘和皇上,便沒囑咐宮人們區別對待,三公主既然來了,就請隨我一道去探望他們吧!”

三公主微微一愣,強烈的氣焰瞬間凝固了大半:“咳咳……你……你……真的……不是故意隔絕我母后、我皇兄與外界的聯繫的?”

李妃“噗嗤”笑出了聲:“三公主你真會開玩笑,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呀!何況太后娘娘和皇上都非等閒之輩,豈是我一介弱質女流能夠控制的?三公主若是不信,親自去看看不就好了?”

“嗯,那倒也是!”三公主清了清嗓子,含了一分不好意思的道,“那個……你的臉……”

“啊——”

“啊——”

三公主話未說完,便朝着李妃直直撲去,將李妃壓在了地上,這是青石地板,李妃自己摔倒不說,上邊兒還壓了個大幾十斤的人兒,骨頭都快裂開了,李妃痛得接連倒抽涼氣。

三公主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四下一看,指着冰冰就要開口。

誰料,冰冰比她更快:“雲瑤!不要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嫡親妹妹就如此苛待後宮妃嬪!李妃是太子生母也好,不是太子生母也罷,她都是你皇兄的女人,是你大嫂!你動不動非打即罵,成何體統?”

這、這、這臭女人!明明是她使壞,到頭來卻反咬她一口!三公主氣得鼻子冒煙:“我怎麼對我皇兄的女人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嗎?妃嬪又怎樣?她不過是個妾!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麼討厭!哼!等我見了皇后,定要他休了你們!”

啪!

卻是冰冰毫不留情地扇了三公主一耳光,三公主瞠目結舌,長這麼大,頭一回有人掌摑她……

冰冰的眸子眯了眯,聲若寒潭道:“瞧你這冒冒失失的性子,像吃了火藥似的,真放你去探望母后和皇上,你肯定要把他們氣得頭暈目眩!你現在給本宮速回郭府!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踏出郭府一步!”

三公主怒髮衝冠:“水、冰、冰!你軟禁我?!我要告訴我皇兄,砍了你腦袋!”

李妃在宮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笑着勸慰道:“算了,皇后姐姐,三公主是關心則亂,我相信她不是故意傷到我的,等她見到太后她老人和皇上,就會明白我們其實都是清白的。”

“來人!”冰冰一聲令下,周圍的太監宮女們卻低頭不動,冰冰握了握拳,看向李妃道,“李妃也不想落個考慮不周結果刺激了太后和皇上的罪名吧?還不趕緊派人送三公主回府?”

李妃的脣角勾了勾,淡道:“你們送三公主回郭府,就依……”頓了頓,看向冰冰似笑非笑道,“就依皇后娘娘吩咐,禁三公主的足。”

三公主暴喝:“水冰冰!”

冰冰撇過臉!

兩名太監快步行至三公主身旁,探出手要押人,卻忽聞一聲驚天悶吼,嚇得齊齊跪在了地上。

“我看你們誰敢動她!”

郭焱雙手負於身後,神色冰冷地走來。

三公主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撲進郭焱懷裡,哽咽道:“郭焱,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收拾了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我要見皇兄!我要見母后!”

郭焱看着三公主臉上的指痕,眸子裡遽然閃過一道冷光:“誰打的?”

三公主指向冰冰,哼道:“不就是她咯!”

郭焱卻是複雜地看了冰冰一眼,語氣如常道:“被打成這樣不怕母后和皇上擔心嗎?本來就病了,又要替你操心,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聽話,等你臉消腫了,我陪你入宮探望他們。”

“郭焱!我……”三公主不依,郭焱卻不給她任何反駁的餘地,拉着她手離開了現場。

李妃望着二人遠去的背影,眼底浮現起絲絲寒意。

三王爺興兵造反,京城流寇作亂,各家各戶都緊閉門窗,連王府都是人人自危,在這種大環境下,跑了一個姨娘的事兒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大家反而更關注上官茜。

那日,諸葛流雲親自前往將軍府接上官茜,上官茜直言相拒,並於第二日追隨諸葛鈺而去,衆人得知消息後都不禁有些唏噓。

老太君談起這事兒便垂淚:“……陪陪兒子也好,她在世上最放不下的只剩這個虧欠最多的兒子了。”

相對來講,諸葛汐小時候是幸福的,她出生在父母恩愛、舉案齊眉的時期,她享受了諸葛流雲和上官茜全心全意的呵護,上官茜走時,她八歲,已經比較獨立,且她原本就更依賴諸葛流雲。

甄氏看了看泫然欲泣的老太君,又看了看淡漠清冷的冷幽茹,不敢隨意接話,老太君同情心氾濫,王妃卻沒忘切膚之痛,關於上官茜,公衆場合她還是保持中立的好。

冷幽茹靜靜地喝了一口溫水,摸着隆起的肚子,輕聲道:“我叫人拾掇了一個院子,在小汐的清雅院旁邊,等小鈺他們凱旋……就住進去吧。”

沒指明誰住進去,可大家夥兒聽懂了。

甄氏和喬慧目瞪口呆,王妃……沒吃錯藥吧?竟然同意上官茜入府?

老太君慈愛地看向冷幽茹:“你身子沉,別再操勞了,都交給玲瓏辦吧。”

冷幽茹答道:“嗯,知道了,娘。”

水玲瓏問向喬慧:“小慧,你二哥是太醫,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說的是喬英。

喬慧搖了搖頭,隱有一分擔憂之色:“沒呢,李妃下旨讓他住在華龍宮的偏殿,以便隨時看顧皇上的龍體。”

這是連喬英也一併軟禁了,看來李妃根本不允許皇宮內外通傳消息,雲禮和太后病得太蹊蹺了!

甄氏揚了揚手裡的帕子,狀似隨口說道:“李靖是你妹夫,你都不知道宮裡的消息,誰會知道?”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她!

甄氏撇了撇嘴,支支吾吾道:“我……我沒別的意思,就事論事。”

水玲瓏沒功夫與甄氏逞口舌之快,但水玲瓏不得不承認,甄氏雖然毒舌,有時候卻能歪打正着。

入夜時分,郭焱找到了水玲瓏,郭焱把冰冰悄悄塞進他袖口的血書遞到了水玲瓏手上。 水玲瓏看着乾涸的血跡,眸光微微一顫,她猜到冰冰是被監禁了,可沒想到竟是連紙筆都無法坦然使用,估計這是冰冰藉着出恭的由頭,躲在恭房咬破了手指寫的。

郭焱眉頭緊皺:“真沒料到李妃竟歹毒到了如斯地步,用皇上和小公主的命來威脅皇后。”

水玲瓏又氣惱又心疼,當初姐兒被貴太妃劫持,顏妃和李妃好巧不巧地出現在御花園,她便覺着其中有貓膩,必是一人與貴太妃合謀,要演一出生死大戲,她最先懷疑過顏妃,但一想到太上皇的精明勁兒,她又覺得太上皇不會把一顆定時炸彈埋在兒子身邊。那麼,便只剩李妃了。

郭焱又把三公主被冰冰禁足的事兒闡述了一遍,水玲瓏聽完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這回冰冰總算沒有做錯。三公主若是真進了華龍宮或太和宮,絕對會和喬英一樣被扣在那裡,屆時李妃便要利用三公主來要挾你和郭家了。”

郭焱掌管京城三萬禁軍,若是郭焱倒戈,後果不堪設想。

郭焱點了點頭,又道:“奇怪了,照時局來看,三王爺謀反,李妃監國,怎麼……都像是串通好的,三王爺又是怎麼和李妃勾搭上的?”

水玲瓏輕笑,淡淡自嘲:“那得問荀楓了。”

郭焱一怔:“你的意思是,李妃是荀楓的人,然後,其實,荀楓投靠了三王爺,助他謀朝篡位?他們兩個是死敵好不好?當初就是三王爺一力將荀家拉下馬,害得平南王府變成平南侯府了。”

水玲瓏一針見血道:“可荀楓,不是平南侯府的一份子了。再說了,利益當前,那些糾葛算什麼?”不僅如此,怕是連水沉香也重新歸入荀楓的陣營了,這個男人籠絡人心的本事,真不是吹出來的。

郭焱若有所思地坐回了椅子上:“終究還是恢復記憶了。”

水玲瓏起身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開始尋找冊子,郭焱看向她,又問:“對了,顏家軍爲何一直沒動靜?皇上在發病前接連頒發兩道詔書,命我死守京城,又命諸葛鈺前往崑山調兵遣將,他怎麼不叫顏家入京勤王?”

“若我猜的沒錯,皇上不是沒叫,是可惜送信的人沒活着離開京城。”水玲瓏將冊子遞給郭焱,“這是諸葛鈺從荀楓那兒偷來的賬冊,你多排幾人保護他們,荀楓控制不了便會想要殺掉。”

郭焱接過,水玲瓏又道,“對了,你幫我聯繫一個人。”

十一月,國內戰事吃緊,諸葛鈺和三王爺打打殺殺,從京城殺到了南部,三王爺在江南佔地爲王,打着反李妃、救雲禮的旗號,沿途組織了一批又一批的義勇軍,考慮到其中多爲遭受了欺哄的百姓,諸葛鈺沒有對其進行血腥屠殺,多爲智取。而最令將士們不解的是,他們一路遭遇的怪異天氣簡直是超出尋常認知了:暴風雪、冰雹、霧靄、晴天雷電……

不少文人騷客將其編寫成話本和戲劇,傳唱民間,漸漸地,關於諸葛鈺的傳奇越來越多,甚至不少老人提到他的言辭中都含了一絲傳奇的色彩。當然,這是後話了。

南邊戰事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京城的時局也愈演愈烈,哪怕冰冰出面證實了李妃的地位,可隨着雲禮和太后不露面的時日越拖越長,朝堂上質疑李妃的呼聲再起,李妃以鐵血手腕處決了兩名肱骨之臣,這才暫時震懾了大家。

這一日,水玲瓏拿着第一繡樓縫好的冬衣去往了清幽院:“有母妃您的,皓哥兒的,孩子們的,還有四套……”

講到這裡,水玲瓏頓了頓,冷幽茹摸了摸火紅如霞的流光錦,輕聲道:“我知道了,待會兒我叫人送去青鸞居。”

“多謝母妃。”水玲瓏欠了欠身子,溫聲道,“我打算入宮一趟,今日府裡若有什麼事我吩咐了她們來找您,打攪您靜養了。”

冷幽茹深深地看了水玲瓏一眼,說道:“把岑兒帶去吧。”

水玲瓏稍稍詫異,岑兒武藝高強,比起諸葛鈺手下的梟衛不遑多讓,有岑兒在身邊,就相當於有了一張穩妥的護身符,冷幽茹必是猜到了她入宮的目的不簡單,於是想助她一臂之力,但這回,她還真……不能帶岑兒。水玲瓏溫和地笑道:“多謝母妃的好意,有專門的護衛護送我就夠了,岑兒留下來幫母妃處理一下府裡的庶務,以免母妃操勞。”

冷幽茹垂下眸子喝牛乳,沒再說什麼。

水玲瓏將哥兒、姐兒送到老太君的院子後便去往了皇宮。

李妃不許任何人探視太后、皇上和皇后,卻沒說不許探視別人,水玲瓏今兒要見的便是姑姑水沉香。上次雲禮將水沉香交由太后處置,太后將她狠狠地打了二十大板,又夾了手棍和腳棍,而今過去一個多月,她仍癱在牀上。至少,水玲瓏進入太和宮的清風殿時,她是如此。

“姑姑萬福。”水玲瓏看着牀上彷彿氣息遊離若絲的水沉香,規矩地行了一禮。

水沉香趴着,面朝外,聽了水玲瓏的話慢慢睜開眼,很懊惱地瞪了瞪水玲瓏,要知道,她這傷可是拜諸葛鈺所賜,若非諸葛鈺逼着雲禮懲治放貴太妃出貴芳殿的人,她何至於遭了一頓苦刑?她似乎渾然忘了,不作死便不會死,一切不過是她咎由自取罷了。當然,作爲向來善於僞裝情緒的她,忽而毫不掩飾自己的怒火,這令水玲瓏眯了眯眼。

水玲瓏不請自坐,彷彿不甚在意水沉香的牴觸,而是慢悠悠地笑道:“我帶了府裡特質的金瘡藥,效果非常好,姑姑親笑納。”

說着,將手裡的藥遞給水沉香,水沉香不伸手接,她便放在了牀頭櫃上。

水沉香撇過臉不看她,冷冰冰地道:“你是看我笑話的?不覺得太遲了麼?本宮最狼狽的樣子已經過去了!”

現在也挺狼狽。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絲毫沒被水沉香牽着鼻子走:“快過年了,我送些年禮來。”

水沉香冷冷地道:“不要你惺惺作態!你別忘了,你害我、我害你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扮得這麼孝順,胖熱或許真認爲我們多麼姑侄情深呢!”

水玲瓏笑意不變:“難道這樣不好嗎?冤家宜解不宜結,姑姑何必沉迷於仇恨,將自己的後半輩子搭了進去?”

水沉香不屑地哼了哼,根本懶得理水玲瓏:“沒什麼事的話留下禮物就走吧,看到你我的傷口又要多疼好幾天!”

水玲瓏意味深長的眸光自秋香色繡桂枝百花並鳥紋的棉被上一掃而過:“我這藥挺管用,我替姑姑上藥。”

水沉香蹬了蹬被子,沒好氣地道:“少來!本宮累了,需要歇息,你告退吧!”

水玲瓏厚着臉皮不走,淡淡笑道:“姑姑的脾氣原先是頂好的,如今怎生這麼容易動怒了?莫不是太過思念十二王爺的緣故?是的了,若換做我呀,也該吃不下睡不着,終日焦躁。隔了一層肚皮它就是不一樣的,雖說生母不及養母大,那是因爲孩子們沒得選,如果可以,誰不想在生母的庇佑下快樂成長?我剛剛路過太和殿時聽到了奶聲奶氣的哭聲,不知是不是十二王爺的。”

太和殿一共居住了三位尚未及冠的王爺,七王爺,十二歲,太后之子;十一王爺,五歲,原德妃之子;十二王爺,兩歲,水沉香之子,本是交由水玲月撫養,太上皇離宮前卻破天荒地將他抱去了太后寢宮。嚴格說來,不算破天荒,水玲月好生撫養十二王爺,其目的就是希望太上皇多多駕臨她寢宮,可太上皇跑路了,水玲月的性福沒指望了,養這娃娃大抵也不會太盡心了。

水沉香不知水玲瓏在心裡把宮妃的性福過問了一遍,她在聽完水玲瓏的話時臉色就有些變了,她扭過頭,再次面向水玲瓏:“十二王爺在哭?你進太和殿了?”

水玲瓏搖頭:“沒,我路過的時候聽到的。姑姑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太和殿看看十二王爺,我是進不去的了,但以姑姑和李妃的交情,這點面子李妃還是會賣給姑姑的。”

水沉香垂下眸子,沉默!

水玲瓏彷彿很是驚訝一般:“哎呀!該不會……該不會李妃都做上監國了,卻連你和十二王爺重逢的機會都不施捨一下吧?天啦,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水沉香埋在棉被中的手死死地揪住了牀單。

水玲瓏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確定她的情緒有一點激動了,又道:“明人不說暗話,李妃如何上位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沒證據推翻李妃,我只是很替姑姑惋惜,你們明明同替荀楓效命,爲何她做了監國、呼風喚雨,你卻連親生兒子的面都見不着?”

水沉香的心咯噔一下,實難相信水玲瓏的嘴裡會蹦出這種瘋狂而大膽的結論。她怎麼會把自己和荀楓聯繫到一起?她從未透露過自己和荀楓私下有過來往的事。實際上,她也是李妃入宮後才知道瑞雪山莊的幕後老闆其實是荀楓,她多年前一直合作着的神秘人也是荀楓。但這些,她絕對不能承認!

水沉香咬了咬脣:“你不要胡言亂語,我根本不認識荀楓……”

水玲瓏看着水沉香演戲,真替她累!水玲瓏按了按眉心,一口氣,語速如閃電:“姑姑我沒證據的,你別擔心我會揭發你其實早就痊癒了卻故意擺出一副羸弱不堪無法下牀的模樣好藉此洗脫陷害太后‘生病’的……嫌疑。”

水沉香的臉色變了又變!

水玲瓏嘆道:“姑姑,你這是鴕鳥啊你知道嗎?遇到危險便一頭扎進沙子,自欺欺人地認爲誰也看不到自己。”

水沉香幾乎要氣吐血:“你究竟想說什麼?”

水玲瓏聳了聳肩。攤開手,道:“想說你不配做一名合格的母親,明知十二王爺處境艱難,卻一天到晚自我催眠,‘我的十二過得挺好,太后會善待他’,姑姑啊,太后被你整‘病’了,現在‘善待’他的……是李妃!李妃能用小公主控制皇后,他日也能用十二王爺控制你。”

“你別危言聳聽!”

總算變相承認和李妃的勾結了。水玲瓏的眼底掠過一絲暗光,很快又淡笑道:“我有沒有危言聳聽姑姑儘管去找李妃求證,看她是否會把十二王爺還給你?想必當初你同意與他們合作,提出的條件除了走出冷宮外,還有十二王爺的撫養權吧!從前是有太后和皇上壓着,李妃做不了主,現在李妃統攝六宮、叱吒朝堂,連肱骨之臣她都拖出去砍了兩名,你這小小夙願對她來說可謂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最後,我提醒姑姑幾句,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麼進冷宮的?荀楓能放棄你一次,也能放棄你兩次!畢竟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地守住秘密!”

水沉香的呼吸一滯,眼珠子差點兒瞪了出來:“你……”

“姑姑是不是想說,李妃和你的處境相同,她沒理由害你?呵呵,姑姑啊姑姑,知道你爲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輸嗎?因爲你太自作聰明,又太把自己當回事。你覺得自己是下棋的棋手,殊不知你只是荀楓和李妃的一枚棋子,啊,荀楓緣何待李妃不同呢?”水玲瓏的眼神閃了閃,笑靨如花道,“因爲他們之間有一個愛情結晶——太子荀祀啊!”

不管水沉香如何告訴自己,水玲瓏最擅長挑撥離間和偷換概念,內心都會抑制不住地擔憂十二王爺。一旦懷疑的種子在心裡生根發芽,便不是那麼容易拔除了。

水玲瓏走了,約莫兩刻鐘,水沉香奔往了惠寧宮。

李妃正在批閱奏摺,雖然她是商女出身,但從十歲起,便有神秘人士暗中培養她,她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做那藏在淤泥的貝殼,她是明珠,終有一日能光芒萬丈。

“娘娘,水太妃求見。”小宮女輕輕地稟報道。

李妃的柳眉就是一蹙,聲線悠長道:“宣。”

水沉香進入內殿時,李妃已經屏退了所有太監宮女,沒了外人,二人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李妃蹙眉道:“整個皇宮都知道你傷勢未愈下不來牀,你突然就瘋瘋癲癲地招搖過市,不怕惹人猜忌嗎?還嫌宮裡宮外的閒言碎語不夠多?!”

水沉香滿腦子都是十二王爺的哭聲,她在太和殿外站了許久,的確聽到她兒子哭了,哭得好大聲,她的心都碎了!是以,她對李妃的質問置若罔聞,只喘息着道:“我要我兒子!必須!現在!馬上!”

李妃聞言瞬間板起了臉:“你糊塗!我明文禁止了所有人出入太和殿,不能爲你破例!否則,傳出什麼不該有的言論,一口咬定你我關係密切,合謀後宮就完蛋了!”

“我們是親戚,走近一些並無不可。”

“正因爲是親戚才更要避嫌!”

水玲瓏撇過臉,淡淡地道:“我不管,當初你們答應我事成之後許我一處封地,讓我和我兒子逍遙自在的!”

“關鍵是事情還沒有成!”李妃脾氣大,不像水沉香這麼能忍,她發起火來是很可怕的。現在她看向水沉香的眼神便很是不對勁了,可惜水沉香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中,絲毫沒有察覺到李妃的不同。水沉香退而求其次:“那起碼,把十二王爺放在我的寢殿住。”

李妃一口回絕:“不行,不能隨意改變後宮的倫常和習慣。”

水沉香慢慢地也來了火氣,口吻便不若先前的平和:“那你又是怎麼把小公主養在了身邊?”

“皇后懷孕!”

“太后有病!”

李妃氣得一噎,不再與她胡攪蠻纏:“總之沒得商量!你再冥頑不靈,我連你一併關起來!”

若說原先水沉香只對水玲瓏的話信一分,現在便是信了五分,五分,足夠她豁出一切去奪回自己兒子了!

水沉香一皺,李妃便喚來貼身女官:“水沉香今天到底受了什麼刺激?去好生調查一下。”

女官道:“回娘娘的話,您忘了呀,今天鎮北王府的世子妃來看過水太妃。”

水玲瓏?

水玲瓏閒庭信步地在御花園裡轉着,一會兒摘朵臘梅,一會兒掐顆海棠果,末了又全都不喜歡似的丟給枝繁,枝繁就納悶兒了,若放平時,大小姐出門一下下便會開始惦記孩子們,恨不得插上一雙翅膀飛回去,今兒是鬧哪樣,竟逛起御花園了,還是在鼻尖凍得通紅的狀態下,大小姐最是怕冷的……

枝繁逛着逛着,體內的八卦因子作祟了,她嘿嘿笑道:“大小姐,太子真的是荀楓的兒子啊?他砸那麼能播種呢?別人都不能讓懷上,他就能?”

也順便說了長久不孕,卻忽而揣了荀楓後代的董佳琳。

水玲瓏“噗嗤”笑出了聲:“我哪裡知道太子是誰的種?”不過是瞎說八道而已。

枝繁的笑容僵在了脣角,真是……神級大忽悠!

“水玲瓏!”水沉香提起裙裾,快步走了過來。

水玲瓏擡頭,眼底沒有詫異之色,彷彿在說,看吧,我猜對了吧,李妃就是不想把十二王爺還給你吧!

水沉香又如何猜不到水玲瓏的想法?可她不想理會這些,她四下看了看,一臉警惕。

水玲瓏淺淺笑道:“枝繁是自己人。”

水沉香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我知道你喜歡冰冰,一心想助冰冰脫離困境,其實誰當皇帝對我來說都一樣,只要你能說服冰冰或皇上立旨,許我隨十二王爺離宮去往封地,我就幫你對付李妃!”

……

又過七月,太后和皇上仍然沒有好轉的跡象,儘管李妃一再保證二人都在不同時刻甦醒過,但質疑的聲音越來越高,請求探望皇上和太后的人越來越多,冰冰又出面調停了一次,收效甚微,甚至,有人將矛頭對準冰冰,認爲是她圖謀不軌,陷害皇上和太后在先,勾結李妃霍亂朝綱在後。

李妃一邊着急南邊怎麼還不傳來“捷報”,一邊疲於應付各種口誅筆伐,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扛不住了,叫來水沉香一起商議對策。二人經過一整晚的詳談,決定開壇設法、求上蒼庇佑。

李妃揉了揉額頭,問道:“我本非京城人士,對京城有道行高深的能人異士不甚瞭解,你可有什麼建議?”

水沉香就道:“三年前尚書府鬧過鬼,水玲月和幾名下人都被鬼附了身,後請了人稱‘楊大仙’的一名道士降妖除魔,效果顯著。楊大仙在京城享有盛名,達官貴人請他都必須排隊。大家要的無非是個安心,只要楊大仙利用神學之說圓了這個謊,並親口給出具體的清醒日子,多久大家都會等的。”

李妃叫來水玲月,問了她楊大仙做法事的經過,水玲月當然不肯承認自己在兩層夢境中夢到金尚宮是男人,而且強暴了自己,楊大仙真正做的是幫助自己坦然面對了詭異的夢境。水玲月信誓旦旦地保證楊大仙法力無邊、神通廣大,能降妖伏魔、祈求鴻運。

當晚,李妃下了旨意,命人花重金請了楊大仙入宮,經楊大仙對皇宮各個角落進行了一絲不苟的勘察,最終得出診斷——頑固性前朝孤魂索命訣。認爲太后與皇上之所以一病不起,乃是有孤魂野鬼鎖住了他們的三魂七魄,使其不得歸身,這才導致無法清醒。解決辦法,降妖除魔,並找出天命絕貴之人放生瑞獸。

經過三日準備,楊大仙在皇宮東南角的一處草坪開壇施法。

李妃邀請了滿朝文武以及不少貴婦名媛當場觀摩,便是懷有身孕的冰冰,以及被罰入佛堂的顏妃也都被叫到了現場。三公主沒收到邀請,誰知道這個惹禍精能捅出什麼簍子?

水玲瓏就看向黑壓壓的一圈腦袋,初步估算,在場人員超過雙百,皇室宗親,文武官吏,貴妃千金,以及幾名舉足輕重的宮妃,有太上皇的,也有云禮的。

冰冰坐在正北方的鳳位上,李妃、顏妃分坐兩旁,李妃眸色溫和,顏妃神情倨傲。二人同時斟了一杯茶遞給冰冰,視線相對,空氣裡擦出一道詭異的火花。

冰冰的瞳仁動了動,輕輕笑道:“都放着吧,本宮不渴。”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爾後,所謂相由心生,但看冰冰的神態便知她已今非昔比。人嘛,都是這樣,不見棺材不掉淚,不遇打擊不長記性。

現場的佈置非常講究,路邊栽種了一排椿樹,寓意長壽無邊;對面是槐樹,間或並了一兩顆梅樹,槐樹主祿,梅花主福,合在一起便是福祿雙全。而開壇設法的草坪栽種的也非尋常綠草,而是一種名爲“瑞草”的植物,在民間有吉祥如意之兆。

滿朝文武紛紛露出讚賞之色,對這次的祈福儀式不知不覺便多了一分信任。

神壇是一個直徑三米、高一米的大圓臺,南方擺一個案桌,供奉着太上老君的雕像,兩旁燃着三尺香燭,又飄了明黃靈符。神色虔誠的道童揚着拂塵盤腿坐於神壇周圍,口中默默唸着誰也聽不見的咒語。

楊大仙雖在世家裡混得風生水起,可在皇宮施法,這絕對有生以來頭一回!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暗暗鼓氣後,楊大仙跳上神壇,一個旋身,瀟灑地操起案桌上的銅鈴,緊閉着眸子,一邊跳大繩,一邊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斬妖除魔最顯靈,天眼——開!”

他左眼一掃,武將如虎;右眼一瞄,文官似狐;再眼珠子滴溜溜掃過正對面一羣姿容豔麗的人間絕色,尤其是傾國傾城的冷幽茹時,瞬間……醉了……

嘭!

“啊——”

他右腳一麻,摔了下去!

諸葛流雲不着痕跡地收回手,敢看我女人,摔死你!

“噗——”岑兒掩面偷笑。

冷幽茹摸着肚子,小聲問:“怎麼了?”

岑兒忍住笑意:“沒什麼沒什麼,奴婢高興。”

水玲瓏不動聲色地牽了牽脣角,和斜對面的水沉香交換了一個眼神。水沉香垂下眸子,看了李妃一眼,脣角微微揚起,頗有些……意味難辨的意味。

滿朝文武自然沒注意到王府的小插曲,他們全都看向了從神壇無辜摔落的楊大仙,神色各異!

楊大仙痛得面容扭曲,但感受到了多方注視,他隨機應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時,立刻有一名資深道童站起身,啓聲道:“師父靈魂出竅與妖魔鬥法去了!我等趕緊結陣,替師父護法!”

衆道童異口同聲道:“是!”

道童紛紛起身,在草坪中央擺了北斗七星陣,爾後開始默唸咒語。

一刻鐘後,楊大仙倏然睜眼,一個鯉魚打滾站站起,看向女眷席義正言辭道:“本仙總算找到你了!”

------題外話------

票票好少,菊花不保。

所以,我決定……

我決定……

決定……

繼續愉快地碼字!

我是打不死的小強!

奮鬥萬歲!嚯嚯嚯嚯!

9月17號,12點——1點更新

更新時間:2014-9-17 1:15:38 本章字數:142

有點兒累乏,突然,不知道怎麼回事,16號決定早早地睡,17號依然和往常一樣5點半起來碼字,會寫到12點,然後發佈,審覈完畢有可能是下午1點。

沒寫完,再晚一點。

更新時間:2014-9-17 12:59:58 本章字數:158

哎呀,真的卡文好厲害啊,現在12點,我才寫了不到8000字,今天再晚一點點吧!

三點發,嗚嗚嗚…。不要拍我…。

【195】李妃敗露

更新時間:2014-9-17 15:06:57 本章字數:15354

女眷們俱是一愣,找到誰了?

心,不免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衆人開始面面相覷,直到大多數人發現楊大仙的目光並非落在她們的身上,她們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並順着楊大仙緊盯的方向望去,那是正中央皇室女眷的席位。瘧錒曄曉

難道,皇室內部出了問題?

楊大仙食指與中指併攏,側臂指向身着寶藍色翟衣的女子:“就是你!”

冰冰狠狠一驚,摸着自己的心口道:“本宮?本宮……如何了?”

對於這場法事,冰冰幾乎沒有聽到什麼風聲,只知李妃請了人做法,爲太后和皇上消除災難,她當然明白太后和皇上的災難是怎麼來的,是以,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一場安撫臣子和百姓之心的儀式罷了。可爲什麼,楊大仙要指着她?這一切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是個陰謀!

這場法事是李妃操辦的,難道說李妃要害她?

不應該啊,朝堂上的質疑多如雪花,李妃需要她出面調停,這個節骨眼兒上誰都有可能害她落馬,唯獨李妃不會。那麼,會是誰?

水沉香揉了揉手裡的帕子,面露惑色地問:“大仙,你指着皇后娘娘做什麼?難道皇后娘娘與太后娘娘以及皇上的病情有關嗎?”

楊大仙無比鄭重地點了點頭:“沒錯兒!關係大着呢!我做法事的目的之一不就是把她給揪出來?!”

衆人齊齊一驚,揪出皇后?莫非……

“咳咳咳!”楊大仙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斂起尷尬之色道,“口誤口誤,不是揪出來,是找出來。”

冰冰越發疑惑,抿了抿脣,問道:“勞煩大仙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楊大仙朝着冰冰拱手一福,爽朗地笑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您便是我一直在尋找的天命絕貴之人啦!”

李妃喝茶的動作僵了僵,放下杯子,她莞爾笑道:“皇后娘娘乃我大周國母,自然是天命絕貴之人了。”

怎麼聽怎麼覺得有點兒言不由衷。

水沉香以帕子掩了掩脣角,順帶着拂去一抹得意的笑,她看向李妃,眼底不再有一絲一毫的懼怕或忌憚,彷彿……勝券在握!

似是察覺到了水沉香不懷好意的注視,李妃一記冰冷的眸光朝水沉香斜斜打去,若在以往,水沉香定會露出三分懼色,但現在,她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依舊笑得勝券在握。

冰冰和顏妃坐在二人中間,被二人相互傾軋的眼波割拉得渾身不自在。

楊大仙也注意到了李妃和水沉香之間的詭異暗涌,不由地聳了聳肩,誰說青樓纔有雞?依他之見,皇宮纔是最多雞的地方,且都是一羣披着華麗孔雀毛的鬥雞!

楊大仙撓了撓臉頰,說道:“回李妃娘娘的話,皇后歷朝歷代都有,但天命絕貴之人卻百年難得一見,據我搜查的消息來看,近一百年來,大周、南越、漠北,都不曾出現過天命絕貴之人。”

水沉香不動聲色地揚了揚手裡的帕子,笑盈盈地道:“這麼說,太后娘娘和皇上有救了?”

楊大仙斬釘截鐵地道:“正是!只要皇后娘娘放生了瑞獸,再向太上老君三叩首以示感激,太上老君便會給出相應的指示!”

冰冰懵了,完全跟不上楊大仙的節奏,但潛意識裡,她非常希望楊大仙說的都是事實,這樣,她便能救皇上和太后脫離李妃的掣肘。或許,楊大仙是真的大仙?冰冰含了一絲不確定的竊喜,問道:“我真的……可以救太后娘娘和皇上?怎麼救?”

楊大仙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已備好瑞獸,請皇后娘娘移步太液池,將其放生。”

李妃咧脣笑了,笑容美麗美好,笑意卻森冷陰鬱:“楊大仙,你有天眼我們沒有,你說皇后娘娘是天命絕貴之人,可若真是如此,娘娘一直都在皇宮,爲何沒能福澤四方?”

這話真是誅心啊。

水沉香駁斥道:“李妃,楊大仙是你請來的,你親自過目了的,他的話你還信不過嗎?”

李妃恣意地笑道:“正因爲是本宮過了目的,本宮才更要保證它的權威,以免有人混淆視聽把本宮也一併算計了進去!”

此話一出,在場的官員和女眷們頗有些不能理解,水太妃和李妃似乎……不怎麼對盤啊?李妃的哥哥是水太妃的侄女婿,當初水太妃能走出冷宮多虧了李妃在太后和皇上跟前美言呢!可今日一見,二人遠不如傳聞中相處融洽。

“皇后娘娘雖是天命絕貴之人,卻沒開啓命運輪盤接納天地大能,待皇后娘娘放養瑞獸,再叩拜太上老君,皇后娘娘的天命便開啓了!”楊大仙有板有眼地說道。

李妃彷彿仍不信服,又追問:“那你是憑什麼標誌或特點認出來的呢?”

楊大仙自信滿滿地道:“哦,我施法開了天眼,能看到大家頭頂上的氣色,紫色爲龍命,金色爲絕貴之命,紅色爲貴命,橙色爲好命,暗色爲黴運纏身。皇后娘娘頭頂便隱有金色迷霧縈繞。”

關於這些知識他其實並未撒謊,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他若真一竅不通肯定也混不到如今的地位,只是他沒施過法,一般都是靠一些知識和技巧忽悠人罷了,“我本想也替娘娘看看,奈何天眼時間有限,每次只得一瞬,三月也只得一次。”

這便是說,你別再考我啦,我元氣大損,看你們的看不到啦!

衆人就發現李妃的嘴皮子動了動,幾番欲言又止,卻都堪堪忍住,很明顯,李妃對這個所謂的楊大仙並不怎麼待見。 衆人不禁疑惑,人不是她請的嗎?

楊大仙看了看大家一臉不信任,特別是懷着孕的小仙女兒也一副嗤之以鼻的神色,頓時有些勸慰受到了挑釁的不爽,他大踏一步,瀟灑地昂起頭顱,倨傲地道:“本大仙自然有辦法向大家證明皇后娘娘乃天命絕貴之人!”

言罷,他拍了拍手!

道童從隨行的箱子裡取出一個裝滿泥土的花盆,隱約長了些小草。

楊大仙捧着花盆走到冰冰面前,一本正經道:“娘娘如果能下定決心證明自己的命格,請用一滴手指鮮血灌入花盆。”

“大膽!娘娘乃萬金之軀,怎可隨意損傷?”李妃厲聲呵斥!

冰冰總覺得李妃怪怪的,好像對楊大仙挺排斥,但轉念一想,李妃大概是不希望大家認爲她收買了楊大仙作假,所以故意表現得很冷漠吧。冰冰笑了笑:“無妨,能替太后娘娘和皇上化解災難,莫說取一滴血,便是要本宮的命,本宮也絕無二話。”

言罷,她命人取來乾淨銀針,刺破食指,滴了兩滴鮮血入內。

約莫半刻鐘後,奇蹟發生了!

一株袖珍的仙人掌緩緩地破土而出,就像帶了魔力一般,不停地長啊長,一直到長出七寸有餘才堪堪停住。

所有人都驚訝得說出話來!若非親眼所見,他們絕對不相信誰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令一盆仙人掌茁壯生長!還長得那麼郁郁青青、那麼形態妍麗。

枝繁瞠目結舌:“這……這……怎麼回事兒?”

水玲瓏淡淡笑道:“一些障眼法罷了。”

冷幽茹摸着一會兒鼓起一個包的肚子,對這些所謂的法事、所謂的皇權之爭沒有絲毫興趣。

既然證明了冰冰是天命絕貴之人,楊大仙便請出了本次法事的瑞獸——烏龜。

烏龜有長壽福祿的意思,大家見到它並不覺着奇怪,想來在自家做法事時沒少用到它。眼下正值冬季,大多數烏龜在冬眠,這隻想必是暖房中餵養的。

楊大仙引領衆人去往了太液池的方向。

伍道童擰着裝有烏龜的精緻籃子跟在冰冰身後,顏妃、李妃、水沉香則伴在冰冰身側,落後半步的距離。

水玲瓏扶着冷幽茹走在宗室命婦的第一排,喬慧害喜太嚴重,沒有與她們同來,倒是諸葛汐和大公主攜手走在第二排。

大公主指了指前方的婆媳,意味不明地笑道:“諸葛妖精,世子妃和王妃相處得挺好啊。”

諸葛汐淡淡地“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大公主自討沒趣,撇了撇嘴,再次將興奮的目光投向了冰冰和伍道童手裡擰着的籃子。

到了太液池邊,楊大仙又拿着銅鈴,手舞足蹈地念了一頓咒語:“天靈靈地靈靈,天佑我朝降鴻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唸咒語間,隨行的另外幾名道童已經將案桌和上面的東西紋絲不動地搬到了池邊。

楊大仙命伍道童將籃子呈到冰冰面前,烏龜咬人,如果不小心把手指頭送到它嘴邊的話。

冰冰小時候經常和弟弟們捉烏龜,對烏龜的習性比較清楚,她雙手掐住烏龜的背部和腹部,輕輕鬆鬆地將它拿起,爾後笑着問向楊大仙:“接下來要怎麼做?”

楊大仙答道:“娘娘將它放入太液池即可。”

冰冰依言抱着烏龜走向池邊,將烏龜放下。

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烏龜不下水!

冰冰剛把它放到水邊,它便掉轉頭又爬向了人羣的方向。

冰冰的臉略顯尷尬,她蹲下身,又重新拿起它放了一次。

結果,它還是往回爬。

如此反覆五次之後,人羣裡開始迸發出不少竊竊私語,有質疑冰冰的,有質疑烏龜的,也有質疑楊大仙的。

楊大仙掐指一算,神色大變:“不好!有妖星作祟!瑞獸無法坦然離去,因爲妖星未除!且等本仙來做法,揪出這禍國妖星!”

此話一出,不少人瞪大了眸子,都在等待這禍國妖星究竟是誰。

冰冰是孕婦,站起蹲下好幾回,頗有些累乏,微風一吹,眩暈感襲來,她的身形晃了晃,水沉香就在她身後,一直關注着她的動靜,忽見她體力不支,忙上前一步和月娥一起扶住了她。

“皇后,你沒事吧?”水沉香關切地問。

冰冰搖頭:“沒事,有些累罷了。”

顏妃和李妃先後看了冰冰一眼,都沒發表言論。

水玲瓏走到冰冰身側,摸了摸她發涼的手,蹙眉道:“怎麼這樣涼?”

冰冰悄聲道:“有點兒緊張。”

水玲瓏挑了挑眉,該不會冰冰真信了楊大仙的話,認爲自己是天命絕貴之人,肩負着拯救皇朝的使命吧?水玲瓏忍俊不禁,卻也沒立刻點破,只小聲道:“楊大仙法力無邊,一定能降妖伏魔的。”

楊大仙拔出寶劍,挑起片片劍花,爾後一劍刺中靈符,放在香燭上點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轟!

靈符的小火焰突然膨脹,吐出火舌三尺之長。但只有一瞬,靈符便燃燒殆盡,楊大仙又一劍挑開一片黃色的紙錢,猙獰着臉,似乎與妖魔鬥法鬥得無比激烈!

他將黃紙立於案桌上,自己則跪下,朝太上老君拜了三拜,隨後,他揚劍,朝着自己的左小臂一割,一股鮮血噴了出來!

女眷們發出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一部分貴婦千金暈血,直接雙腿打抖,靠在了丫鬟們的身上。

另一邊,伍道童小心翼翼地將烏龜放入籃子裡,並將籃子交給皇后,說道:“請娘娘好生看顧瑞獸。”

月娥遣了太監宮女搬來椅子和桌子,冰冰坐下,接過籃子放在了桌上,她坐下後,李妃、顏妃、水沉香才依次落座。

冰冰拉着水玲瓏坐在身旁,一直抓着水玲瓏的手不放,力道之大,幾乎要把水玲瓏的手掐出幾道指痕來。

枝繁站在身後,看得焦急,恨不得把冰冰的爪子掰開!

楊大仙痛得面容扭曲,原本是綁了狗血的,誰料演得太投入,一不小心用力過猛,這會子,真流的是自己的血了。

楊大仙恨得咬牙,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往下忽悠。

他站起身,揚起左臂,瀟灑一揮,鮮血灑在了黃紙上:“妖星,現!”

緊接着,滿是血污的黃紙上躍然顯現了一個字,赫然是……“李”!

在場的雙百人,李姓者卻只有一個,便是權傾朝野的李妃!

她是……妖星?

姚慶豐立刻指向李妃,啓聲道:“原來你纔是那禍國殃民之人!難怪皇宮厄運不斷!原來,全是你害的!”

他是太后的親哥哥,太后與雲禮出事,他本身就覺得無比蹊蹺,但冰冰出面調停過兩次,他雖有疑惑,可也沒太過激,只是對所謂的李妃母子非常不滿!冰冰是皇后,太子之位理應由冰冰的兒子繼承,雲祀奪了本屬於冰冰兒子的榮耀,作爲冰冰的乾爹,他不高興!那一日,姚老太爺病重,他與姚成全都請了假,這才錯過了李妃母子上朝的第一天,否則,他哪裡能允許他們這般囂張?

李妃的笑容倏然僵在脣角,看了看水沉香,又對姚慶豐道:“一個江湖道士的話,你也信?”

姚慶豐沉聲道:“李妃!如果他只是江湖道士,那麼,請了江湖道士來糊弄皇權的你又是怎麼一回事?”

衆人齊齊看向李妃,不禁猜測她是否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懊悔?

李妃拽緊了袖口,故作鎮定道:“這人,是水太妃推薦給本宮的!”

水沉香的眼眸霍然睜大:“哎呀呀,李妃你什麼意思?當初是你提出要做法事,問我京城誰比較擅長此道,我便報上了楊大仙的名字,你問問在座的各位,他們聽沒聽說過楊大仙?”

女眷們紛紛點頭,楊大仙在京城的名頭的確很響,哪怕沒請他到府上做法,卻也聽說過他。

姚慶豐目光凜凜地道:“處死妖星!復我大周興盛!”

顏妃附和道:“沒錯!一定是你這妖星爲非作歹,才導致皇上和太后娘娘相繼病倒!不剷除你,難以消除皇宮黴運!”

水沉香的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子生母又如何?荀楓在意的人又如何?還不是得敗在她手中?皇后不敢殺李妃,不代表顏妃不能,那天若非皇后阻止,顏妃已經用尚方寶劍砍掉李妃的腦袋了,但今天,不管皇后怎麼保證聖旨有效,都阻止不了“妖星禍國”一說。有時,整死一個人,需要的僅僅是一個還說得過去的理由和一種轉瞬即逝的時機。

水航哥神色複雜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總覺得這事兒和她脫不了干係,若真如此,那她一定是瘋了,李妃是他們陣營不可多得的一面好旗,有李妃把持朝綱,他們的計劃才能得到更好的實施。

水沉香對哥哥的怒火置若罔聞,滿腦子都是幹掉李妃,帶着兒子遠走高飛的信念。鬥了那麼多年,才發現名利權勢都是浮華雲煙,如果她一開始就老老實實的,不與德妃鬥寵,不在宮裡顯擺,她的第一個孩子或許生得下來。

“處死妖星!復我大周興盛!”

“處死妖星!復我大周興盛!”

……

越來越多的官員加入了討伐李妃的行列,李妃的臉變得鐵青,眸光之犀利,若寶劍若利爪,恨不得將所有咆哮的人撕成碎片!

她越是這副表情,衆人討伐得越帶勁。

以前是沒由頭敢她下臺,現在有了,那些反對李妃的官員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加上有姚家打頭陣,衆人頓覺氣勢高漲。

水航歌愁眉緊鎖:“如果李妃娘娘真是妖星,她何德何能誕下皇長子?子嗣本就是一種福分,皇嗣更是上天眷顧,皇上廣納後宮兩年,唯獨李妃娘娘誕下了兒子,你們誰能說,李妃是對江山社稷無功之人?”

水玲瓏意味深長地摸了摸鬢角的發,這位父親和前世一樣啊,那麼忠於荀楓的。

顏妃冷冷地剜了他一眼,面向冰冰道:“皇后娘娘,請處死妖星!”

冰冰的身子微微一震,看向了李妃。

李妃卻彷彿無意地玩了玩腰間的穗子,冰冰的臉一白,處決她的話梗在了喉頭。

那是小公主的穗子,李妃在威脅她,你要是敢定我的罪,我就拉你的小公主墊背!

顏妃沒有冰冰這種顧忌,她沒有子嗣,沒有弱點,不曾作奸犯科便沒不曾留下把柄,反正皇后向來看她不順眼,她得罪不得罪皇后早不重要了。一念至此,顏妃轉身衝回寢殿,取了尚方寶劍來:“本宮今日就是要替天行道!誰敢阻攔,殺無赦!”

李妃掄起一旁的茶壺砸了出去,正好擋開這一劍,隨即她慌不擇路地跑開,卻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一旁的楊大仙,她腳一崴,摔在了地上,手,似乎是憑着一股本能抓緊了楊大仙的袖子,爾後,她倒了,楊大仙的袖子也斷了。

然,隨着袖子飄落的還有一件玫紅色女子肚兜和絲帕。

顏妃怔住了,所有人都怔住了!

李妃的女官忙扶起李妃,退到冰冰的身後。

冰冰給月娥打了個手勢,月娥上前,眼疾手快地在楊大仙怔忡愣神之際將肚兜和帕子拾在了手裡。

冰冰拿着帕子定睛一看,目瞪口呆:“水……”

水玲瓏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東西,並及時打斷了她的話:“娘娘!這種不堪入目的東西您還是別看的好,恐污了尊眼!”

冰冰的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楊大仙愕然:“不是,這……這怎麼回事兒啊?我……本仙……本仙的身上怎麼會掉出這種女人的玩意兒?”

他長這麼大,連女人的頭髮都沒摸過一根!又怎麼可能貼身攜帶肚兜和帕子?誰他孃的在他衣服裡動了手腳?把肚兜和帕子繡進了他道袍的夾層?

伍道童垂下眸子,埋在寬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李妃嘲諷地笑了起來:“世子妃,你這麼緊張,該不會這些衣物就是你的吧?”

水玲瓏冷冷地橫了她一眼:“當然……不是我的……”

李妃又道:“那你交出來呀!交出來讓大家夥兒看看,這與楊大仙私通的水姓女子到底是誰?”

水玲瓏將衣物掩在寬袖下,雙腿有些發抖。

李妃心中冷笑,區區一個世子妃,也敢和她鬥?水沉香腦子不靈光,容易着她的道,她便將計就計,反將對方一軍!她們可勁兒地買通楊大仙,她便買通楊大仙的得力道童,爲了弄到水玲瓏的帕子和衣物,她可是大費周章,王府她是沒辦法下手的,好在尚書府的玲香院有一些水玲瓏的舊衣物,再找尚宮局的人翻新翻新,普通人瞧不出差別。她也不怕那道童會供出她來,他除了從她這兒得了萬貫家財之外,還睡了她三名宮女,單是這項罪名,便足夠讓他五馬分屍!

現在,人贓並獲,又是當着那麼多官員和女眷的面,水玲瓏和楊大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即便二人抵死不認,但人言可畏,在場的人都不會信了!

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水玲瓏,你就等着身敗名裂吧!

諸葛流雲和冷幽茹的臉色俱是一變,他們自是不信玲瓏會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兒來,開什麼玩笑?諸葛鈺不論是容貌還是能耐,都甩了楊大仙幾條街,玲瓏會爲了一株長不高的雜草,放棄一棵參天大樹?不能吧!再者,玲瓏也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可問題是,他們信沒用,得大家信、得文武百官信,否則,作爲皇室親封的世子妃,私通罪名一旦成立,王府名聲臭了不要緊,水玲瓏怕是有殺身之禍。

李妃的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卻故作義憤填膺道:“既然楊大仙和某些人有染,這場法事的公平性和真實性便要大打折扣了!”

何止大打折扣?在場的許多官員和女眷已經開始懷疑這是一場爭對李妃的陰謀了,其目的就是要除掉李妃,扶持皇后上位。什麼福星,什麼妖星,眼下統統站不穩腳跟了。

楊大仙捏了把冷汗,額滴個神啊,他用他的命根子發誓他和水什麼世子妃的沒有任何瓜葛啊!做他們這行,最忌諱的便是和深閨婦人有什麼不清不楚的糾纏。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像他這種玉樹臨風、才高八斗、博古通今、英明神武的黃金單身漢太容易成爲老少皆宜的夢中情人了,因此,他一般很小心!很清高!就是不希望留給她們任何幻想!莫說他和世子妃沒一腿,即便有,他也沒有掉價到把世子妃的衣物貼身攜帶!

這、這、這一定哪個王八羔子對他動了手腳!

最好別叫他揪出來,否則,他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伍道童打了個哆嗦,卻強忍着不讓自己露出絲毫異樣,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師父正當壯年,自己想要超過他不知得等上多少年。他沒那個耐心,便只有走捷徑了。

冰冰爲難地看着水玲瓏:“你……實在不行就……就都……說了吧……”

衆人一聽這話,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敢情世子妃和楊大仙真有一腿啊!

顏妃神色複雜地瞟了水玲瓏一眼,隱約有失望之色一閃而過!

水沉香恨鐵不成鋼地瞪向水玲瓏,這到底……怎麼搞的?楊大仙雖說是長得蠻俊俏,也雖說諸葛鈺出去一個多月水玲瓏閨中寂寞,但別這麼不要臉地紅杏出牆,好麼?當初水玲瓏出這主意時,她還當她多麼厲害多麼精明呢,原來是給自個兒的相好謀條生路!太可恨了!早知如此,她不如換個大仙!現在功虧一簣,李妃的地位越發穩固,她想得到兒子也變得越發艱難!

李妃冷冷一笑,快步上前,趁水玲瓏不備,一把從她手裡搶過了衣物。

水玲瓏大呼:“不要——”

晚了一步,李妃已經將衣服和帕子全部散開,露出邊角的名字和女子慣用的圖案,比如水玲瓏常繡鈴蘭,她常繡牡丹,這些衣物和帕子上繡着……

紫羅蘭?!

“呀!”顏妃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抿了抿脣,“這是水太妃的呀!”

難怪水玲瓏會藏着了,好歹水沉香是她姑姑。

水沉香和李妃同時一驚,齊齊朝衣物和帕子看了過去,當看清帕子上的名字和肚兜上的紫羅蘭時,臉色全都變了……

天子妃嬪與人私通,這是要死罪,要賜予梳洗之刑的!

李妃“唰”的一下看向了伍道童!第一反應是他出賣了自己!

伍道童本就緊張,被李妃這麼一瞪,當即嚇得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旁人不覺得這一幕有什麼稀奇,可作爲陰謀一份子的楊大仙和水沉香察覺到了端倪,水沉香氣得渾身發抖:“李妃!你……你……你居然收買道童污衊我的清白,你真是……太可恨了!”

水玲瓏的視線越過冰冰,朝顏妃使了個眼色,又無聲地講了幾句。

顏妃狠狠一驚,回過神後看向水沉香,清了清嗓子痛心疾首道:“水太妃,你是太上皇的妃子,怎麼可以在宮闈裡做出這等醜事?難怪你會推薦楊大仙入宮做法事了,卻原來,做法事是假,你……你……你和楊大仙私會是真,本宮真是太失望了!”

李妃的臉色又是一變,落、井、下、石?

水沉香辯駁道:“我沒有私會楊大仙!楊大仙入宮後,一直是李妃與他洽談法事的具體事項,我幾乎沒出過太和宮的大門,我怎麼可能與他有染?而且我之前一直在宮裡,沒機會接觸楊大仙啊!”

“水老夫人生辰,你不是請求出宮了一日麼?”顏妃反問。

“我……”

“好了,你別再遮遮掩掩,也別再污衊李妃了,李妃品性如何,本宮非常清楚,本宮相信她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何況,你與李妃向來關係不錯,她實在沒理由陷害你!你別忘了,你出冷宮還是李妃替你求的情!你是太上皇的妃嬪,皇后娘娘處置你多有不便,那就由本宮來替太上皇處死你們這對姦夫淫婦!”疾言厲色地說完,顏妃揚起尚方寶劍便朝誰沉香刺了過去!

“啊——不要殺我!我沒有私通!是李妃害我!她害了皇上!害了太后!軟禁小公主!脅迫皇后!她是壞人,你們別被她騙了!”被逼入絕境的水沉香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的頭腦,該說的,不該說的像倒豆子似的倒了出來,勾結李妃給太后下藥在她看來遠不如私通來得嚴重,如果非得揹負一項罪名,她寧願是前者,“李妃有理由陷害我的,她……她想卸磨殺驢,想永遠保住秘密,因爲我……”

餘光瞟了冰冰一眼,靈機一動,哽咽道,“因爲她……她逼我對太后下藥,我……我下了,她……她現在是在殺人滅口……”

李妃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指甲掐入了掌心:“水太妃,你胡說些什麼?本宮何時逼你對太后下藥了?”

“不要裝了,也別再用十二王爺的性命要挾我了,我反正是要死,臨死前揭發你的罪行也不枉我追隨了太上皇一場!我死後,望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善待十二王爺!”言罷,拔腿撞向了案桌,額頭磕上桌沿,瞬間破了個血洞,她身影一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女眷席裡爆發出了陣陣唏噓。

李妃氣得半死,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豬腦子水沉香,被人逼幾下就亂了陣腳,難怪兩度陷害水玲瓏不成,反被水玲瓏整得苦不堪言,最可氣的是,她都被水玲瓏整成這副德行了,竟然還聽信水玲瓏的挑撥,認爲她和荀楓會卸磨殺驢!蠢貨!就算要殺也該悄悄地殺!何必留下這麼大的空間等她反咬自己?

水玲瓏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妃,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通過法事陷害李妃成爲妖星,妖星罵名,今兒被楊大仙安上,明日或許就被什麼得道高僧給化解了。只有抖出李妃的罪行,才能真正地將她拉下馬!

小公主在李妃手裡,冰冰是不可能曝光李妃的罪行的,她便將希望寄託在水沉香身上,上次在關雎殿激水沉香供出了瑞雪山莊,她就認定水沉香這人屬於死也要拉墊背的類型。

現在,水沉香拼死指證李妃,便是水航歌都不敢替她求情了,生怕一個弄不好把自己也搭進去,得不償失。

李妃揉了揉手裡的帕子,一個呼吸的功夫腦海裡閃過無數思緒,她現在可以斷定是水玲瓏偷樑換柱了,具體怎麼辦到的她不得而知。水玲瓏果然有兩把刷子,難怪荀楓非要得到她,荀楓的慣用原則,要麼得之、要麼殺之,但水玲瓏,竟是聰穎到荀楓捨不得殺掉的地步!

“不是的!我沒有這麼做!一切都是水太妃的胡言亂言!那日,她來我宮中,要求將十二王爺要回自己身邊!我拒絕了她,我說,十二王爺是太上皇放在太后宮裡的,他的去留我做不得主,必須等太后醒了問她老人家的意思!水太妃不依,她諷刺我橫行後宮卻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滿足不了她,於是懷恨在心,要藉機報復我!這場法事是她提議的,人也是她推薦的,在我看來,什麼私通、什麼撞桌子,通通都是她的苦肉計!大家不要被她騙了!”

水沉香你有本事現在就給我醒過來!可一旦你醒了,你所謂的“拼死指證”也無效了!

水沉香在地上聽了李妃顛倒黑白的話,當即氣得要睜開眼,水玲瓏裙裾一掃,趁人不注意奮力一踩,她真的暈了過去!

李妃見水沉香沒反應,不由地失落,但很快再次鎮定地說道:“大家不信我,難道也不信皇后娘娘嗎?”

她看向冰冰,問道,“皇后娘娘,請你向大家說明一下,當初到底是不是我把小公主強行要到身邊的?”問這話時,她的袖子一抖,一粒東珠掉了下來。

這東珠冰冰認得,是雲禮的賞賜。李妃是在告訴她,我死了,雲禮的解藥也永遠沒有了,你自己看着辦!

冰冰的淚珠子開始在眼睛裡打轉,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就在此時,一道尖細的嗓音劃破長空:“太后娘娘駕到——”

【196】李妃之死,輪迴的起因

更新時間:2014-9-18 13:44:53 本章字數:26539

太后坐在八人擡着的鳳輦上,容色蒼白,卻氣度不減,在她身邊,分別坐着五歲的十一王爺和兩歲的十二王爺,七王爺十二歲,則與郭焱走在一旁。瘧錒曄曉

所有人都先是一驚,爾後齊齊跪下:“參加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妃保持着跪禮的姿勢,心裡恨得咬牙切齒,這才明白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她在這邊兒鬥得火熱,人家卻在那兒營救了人質!

其實這招水玲瓏是跟水敏玉學的,水敏玉叫長風、長安扮成道童混入院子,水玲瓏便效仿其做法,叫郭焱帶上幾名得力的暗衛穿上道童的衣裳,借貼靈符的名義進入相應的宮殿,先設法將周圍的暗衛一個一個引進去,再一個一個剷除,這樣,就能避免雙方正面衝突時他們會拿人質的性命做要挾了。

郭焱沖水玲瓏耍寶似的笑了笑,水玲瓏也笑,看着今生這麼能幹的他,忽覺自豪。

太后擡手示意衆人平身,衆人謝過,一一站起來。

太后看向李妃,她素來溫和,此時也不見多少怒火:“你膽子挺大,都敢串通太妃謀害哀家,謀害皇上,還假傳聖旨,霍亂朝綱,本宮活了大半輩子,少有這麼膽大包天的人,你的確叫本宮刮目相看。”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但就是每個人都能聽見耳畔劃過風雪交加般的吶喊,李妃的汗毛一根根地豎了起來。太后身子弱,她不敢下猛藥,萬一翹辮子了太上皇一定會從漠北殺回來,因爲她令太后服下的只是普通的軟骨散,用內力逼一逼便能出來。

太后也不看滿朝文武,後宮不得干政,這些人裡哪些是忠臣、哪些是奸臣輪不到她來獎懲,但太上皇和皇上的女人,她想怎麼着都成。太后微微揚起脣角:“水沉香這人本宮真是看厭了,貶爲庶人,逐出京城。”

這是變相地許了水沉香自由,他日十二王爺遷居封地,二人便再有相聚的機會,這也算履行了水玲瓏答應水沉香的承諾,只是十二王爺還小,離遷居封地至少十三年,水沉香將得到漫長的心理虐待。

這手段!水玲瓏挑了挑眉,幸虧不是她婆婆。

太后溫和的眸光掃過顏妃和冰冰的臉,含笑說道:“顏妃護駕有功,晉封爲貴妃,助皇后協理六宮。”

顏妃寵辱不驚地行了一禮:“多謝太后娘娘!”內心是欣喜的,太后一直把她看做太上皇用來牽制她和皇后的棋子,所以待她很是冷淡。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天寒地凍她卻依然淌下額角的汗,又道:“皇后再度懷孕,本宮甚爲高興,賜玉如意一對,黃金百兩。”

沒提她的功過。

冰冰的心微微一顫,行了一禮,道:“多謝母后。”

太后看了看被一腳踩暈的水沉香,又看了看水玲瓏,心中大爲惋惜,手段夠狠,心機夠深,又能於俗世中保持本心,這樣的女子才最適合帝王妻啊。

嘆息完畢,太后最終看向了李妃,笑容斂起,聲音卻溫柔如常:“罪孽深重,斬首示衆。”

李妃勃然變色:“太……太后娘娘!您不能殺我!只有我知道皇上的解藥藏在什麼地方!殺了我,皇上也會沒命的!”

做母親的某不都以子嗣爲重,太后又如何?逃得過母親的宿命嗎?

就在李妃洋洋自得之際,太后似冷非冷地笑出了聲:“那就讓他死了算了。”

此話一出,全場震驚!

他們沒聽錯吧?太后竟然不顧皇上的死活?虧得這是親孃,如若不然,他們得認爲太后要密謀造反了!

太后接着道:“心慈手軟、識人不明,活該他送命。”

語畢,幾個小王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

太后掃了他們一眼,正色道:“你們幾個都給本宮記清楚了,今後若是學你們大哥因遭人矇蔽而陷入困境,別指望本宮救你們!”

七王爺、十一王爺立刻點頭!

十二王爺聽不懂,懵懵懂懂地望着哥哥們,十一一把按住他腦袋,強迫他也點了點。

太后不動聲色地拿開十一掐住十二脖子的小手,輕輕揉着十二嬌嫩肌膚上泛起的紅痕,眼看着快要哭的十二又開心地笑了起來,太后沒察覺到他的變化,繼續訓話:“頭可斷,血可留,尊嚴不能丟。即便是死,也不要成爲別人要挾皇室、要挾大周的棋子,這是你們作爲皇族人員必須謹記的教誨,明白嗎?”

七王爺和十一答曰:“明白!”

還是十二沒反應。

十一拍了拍十二的腦門兒,十二傻乎乎地慢了半拍地道:“明白。”

這話表面是在教導幾個王爺,實則是在訓誡冰冰。冰冰低下頭,很是委屈。

李妃沒功夫聽太后管束孩子和兒媳,她見太后彷彿真不在意雲禮死活的樣子,原本覺得穩操勝券,就算不能贏回局面也能保住性命的她一下子慌了神,但長期接受的訓練告訴她越是危機時刻越要保持冷靜的頭腦,她深深、深呼吸,眼神一閃,說道:“太后娘娘!您難道真的不管皇上的死活了嗎?您這樣,與殺害皇上的我又有什麼區別?該不會,您就是殺死皇上,然後自立爲帝吧?”

太后冷冷一笑,道:“本宮自立爲帝又幹你屁事?現在本宮告訴你,不僅你要死,你全家都得死,都給皇上抵命!”

太后其實並不是真的不在意兒子,而是在逐步改變雙方的要挾局面,李妃每要挾一次,太后就加重一項懲罰,正所謂敵強我弱,我強則敵弱,冰冰正是欠缺這種與之碰撞的勇氣,所以才被李妃捏得死死的。

李妃嚇到了,她憶起荀楓對太后的評價——這女人往日裡是菩薩,發起狠來是閻羅,她一般不殺人,殺起來簡直不是人。三年前,皇宮爆發過一次大規模的打擊倒賣宮中藏品的行動,從沒殘害過任何有孕妃嬪與皇嗣的她,硬生生地砍了上百人,對於情節嚴重者甚至處以了凌遲之刑,並叫闔宮上下集體參觀。她是大周朝歷史上最賢惠大度的皇后,也是殺孽最重的皇后……

李妃意識到自己踢到板子了,但她沒忘記太后那句“都給皇上抵命”,意思是,皇上不死,家人便不用給他抵命了。

李妃跪下,乖乖地解下荷包:“這是解藥!請太后娘娘放了我家人!”

太后哼了哼,道:“解藥若是假的,株連九族!”

這是說,李妃還是要被砍頭,李家還是要被滿門抄斬……

“太后!太后你不能這樣!我都交出解藥了,你……”

太后擺了擺手,章公公大踏步上前,掏出帕子便要堵她的嘴兒,剛拿出手又覺得委實浪費,於是踩掉鞋子,脫下足衣也就是襪子塞進了她嘴裡:“太后有令,打入冷宮,擇日斬首示衆!”

“唔……唔……”李妃絕望地叫喚着,卻依然擺脫不了被拖進冷宮的厄運,她含淚看了一眼寢宮的方向,耳旁彷彿響起了嬰兒的啼哭……

……

高中,三一班。

“靜一靜,大家靜一靜,這位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同學,名叫慕容楓,現在,由他給大家介紹一下!”

“大家好,我……我……我叫……慕容楓……我今年十……十七歲……很高興……見……見……見到……大家……”

“哈哈哈哈……你是結巴呀!”一名絕美的女子拍桌笑得前俯後仰。

慕容楓窘迫得紅了臉,忍不住順着聲音朝她看去,當看清她模樣時,整個人都呆怔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女孩子?瓜子臉,大眼睛,皮膚像雪一樣白,睫毛比歐洲廣告模特的更長更卷更濃密,嗯……怎麼說呢?要不是她笑得這麼厲害,他會覺得這根本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放大版、完美版的芭比娃娃。

老師的臉色微微一變:“水玲瓏!不許笑話新同學!”

水玲瓏的笑容一收,厭惡地看了慕容楓一眼,哼!害她被老師罵,討厭!

老師指了指水玲瓏旁邊的空位子,對慕容楓說道:“你坐那裡。”

能坐在芭比娃娃身邊,慕容楓很榮幸,他低頭,羞澀地走到水玲瓏身邊坐下,把書包放在桌上後,目光一掃,說:“我數學成績很好,你要是有數學問題,可以問我。”

“切!本小姐數學好得很!”水玲瓏不以爲然地收起打了無數紅叉,得分三十九的數學試卷。

慕容楓紅着臉不再說話。

水玲瓏把凳子往另一邊搬了搬,明顯地要離慕容楓遠一點。

慕容楓覺得自己遭了嫌棄,自尊心有些受打擊。

放學後,水玲瓏揹着書包跑到校外,一輛黑色的布加迪威龍停在路邊,後視鏡旁,一名穿着一件阿瑪尼灰色頸部印花短袖襯衫,一條同品牌純黑色休閒褲,將欣長健碩的身材勾勒得完美至極,但這遠不如他俊美的容顏搶眼,即便電視上的模特也不過如此了。

水玲瓏走出校門的那一刻,他摘掉墨鏡,笑着走向了她,他的笑,總帶了那麼點兒痞痞的味道:“水玲瓏!”

接過她沉甸甸的粉紅色書包背在肩上,頓時引來無數女生的尖叫!

水玲瓏鄙夷地“嗤”了一聲,一羣花癡!

“怎麼好像不高興了?”他捏着她粉嘟嘟的臉蛋,問。

水玲瓏皺眉,用精緻的鞋踢了踢地面:“我旁邊坐了個窮書呆子!穿着耐克,還是仿冒的,以爲誰看不出來呢?土包子!”

“土包子你和他計較什麼?實在不喜歡我叫我爸跟校長打聲招呼,把那人調到別人旁邊去,他叫什麼名字?”

“慕容楓,和你一個姓。 ”

書房內,一名中年男子負手站在窗邊,眺望着無邊的夜色,並沉聲問:“化驗結果出來沒?”

管家說:“出來了,DNA不匹配,非親生。”

男子按了按額頭,如果不是前段時間出車禍查了一下小鈺的血型,他大概不會發現小鈺不是他們親生的。怎麼會這樣呢?他的是A,妻子的是B,小鈺的卻是O。

管家又說:“老爺,會不會出生的時候助產士抱錯了?這種情況不少。”

男子點頭:“估計是的,先別告訴夫人,也別告訴少爺。”

……

“各位同學,美國那邊的錄取通知書寄來了,我念到名字的請走上臺來領。水玲瓏,哈佛大學、斯坦福大學;劉強,耶魯大學……慕容楓。”唸到這個名字,老師停頓了一下,“哈佛大學、普林斯頓大學、哥倫比亞大學、芝加哥大學、杜克大學、麻省理工大學、耶魯大學、紐約大學、斯坦福大學,且都提供全額獎學金。”

全班沸騰了!

一個撿破爛爲生的孤兒,居然同時被美國九所頂尖名校錄取,還有全額獎學金,這簡直……簡直太可怕了!

老師無比自豪地說:“十年前,大家的幽茹學姐被美國八所知名高校錄取,我們以爲再也沒有誰能超越她,沒想到,慕容楓同學打破了她爲期十年的傳奇!可喜可賀!”

慕容楓將一堆錄取通知書拿在手裡,他想讀NBA專業,最好的是賓尼法尼亞大學,但他瞟了一眼水玲瓏的錄取通知書,問:“你讀哪一個?”

當然是小鈺讀哪一個她就讀哪一個了,水玲瓏說:“哈佛。”她其實想要斯坦福誒……

慕容楓抿了抿脣,拽緊了哈佛的通知書。

出了校門,水玲瓏就看見小鈺從悍馬裡探出腦袋衝她笑,她對自己的司機說:“你回吧,叫老爺子今晚不用等我吃飯了,我要慶祝考學成功!”

司機爲難地說:“可是……大小姐,今天是老爺的生日啊。”

“哼!她有秦芳儀陪他過!哪裡想得起我?”水玲瓏叛逆地諷刺完,徑自上了小鈺的車。

小鈺揉了揉她髮梢,拿出一串痞痞地笑道:“小呆子別生氣,生氣多醜,來,給爺笑一個!”

“去你的!”水玲瓏打開他的手,放倒副駕駛的座位,睡覺!

小鈺俯身親了親她臉蛋,拿出一串鑽石吊墜的鉑金項鍊放在她額頭上:“祝賀你。”

水玲瓏在氣頭上,想也沒想就抓起項鍊丟出了窗外。

正好,落在慕容楓的腳邊。

慕容楓的手裡提着一個很大的購物袋,在項鍊砸到他鞋子的那一刻停住了腳步,然後擡頭,撞入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他眼神一閃,無意中瞥見水玲瓏因爲平躺的姿勢而導致校裙拉上,露出的白皙大腿。他的耳根子一紅,迅速垂下了眸子。

小鈺立刻脫了休閒外套蓋在女朋友的腿上,爾後淡淡地笑了:“多謝你教水玲瓏數學,她才考這麼好,來,上車,今晚我包了場子,一起吃飯。”

慕容楓的腳趾頭蜷縮了一下,那種五星級的高級餐廳不適合他這種連鞋底都有洞的人去。

他俯身,撿起被水玲瓏丟出來的項鍊,用袖子擦了擦,再遞給小鈺:“你們的東西掉了,我、我、我也定了位子……和朋友一起。”

小鈺看了看有些發抖的、粗糙不堪的手,笑着說:“你拿去吧,比那些礦泉水瓶值錢多了。”水玲瓏丟掉的東西,本來就不會再要。

慕容楓頓時漲紅了臉,在小鈺搖起車窗的一瞬將項鍊丟了進去,爾後抱緊了裝滿空礦泉水瓶的購物袋,回了自己的住處。

……

“來!喝一杯!今天我們不醉不休!”豪華包房內,水玲瓏端着酒杯,醉醺醺地笑。

小鈺將她抱在腿上,奪了她杯子:“寶貝兒別喝了,我送你回家。”

“回家?我哪裡有家?”水玲瓏靠在他懷裡,抱着他脖子,掉下淚來,“小鈺你什麼時候和我結婚呀?我不想再回那個噁心的地方了……今天是我媽媽忌日,他居然有心情過生日……”

小鈺抱緊了她,吻去她眼角的淚:“大學畢業我就和老爺子說我們兩家的婚事。”

兩家,不是兩人,世家背景太複雜,婚事必須族裡表決通過才行。

“小鈺,吻我。”水玲瓏抱着他脖子,暈暈乎乎地說。

小鈺看着她這副嫵媚的樣子就已經起了反應,哪裡還敢吻她?

“乖了寶貝兒,我送你回去。”

“連你也不喜歡我!連你也嫌棄我!”

“我他媽是個正常男人!水玲瓏你這樣我……”小鈺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胸襟,深吸一口氣,狠捶了自己一拳,堪堪壓下想上了她的衝動,“我吃不消!”

水玲瓏醉得不省人事,膽子幾乎要撐破,一個翻身就將他撲在了身下,爾後瘋狂地吻他……

“啊!我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包房門口,水玲溪捂住眼睛,失聲大叫,“是媽媽叫我來接姐姐回家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鈺替水玲瓏拉好衣衫,又用外套遮了她臉和上身,不願她這副嬌媚的樣子被路人看到,隨即將她橫着抱起:“我送她回去。”

路燈昏黃,大大的“回收站”牌子顯得格外亮堂。

慕容楓數完今天撿到的瓶子,一共三百四十五個,可以賣三十四塊五毛,比昨天多十塊,他很高興,所以獎勵自己一下,買了一包鹹菜,平時只吃饅頭的。他把饅頭裡塞了一點兒鹹菜,遞給旁邊的、瘦不拉幾的狗狗,收養他的爺爺前年去世,他就只剩多多一個朋友了。

但他要出國,不能帶多多,多多要怎麼辦?

他想起許多寵物店有免費收養小狗的,明天去試試。

第二天,慕容楓抱着多多去了寵物店,店員的服務態度很好,沒因爲他寒酸的裝扮給他臉色,這令他對這家店又多了一分信心:“是這樣的,我……我……我要出國留學了……我想先把我的狗……放在這裡……等我留……留……留學回來……我……我來接它……它叫多多。”

店員笑着接過。

慕容楓依依不捨地走了,沒看見多多眼底淌下的淚。

傍晚時分,他去風景區撿遊客們扔掉的塑料瓶,突然看見一名模樣醜陋的中年婦女推着垃圾車走來,他攔住他,笑眯眯地道:“金大嬸,我撿個塑料瓶行不行?”

金晨常見到他,很熟悉了,將掛在一邊的塑料袋給他:“我都替你挑出來了!給!”

“謝謝您!”慕容楓欣喜地接過,看了一眼她滿是疤痕的臉,說,“我這回去哈佛唸書,會選修醫學,回來,我給你做整容手術。”

金晨笑了:“好!”

誰知,這一別,就是一生。

慕容楓看了看垃圾車,本意是想看看裡面有沒有金晨沒注意到的塑料瓶,卻猛然瞧見了多多的屍體,他大驚失色:“怎……怎麼有條……狗?”

金晨嘆道:“聽說是一個自稱要出國留學的人送去的,店員說啊,那人一副窮酸相,出國?只怕是回大山裡頭!唉!這種土狗滿大街都是,根本賣不到錢,也不具備觀賞價值,放在寵物店完全是拉低寵物店的檔次,但寵物店爲了賺取慈善的名聲,表面就收下,轉頭啊……遇到心善的店員就安樂死,遇到脾氣暴的直接摔死。咯,它的骨頭都戳出來了,活活摔死的……人有貴賤之分,動物也有啊……”

貴?賤?

慕容楓跌跌撞撞地走了,後邊兒金晨再說什麼,他聽不見了。

八年後,水玲瓏畢業於心理學,小鈺和慕容楓都從哈佛大學的醫學專業畢業,不同的是,慕容楓也拿到了經濟學的博士學位,小鈺則多拿了建築學博士學位。校方高新聘請慕容楓留校從事研發工作,被慕容楓婉言相拒。

回國當天,水玲溪挽着一名男子的胳膊,在機場藉機,看到水玲瓏和小鈺,興奮都朝他們揮手:“姐姐!姐姐!小鈺哥哥!”

四人碰面,水玲溪看着水玲瓏和小鈺十指相扣的手,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卻笑着說:“姐姐,小鈺哥哥,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男朋友,雲禮!雲禮,這是我姐姐你見過的,這是……”

“慕容鈺,我認識。”雲禮對水玲溪笑了笑,又看向小鈺,伸出右手,“慕容集團的太子,久仰久仰。”

小鈺與他握手,也笑,明顯多了一分霸氣:“雲氏實業的董事長,失敬失敬。”

慕容楓遠遠地拉着行李箱,裝作沒看見他們,經過八年美國生活,他的性格改變了很多,沒那麼唯唯諾諾、膽小害羞,但仍然不愛湊熱鬧。

水玲瓏側目一看,嚷道:“小楓啊!你住哪裡?我們開車送你回去!”

慕容楓靦腆地笑了:“不用,我自己打車。”

真相是,他沒有住的地方,那個垃圾回收站早在他出國的第二年就被夷爲平地,做了經濟適用房,所以,他今晚可能隨便找個小旅店了。

水玲溪看也沒看慕容楓,學歷再高又如何?還不是上不得檯面的鄉巴佬一個?水玲溪依偎在雲禮懷中,很是幸福的樣子:“我在酒店定了房間給你們接風洗塵。”

四人去往酒店,在包廂裡坐下後,水玲溪拿起錢包,笑:“失陪一下。”

衆人只當她去上廁所,沒往心裡去。

她走到隔壁廂房,問向服務員:“準備好了?”

服務員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靠酒瓶的杯子是抹了藥的。”

水玲溪掏出一萬塊丟到桌子上,帶着得意的笑回了房間。

服務員端上酒水,水玲溪親自斟酒,看着小鈺端着抹了藥的杯子喝個不停,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極強的快意。

晚膳過後,四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醉,水玲溪要了兩個總統套房,她和雲禮在1207,水玲瓏和小鈺在1208。

進入房間,雲禮抱着她擁吻,她敷衍地迴應了一下,捧起雲禮略顯酡紅的臉,魅惑一笑,在他脖子上印下一枚紅痕。

然後,她解了釦子:“你不給我留點兒什麼,以宣佈主權麼?”

雲禮血脈噴張,抱着她滾到了牀上,腦海裡,卻想着水玲瓏千嬌百媚的模樣。

1208房間。

柔和的燈光打在水玲瓏白皙水嫩的肌膚上,照着她香汗淋漓,如珍珠般水潤晶瑩。

小鈺的脣瓣貼上她的,輕輕地問:“玲瓏,你愛誰?”

水玲瓏闔上眼眸,動情處指甲掐進了他肌理:“你呀,傻瓜。”

“我是誰?”

“慕容……慕容……慕容鈺……”

今晚的小鈺像着了魔似的,水玲瓏被折騰都昏睡了好幾次,小鈺卻還是收不住,他咬着水玲瓏的耳朵小聲問了幾句:“玲瓏……”

水玲瓏迷迷糊糊:“嗯……”

小鈺饜足地砸了砸嘴,沉沉地進入了夢鄉。藥效過後的副作用是巨大的,那就是極度疲倦,刀砍都醒不了。

隔壁房間,水玲溪幾乎看了一整夜的現場直播,直到小鈺抱着滿身吻痕的水玲瓏睡着,她才顫抖着手關了監控。

然後,她撥通手機,話筒裡傳來沙啞的聲音:“玲溪呀,你是還沒睡呢?還是已經起牀了?”

水玲溪深深、深呼吸,壓下嗓子的異樣,說:“媽,你那邊準備好了沒?可以開始了。”

“現在?”打呵欠的聲音,“哦,好,知道了。”

叮鈴鈴——叮鈴鈴——

單調的鈴聲。

水玲瓏趴在牀上,眼睛都沒睜開,只用手胡亂摸着,摸到一個手機,按了接聽鍵:“喂——”

叮鈴鈴——叮鈴鈴——

還在響。

肯定是拿錯了。水玲瓏放下小鈺的手機,又摸到了自己的,這回,有了聲音,而且是無比焦急的哭聲:“玲瓏!你爸爸出車禍了!我現在正在往人民醫院趕!你快點過來吧!別走錯了,人民醫院啊!”

水玲瓏的瞌睡蟲跑了大半,就是腦袋疼都厲害,像有人生生用斧子從中劈開了一般,宿醉的代價啊……

水玲瓏推小鈺,想叫他送,推了幾下沒反應,就自己穿衣服出去了。

水玲瓏一走,水玲溪就拿着房卡開了1208的門,她在地毯上撿起三個condoms,裝進了1207的冰箱,隨即又叫來服務員將小鈺擡進了1207。

水航歌其實沒什麼大事兒,就是工地突然有工人打架,他和司機去視察情況,結果司機不小心撞上了路邊的欄杆,水航歌的頭在椅背上蹭破了點兒皮。

水玲瓏瞪了秦芳儀一眼,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回了酒店。一開門發現諸葛鈺不在,倒是有一名正在清理現場的服務員。她問:“我老公呢?”

服務員回答:“哦,好像是去隔壁房間了。”

水玲瓏的眉頭一皺,走過去按響了1207的門鈴。

門打開的一霎那,水玲溪疑惑的聲音傳來:“我打電話叫的早餐,這麼快的呀,啊?姐姐——”

水玲溪像是被捉姦在牀,無地自容地低下頭,她沒穿衣服,只在腋下圍了一條乳白色的浴巾,露出脖子上和肩膀上一個個嫣紅的吻痕……

水玲瓏眉心一跳,一把推開她走進了房內,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腥甜味兒,她四下一看,發現地上赫然躺了一個condom!而牀上,小鈺趴着,腰間蓋了薄被……

“姐姐,我……不是……小鈺哥哥他……”

啪!

水玲瓏狠狠地甩了水玲溪一耳光:“賤人!和你媽一樣,都是專門勾引男人的賤人!”

水玲溪委屈得流出了眼淚。

水玲瓏的心,像被丟在了兩塊磨盤之間,隨着磨盤的轉動被碾得血肉模糊。她奪門而出,蹲在樓道里放聲哭了起來……

四個月後,水玲溪拿着一份親子鑑定的報告走進了慕容家。

慕容家的老爺子和夫人又親自送她到醫院抽取羊水做了一次親子鑑定,和前一份完全吻合,是小鈺的孩子。

小鈺和水玲溪的婚事定下,婚期,下月中旬。

上了鎖的房間內,小鈺砸了所有能砸的東西,拳頭在鐵門上捶出了一塊又一塊血印:“放我出去,聽見沒有?”

管家嘆息:“少爺,等你和玲溪小姐結婚後就自由了,您再忍忍吧,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醫院,婦產科。

護士拿着檢驗報告走到候診室:“誰是水玲瓏的家屬?”

慕容楓趕忙舉手,激動地道:“我!護士,是我!”

“進來一下。”護士面無表情地說完,慕容楓拍了拍水玲瓏的手,笑着說,“別擔心,我去去就回。”

水玲瓏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情緒不怎麼高漲地點了點頭。

慕容楓進入診療室,醫生語重心長道:“二十七歲,年齡不大啊,按理說是懷孕的最佳時期纔對,可你瞧啊,胎兒比正常標準差許多,你作爲孩子他爸,平時別隻顧着工作,要多關注孕婦的情緒、營養以及作息規律,該來的孕婦課堂最好別缺席,知道嗎?”

慕容楓笑着應下:“知道了,多謝醫生!我一定會注意的!”

醫生又說:“還有啊,結婚證、準生證得趕緊辦咯,不然,生孩子主院很麻煩的……”

晚上,慕容楓親自下廚,做了一頓燭光晚餐,有水玲瓏愛吃的黑椒牛排、碳烤羊排、芝士焗意大利麪,以及酥皮雞茸蘑菇湯。

他從懷裡拿出鑽戒,單膝跪在水玲瓏腳邊,無比虔誠地懇求:“玲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照顧你和孩子!”

小鈺被綁去教堂和水玲溪舉行婚禮的同一天,水玲瓏和慕容楓領了結婚證。

水航歌撥通了水玲瓏的手機:“今天你妹妹結婚,你野到哪裡去了?四個月不回家?你快點給我回來!”

“我四個月不回家你都不管,現在憑什麼要管?她結婚又不是我結婚,幹我屁事?”

“你……你……你回不回?今天不回的話,有種一輩子別再回來!別再花水家一分錢!”

啪!

水玲瓏掛了電話。

水航歌氣得橫眉倒豎:“把大小姐的銀行賬戶全部凍結!信用卡也給我凍結!”

叮鈴鈴——叮鈴鈴——

水航歌接聽電話,笑得諂媚:“雲董啊,你好你好……你放心……我女兒我還不清楚啊……她失戀嘛……沒調整過來……等調整好了我們兩家的婚事就水到渠成啦!我向你保證……我大女兒是你的……你看……Y市的方案……哦哦哦,太感謝了!和雲董合作呀,就是爽快!”

新家,兩室一廳一陽臺,六十平米,還沒水家的半個客廳大。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水玲瓏站在門口,不經意地便露出了一抹失望。

慕容楓看着她表情,冷汗都冒了出來,走入玄關處,他自己換了鞋,又馬上蹲下身,解開她的鞋帶,像奴僕伺候女王一樣伺候着她。

洗完澡,水玲瓏窩在沙發上看雜質。

慕容楓端了水果沙拉,激動而興奮的緣故,聲音都有些顫抖:“玲瓏,你嚐嚐看,我新做的,很新鮮。”

水玲瓏瞟了一眼,用牙籤叉了一顆櫻桃吃掉。

慕容楓見她不再想吃,又趕緊進廚房榨了一杯橙汁:“補維C的。”

水玲瓏喝了一小口,不再喝了。

慕容楓把橙汁和水果沙拉放入冰箱,又去熬了一份烏雞紅棗湯。

水玲瓏不耐煩地把書往桌上一丟:“你煩不煩?我想一個人看會兒書都不行?”

慕容楓勃然變色,心底流過濃濃的苦水和澀澀的疼痛,卻賠着笑臉說:“好,好,你看,我不做吃的了。”

將湯也冰入冰箱,慕容楓開始打掃房間,先洗衣服,水玲瓏的衣物名貴,都得用手洗。洗完晾好,他又開始掃地、拖地……

水玲瓏又不耐煩了:“吵死了!下次等我睡着了再弄行不行?真無法集中精神!”

慕容楓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灰溜溜地拿着拖把回了浴室。他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整整兩個小時,電視也不敢開,直到她累了回房歇息。他才靜悄悄地掃地、拖地、擦桌子……

做完家務,十一點。

可還有工作。

他回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提敲起了鍵盤,時針指到三點,他才洗澡睡覺。

早上六點,水玲瓏醒來時,他已經在廚房裡忙碌了。

水玲瓏吃新鮮麪條,喝新鮮牛乳,他吃水玲瓏昨晚剩下的,不是正兒八經的早點,就是昨晚的水果沙拉、橙汁和烏雞湯。水玲瓏看了一眼剩湯剩飲料,眼底閃過一絲不耐。他忙端了碗:“我……我去廚房吃。”

用完膳,他收拾完碗筷,笑着說:“中午我十二點下班,電飯煲裡我蒸了饅頭,你要是餓了就先墊墊肚子,我回來再給你做飯,你也可以點外賣,錢我放電視櫃下的第一個抽屜裡了。”

臨近中午,門鈴響,水玲瓏開門,看清來人後想也沒想便將門關上,然,小鈺比她更快,反手一扒將門按在了牆邊,爾後犀利的眸光掃過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心狠狠一抽:“誰的?”

水玲瓏轉過身,冷冷地說:“當然是孩子他爸的。”

小鈺痞痞一笑,帶了一絲嘲弄:“我的吧!帶着我的孩子跟別人結婚,水玲瓏你膽子蠻大。”

水玲瓏的睫羽顫得飛快,卻故作鎮定地說:“你是不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隨便逮着一名孕婦就說她懷了你的孩子。怎麼?你老婆不能生嗎?那你找小三啊!小四、小五、小六,反正慕容集團的太子有的是錢、有的是權,多少女人前仆後繼呢!”

小鈺氣得半死,捶了捶牆壁,卻一把從身後抱住她,痛苦得快要呼不過起來:“我想你了,想得心都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你……全是我們的過去……玲瓏你……你別這樣對我……我快瘋掉了……”

講到後面,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水玲瓏感覺自己頭頂一熱,像發紅的烙鐵印在了上面,一直燙到心底。

“玲瓏!”慕容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水玲瓏抹了淚,一把推開身後之人,大踏步地進了房間,不想讓人看見自己滿臉淚水的模樣。

小鈺也沒拖鞋子,就這麼進屋溜達了一圈。

慕容楓有種不被尊重的感覺,不悅地死盯着他鞋,可不得不承認,他的鞋面比他用水擦了好幾遍的地板還要光鮮亮麗,好像不是他的鞋子髒了地板,而是地板污了他的鞋。

慕容楓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衝擊。

小鈺看着水玲瓏就住這種地方,冰箱裡連點兒像樣的食品都沒有,心疼得半死:“慕容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玲瓏跟了你,你就叫他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

慕容楓的眼瞬間變得血紅!

小鈺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拿出錢包,取了一張白金卡放在茶几上:“無限額的,刷卡取現都行,玲瓏不吃剩菜剩飯,你只管用,不需你還款。玲瓏不穿地攤貨,還有,那種放鍋裡一熱幾個小時的饅頭,還是別拿出來噁心她了。還有,我看你這兒交通也不怎麼便利,我稍後送輛車來,不,兩輛,你一輛玲瓏一輛,你的自己開,玲瓏的我請司機,工資我發。”

小鈺自以爲說着平淡無奇的話,渾然沒察覺到慕容楓的眼底迸發出了兇獸般駭人的光,待到小鈺講完最後一個字,慕容楓操起剪刀便將卡片剪得粉碎:“慕容少爺!你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人,你什麼都有,那是你的資本,但請別用你的資本來踐踏別人的尊嚴!我想你的優渥條件一定使得你非常受女性歡迎,可惜,我老婆不是她們中的一個!我老婆吃什麼、穿什麼、喝什麼、住什麼、坐什麼,由我這個丈夫來管,實在不勞煩你一介外人操什麼心!你的施捨,我不想也不屑於要!”

小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你別打腫臉充胖子!你要真爲玲瓏好,你就接受我的救助,玲瓏家裡把她的錢全都停掉了,你一個月掙多少?有沒有十萬?我告訴你,玲瓏一個月買包都不只十萬!”

……

酒席上,某肥頭大耳的老總看着喝了小半杯就暈暈乎乎的慕容楓,哈哈大笑:“你小子總算肯出來應酬了!來!今兒你要是敢把這三瓶白酒乾了!項目我和你籤怎麼樣?”

項目斥資一百萬美金。

慕容楓咬咬牙,拿起酒瓶就咕嚕咕嚕灌了進去。

一瓶、兩瓶、三瓶!

“哇——”期間好幾次想嘔,他都忍下,最後卻實在忍不住,跑到衛生間吐出了一灘血跡。

水玲瓏挺着六個月大的肚子走到病房,蹙眉嘆了嘆:“你傻呀,喝不得就別喝。”

慕容楓傻笑,覺得玲瓏擔心他,他真幸福:“嘿嘿,沒事,我睡一覺就好!那項目一百萬美金,我做完了就能買大房子給你住!”

下定決心買大房子的人,卻連觀察室都捨不得住,牽着水玲瓏的手回了家。

水玲瓏熬了一鍋粥,糊了,慕容楓喜滋滋地喝下,覺着從沒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

然,好景不長,他第二天頂着劇烈的胃痛去上班,老闆卻遞給他一個信封,嘆道:“兩個月的薪水,你明天不用來了。”

慕容楓大驚:“爲什麼要解僱我?我昨天剛剛接了一個兩百萬美金的項目……”

“對方毀約了,寧願賠款也毀約。”老闆到底不是心腸硬的,提醒了一句,“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這兒不敢收你。”

慕容楓心裡難受,拿着信封離開了公司,他收拾東西的時候,曾經與他有說有笑的同事全都當他是瘟神一樣避開。

他斂起心底的一晃而過的戾氣,瀟灑地走出了公司。

接下來的幾天像墮入了地獄一般,不論慕容楓去哪家公司應聘,要麼是應聘不上,要麼是三兩天就被解僱。

慕容楓早上穿着西裝、提着電腦,在公園坐一整天,除了中午回去給水玲瓏做頓飯。

水玲瓏總問他:“工作順利嗎?新同事好不好相處?”

慕容楓都說:“挺好的,我是哈佛的經濟學和醫學雙博士,他們可崇拜我了,平時小病小災的都不去醫院,直接找我看。”

水玲瓏心情好時會說:“你真棒!”

心情不好時就說:“都是土包子!出過國了不起了?”

慕容楓依舊不懈努力地找着工作,各行各業都投了簡歷,卻都石沉大海。

賬戶的錢越來越少,房貸的利息越來越高。

水玲瓏買了一個LV手提包,價值兩萬五,笑着問他:“好不好看?”

慕容楓看着她純真甜美的笑,肉痛都要死,卻說:“好看。”

“還有一款,下個季節纔有!”水玲瓏笑眯眯地將包丟進了櫃子,她喜歡買,但不怎麼喜歡用。

慕容楓看着琳琅滿目的箱包,吞了吞口水,想買兩斤肉,最終只買了一斤,他吃鹹菜就好了。

就在財政赤字越來越嚴重時,慕容楓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和玲瓏離婚,我保證你萬貫家財、飛黃騰達。”

“你是誰?”

“我是能玩兒死你的人,乖乖聽話,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自己也能找到工作!讓我和玲瓏離婚,你做夢!”慕容楓憤憤地掛掉了電話!

水玲瓏在房裡聽到了慕容楓講電話,才知這段時間他根本沒有找到工作。

水玲瓏看着慢慢一衣櫃的奢侈品,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翌日,慕容楓回到家時,水玲瓏遞給她一個大信封,笑得眉眼彎彎:“我買彩票,中了十萬塊!”

慕容楓的第一反應是拉開櫃門,看她的奢侈品還在不在,雖然質量和成色大打折扣,可作爲沒研究過奢侈品的男人瞧不出真品和贗品的區別。他長長地鬆了口氣,但沒要這些錢:“你存在自己的戶頭上,萬一有個急用什麼的。”

分娩前一週,去醫院做檢查,定牀位。

護士臺那裡,水玲瓏、慕容楓與水玲溪不期而遇。

慕容楓簡單打了個招呼,就去交費了。

水玲溪看着水玲瓏比她還要大一圈的肚子,又怎會不明白這孩子其實是小鈺的?人工授精和正常受孕果然還是有差別!

水玲溪莞爾一笑:“姐姐也來這家醫院生啊,姐姐預定了那間病房?妹妹我閒來無事也好去串串門。”

就不信你現在還有錢住特護病房!

不被刺激時,水玲瓏可以慢慢適應這種貧民生活,可一旦傷疤被揭開,虛弱心便像鮮血一樣汩汩冒了出來。她笑了笑,說:“哦,不就是A套房咯!”

A套房是專門爲小鈺留着備用的,她就不信水玲溪有本事定下它!

水玲溪的嘴角一抽,自從酒店陷害了他一把,兩個人就僅僅在婚禮上見了一面,他一直被關在慕容家,當她發現他好不容易獲悉自由卻立馬跑去找水玲瓏後,就在公公婆婆跟前大哭了一場,這倒好,公公婆婆直接把他送到國外,找頂級特工看着,且切斷了他與國內的一切聯繫!她……她這和守活寡有什麼區別?

水玲溪摸着肚子,笑盈盈地說:“我照了B超,是兒子,小鈺說等我坐完月子就帶我去夏威夷度假,當做補償蜜月了。啊,我差點兒忘了,姐姐也是奉子成婚呢,姐姐和姐夫稍後去哪兒度蜜月呀?要不,咱們結伴同行吧?姐姐要是錢不夠的話,妹妹替你出了!”

水玲瓏氣得咬牙切齒,當即拿出賣奢侈品換來的十萬塊,定了特護病房!

好巧不巧的是,水玲瓏和水玲溪同一天發作,同一天難產,同一天推進手術檯。

主治醫師叫來慕容楓:“你自己是醫生你應該清楚你妻子的狀況,她產後大出血,需要緊急治療,輸血是肯定的,她是RH陰性血,俗稱熊貓血,比普通血貴兩倍;還有,你兒子吸入性肺炎,還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一系列的併發症,需要立刻住進新生兒重症監護室,費用,你先備齊二十萬吧!”

慕容楓癱在了地上……

他的戶頭還剩十萬,賣房子一下子也賣不出去……

內科病房。

小鈺下了飛機,直奔醫院,卻不是看水玲溪,而是看自己的母親,母親睡着了,他問向父親:“什麼時候查出尿毒症的,怎麼沒告訴我?”

男子低沉着嗓音,說:“前幾個月,怕你擔心就沒說,但現在到了中後期,又沒找到合適的腎,你媽媽擔心熬不過,想見你最後一面,再者,玲溪那邊也在生孩子……”

小鈺只關注了前半部分:“我!用我的!我的血型和媽媽一樣,都是B型血,腎臟有可能也是匹配的!”

男子不好點破小鈺不是親生兒子的事實,就說:“不是,我們從血庫調你的血檢驗過,腎臟不匹配。”

B型血,慕容楓站在病房門口,眼底光彩重聚,他是B型。

市面上禁止倒賣器官,因此,他屬於正常“捐獻”,家屬私底下感謝,給了他五十萬。這事兒沒告訴水玲瓏,也沒告訴小鈺,他用的化名——劉軍。

他身子弱,護士姚欣是爲數不多參與了手術的人,姚欣趁人不備推來醫用車,說:“你躺着,我給你打點兒營養液,還有消炎藥,今天我值班,她們都不在,不收你錢。”

慕容楓推辭,姚欣就威脅要告訴水玲瓏,他只得接受。

在客廳的沙發上打完點滴,他恢復了一絲血氣,傷口卻火辣辣地疼,姚欣又偷偷給他用了一個進口的止痛棒。

水玲瓏累得面色發白,他忍住虛弱和疼痛走到牀邊,發現她在笑,他就問:“我……我……我可……不可以親……親你一下?”

水玲瓏微微點頭。

他俯身,輕輕地吻住了她的脣瓣,這是他第一次接吻,原本應該溫馨浪漫,卻忽然,一口腥鹹涌上口頭,他忙直起了身子。

水玲瓏舔了舔脣,有氣無力地問:“你怎麼……吐血了?”

他背過身子,笑:“沒,牙齦出血而已啦!”

水玲瓏還想問,卻抵不住產後大出血的虛弱,陷入了昏睡。

“啊——”隔壁病房傳來水玲溪聲嘶力竭的叫喚,她的孩子先天不足,沒活過半個小時,而她自己則因大出血無法得到緩解而被強行摘除了子宮……

水玲溪等了半天沒等來小鈺,就掀了被子,顫顫巍巍地走向了水玲瓏的病房,果然,就看見小鈺和慕容楓分別坐兩旁,一人削平果一人剝橘子,盡心盡力地伺候她……

水玲溪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生孩子,差點兒死在手術檯上,小鈺不管不問,水玲瓏不就是產後出血麼?又沒損失什麼!爲什麼每個男人都圍着她打轉?

水玲溪咬牙,撥通了電話:“父親,姐姐和我在一個醫院呢,她剛生完那人的孩子,我認爲這是一個大好時機呢。”

晚上,趁着小鈺去看望母親,慕容楓去新生兒病房看望孩子,水家人麻利地將水玲瓏擡回了水家。

水玲瓏從此被關了起來,慕容楓是水玲瓏法律上的丈夫卻爭取不到一絲一毫的探視權,他甚至報了警,可警察說:“女兒住孃家,你報什麼警?”

小鈺也想去看,水玲溪卻一狀一告,他又被送去了美國。

孩子沒滿月,經不得風,他每次都是叫鄰居幫忙看一個小時,然後他站在大門口等,可好幾次,他明明看見水玲瓏坐在雲禮的車裡駛入大門,他拼命揮手,揮都傷口都裂開了,她始終沒有回頭……

如此反覆了幾天,門衛開始趕他,他一來,門衛就掄起棍子打他。有一次,他被打得頭破血流,又看見水玲瓏坐雲禮的車進了大門。這麼大的動靜,她爲什麼看不到?

終於有一回,雲禮的車子停了,他拖起傷痕累累的身子朝馬車爬去,可他還沒爬到車門邊,就有一股尾氣籠罩了他,隨着尾氣飄在地上的是一張一百萬的支票……

水玲瓏見不到兒子,又終日被關在房裡,精神越來越差,終於,在她第七次提出要見兒子卻被拒絕時,她打開窗子,從五樓跳了下去,好在下面是一個游泳池。

重度抑鬱症、焦慮症、狂躁症、精神分裂症。

雲禮自告奮勇地帶水玲瓏去看心理醫生,水玲瓏像行屍走肉一般坐在車裡,旁邊坐着誰、窗外有什麼,她統統都沒概念。

水玲溪悄悄地散播水玲瓏的病情,水家名譽受損,股票大跌,水航歌和秦芳儀商議之後,決定把女兒送外國外治療,由雲禮陪同,順便二人培養培養感情。

水玲瓏一走,水玲溪就把一年前在酒店偷偷拍下的水玲瓏與小鈺換好的視頻,一點一點地傳給了慕容楓。

水玲溪按照自己打好的腹稿,一點一點,有的沒的,全都笑着說了起來:“你以爲水玲瓏真是去看病的嗎?別傻了,你!這是我花重金聘請偵探拍到的視頻,你看看水玲瓏可有半分病態?你替他們倆養孩子,累死累活,他們倆卻在國外風流快活!保姆也不是你這樣乾的!說句不該說的,你爲了救她和她的孩子付出了多少代價,她怎麼好像都不知道呀?真的是你隱瞞得太好了嗎?呵呵……我告訴你,小鈺哪怕打個噴嚏她都拖着他上醫院的!我也是動過手術的人,手術後頭幾天,身子很虛弱,面色很難看吧!聽說你一天沒休息,就開始捂着傷口給她鞍前馬後了,哦,你還吐了血吧!她都裝作不知道!她不在乎你呀!她一直都在利用你呀!你不過是一個在垃圾站長大的孤兒,她卻是政界千金,在她眼裡,你再優秀、再能幹,也比不上小鈺的雄厚背景!小鈺一甩手一輛跑車,你能嗎?小鈺一頓飯一、兩萬,你可以嗎?小鈺哪怕不工作這輩子天天和她膩在一塊兒,他們倆也能今天夏威夷明天愛爾蘭!醒醒吧你!她從沒真的甘願和你過過日子!她不過是利用你來氣氣小鈺罷了!你看,他們倆是不是和好如初了?不,是比以前更如膠似漆了!”

慕容楓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奶瓶餵奶,雙眸,死死地盯着熒幕——

“玲瓏……你愛誰?”

水玲瓏闔上眼眸,動情處指甲掐進了他肌理:“你呀……傻瓜。”

“我是誰?”

“慕容……慕容……”

慕容楓狂喜,楓!楓!楓!

“慕容鈺……”

這段對話成爲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直以來的隱忍和付出,真的以爲不求回報的,一直以爲她笑他累死也甘願的,現在,突然不甘心了!

我是孤兒,所以註定低人一等?

我沒背景,所以必須矮人一截?

你們的自尊是自尊,我的難道不是了嗎?

水玲瓏我們還沒離婚,你就這樣和他明目張膽地睡在一起,你對得起我像奴才一樣伺候了你一年,卻連你的身子都沒看過嗎?

吃你吃剩的,我不介意。

喝你不要的,我很開心。

賣了腎臟養你和孩子,我甘之如飴。

你對我呼來喝去、冷言冷語,我也笑着任你出氣。

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如此踐踏我的自尊?

不,倒也不是你,是你們所有人!

你們生來好命,便視我這種人如敝履!

但你們知不知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昨天這樣,今天這樣,明天這樣,後天這樣,可只要我不放棄,我就把不信我一輩子都這樣!

這樣被你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永遠瞧不起!

------題外話------

頂着巨大的忐忑寫完輪迴的起因,怕大家因爲什麼特殊癖好而放棄。

這絕對是我天馬行空、腦洞開最大的一次創作,求包容、求安慰、求支持、求一路同行!

【特別備註】:除了慕容楓和慕容鈺之外,其餘的人都不是叫文文裡出現的名字,比如水玲瓏,二十一世紀叫沈心怡,但爲了讓大家明白沈心怡就是水玲瓏,所以直接寫了水玲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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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冤家路窄(一更)

更新時間:2014-9-19 9:05:39 本章字數:6962

陽光明媚,寒風吹在臉上依然冷如冰刀。瘧錒曄曉

太后處理完水沉香和李妃,又問水玲瓏想要什麼賞賜,這回能順利解除危機,水玲瓏功不可沒。水玲瓏就想着你這雲家江山也不知到底穩不穩固,萬一姚俊傑讓她看到的情景仍會重演,你們,要免死金牌、高官厚祿一類的就打了水漂。一念至此,水玲瓏非常現實地要了一堆珠寶黃金。

太后大跌眼鏡,但同時心裡平衡了不少。

不然,太優秀太有抱負的女子沒入宮,她會覺得太過惋惜!

一場鬧劇,暴露了李妃收買道童誣陷楊大仙和水沉香的勾當,但水沉香與楊大仙串通的事兒卻沒東窗事發,爲穩定衆人的心,太后吩咐法事繼續,楊大仙“天靈靈地靈靈”地忽悠了好一陣,又叫冰冰以天命絕貴之人的身份放養了瑞獸。

法事結束,太后撐到了極限,速速叫人擡回了寢宮。

衆人紛紛散場,諸葛流雲隨幾名肱骨之臣前往華龍宮見證雲禮服藥的全過程,冷幽茹則由岑兒扶着去往馬車上等候。

冷幽茹二人剛走了幾步,楊大仙從一旁的岔路口突然衝出來,背對着二人擋住了去路。

冷幽茹和岑兒的腳步俱是一頓,爾後,在她們略顯警惕和狐疑的注視下,楊大仙陡然轉身,雙手握着一束東西直直朝冷幽茹掃來!

岑兒的眼皮子登時一條,電光石火間,擡手一劈一砍又一繞,只聽得“咔擦”一聲脆響,楊大仙的右胳膊被卸了下來!

“嗷嗷嗷!”楊大仙痛得高聲尖叫,“你要殺人啊?”

岑兒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鮮花,神色一僵,半是尷尬半是懊惱道:“誰讓你招呼不打一個就亂來的?”

語畢,擡掌一送,又把胳膊給他安了進去。

楊大仙趕忙跳開,像看魔神似的看着岑兒:“我打了招呼不就沒驚喜了麼?小丫頭,一點兒情趣都不懂!當心將來嫁不出去!”

岑兒這輩子可沒想過嫁人,此時聽了他很不屑地來了句:“要你多管閒事!”

楊大仙不再和一介丫頭片子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他迅速調整了心情,揚起一抹燦燦的笑,看向冷幽茹說道:“這位想必就是名動天下的鎮北王妃了!我剛剛替王府卜了一卦,王府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大的變故,本仙願意替王府做法,以化解這場變故!當然啦,看王妃的面子,價格方面好商量!”

不收錢那是不可能滴!

白送上門人家是根本瞧不起滴!

冷幽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信佛。 ”

楊大仙……囧!

另一邊,水玲瓏沒有直接與冷幽茹一併走向王府的馬車,因爲她叫住了顏貴妃。顏貴妃穿一件玫紅色宮裙,色澤依稀如昨,亮麗動人,但眉宇間稍稍流露的惆悵卻令她多了好幾分老成,水玲瓏想起兩年前初次見到顏貴妃時,顏貴妃笑靨如花,吵着叫她傳授烹飪技巧的樣子,明媚得宛若春季最耀眼的一束陽光,而今那些朝氣漸漸遠去,她沉穩端莊、嫺雅非常,越發有了一種上位者的清貴。她忍不住唏噓,皇宮果然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貴妃娘娘。”水玲瓏行了一禮,友好地打着招呼。

顏貴妃看向水玲瓏,神色有些複雜,沒有曾經的平易近人,與任何一名德高望重的妃嬪一般無二:“平身,世子妃找本宮有事嗎?”

水玲瓏微微笑道:“我來,是向貴妃娘娘表達歉意的,曾經我們誤會於你,害你被皇上罰入佛堂,是我們莽撞了。”

這事兒其實和水玲瓏沒多大關係,但夫妻本爲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水玲瓏希望始終能夠和諸葛鈺站在一條陣線上,同進退。

顏貴妃又如何不知?聰慧如水玲瓏,想來沒那麼輕易被李妃誆騙,諸葛鈺也不是不聰明,但面對在意的人就會一根筋。顏妃淺淺笑道:“沒什麼,世子也是愛女心切,世子妃無需介懷。”

聽顏貴妃說這話時,水玲瓏的心底閃過了一絲異樣,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但看着顏貴妃揣着和平友好的笑又覺得可能自己想多了。她笑着道:“娘娘大度。”

顏貴妃笑了笑:“沒什麼其他事本宮先回了,皇宮寂寞,世子妃若是得空,帶小公子和小小姐過來陪陪本宮吧,上回匆忙,本宮還沒來得及與孩子們打聲招呼。”

水玲瓏心想,孩子們又不是正兒八經的社交羣體,你和他們打什麼招呼?挑了挑眉,水玲瓏溫和地笑道:“有空的話,會再來拜會貴妃娘娘的!”

卻沒說帶不帶孩子們。

顏貴妃的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領着太監和宮女們回了自己的寢殿。

枝繁回頭看着顏貴妃的背影,蹙眉問:“大小姐,有沒有覺得貴妃娘娘怪怪的?”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雲淡風輕道:“一點點吧。 ”

翌日,李妃迫害皇上和太后的事情昭告天下,李妃被斬首示衆,李家男丁全部被斬,婦女孩童則流放東部苦寒之地。水玲溪嫁了李靖,按理說難逃一死,偏偏李靖在聖旨下達之前便休掉了水玲溪,如此,水玲溪與李家並無瓜葛,便無需遠赴東部。她年不過二十,就已經歷兩次婚姻,這在大周也算開創先河了。與李家的滅門之禍相比,水沉香被貶爲庶人並逐出皇城就顯得微不足道,基本無人談論了。

時光荏苒,轉眼進入十二月,各家各戶都忙碌了起來,辦年貨、盤存、縫製新衣、準備年夜飯……

水玲瓏命人將王府裝扮了一番,廊下掛上紅色燈籠,路邊栽上金錢橘,又往各個院子送了不少年畫和年貨,做完這些,水玲瓏又想着給府裡的主子們再趕製一套冬衣,順便買些煙花。

水玲瓏叫上柳綠、枝繁,又帶了哥兒、姐兒和皓哥兒踏上王府的馬車,去往了天下第一街。雖說少了荀楓,天下第一街的運轉受到了很大沖擊,但水玲瓏和郭焱齊心運作,大部分的生意還是穩定了下來。

“哇!”姐兒用白嫩嫩的小手撥開窗簾,看到外邊車水馬龍、商鋪林立,不由地驚呼出了聲。

她這麼一叫,哥兒也坐不住了,站在柳綠腿上,也撥開了窗簾,這才發現外邊的景色與王府的好不一樣,什麼都在動哩!

“咯咯……”他笑出了聲,很是興奮!

姐兒察覺到他叫的聲音比自己的大,不服氣地哼了哼,扯着嗓子再叫,然後,哥兒也放大音量瞎叫……

水玲瓏一行人笑得合不攏嘴兒。

但大笑之餘,水玲瓏眼尖兒地察覺到了皓哥兒有些格格不入,小孩子喜歡熱鬧和新奇的地方,好不容易出趟門,皓哥兒應該高興纔是,可他耷拉着腦袋,一個勁兒地腰間墜下的玉佩和穗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水玲瓏一手摟緊了姐兒,一手遞過一塊椰汁紅豆糕給皓哥兒,並溫聲道:“皓哥兒在想什麼呢?能不能和妗妗說說?”

皓哥兒看了一眼往常愛得不行現在卻連咬一口的動力都沒的糕點,悶不做聲。

水玲瓏把糕點放回盤子裡,用帕子擦了手,又握住他的手,輕輕地問:“是不是想父親了?”

穆華是荀楓的事京城大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偏偏冷幽茹怕皓哥兒想不開,一直努力瞞着,但六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父親差旅至今不歸,母親往孃家一去不回,他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一些異樣的。

見他不回答,水玲瓏沒再逼他。

很快,馬車抵達了天下第一街的入口,衆人紛紛下了馬車,枝繁抱着姐兒,柳綠抱着哥兒,水玲瓏則牽着皓哥兒,一行人走進了第一家店鋪。

這是一家母嬰店,專門出售母嬰的生活用品、衣物和孩童玩具。面積不算大,但格局討巧,從外到內經兩扇門,共三間屋子。

水玲瓏是常客,掌櫃的親自接待了她:“哎喲,世子妃今兒怎麼有空到我鋪子裡來了?”

水玲瓏微微笑道:“出來辦點兒年貨,再給府裡定製些冬衣。”

掌櫃的看向水玲瓏身邊的孩子,笑容滿面地道:“這位想必是表公子了吧!”笑意裡……略含了一絲探究。

皓哥兒生性敏感,便是水玲瓏都不大能瞧出端倪,他卻反感地皺起了眉頭。

掌櫃的對上他警惕且排斥的眼神,笑容僵了僵。

水玲瓏摸着皓哥兒腦袋應道:“嗯。”

沒多說什麼!

掌櫃的又看向姐兒和哥兒:“小公子和小小姐吧?和表公子一樣,都長得俊!”說着,轉身從財務室取了一把糖果分別塞進三個孩子手裡。

哥兒喜滋滋地笑了。

姐兒嘟了嘟脣,似乎不怎麼喜歡,可看了水玲瓏一眼,最終還是很給面子地笑了。

唯獨皓哥兒,手一鬆,糖果呼啦啦掉了一地。

掌櫃的略顯尷尬。

水玲瓏低頭,深深地看了皓哥兒一眼!

皓哥兒被看得頭皮發麻,又鬆開與水玲瓏牽着的手,蹲下身將糖果拾在了手中,並訕訕地道:“好冷,手都凍僵了。”

算是圓了過去!

掌櫃的笑了笑,沒再和一孩子計較:“世子妃,您隨便看,挑中的打八折!”

折扣是荀楓在管理天下第一街時普及的概念,現在,京城大部分人都耳熟能詳了。

水玲瓏笑着點頭:“文掌櫃且去忙,我和孩子們轉轉。”

掌櫃的走後,水玲瓏帶着一行人走入第三個房間,一打了簾子入內,就看見姚欣和金桔正站在貨架旁挑選嬰孩兒的棉質嬰兒套裝。

金桔摸着粉紅色繡了彎月的套裝,難掩喜色地道:“哎呀,這漂亮呀!孩子們的東西就是好可愛!要不咱們也買一套粉紅色的吧?”

姚欣摸了摸粉紅色的,又摸了摸藍色的,猶豫不決。

水玲瓏的眉梢一挑,眼底閃過了極強的詫異,她有看向姚欣的肚子,冬衣太厚不顯懷,但姚欣做着幾乎每個孕婦都會做的動作:時不時摸摸自己的小腹。

這麼說……姚欣懷孕了?

如果是,這孩子必是荀楓的了!

水玲瓏思量之際,身邊的皓哥兒奔向了姚欣:“母親!”

脆生生的,又隱約帶了一絲興奮。

姚欣和金桔同時詫異地側過身子,這邊,皓哥兒已經來到她跟前,揚起小臉蛋,略羞,不大自然地喚道:“母親。”

相處都少,不怎麼適應,可心裡有一種認知:這是他父親的妻子,也是他嫡母。

姚欣先是看了看他,爾後迅速將目光投向了後邊兒,水玲瓏和哥兒、姐兒的方向,長睫一顫,說道:“世子妃,你們……也來逛街?”

水玲瓏微笑頷首,光明正大地地瞟了瞟她肚子:“兩個多月了吧?”

“嗯。”姚欣沒有否認,但也不樂意多談,她垂下眸子,摸着皓哥兒肩膀,柔和地道:“好像又長高了些。”

皓哥兒就問:“母親,你什麼時候回府住?”

姚欣稍稍一愣,望向了水玲瓏,水玲瓏朝她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她心下了然,皓哥兒還不清楚荀楓的事。她的眼神閃了閃,說道:“快了。”

水玲瓏瞟了瞟姚欣研究過的衣物,道:“買藍色的吧!”

按照姚俊傑讓她看到的情景,姚欣肚子裡懷的應該是大周未來的太子。

“娘,這麼大冷天跑出來逛什麼街?手都凍紅了,你看!”

“好了好了,給你六妹買點兒玩具和衣物而已,你都唧唧歪歪一路了,不嫌累?”

清晰的談話聲從第二個房間傳來,緊接着,珠簾一晃,水玲瓏挑了挑眉,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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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姐兒討債,溫馨一家

更新時間:2014-9-19 18:33:24 本章字數:9842

水玲溪挽着秦芳儀的胳膊走進了母嬰店,李家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僥倖躲過一場刑罰的她更是被傳得“神乎其神”,她先後嫁了兩次,每次都以丈夫出事、她脫離婚姻慘淡收場,說好聽點兒,是她時運不濟,說難聽點兒,是她有剋夫之命。瘧錒曄曉 頂着這麼複雜的“局勢”出門,她的心裡壓力是很大的。

貨架邊,幾名婦女看見水玲溪走進來,相互嗤笑了一聲,便難掩八卦因子討論了起來,一名眉清目秀的綠衣女子指着水玲溪,說道:“哎!看見沒?那就是水家二小姐,曾經的內定世子妃,荀府世子側妃,李家公子嫡妻,長得倒是挺漂亮。”

她身旁的藍衣女子不以爲然地道:“漂亮有什麼用?不旺夫,還剋夫,誰娶誰倒黴。幸虧咱們太子沒娶她,不然,大周豈不亡國了?”

綠衣女子掩面笑得身子都在發抖:“照我說,她臉皮也真夠厚的,早先被太子退親後就不該再議論親事,而與荀世子和離之後更應該常伴青燈,她倒好,又嫁了李家公子!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難怪老天爺不喜歡了。我真是替荀世子惋惜,如果不和她扯上關係,荀世子也不會攤上什麼盜寶案件。”

藍衣女子點頭如搗蒜:“對對對,聽說呀,前德妃就是把東西放她車裡結果被太后給識了。她就一災星,絕對的誰攤上誰倒黴!荀世子娶了姚家小姐可沒這樣,皇上重審此案,荀世子翻案有望啊!瞧,這纔是旺夫!”

綠衣女子揚了揚手裡的帕子,恣意道:“我覺得吧,還是世子妃好,諸葛世子從前多混賬啊,自打與世子妃相處以來,整個人脫胎換骨,現在京城論起諸葛世子,莫不都是神采飛揚。”

藍衣女子再次點頭如搗蒜:“對對對,而且呀,世子妃能生,一胎兩寶,水玲溪嫁了兩次,肚子裡連個泡都沒冒過。”

……

水玲溪的臉都氣綠了,這些嘴碎的女人,當她是聾子還是傻子?隔了一排貨架而已,便敢這麼堂而皇之地誹謗她!真是太氣人了!

她想衝過去好生訓斥她們一番,秦芳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蹙了蹙眉低聲道:“你急什麼?現在滿大街都是這麼議論的,你一個一個教訓,教訓得過來嗎?等過陣子新鮮勁兒過了,她們便也懶得再談了。流言止於智者,我告訴你,她們越是亂嚼舌根子,你越是要高調出門,以絕對的高姿態藐視她們!叫她們意識到什麼叫做‘跳樑小醜’!”

真相是,從女兒患病無法與太子攀親開始,她便時不時聽到這種流言,一開始她特氣,也和人吵過爭過,其結果非但沒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反叫她們宣揚得越發厲害,久而久之,她束手無策成爲習慣,倒真的左耳進右耳出了。

水玲溪惱火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與秦芳儀一道打了簾子進屋,一進去便看見水玲瓏和姚欣相談甚歡,姐兒、哥兒追着皓哥兒跑個不停,枝繁和柳綠在一旁忙得滿頭大汗……

水玲溪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便浮現出了四個字——其樂融融。

心,莫名地抽了一下,酸酸澀澀的感覺漫上心扉,尤其當她看到姚欣命金桔拿了兩套藍色嬰兒套裝的時候,一股濃烈的嫉妒排上倒海而來!

姚欣竟然懷孕了!

水玲瓏就算了,畢竟諸葛鈺成親那麼久,可姚欣……姚欣憑什麼有孩子?姚欣和荀楓相處不過一、二十天!而她,算上荀楓和李靖,婚姻生活長達兩年,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老天爺怎麼可以這麼不公平?

不,水玲瓏的幸福也非常可惡!

她是庶女,她是嫡女,憑什麼一個庶出的賤蹄子過得比她幸福?

這兩個女人,都這麼令人討厭!

“母親,二妹,這麼巧?”水玲瓏淡淡地打了聲招呼。

秦芳儀面含微笑地走了過來:“是啊,真的好巧,你六妹兩歲多便會背些《三字經》,我買些東西獎勵她。沒想到你和姚小姐……哦,荀夫人都在呢。”

六妹,水玲忻,周姨娘的孩子,爲彰顯賢德之名,秦芳儀待她比曾經的庶女兒們好上許多。

姚欣聽了那聲“荀夫人”,神色略有些不悅,卻仍禮貌地應道:“水夫人,水小姐。”

水玲溪揚起一抹傾國傾城的笑,滿屋子色彩瞬間被奪,語氣卻頗有些耐人尋味的意思:“荀夫人。”

不管姚欣承不承認,她名義上荀楓的妻子,腹中懷了荀楓的孩子,她倒是想與荀楓和離,但荀楓不出現,這放妻書要找誰寫?

水玲瓏招呼三個孩子過來與秦芳儀和水玲溪打招呼,三個孩子很有禮貌地站成一排,一一行了禮。

皓哥兒和哥兒沒什麼大的反應,與見旁人一樣,倒是姐兒,拿起枝繁手裡的糖葫蘆舔了個遍,爾後遞到水玲溪面前:“好吃,給。”

水玲溪看着滿是姐兒口水的糖葫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姐兒笑眯眯地踮起腳尖,拉開水玲溪腰間的荷包,將糖葫蘆塞了進去:“不用謝哦。”

水玲溪看着自己花了十天才繡成的精緻物件兒,一個眨眼的功夫便被糖葫蘆和這小丫頭片子的口水給污了,原本就心情不爽的她越發堵得慌,但對方是孩子!一個一歲半的孩子!自己能跟她計較什麼?不僅不能計較,還得順着這孩子的話,咬碎銀牙,擠出笑容回道:“謝、謝、小、侄、女、兒!”

姐兒“咯咯”地笑,清純可愛,一派天真爛漫。

大家夥兒都沒往心裡去,畢竟一歲的孩子嘛,思維模式不是大人能想象的,這很正常。

秦芳儀笑着給孩子們派了紅包,大家欣喜地謝過,姐兒將紅包拿在手裡,眼珠子卻緊緊盯着秦芳儀的紫金紅寶石瓔珞,半響,伸出軟軟小小的玉指指向姚欣頭上的一朵珠花:“好看。”

水玲瓏微微一愣,這孩子今天與人的互動是不是太多了些?她平時傲慢得緊,幾乎不理人的……

姚欣將珠花拿下來,蹲下身,簪在姐兒的髮髻中:“能得姐兒的讚美是種榮幸呢!送姐兒了。”

“謝謝!”姐兒笑着說完,又指向秦芳儀脖子上的資金紅寶石瓔珞:“好看。”

……

秦芳儀灰頭土臉地走出了店子,發誓今後再看見水玲瓏的女兒都繞道走!這孩子是來討債的吧?她今兒特地打扮得貴氣逼人,就是不希望叫人看輕了!誰料……誰料……

秦芳儀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腕,想了想不翼而飛的耳環,肉痛得恨不得今天沒有出門!

上了馬車,發現水玲溪沒有跟上,遂問向一旁的丫鬟:“二小姐呢?”

丫鬟答道:“如廁去了,待會兒便會來的。”

在原地等比較妥當,可一想到姐兒頂着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不停變相壓榨她的情景,秦芳儀就有些毛骨悚然,像……見了討債鬼似的!

捏了捏手裡的帕子,秦芳儀喘着氣兒道:“把馬車開到旁邊的巷子裡等二小姐。”

另一邊,水玲瓏和姚欣分別買完了東西,一起結了賬出母嬰店,枝繁、柳綠抱着哥兒、姐兒先上,皓哥兒緊隨其後,水玲瓏買完單與掌櫃的討論了一下街道的運營狀況,又和姚欣講了點兒孕期常識,略晚了些。

就在水玲瓏和姚欣走向自家馬車之際,突然聽得一聲淒厲的馬嘶,她眉心一跳,循聲望去,就看見一匹高頭駿馬發了瘋似的朝她奔來!

速度之快、距離之近,令水玲瓏瞠和姚欣目結舌!

水玲瓏汗毛倒豎,卻是不作他想,一把掀開了姚欣!

一秒的功夫,水玲瓏分明聞到了死亡的糜爛氣息,好像這匹駿馬隨時倒要踏破她的頭顱。

電光石火間,一道銀白身影從天而降,帶着淡淡的古龍香水味兒,霎那間將她籠罩。她只覺得眼前一暗,自己已被一股大力摟緊了腰肢。

臉頰撞上一個健碩的胸膛,耳畔貼上了彷彿要跳出來的心臟。

然後,下一秒,更淒厲的馬嘶傳來,卻是馬屁被人當場擊斃,隨即水玲瓏的腰肢再次一緊,卻是被強行扯出這個懷抱,落入了另一雙溫暖的臂彎。

“沒事吧?”

熟悉的話音響在頭頂,水玲瓏的眼睛一亮,看也沒看便探出手圈住了他精壯的腰身:“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諸葛鈺吻了吻她鬢角,又一臉肅然地看着對面長身如玉的男子,“好久不見啊,荀世子。”

荀楓看着姚欣招呼都不打一個,見到他像見到陌路人似的轉身便踏上了自己馬車,目光微微一凝,很快,他那比女子更嫣紅的脣瓣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帶了一分妖邪、一分陰冷:“放心,以後會經常見。”

諸葛鈺發出一個似是而非的鼻音,霸道地將水玲瓏罩入黑色氅衣內,不使荀楓窺見她分毫:“是啊,荀世子好手段,騙娶了姚家嫡女爲妻,你離沉冤得雪不遠了,今後京城的大街小巷勢必再次看到你無比活躍的身影。”

水玲瓏豎着耳朵聽二人的對話,越聽心裡越疑惑,她用纖長的手指扒開一條縫隙,自縫隙中望見對面的男子,不由自主地長大了嘴——荀楓回來了,不論是聲音還是容貌,都回來了!

荀楓的眸光一直肆意地落在水玲瓏的身形上,自然沒放過水玲瓏偷窺她的小小動作,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玲瓏你想看我就光明正大地看,諸葛世子想必還沒小氣到不準自己的妻子看一眼別的男子的地步。”

你不說話會死啊……

水玲瓏沒中他的激將法,只默默地摟緊諸葛鈺。

諸葛鈺大爲受用,看了一眼姚家馬車的方向,又對荀楓意味深長地道:“荀世子即將夫位不保,怎地還有心情與旁人說笑?我若是荀世子,這會兒應該好生陪自己的妻兒。”

荀楓扭過朝姚欣的馬車看去,正好捕捉到車窗的簾幕落下,他瞳仁一縮,道:“後會……”

“無期!”諸葛鈺果決打斷他的話!

荀楓冷冷一笑,有期無期你說了可不算?

重活一世,我若還是做那任人宰割的羔羊,不如一頭撞死得了!我想要的東西,不論是江山還是美人,統統都逃不掉!

水玲瓏你等着,總有一天你會乖乖地來我身邊!

荀楓走後,水玲瓏掀開諸葛鈺的氅衣,看向了馬路中央倒在血泊裡的駿馬,眸子一眯:“誰家的馬?怎麼好像突然發狂了?”

諸葛鈺放開她,走到馬的旁邊,仔細檢查了一番,爾後在馬的屁股上拔出了一根繡花針:“從巷子裡串出來的,誰家的馬估計查不到了,但看手法,不像是個有武功的人。”

而且極有可能是個女人,男人誰用繡花針?

水玲瓏和諸葛鈺想法一致,水玲瓏用帕子捏住繡花針,對準夕陽餘暉仔細端詳了一番,沒瞧出什麼大的線索,繡花針又不像別的工藝品有特殊標誌和花紋。但水玲瓏還是把它小心翼翼地裝進了荷包。

諸葛鈺陰沉着臉,模樣煞是嚇人:“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倒好似提前準備好一樣,卻又不知是爭對你,還是姚欣,或者你們兩個。下次你出門,記得帶上梟衛,這種情況不要出現第二次了!”

水玲瓏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荀楓倒是出現得巧。”

有點兒懷疑是荀楓自導自演的英雄救美,和前世一樣,荀楓想得到她和姚欣,而當時馬屁就正好衝向她和姚欣,如果是巧合,那麼,就真的太巧合了些!

諸葛鈺的眸色一點點變得深邃,受到水玲瓏的心理暗示,深深一想也覺得荀楓嫌疑很大。

水玲瓏聳了聳肩,斂起凝重的神色,喜滋滋地笑道:“你怎麼打這兒路過了?”

諸葛鈺滿腹怒火就在她孩童般燦爛的笑意裡漸漸消弭無蹤了,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不是路過,打了勝仗,我押送三王爺回京,就比隊伍早幾日。我剛從大理寺回來,聽安平說你帶着孩子們逛街去了。”

所以……連鬍子都沒刮就追上來了?嘻嘻,水玲瓏就樂,四下看了看,發現沒什麼行人,踮起腳尖飛速地在他臉上香了一個,爾後逃也似的上了馬車。

諸葛鈺摸着被她吻過的地方,看着她“落荒而逃”的嬌小身影,脣角一勾,也上了馬車。

馬車內,秦芳儀看着面色發白的女兒,問道:“怎麼了,你這是?”

水玲溪捂着肚子,倒在了榻上,有氣無力地道:“拉……拉肚子啊……趕緊回府,不然我又地拉……”

秦芳儀“嘖”了一聲,蹙眉道:“你呀,跟你講過多少回了,小日子來的時候不能瞎吃東西!偏你不忌嘴兒!中午我叫你別吃那麼多海鮮,你非不聽,現在好了?”

水玲溪用枕頭捂住腦袋,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趕緊回,這種破地方,一會兒也不想呆了。”

……

另一邊,皓哥兒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姐兒和哥兒看到父親,顯得異常興奮,齊齊爬到諸葛鈺的腿上,抱着他脖子,一頓狂親。

“爹爹,爹爹,想我了沒?”姐兒軟軟糯糯地問。

諸葛鈺對於女兒一歲半就能有如此成熟的思維表示非常驚訝,但做父母的莫不都希望子女是天才,驚訝之餘,諸葛鈺更多的是歡喜,他寵溺地摸女兒的小臉:“當然想了!爹爹每天不打仗的時候,就想你們和你們孃親。”

姐兒摸着諸葛鈺沒來得及刮掉的青色鬍渣,歪着腦袋問:“那……打仗好玩兒嗎?”

諸葛鈺愣了愣,總覺得女兒的進步太神速了些,他含笑地看着女兒:“不好玩。”有戰爭就有犧牲,血流成河、漫天黃沙,又不知多少家庭在吃年夜飯的時候少了活人,多了牌位。

姐兒聳了聳肩:“那就別打了。”

諸葛鈺笑而不語。

姐兒又道:“爹爹,親親!”

諸葛鈺親吻着女兒小小臉蛋,不多時,兒子也跑來湊熱鬧,也要親親,父子三人就那麼膩在一塊兒。

皓哥兒偷偷睜開一條眼縫兒,看着弟弟妹妹有父親疼愛的畫面,鼻子一酸,他再次閉上了眼。

水玲瓏靜靜坐在一旁,欣賞着丈夫和孩子們的互動,心底滿滿的全是喜悅和動容,這一世,說什麼她也要改變輪迴的命運,她不要和諸葛鈺死去,不要與孩子們生離,更不要他們三人生生世世糾纏不休。

馬車抵達王府,枝繁和柳綠抱着孩子們並拉了皓哥兒的手進門,諸葛鈺卻拉着水玲瓏的手,吩咐安平將車開往了另一處地方。

靜謐的天地只剩彼此,水玲瓏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好像越和他相處,越難以保持最初的淡漠,她會緊張、會害羞、會悸動,會因爲他一個眼神欣喜半天,也會因爲他一聲嘆息難過許久。

諸葛鈺將微紅着臉的妻子抱在腿上,挑起她尖尖下顎,輕聲問道:“你想我了沒?”

以爲她又會抵死不認,誰料,水玲瓏非常誠實地點了點頭:“想了,你呢?”

諸葛鈺迷戀地呼吸着她頸窩的芬芳,沙啞着嗓子道:“做夢都想。”

水玲瓏開心地挪了挪小屁屁,試圖和他貼得更緊,但那麼多天沒開過葷的狼早就餓得不行,這會兒小白兔送上門,狼焉有故作矜持的道理?

諸葛鈺低頭,吻住她軟紅的脣瓣……

車廂內的溫度陡然上升,水玲瓏渾身都開始燥熱,小電流一波波地流經小腹,又蔓延到四肢百骸。水玲瓏的意識漸漸陷入混沌狀態,心口一涼,她才發現二人已經衣衫半解躺在了榻上。

“這裡是馬車……不……”

拒絕的話未說完,她便彷彿看見海浪洶涌,輕舟揚帆入境。

看着她於蹙眉之態中流露出來的嫵媚,諸葛鈺再次狠狠地吻上了她的脣。

寒風凜冽,吹過車廂頂,發出嗚嗚的低鳴,又似輕輕的抽泣。

雲雨過後,水玲瓏的眼睛都哭腫了,不是疼,而是累,累得不想動彈。

難怪軍營裡會給士兵們準備軍妓了,把在沙場出生入死的男人禁久了真的很可怕!

水玲瓏幽幽地看着他:“沒力氣了,待會兒叫娘笑話我。”

以爲是去將軍府看上官茜的。

諸葛鈺拿出備用的乾淨衣衫,一件件替她穿好:“娘回了喀什慶,上官家知道她活着的消息了,就叫她回去。”

上官老家主雖然辭世了,但老夫人健在,上官茜回去探望孃親也實屬應該。水玲瓏窩在諸葛鈺懷裡,享受他的五星級服侍,又問:“什麼時候回來呢?”

諸葛鈺拿着足衣的手頓了頓,爾後握住她冰冷的腳,將足衣穿了上去:“好像神廟出了點兒問題,具體的我不大清楚,神使是直接與她聯繫的,她說處理完神廟的事再來找我們。”

這次,用了“我們”,說明上官茜同意見水玲瓏和其他人了。

水玲瓏心中歡喜,把冷幽茹爲上官茜準備了院子的事說了一遍:“……裡邊裝修得很漂亮,每間屋子都燒了地暖,後院闢出了一個小暖房,娘可以種些自己喜歡的花花草草。”

恨了半輩子,怨了半輩子,兩人終於全都放下芥蒂,其實王爺的選擇很明顯,在上官茜入住將軍府的那段時間,他雖常常探望,但不曾留宿,他和上官茜已經不可能重新成爲夫妻了。

諸葛鈺牽着水玲瓏的手下了馬車,往集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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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和睦,玲瓏再孕

更新時間:2014-9-20 10:05:20 本章字數:13303

夕陽西下,在天邊勾勒出一片緋紅的晚霞。瘧錒曄曉

諸葛鈺牽着水玲瓏的手,在陸陸續續擺好攤位的集市裡行走。這是中心二街,本就絡繹繁華,現在又添了許多年畫、年貨和花燈的攤位,更顯擁擠。水玲瓏看着攤子上的貨品,笑着道:“年味兒真濃,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幾個年頭了?”

諸葛鈺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第四年。第一年十一月初十,寺廟,初遇。”

水玲瓏就笑,夕陽的餘暉打在她美如璞玉的臉上,映出一層金色光暈:“都四年了,時間過得真快,有時候想想,覺得昨天才剛認識一樣。”

諸葛鈺緊了緊與她十指相扣的手,輕輕地問:“嫁給我,你可後悔?”

如果沒有嫁給他,現在該是大周母儀天下的皇后了,以她的聰穎才智,不僅能牢牢拴住雲禮的心,也絕不會被誰給算計了去,她將見證太平盛世,也能打造海晏河清。

水玲瓏沒有回答,而是目光悠遠,反問:“娶了我,你可後悔?”

如果沒有娶她,現在該是回了喀什慶,成爲喀什慶至高無上的領袖,上官文鳶那樣的女子配不上他,一定還有別人,一個比她溫柔、比她優秀、比她美麗的女子,成爲他今生的伴侶。他用兵如神、智勇雙全,使得喀什慶獨立不在話下,又或許,能收服漠北,重塑喀什慶一千年前的輝煌。

諸葛鈺也沒回答她,而是說:“玲瓏,如果沒碰到我,你可還會嫁人?”

水玲瓏微微一愣,諸葛鈺輕柔卻篤定地道:“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是別人。”

水玲瓏想到前世的諸葛鈺直到她死的那一年都沒有娶妻,想必後面也沒有娶了。在他們三個人的輪迴裡,她擁有過荀楓,荀楓擁有過別的女人,唯獨諸葛鈺,生生世世非她不可。

水玲瓏深吸一口氣,露出了感動的笑容。

諸葛鈺晃了晃二人牽着的手,大笑出聲:“小呆子!以後和爺在一起,不許想別的,知道嗎?”

水玲瓏幽幽地瞪了瞪他:“你纔是呆子!”

諸葛鈺笑得肩膀都在抖動:“帶你去一家老字號的牛肉店,可好吃了!”

“郭焱!你給我站住!”三公主成親講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它了,她就不明白了,她堂堂一國公主,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誰見了不是喜歡得不得了,怎麼偏偏到了郭焱這裡就變成她追、郭焱躲了?

郭焱沒工夫理會三公主,他剛剛好像看到玲瓏和諸葛鈺了,他得找他們。

三公主氣得咬牙,你心裡只有玲瓏,什麼時候也能回頭看看我?

“郭焱!我最後說一遍!你再不理我的話……再不理我的話……我就……我就……”三公主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我就帶着孩子與人私奔!”

這話管用,郭焱的腳立馬像被釘在了地上,一步也邁不動了,他徐徐轉身,帶着一種愕然到呆萌的表情,木訥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三公主的睫羽一顫:“我……我就私奔啊……”

“不對,前面一句!”

“我最後說一遍啊……”

“也不對!後面那句!”

“你再不理我的話……”

“你懷孕了?”郭焱顯然等不及了,直接打斷她支支吾吾的話,“幾個月了?”

幾個月怎麼可能?按照你每晚折騰我的勁頭,真懷了幾個月,你不得把孩子折騰到佛祖跟前兒去啊?

三公主垂下眸子,用餘光偷偷瞄了瞄他,爾後抿了抿脣,故作清高地仰起頭:“一……一個月。”

郭焱的冰塊臉就突然有了一抹明媚的笑意,但只有一瞬,又迅速沉了臉:“胡鬧!明知道自己懷了孕,就該在家好生歇着,追着我滿大街地跑算怎麼一回事兒?”

三公主嘟了嘟粉紅的小嘴兒:“誰讓你總不陪我?我一個人在府裡多無聊啊,以前在宮裡有母后,有大哥,有七弟,有父皇,現在……”

現在只有你,你又總不理我……

三公主越想越委屈,最後直接落下淚來。

婆媳相處不易,郭焱深深地明白這一道理,他童年的記憶中,平南王妃揹着荀楓惡意刁難玲瓏的事兒不少,郭大夫人雖沒那種壞心眼兒,但三公主這種奇葩也着實不好相處,渾身是刺兒頭,對她好吧,她認爲你是蓄意巴結;不理她吧,她又怪你不待見她。

郭焱擡手擦了她的淚,怕女孩子哭,女孩子一哭他便束手無策:“好了好了,別哭了,最多我以後出門都儘量帶上你。”

三公主破涕爲笑,抱住他胳膊道:“真的?”

郭焱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眉頭一皺,說道:“不許再跑跑跳跳了,頭三個月最危險。 ”

三公主心虛地眨了眨眼:“哦……哦!好啊,我……我這不是還沒適應麼?一激動就忘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打算給你一個驚喜,誰讓你……不理我?”

郭焱摟住她肩膀,故作老成道:“其實也不是故意不理你,以後我注意。”

三公主比了個YEAH的手勢,心情大好!

水玲瓏和諸葛鈺進入老字號牛肉館,這家牛肉館不像尋常酒樓開設各種雅間,它除了前廳用來記賬,後院有一排供解決私人問題的房舍之後,飯桌是露天擺在院子裡的。寒風凜冽,客人們卻吃得熱火朝天。香辣牛肉鍋和燒烤最受歡迎,幾乎梅每桌都點了這兩樣。諸葛鈺拉着水玲瓏要了一張角落裡的位子,畢竟安靜。

店小二歡歡喜喜地迎了上來:“世子爺,您來啦!”看了一眼水玲瓏,笑意更甚,“這位想必是世子妃了!世子妃萬福!”

水玲瓏眨了眨眼,微笑着道:“怎的我就不能是別人?”

店小二笑得燦爛,卻又不讓人覺得諂媚,很溫和、很舒心的那種:“瞧您說的,咱們世子爺是誰呀?聽老闆說,世子爺從很小就開始來咱們店吃牛肉,除了姚家的大少奶奶,還沒帶過哪位女子來過呢!”

說話間,奉上了大麥茶。

水玲瓏笑了笑,捧起茶杯細細品嚐。

諸葛鈺拿過菜單,比着水玲瓏的喜好點了幾樣店裡的特色菜,店小二一看這口味與他平時吃的大相徑庭,又不禁對水玲瓏多看了兩眼。

店小二拿着單子去往廚房,諸葛鈺放在桌下的手忽然摸上了她腿,水玲瓏身子一顫,聽得諸葛鈺含了一絲淡淡邪魅的話音在耳畔響起:“嗯,還怕我帶別的女人來過,心眼兒這麼小。”

水玲瓏拍開他作惡的魔爪,拿起一塊糕點喂進他嘴裡:“我就好奇店小二的眼力隨口一問,您老別太自作多情了!”

你就裝!

諸葛鈺卻是笑,握住她的手,不再說話。

“這麼巧,一天居然碰到兩次了。”

水玲瓏和諸葛鈺聽到熟悉的話音,不約而同地側目,就看見荀楓和姚欣攜手而來,荀楓笑着與他們打了招呼,姚欣卻是一臉漠然,不是爭對水玲瓏,而是不願搭理荀楓。

諸葛鈺淡淡地道:“的確很巧。”

荀楓拉着姚欣在二人對面不請自坐:“既然這麼巧,就乾脆一起吃頓飯。”

諸葛鈺看了看水玲瓏,想着她與姚欣的關係,淡淡笑道:“好。”

今天註定是熱鬧的,這邊荀楓和姚欣剛坐下,另一邊,郭焱和三公主來了。

當郭焱看到生父、生母和繼父、繼母同坐一桌時,驚得目瞪口呆!

三公主也驚,荀家與諸葛家關係不好,早年鎮北王妃是荀侯爺的未婚妻,卻被侯爺退了親,後面鎮北王帶着王妃入住京城,那時,諸葛鈺四歲五歲六歲了吧?具體多少歲她記不清了,因爲她也是聽嬤嬤們談起的,嬤嬤們說呀,侯爺偷偷見王妃,結果被侯夫人發現,侯夫人勃然大怒,第二天便衝進王府將王妃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大致意思是王妃既然嫁了人就該恪守本分,老是勾引別人的丈夫太不知廉恥,王妃非但不認錯,反而甩了侯夫人一巴掌。侯夫人氣得半死,開始滿城散播王妃如何如何勾引前任未婚夫的謠言,弄得王妃的名聲一度差到極點。諸葛鈺集結了一羣地痞流氓,朝荀府放點了火的箭矢,時值冬季,天乾物燥,大火一觸即發,燒了好幾處院子。侯夫人當場抓獲了諸葛鈺,並威脅王爺和王妃親自上門道歉。誰料,王爺和王妃還沒登門,諸葛鈺又和荀家大少爺扭打成團,諸葛鈺天生神力,將荀大少爺揍得鼻青臉腫。侯夫人炸毛了,問也不問原因便叫護衛擒住諸葛鈺,她則掄起雞毛撣子狠狠地教訓了諸葛鈺一頓。孩子打孩子,與大人打孩子,概念完全不同。王爺進入侯府時,就看見自己兒子被人按在地上打,他也是個混的,當晚就叫王府暗衛將整座荀府夷爲了平地。也正是從那一次起,兩家關係徹底決裂,而京城便再沒誰真敢惹諸葛鈺和王妃了。

所以此時,看見諸葛鈺與荀楓和平共處,她幾乎要懷疑自己眼花了!

郭焱小聲地在三公主耳旁講了幾句,三公主瞠目結舌!哦,天啦!荀楓和水玲瓏……前世居然……居然是……夫妻?

他們兩個……簡直……簡直……

是絕配呀!

水玲瓏率先發現了郭焱,她眼睛一亮,對郭焱和三公主和顏悅色地說道:“郭將軍和三公主若不嫌棄,便一起坐下吧。”

六個人,三對夫妻,心思各異地吃起了晚飯。

郭焱看着諸葛鈺、水玲瓏恩愛有加的樣子,又對比荀楓剃頭挑擔子一頭熱的樣子,心裡的天枰微微傾向了荀楓。

但一想到荀楓唆使三王爺密謀造反,郭焱又有些惱荀楓,畢竟他是三公主的丈夫,是雲家皇室的將軍,荀楓真要推翻了雲氏江山,他與三公主要何去何從?

三公主並不知道郭焱的顧慮,她樂顛顛地孝敬着自己的公公婆婆們。

“玲瓏,你喜歡吃辣椒,嚐嚐這個爆炒牛柳,可辣可辣了!”

“世子,你的酒少了,我替你滿上。”

“表姐呀,你有寶寶了?那不能吃太多辣,嚐點兒清淡的蔬菜。”

“表姐夫,這裡的牛尾湯可好喝了。”

……

吃到最後,不知是誰帶頭講起了兒時的糗事,荀楓就說似笑非笑地道:“諸葛鈺,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夢遊啊,半夜壓了我好幾回,你故意的吧?其實你就是看上我了吧?”

噗——

一桌子人,包括諸葛鈺在內,全都沒忍住,噴出了口裡的茶水。

荀楓被噴了滿臉,姚欣破功,捂着肚子低低地笑了起來。

許是太過激動的緣故,郭焱笑着笑着,忽然,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水玲瓏的眸子一緊,這孩子,怎麼又暈了?

……

清幽院內,冷幽茹替皓哥兒掖好被角,岑兒打了簾子進來,看着冷幽茹輕輕地說道:“上官茜回喀什慶了。”

冷幽茹握了握拳,彷彿漫不經心地道:“嗯,知道了。”

“那……青鸞院……”岑兒試探着問。

冷幽茹脫了鞋子上牀,將皓哥兒略顯僵硬的身子抱入懷中:“留着吧,吩咐人仔細打掃。”

主院內,餘伯把上官茜回喀什慶的消息告訴了諸葛流雲,並拿出龔媽媽悄悄遞給他的箱子:“夫人這些年,最寶貝的就是這些東西了。”

諸葛流雲打開箱子,滿滿的全是沒寄出的信件,按照年份和月份歸類,一天兩封,十七年,六千二百三十天下來,總共是一萬兩千四百六十封信,無一日間斷,即便中途昏迷過幾回,後面她也會補上。

諸葛流雲的喉痛微微發痛,指尖流連在密密麻麻的信件邊緣,卻沒有勇氣拆開其中任何一封。

這輩子,終究是負了她。

……

又過幾日,三王爺密謀造反的罪名成立,雲禮將三王府畫地爲牢,永世圈禁,諸葛鈺戰功顯赫,賞良田千傾、黃金千兩,官職又晉一品。至於荀楓,在姚家的一力督促下,雲禮“徹查”了此案,宣佈荀楓無罪,恢復其一切政治權利以及平南侯府世子身份,但姚欣依舊住在姚家。

轉眼到了十二月底,府裡爲年夜飯忙碌了起來。

而於萬千忙碌中,葉茂的婚事終於敲定,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葉茂孃親自來墨荷院接葉茂。

葉茂跪在地上,給水玲瓏磕了三個響頭,每磕一下淚珠子都往下掉。

枝繁和柳綠躲在淨房,捂住嘴哭得稀里嘩啦。

見慣了悲歡離合,水玲瓏倒是沒她們那麼感性,不捨是有的,但葉茂是去投奔幸福,又不是受罪吃苦,是以,水玲瓏心裡更多的是欣慰,水玲瓏拿出一早備好的金頭面和金元寶,笑着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我主僕一場,有些話我要叮囑你。爲人妻者,除了恪守本分、持家有道,也要學會與丈夫交心,百姓夫妻之間沒那麼多彎彎道道,一開始大多是相敬如賓,到後邊能否恩愛有加還得靠自己的努力。你什麼都好,就是性子愣了些,我有時倒情願你有點兒枝繁的小家子氣,柳綠的臭脾氣。”

葉茂含淚,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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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和柳綠拉着葉茂到門外,也分別置了一份壓箱錢。

葉茂推辭不要:“你們別這樣,你們將來花錢的地方比我的多,尤其是枝繁,你不小了,又是孤兒,將來若是成了親,手頭太薄在婆家會沒地位的。”

柳綠就道:“你放心吧!她那份兒,我替她備着呢!你且收了我們倆的心意。世事無常,你雖遠嫁,可難保我們沒有再見面的一天。也或許,等再見面,我們三個……都不再是如今這等卑微身份了。”

下午,老太君和冷幽茹都派人給葉茂送來了壓箱錢,喬慧也送了一份,葉茂娘帶着葉茂一一去天安居、清幽院和娉婷軒的門口謝了恩,晚上,一輛半舊不新的馬車將葉茂送離了京城。

除夕,全家人圍在天安居吃年夜飯。

年夜飯一如既往的豐盛,只是桌上少了穆華,便感覺好像少了很多,大人們刻意不提及穆華的事,但皓哥兒還是從下人的口中大致瞭解了事件的真相,就好像一夕之間他又被打回原形,足足十天,他沒開口講一個字。

冷幽茹剝了一隻蝦,蘸汁後送進他嘴裡,他吃着吃着就靠在了冷幽茹懷中。

冷幽茹用帕子擦了手,摟緊他,一下一下摸着他臉頰。

老太君看着皓哥兒和冷幽茹宛若親生母子般相處,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她笑了笑,看向兒子、兒媳和一衆孫子輩的人,說道:“過完年我就回喀什慶了,你們好好過日子,若得朝廷特赦,就回來看看我和老太爺。”

衆人聞言俱是一怔,王爺纔是她親生兒子,她晚年不陪在親生兒子身邊嗎?

老太君笑道:“落葉歸根啦!”她倒是想留在兒子身邊,但老太爺絕不可能離開喀什慶,兩人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沒道理黃泉路上一人一端,她現在做夢,經常會夢到小時候的事兒,而且許多都是她已經忘記的。她覺得,她應該回去啦!

姐兒伸出小胳膊:“曾祖母,抱抱!”

老太君心頭一喜,將姐兒抱在了腿上,剛生下來時就比老鼠大一點兒,沒指望能養活的……老太君笑着看向玲瓏,感慨道:“辛苦你了,孩子!謝謝你!”

謝謝你把小鈺變得這麼好,把孩子們帶得這麼好,把整個諸葛家都照顧得很好!

該說感謝的是我啊。

做夢都沒想過夫家會這麼和睦,陷害有過,爭吵有過,但最終人心戰勝了狂魔,一路走來,感觸最深的是丈夫的深愛和老太君不計後果的包容。

水玲瓏握住諸葛鈺的手,只想着今生就這麼走下去。

吃完年夜飯,諸葛鈺帶着孩子們去後院放了煙花,孩子們玩得很開心,連皓哥兒的臉上也被絢爛的色澤染出了幾絲明媚的笑意。

臨近子時,諸葛鈺抱着孩子們,與水玲瓏一道去往書房的密室,祭拜了諾敏。

躺在牀上,諸葛鈺親吻着水玲瓏的手,輕聲說:“年後,我送奶奶回去,順便把娘接回京城。”

水玲瓏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慵懶地道:“你確定沒有其它的事兒?”

諸葛鈺清了清嗓子:“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

水玲瓏笑而不語,等他把話講完。

諸葛鈺選了個較爲輕快的語氣:“我上回不是跟你說神廟出了點事兒嗎?”

“嗯,怎麼了?”水玲瓏很認真地問。

“這得從我們喀什慶的信仰說起。一千年前,大周的北部有兩個大國,一是北齊,二是大夏,北齊由赫連氏統領,大夏由諸葛氏統領。其中,大夏這個國家又是由兩個部落組成——喀什慶和漠北,後來兩大部落鬧分裂,這才各自爲政了。但比起喀什慶,漠北更幅員遼闊,更資源充足,更人丁興旺,所以,漠北發展得比喀什慶好。但漠北之所以沒有兼併喀什慶,按照我們喀什慶的說法是,女媧神廟在喀什慶境內,女媧福澤了所有喀什慶子民。”

水玲瓏眨了眨眼:“廟的話,不可以自己建一座?”

諸葛鈺眉梢微挑:“可以,但自己建的沒有聖火,無法替國家和百姓祈福。上官家族一直選送嫡出千金守護神廟,其實就是守護聖火。”

民族信仰水玲瓏不多做評價,古人迷信,信神信鬼信道信佛信女媧,這些都非常正常,水玲瓏按了按眉心,疑惑地問:“然後呢?”

諸葛鈺蹙了蹙眉,頗爲不解地道:“然後前不久,聖火突然滅了,查都查不出原因。”

水玲瓏瞪大了眸子:“再點燃不行?”

“行,關鍵是怎麼點,那玩意兒很玄乎,我上回潛入禁地差點兒被它燒死。不過它沒把我燒死,我估計它從那時就已經開始有點兒虛弱了。”

水玲瓏聞言心一揪:“你怎麼能做那麼危險的事?”

諸葛鈺笑着點了點她額頭:“我這不是沒事嗎?你放心,我福大命大。”爾後接着先前的話,“聖火滅,民心大亂,百姓紛紛要求處死這一屆的神使,認爲是她看護不力,天神要降罪於她,並遷怒了整個民族。這羣人,真是!外婆天天哭,你不知道,她哭功比老太君的還厲害。哎呀,我想想看啊,有什麼易燃的東西,我溜入禁地,把聖火再點上!”

語氣分明是輕鬆的!

水玲瓏摟緊他精壯的腰身:“諸葛鈺,你東奔西走的,我們聚少離多,何時是個頭啊?”

諸葛鈺看着她薄怒的樣子,哈哈大笑:“是不是愛上爺了?是不是?是不是?”

水玲瓏翻過身,甩了個小屁股給他!

諸葛鈺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小屁股,咬着她耳朵道:“捨不得了吧?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吧?嘿!爺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回,爺非得在喀什慶呆個一年半載,等你想爺想得肝腸寸斷、淚流滿面了,爺再回來!”

水玲瓏拿起枕頭便朝他砸了過去:“你敢?”

諸葛鈺在她微紅的臉蛋兒上啵了一個:“爺敢,但爺捨不得。”

水玲瓏閉上眼,不理他!

諸葛鈺卻輕輕脫了她小內內,她身子一僵:“你做什麼?”

話落,諸葛鈺已經進來:“玲瓏,再給我生個孩子!”

元宵節過後,諸葛鈺向雲禮遞交了返回喀什慶的奏摺,雲禮批覆,諸葛鈺帶上老太君踏上了馬車。諸葛流雲捨不得母親,也向朝廷遞了摺子,希望能准許鎮北王府遷回喀什慶,雲禮沒有立刻拒絕,而是批覆:待考慮。比起太上皇的陰狠果決,雲禮的確溫和了太多。

二月,冷幽茹進入生產的準備階段,整座王府都緊張了起來,水玲瓏批完賬冊就開始清點產房的用具,一邊清點一點說:“這個木盆不行,有點兒磨手,換掉;還有這套衣裳,略厚了些;孩子睡的小米枕頭得備了……這個月的食譜換換,把野山菊撤了,換杏鮑菇,嘔……”

說着說着,胃裡一陣翻滾,水玲瓏躬身對準痰盂狂吐,早餐又白吃了。

鍾媽媽心疼地撫了撫她背,說道:“你歇會兒成不?二月二十七號生,眼下才二月初二,用得着這麼急嗎?”

水玲瓏直起身子,剛要開口,卻又再次身子一震,吐了起來。

枝繁忙遞過一杯溫水,愣愣地道:“懷小公子和小小姐那會兒好像沒吐這麼厲害。”

水玲瓏吐完,渾身的力氣都好似被抽空了一般,不停發着冷汗,她漱了口便靠上椅背,好半響才緩過勁兒:“王妃是高齡產婦,又有過血崩史,風險太大。補血的藥材全都趕最好的買,一天兩頓血燕,必須讓王妃吃下去。”

關鍵是她不懂荀楓說的什麼測驗血型,輸血治療之類的,萬一冷幽茹出現血崩,按照她這個年齡和身體,存活的機率……實在不容樂觀。

水玲瓏拉開抽屜,看着每日都要清洗一遍的手術刀,做了個深呼吸。

這時,柳綠打了簾子進來:“大小姐,您怎麼還沒出門呀?”

“出門?”水玲瓏按着有些暈乎的腦袋,“今兒我要出門嗎?”

鍾媽媽和枝繁面面相覷,隨即鍾媽媽狠拍大腿,道:“哎喲喂!今兒是五姑奶奶和董佳侍郎成親的日子呀,瞧咱們幾個,全都給忘了!晚上的筵席,在董佳府。聽說皇上和皇后也要去觀禮呢!五姑奶奶真是好福氣,嫁了這麼個如意郎君!”

枝繁附和道:“好像太嬪娘娘也被恩准了一道前往,這場婚禮,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柳綠撇了撇嘴:“這麼大的排場真的好麼?”比世子爺和大小姐成親還高朋滿座!

“世子妃,二少奶奶求見。”門外,突然傳來了丫鬟的稟報。

水玲瓏語氣如常道:“請二姑奶奶進來。”

喬慧進來時手裡捧着一個長方形的錦盒,她微笑着向水玲瓏見了禮:“大嫂害喜可輕了些?”

水玲瓏將她迎到冒椅上坐好,柳綠奉了兩杯紅豆沙,水玲瓏將杯子捧在手裡,笑着嘆道:“老樣子。”

“那真苦了大嫂了。府裡的人懷孕,屬你這回害喜最嚴重。瞧你,又瘦了一圈。”嘆息着說完,後面的話喬慧忽而有些講不出口了。

水玲瓏瞧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遂問:“有什麼事儘管和大嫂說。”

喬慧摸了摸五個半月的肚子,面露難色:“按理說,這回咱們府派去觀禮的人應當是我和郡王,畢竟王妃快臨盆,王爺得隨時陪着,你又在頭三月,都是不宜出行的,偏偏……”

頓了頓,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鍾媽媽、柳綠和枝繁識相地退了出去,喬慧咬了咬脣,道,“偏偏荀世子提了董佳琳爲側妃,已經上報了朝廷,這……郡王快要氣死了!想着董佳琳也要去,就……”

這個節骨眼兒上,提了董佳琳爲側妃,誰說不是想趁機拉攏阿訣?有時,千里樓層潰於蟻穴,別看阿訣只是一名三品侍郎,但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他能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荀楓這人,爲了達到目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水玲瓏若無其事地揚起笑臉:“哦,玲清是我妹妹,我本來就打算去的,你把禮物放這兒,我稍後替你和郡王轉達心意。”

喬慧如釋重負:“多謝大嫂!”

喬慧走後,水玲瓏看了一眼牆上的沙漏,以袖子掩面打了個呵欠:“更衣,時辰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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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陰荀楓,誰更技高一籌?

更新時間:2014-9-21 10:00:16 本章字數:15618

董佳府邸,高朋滿座,阿訣穿着大紅色喜服穿梭於薈賓閣,與諸位貴客談笑風生,年輕有爲的他少了當初貧寒所導致的卑微,渾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種自信滿滿的泰然。钀鐻遽曉

薈賓閣門口,水玲瓏將鎮北王府的禮物送給他,他高高興興地謝過:“多謝大姐能來參加我和清兒的婚禮,我能有今日多虧大姐與大姐夫的照拂,今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請大姐和大姐夫一定開口,但凡我能做到的,絕不吝嗇和拒絕!”

水玲瓏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表情,沒在他眼神了發現絲毫閃躲,於是稍稍心安:“對清兒好,就算是報答我和你姐夫了。”

阿訣拱手欠身,認真地道:“是,我記住了,清兒能等我這麼多年並下嫁於我,是我求之不得的福分,我會好好珍惜的。”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爾後,狀似無意地道:“董佳姨娘,哦,不,董佳側妃也來了,對嗎?她在哪兒呢?我正好去向她道聲恭喜。”

阿訣的眸光微微一暗,在官場跌打滾爬兩年的他又如何不懂水玲瓏的試探?朝堂之事波雲詭異,說實話連他都有點兒看不清上位者在玩什麼把戲,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比較安於現狀,不樂意參與所謂的黨派之爭。他看了看水玲瓏,垂下眸子道:“她剛去找表姐了,沒什麼恭喜不恭喜的,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希望她別後悔。若是傷害到了王府的清譽,我代她向大姐道歉!”

言罷,恭敬一福。

水玲瓏牽了牽脣角,另有所指道:“罷了,她是她,你是你,你是我妹夫,我總不會因爲一個外人而與你生分了。”

這話是帶了刺兒的,但同時也是在提醒阿訣於水玲清和董佳琳做個選擇,董佳琳都敢幫着荀楓那樣陷害時日無多的上官茜和高齡懷孕的王妃了,後面還有什麼糟心的事兒做不出來?人,一念成佛又一念成魔,不是什麼特匪夷所思的事兒。董佳琳的良善和喬慧的良善本就不屬於同一種類型。董佳琳是受了道德和律法的約束,想要努力做一個順應時代而被大家所認可的女人,大家認可她,她萬事大吉;不認可,久了便會叛逆。當初爲了踏入上層社會的圈子,也爲了追求自己的愛情,她寧可委身於安郡王爲妾,可見她是認準了目標就一定會努力到底的人。

所以,在水玲瓏看來,董佳琳就像一顆用糖衣裹着的地雷,外表甜美清新,踩到了比屎還恐怖噁心。

水玲瓏告別阿訣,去往了水玲清的新房。

新房內,水玲清穿着大紅色霞帔端坐於牀中央,頭頂是沉甸甸的鑲東珠鳳冠,墜下金穗子於臉頰兩側,陽光一照,瀲灩生輝。

水玲月看着曾經被自己欺負得連哭一聲都不敢的賤妾之女,搖身一變成了赫赫有名的侍郎夫人,心裡就極度不平衡!她和水玲溪身份最高,結果過得反而最糟!便是水玲語那隻悶瓜都生下兒子,並撈了一大筆錢財傍身!而她呢?孤苦伶仃地呆在太和宮,沒有男人沒有子嗣!

但瞄了一眼容貌比她出衆、身份比她高貴的水玲溪,而今成爲二嫁棄婦,她又覺得老天爺待自己還是可以的!

這麼想着,臉上便有了絲絲笑容:“五妹,真是恭喜你了,你如今成了侍郎夫人,便有權力向皇后娘娘遞牌子,有空的話記得來看我。”

水玲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可沒忘記水玲月之前答應對她好,轉頭就朝她甩臉子的事兒。水玲清頓了頓,爲難地笑道:“哦,知道了,太嬪娘娘。”

水玲月討厭“太嬪”的稱號,老氣橫秋,但她還是擠出了一副欣喜的笑,因爲她沒忘記自己是如何求得這次觀禮機會,又打算藉着觀禮達到何種目的的:“咱們幾姐妹中,就屬大姐和五妹嫁得最好,我從前有眼不識泰山,經歷了那麼多事兒方纔明白大姐是真真正正的有福之人,咱們誰想過好日子呀,都得沾沾大姐的福氣,二妹,你說呢?”

水玲溪原本看着這樣的水玲清就想起了嫁入李家的自己,心中酸澀,再被水玲月這麼一問,不由地大動肝火,卻強忍着怒意,淺淺笑道:“四妹的意思是,宮裡的太后和皇后都不是有福之人了,嘖嘖嘖,不知道這話若是傳到太后的耳朵裡,她老人家究竟作何感想呢?”

水玲月的臉色微微一變,這時,水玲瓏緩步而入,水玲月弱弱地瞪了水玲溪以眼,並迅速起身,走到水玲瓏身邊很親熱地挽住她胳膊坐到了牀對面的太師椅上:“說草曹操就到,大姐來得真巧。”

水玲月在閨中與她關係可謂是水火不容,今兒怎麼待她如此親密?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些道貌岸然的妹妹,水玲瓏算是把她們看穿了。水玲瓏不着痕跡地拂去水玲月的手,起身坐到了水玲清的旁邊,沖水玲月笑了笑,也沒追問她們談論她什麼,就對水玲清道:“清兒,恭喜你。”

水玲清的臉一紅,靠在水玲瓏肩頭害羞得說不出話來了。

水玲溪一瞧她那小女兒的嬌憨之態便噁心得想把三天的飯全部吐出來,沒辦法,水玲溪經歷的男人多了,這思想和經驗都已經接近大媽級別,自然不能也不好意思再扮清純,雖然,其實,她很想當着那些優秀男人的面扮一扮!因爲她覺得她扮出來的樣子肯定比水玲清有魅力多了!

水玲瓏彷彿沒察覺到水玲溪的不屑,只握着水玲清的手小聲問道:“我叫人拿給你的書,你看了沒?”

書,自然是房事技巧大全了,怕水玲清不懂,水玲瓏還細細做了批註。

水玲清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用蚊子般弱小的聲音道:“嗯,看……看了一……點點……”

水玲瓏看着她這副小兔子一般“噤若寒蟬”的模樣,體內的變態因子蠢蠢欲動,忍不住想蹂躪她一般,是以,又促狹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有三日婚假的,不用太客氣。”

“呀!大姐!”水玲清是真的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了。

水玲月看着大姐和五妹相互調侃的情景,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緣何高處不勝寒了,唉!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啊!

幾姐妹又絮絮叨叨聊了會兒天,直到外邊的丫鬟催促說即將開席,水玲瓏一行人才起身離去。

跨過門檻時,水玲溪又想和未出閣前一樣走在最前方,這回,水玲瓏卻當仁不讓地先她一步跨過了門檻,並回頭笑着說道:“二妹嫁了兩次人,怎生還這麼不懂規矩?”

水玲溪氣得咬牙切齒,但她能說什麼?論齒序,水玲瓏是長姊;論身份,水玲瓏是世子妃!

但不知想到了什麼,水玲溪眼神一閃,又愉悅地笑了!

待到水玲溪離開,水玲月在廊下的轉角處叫住水玲瓏,環視四周並未發現有人走動後,才壓低了音量道:“大姐,別怪妹妹多心,對二姐,你還是小心爲妙。這次的筵席請的人太多,萬一出個什麼岔子在別人眼裡也是情理之中。”

水玲瓏深深地看了水玲月一眼,道了聲謝便走開了。

她一走,司喜便不明所以地問:“娘娘,二小姐真的要害大姑奶奶?”

水玲月翹起蘭花指摸了摸髮髻上的珠花,眼底不復先前的阿諛之態,悠悠的,隱約流露出一絲傲慢:“我怎麼知道水玲溪要不要害水玲瓏?我只是在賭博罷了!若水玲溪害了,水玲瓏自然記得我的人情;若水玲溪沒害,反正小心駛得萬年船,我不過是提醒水玲瓏提防一下,又沒挑撥離間!總之對我沒壞處的!”

司喜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水玲月眉頭一皺:“嘖!算了,水玲瓏這人疑心病重,我勸她,指不定適得其反!你過來。”

司喜遞過耳朵,水玲月以手背遮住脣角,悄聲吩咐了幾句。司喜的眼眸一瞪,四下看了看,緊張地問:“會不會被發現?”

當然有風險,但這話水玲月不會告訴司喜,將軍叫士兵衝鋒陷陣時到底是說“你有一半的可能會死”,還是說“相信自己一定能勝利”?水玲月不管別人選哪一種,她是不可能挫自己銳氣的。她看向司喜,眼眸橫流地道:“你小心些不就是了?這是侍郎府,他們不敢亂來的。”

司喜……硬着頭皮應下!

卻說水玲瓏聽完水玲月的提醒後,便神色沉靜地前往了開設筵席的薈賓閣。不管水玲月提不提醒她,她都會小心水玲溪,她可沒忘了母嬰店那次,她和姚欣差點兒喪命於馬蹄下的場景。用繡花針的沒有武功的女人,同時討厭她和姚欣的女人,且又在附近出現過的女人,嗯,怎麼想怎麼覺得水玲溪的嫌疑大得很!

不過,水玲月突然向她示好倒是有些出於她的意料了,她的確幫過水玲月幾回,可她從不認爲水玲月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若是,她也不至於回門時有功夫羞辱秦芳儀卻沒空閒探望周姨娘了。

那麼,水玲月圖什麼?

“喲,這不是名動京都的貴女水玲溪麼?居然還有臉出來轉悠啊?”

水玲溪剛走到薈賓閣門口,便和一羣千金們碰上,鑑於她非比尋常的歷史,大家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免帶了絲絲幸災樂禍,其中,最沉不住氣的當屬曾經被水玲溪甩過一巴掌的郭蓉,剛剛那句譏諷的話便是出自她的口。

論容貌,郭蓉實在無法與水玲溪一較高下,有水玲溪的地方,陽光彷彿只照在她一人身上,她或嗔、或怒、或喜、或悲的神色都透着一種勾人心扉的美麗,旁人身份再高、穿着再好,都不抵她一個似有還無的笑。

水玲溪擡頭,望向這羣曾經圍着她打轉的跟屁蟲,慄彩兒、武蓮兒、陸依依、郭蓉,現在卻盡數以郭蓉爲首了。想想也是啊,郭蓉雖然嫁的不怎樣,廣平侯府世子妃一名,但她嫡親哥哥是郭焱,大嫂是三公主,這倆人隨便跺跺腳,整座京城都得抖三抖。

但這些愚蠢的東西,又認爲自己能逍遙多久?

郭蓉見水玲溪不接話,以爲自己成功刺激到她了,心中頓時備有成就感,她上前一步,恣意道:“風水輪流轉,水玲溪,你也有今天?不知現在做了看門狗的到底是誰?啊,我想起來了,你們連看門狗都算不上呢,你那厲害的哥哥可還在牢房裡呢!”

“你……”水玲溪氣得鼻子冒煙,但沒有立刻喪失理智,因爲她今天來絕不是與這羣無聊的瘋女人斤斤計較的!

水玲溪轉身要走,郭蓉卻一把拉住她胳膊:“怎麼?怕了?你曾經的不可一世都去了哪裡?被男人拋棄了兩次,也覺得自己很髒很不要臉所以無法見人了,是嗎?”

水玲溪惱羞成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實際上,當她犀利的眸光掃視了一圈之後,她的確這麼做了。

啪!

清脆的耳光,突然地在院子門口響起,像鞭炮爆炸了一般,震得衆女心肝兒一陣亂顫!

水玲溪瘋了吧?她怎麼敢打郭蓉?郭蓉是三公主的小姑子,毫不誇張地說,連宮妃都得讓三分顏面的,一個被男人玩了兩次的棄婦哪兒來的勇氣掌摑她?

郭蓉擡手,狠狠地還了水玲溪一耳光:“以爲你還是從前的內定太子妃麼?不知所謂的東西,竟敢掌摑廣平侯府的世子妃,今天我就給你一點顏色瞧瞧!”

言罷,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幾女嚇到了,郭蓉的性格開朗大方,其實是屬於比較容易相處的類型,如此剛烈的一面她們尚屬頭一次看到。

水玲溪又捱了一下,兩邊的臉頰都高高腫起來了,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兇獸,雙臂一楊便撲向了郭蓉,與對方扭打成團!

郭蓉其實只想着欺負水玲溪,沒認爲水玲溪有膽子還手的,一如曾經的她在郭家落魄時被水玲溪欺負了只有咬牙把苦水往肚子裡吞的份兒,是以,現在水玲溪一發狠,她便有些……畏懼了。

人一旦畏懼,便會落下風。

果然,沒兩個回合,水玲溪就把郭蓉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三公主挽着姚欣的胳膊往薈賓閣方向來時,正好碰到這一幕,當即沉了臉,顧不得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鬆開手便朝二人跑去,直急得姚欣狂冒冷汗:“公主!公主!你懷着身子呢!不能跑啊!”

三公主在氣頭上,哪裡又聽得見呢?

姚欣一手握住金桔的胳膊,一手習慣性地托住四個半月大的肚子,稍稍加快了腳步追向三公主。

此時正是入席之際,男賓們一直呆在裡面不見走動,女賓們卻是從不同的方向慢慢走來了,她們很快被這出鬧劇吸引,都露現了看好戲的神態。

董佳琳和馮晏穎原本談笑風生地拐了個彎,眼看着就要靠近大門,卻突然看見兩道身影倒在了她們腳邊,二人俱是一驚,齊齊後退了一步,隨即馮晏穎驚呼出聲:“水小姐,戚世子妃,你們……你們在做什麼呀?”

董佳琳的瞳仁動了動,待看清扭打在一起的人兒之後便一絲驚訝都無了,但她依舊長大了嘴,杏眼圓瞪道:“你們……你們爲什麼要打架?這樣會傷着的!快點放開!”

說着要去試圖分開她們,馮晏穎卻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肚子。

董佳琳的眼神一閃,動作稍頓,身旁忽而刮過一陣冷風,卻是三公主一溜煙兒地與她擦肩而過,站在了水玲溪和郭蓉跟前。三公主指着她們兩個,厲聲道:“都給本公主放手!聽見沒?”

郭蓉乖乖地放了,水玲溪沒有,啪!又是一巴掌甩上了郭蓉的臉。

“嗚嗚……”郭蓉哭了。

三公主上前一步,抓住水玲溪的肩膀:“喂!本公主有令,你聾了嗎?沒聽見啊?”

水玲溪似乎是氣到了極點,根本沒等三公主把話說完便反手一撓,將三公主的皓腕撓掉了一塊皮肉,三公主痛得渾身發冷,一個倒仰險些癱坐在地。

姚欣這會子也趕到了現場,她甚至顧不得自己懷有身孕,便探出手去接三公主,這一危險舉動嚇得金桔魂飛魄散,她想拉住姚欣,不讓姚欣捲入水玲溪等人的鬥毆,卻不知怎地,右腳一絆,反而朝姚欣撲了過去!

這一撲,毫無防備的姚欣必定肚子朝下,栽向地面!

“啊——不要啊——”慌亂中,金桔剎不住車,只能鬼哭狼嚎般叫出了聲!

電光石火間,董佳琳伸手拽住了金桔,緊接着,馮晏穎也跟着伸手去抓。

可惜,董佳琳撲了個空,甚至,太過用力,她跪在了地上。

馮晏穎倒是抓住了什麼,奈何只有一片衣角,“噝啦”一聲,金桔的裙裾被扯了一道口子,人卻依然撞向了姚欣。

三公主聽到動靜,猛然回頭,便看見金桔撞上了姚欣,姚欣的身子一顫,撲向了地面!

姚欣懷孕四月有餘,冬季衣裳厚並不顯懷,但三公主與她關係要好,自然知道她懷了身孕。

三公主幾乎是本能地放開水玲溪,又本能地探出胳膊接住姚欣,奈何衝擊力太大,她根本穩不住身形,只得在二人即將倒在地面之際用盡權力扳過姚欣的身子,這樣,姚欣背對着她,並壓着她,倒在了地上。

“噝——”三公主的屁股和胳膊肘傳來劇烈的痛意,她的俏臉頓時皺成了一團,“哎喲,疼死了疼死了!”

這一下,打架的不打的,看熱鬧的不敢看了,紛紛退避三舍,生怕自己與三公主摔跤扯上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姚欣忙不迭地站起來,發現自己剛好壓在了三公主的肚子上,立時嚇得面色發白,跪坐着道:“公主,你……你怎麼樣了?要不要請太醫?”

話落,她瞟見了三公主皓腕上的傷口,神色又是一變,“這是怎麼弄的?”

郭蓉惡狠狠地瞪了瞪水玲溪:“是她抓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巨大的動靜驚擾了裡邊的男賓,大家陸續走出,衝在最前面的是郭焱,他一聽到外邊的喧譁便想到了自家那愛闖禍的小糊塗蛋,果不其然,真真兒是她!

郭焱三步並作兩步將痛得嗷嗷直叫的三公主抱入懷中,一邊摸着她發白的臉,一邊焦急地道:“一會兒不看着你,你就闖禍!現在怎麼樣?”

姚欣早已急得滿臉淚水:“對不起……我……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的孩子……”

孩子?郭焱的臉色霎時一變,他將三公主橫着抱起,便對迎面而來的阿訣吩咐道:“有大夫沒?太醫?快!”

水玲瓏遠遠地走來,與慌忙去請大夫的阿訣不期而遇,阿訣難爲情地看了她一眼,連解釋的功夫都無,便迅速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

水航歌雙手負於身後,向一旁看熱鬧的慄彩兒等人瞭解了情況後,冷冷地掃了一眼蓬頭垢面的女兒:“真是將尚書府的臉都給我丟盡了!還不快向三公主和戚世子妃道歉?然後給我滾進去洗漱!瞧你這副鬼樣子!”

水玲溪兩度嫁人,兩度克得對方身敗名裂,這已經在京城擡不起頭了,眼下又與郭蓉大打出手,誰都不會認爲是郭蓉的錯,畢竟在她們眼裡郭蓉沒有污點,也沒有令所有女人嫉妒的容顏。

水玲溪就露出委屈的神色,流下了兩行淚,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三公主,對不起。戚世子妃,對不起。”

郭焱蹙了蹙眉!

郭蓉心虛地低下頭,在哥哥面前不敢放肆。

水玲瓏卻是看着怒不可遏的水航歌和前一秒還兇悍無比這一刻卻變得楚楚可憐的水玲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供賓客們歇息的廂房在薈賓閣附近的芷蘭軒,郭焱抱着三公主往芷蘭軒走去。

誰料,剛走了兩步,啪!好似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衆人定睛一看,瞬間呆住了!

“三公主,你爲什麼這麼做?”

廂房內,已經處理過手腕傷口的三公主耷拉着腦袋坐在太師椅上,郭焱坐在一旁,發呆,水玲瓏便問出了聲。

水玲瓏的聲音不見得多大,卻是含了一絲怒意的,沒有希望便沒有失望,這種將人捧上天堂又摔入地獄的感覺,實在是……太不爽了!

三公主的頭垂得更低了:“我……我……我就是想郭焱對我好點兒,我看你們一個、兩個的,一懷孕在家裡的地位就大爲改觀,就連我皇兄那樣的人都對懷孕的李妃很好啊,你明知道我皇兄喜歡的是……”

壯着膽子瞟了水玲瓏一眼,後面的字給吞進了肚子,又接了下句話,“我一開始也不是故意的……”

話音到最後,弱不可聞。

水玲瓏摸了摸郭焱滿是惆悵的眉眼,這回真不怪她偏幫自己兒子了,哪有人假懷孕以騙取丈夫關愛的?她看向三公主,欲開口訓誡,郭焱卻是握住她的手,目光緊盯着地面道:“陪我出去走走。”

水玲瓏嘆了口氣,和郭焱一道走出了房間,三公主受了輕傷,筵席是去不了了,便暫時於房中歇息。

月朗星稀,冷風呼嘯。

郭焱的手一片冰涼,水玲瓏停住腳步,看着他輕輕地道:“別太難過了,三公主本意不是欺騙你,她大概也太想要孩子了。”

郭焱舉眸望天,神色是少有的落寞:“前世,三公主嫁給‘我’,是有過身孕的。”

水玲瓏的呼吸稍稍一滯,月光落進幽靜的眼眸裡,越發顯得瀲灩清亮,她不疾不徐地道:“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可同日而語。”

“不是。”郭焱搖了搖頭,依舊盯着天上一輪彎月,“我們改了的就變,沒有改的不應該變。”

關於這點,水玲瓏沒法兒否認,今生的一切改變都源自於他們母子重生所帶來的蝴蝶效應,但三公主這一塊兒,按理說確實該懷孕了。

良久,郭焱凝眸,道:“玲瓏,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了,我……”

嘭!

話未說完,他再次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水玲瓏狠狠一驚,第三次了,他竟然第三次昏迷了!

對面的閣樓中,金尚宮和荀楓默默地觀察完水玲瓏和郭焱散步,結果郭焱暈倒的戲碼,二人談話的內容不詳,看錶情是不太開心的。

金尚宮疑惑地吸了幾口涼氣:“怪,怪,真怪!”

荀楓望着水玲瓏因緊張而自眼底閃動起濃濃擔憂的模樣,心中微酸,卻語氣如常道:“是很怪啊,堂堂鎮北王府世子妃,居然和郭家長子糾纏不清,往常我以爲二人是單純的朋友,而今一看,竟有肌膚之親,這關係……”

金尚宮所指的“怪”可不是這個,她砸了砸嘴,道:“他的頭頂明明就有真龍之氣,而你有天龍之命,這……”

這應該是一對父子嘛。

面相之說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如果他真是天龍之名,二十一世紀又何至於過得那麼悽苦、那麼卑微?他更多的是信人定勝天。

他勾起嫣紅的脣:“好了,筵席要開始了。”

好戲好登場了!

薈賓閣的正廳,擺了二十桌,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員基本都攜了女眷出席,阿訣沒這麼大的面子,大家都是看雲禮的面子,皇上都來了,他們還有什麼道理不來?

男賓席這邊,雲禮今日穿一件寶藍色錦服,腰束玉帶,墜了皇室象徵身份的玉佩和明黃色的穗子,他的溫潤一如往昔,只是少了一些平易近人,多了一種疏離和清高。在他旁邊,分別是舅舅姚慶豐和平南侯世子荀楓。

衆人見荀楓有此殊榮能伴在皇上身側,心中對平南侯府的影響力又重新做了一番評估。

姚慶豐端起酒杯,爽朗地笑開:“皇上,微臣的女婿能沉冤得雪,多虧您明察秋毫!微臣敬您一杯!”

雲禮如玉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起酒杯,溫聲道:“舅舅何出此言?朕與你們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是要摒棄前嫌,互幫互助的了。”

姚慶豐將酒一飲而盡,雲禮小嚐了一口。

姚慶豐又看向荀楓,薄嗔道:“世子,你也敬皇上一杯,你是欣兒的丈夫,亦是皇上的表妹夫了!”

表面含怒,實則萬般疼惜的口吻!

荀楓的酒杯已經見底,鄧公公忙擰了酒壺給荀楓滿上,水玲瓏的席位正好面對着他們,是以,水玲瓏一邊吃一邊觀察着這邊的情況,當鄧公公拿出那個水玲瓏並不陌生的鴛鴦壺時,水玲瓏的眸子微眯了一下,爾後她看到鄧公公笑眯眯地似在講着奉承的話,大拇指卻趁人不備按了按壺頂。由於雲禮一直拉着荀楓談笑風生,水玲瓏確定荀楓並未發現鄧公公的小動作。

水玲瓏挑了挑眉,她是不是可以認爲,雲禮之所以出席宴會,就是爲了趁機賜死荀楓?瞧姚慶豐笑得絢爛的樣子,應當也是幫兇之一。如果他原諒了荀楓,姚欣現在已經入住平南侯府了。

水玲瓏環顧四周,隱約覺得一壺酒賜死荀楓不大科學,畢竟這是阿訣的婚宴,如果荀楓暴斃,阿訣難辭其咎;可如果荀楓不當場死亡,回了府便有可能發現端倪而找人醫治。荀楓的本事……她相信不論是雲禮,亦或是姚慶豐,都絕對不敢小覷了。

那麼,一定還有後招!

荀楓與郭焱一樣不勝酒力,他喝了兩杯,臉上便有了不正常的紅暈,但他天生眉目如畫、清雋秀雅,比之女子更添三分魅惑,他緩緩站起身,微醉的眸子裡漾開點點水色眼波,迷霧一般誘人,又清泉一般動人,滿座高朋皆被他得天獨厚的美貌所吸引,水玲溪美,因爲她是女子;但一名男子,能讓在場所有賓客包括男人在內都產生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不得不說,這簡直是個神話。

荀楓彷彿沒察覺到衆人朝他投來的異樣眼神,他勉力穩住身形,閒庭信步地走向了女賓席位的姚欣。

姚欣明顯地感激到隨着他的來臨,無數熾熱的目光跟着落在了她的頭頂。

荀楓笑了笑,溫柔地道:“你的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剛剛受了驚嚇?我扶你去廂房歇息。”

姚欣剛纔的確受了驚嚇,現在都有些驚魂未定,所以臉色一直都是蒼白的。她神色複雜地看了荀楓一眼,睫羽眨得略快:“不了,我……我自己回。”

董佳琳站起身:“我送姐姐回吧。”

姚欣下意識地想退卻,垂下眸子想了想,最終任由董佳琳扶住了手臂。

馮晏穎擔心兩個孕婦照顧不好自己,也跟着去往了廂房。

姚慶豐看到這一幕,微微地蹙了蹙眉,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其實他也打算叫姚欣和馮晏穎去廂房歇息的。

荀楓欲走回自己的席位,卻在臨行前,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水玲瓏:“世子妃不去廂房歇息麼?”

水玲瓏淡淡一笑,眸光澄澈,卻又叫人辨不出情緒:“荀世子有好戲要唱,我怎麼能錯過呢?”

荀楓忽而俯身撐住桌面,這個動作在旁人看來就像醉酒之人體力不支而差點兒摔倒一般,但只有水玲瓏明白,荀楓是故意的,故意和她捱得如此之近,近到二人的鼻尖都幾乎碰在了一起。

“保管……叫世子妃滿意。”含笑說完,荀楓直起身子,有意或無意地,脣瓣自水玲瓏的發頂輕輕掃過。水玲瓏泰然自若、端坐如佛,眼底不見絲毫波動。荀楓又蠱惑地微微一笑,“果然,還是你這種女人才比較有味道。”

另一邊,看着這一幕的雲禮已經頗有些不耐,叫了鄧公公將“發酒瘋”的荀楓強行扯回了位子上。

這一小小插曲很快被場地中央新上演的歌舞掩蓋,廳內,燭火突然一暗,一道淡紫色身影翩然而入,緊接着,一羣綠衣女子手攏輕紗魚貫而入,將其合圍中間,音樂起,薄紗動,衆女跪地,那人揚袖起舞,這是有名的舞蹈《浣溪沙》,領頭扮演西施之人身形欣長、姿容豔麗,分明是名男子,卻因上了戲裝扮而顯得閉月羞花、傾國傾城。

且看“她”揚紗半遮面,羞盡奼紫嫣紅;再看“她”折腰把袖揮,霍如蛟龍出海;又看“她”挑紗戲情郎,風情萬種、迷迭四方。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她”優美的舞姿中,便是水玲瓏都忍不住被那如夢如幻的景象吸引,但水玲瓏提起有心理準備,是以,一直努力保持着高度警惕。她的餘光,留意着雲禮一行人的動,。姚俊傑讓她看到的景象正在一點點地應驗,姚欣成了荀楓的妻子,懷的極有可能是大周未來的太子,而她也再度有孕,諸葛鈺不在身邊……所以私心裡,她希望雲禮和姚慶豐成功。

但她剛剛試探荀楓,荀楓又像是有備而來。

舞池裡的西施開始揚紗旋轉,越來越快,人羣裡爆發出了陣陣唏噓和掌聲,伴舞的女子跪地,仰面抖動衣袖,做出波濤四起的景觀。

姚慶豐和雲禮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雲禮微微頷首,姚慶豐對舞蹈班子的侍從使了個眼色,侍從會意,掏出火摺子一路自臺子四角點了過去。

衆人就看見四柱煙花砰然綻放,在暗沉的大廳閃動起了奪目的色澤,西施越轉越快,煙花越閃越亮,衆人紛紛拍手叫好!連荀楓也忍不住醉意,狠狠地喝了一聲“好”!

西施翩然飄下中央的小圓舞臺,以紗自男賓們的臉上緩緩掃過,有大膽的男賓伸手去抓,“她”卻狡黠一笑,一個旋身輕鬆避開。轉着轉着,“她”來到了雲禮這一桌,“她”嬌美一笑,顛倒衆生,雲禮便露出陶醉的神色。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她”單臂一抖,一把長長的匕首滑入手中,笑容僵在脣角的那一瞬,她揮着匕首刺向了雲禮!

“護駕——快護駕——”姚慶豐厲聲大喝!

爲了達到理想的舞蹈效果,廳內熄了大半的燭火,習武者不受影響,普通人卻有些看不清路了。場面,瞬間陷入了混亂,而隨着姚慶豐的這聲厲喝,原本在舞臺上翩然起舞的舞姬們也紛紛拔出藏於腰間的軟劍衝向了人羣。

那些侍從自不用說,拔劍就砍,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殿內已經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慘叫。

郭焱在廳內發生暴動的第一時間便跳到了水玲瓏身旁,緊緊地拉着她的手,並隨時與衝過來的刺客搏鬥。令他無比詫異的是,那些刺客看似盲目揮劍,實則目的明確,比如,沒有人刺殺他和水玲瓏!有好幾回,刺客的劍明明都砍傷了他們身旁的賓客,卻又當他們倆是南瓜一樣轉頭離開。

姚慶豐的目的非常明確,那就是除掉荀楓,除掉忠於荀楓的奸臣,當然,因爲她女兒的緣故,他不會給荀楓安上任何不利的罪名,相反,荀楓還將因爲“護駕光榮”而被冠上“烈士”的稱號。那些死在刺客手裡的奸臣也將以“護駕良臣”之名載入史冊,流芳百世。

姚慶豐得意地看向荀楓,他被下了軟骨散,舞姬們跳舞的時間正要夠軟骨散發揮功效,西施表面是刺向雲禮,實際卻要橫着削掉荀楓腦袋的!

這很殘忍,他承認,但誰讓他企圖顛覆雲家的江山呢?他妹妹是太后,他侄兒是皇上,他乾女兒是皇后,姚家滿門榮耀與雲氏江山息息相關,更遑論他還害了他女兒,那麼,他唯有咬牙,送荀楓去黃泉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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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放你離開(題外必看)

更新時間:2014-9-24 11:53:51 本章字數:17553

然而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就在姚慶豐沾沾自喜,以爲西施要削掉荀楓腦袋之際,那名刺客卻根本沒有改變方向,直直地刺向了雲禮!

而原本按照雲禮的武功,足夠應付一名殺手的行刺,但不知爲何,雲禮剛一運功便感覺渾身無力!

姚慶豐一直盯着雲禮,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異狀,他嚇得勃然變色,擡掌便要朝刺客襲擊,但他也和雲禮一樣,渾身無力了……

電光石火間,他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如果該餵給荀楓的藥……喂入了他們自己肚腹,只能說明有人對酒動了手腳!

鄧公公!

但他沒機會盤問鄧公公了,因爲他發現了更可怕的事,可怕到他連“護駕”這兩個字都梗在了喉頭。钀鐻遽曉

他藉着稀薄的月光朝混亂的席位掃了一眼,這才發現倒在地上的全都是他們的人!

天啦!怎麼會這樣?

另一邊,水玲瓏牽着郭焱的手,仔細地注意着大廳的情況,儘管混亂,但以她的目力能夠看得清清楚楚,曾經她吩咐郭焱暗中保護的官員而今一個個喪命在了刺客的劍下,姚慶豐的眼底浮現起極強的詫異……

水玲瓏眯了眯眼,大致明白了雙方的計策。雲禮和姚慶豐先是對荀楓下藥,毒藥不大可能,畢竟這是阿訣的府邸,真要是飲食出了問題阿訣很難摘乾淨,應該是軟骨散一類限制人行動的藥物,同時,他們還買通了殺手刺殺荀楓和那些效忠荀楓的臣子,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荀楓將計就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愣是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陷害是柄雙刃劍,威力越大,所遭的反噬就越大,如果他們不曾試圖殺掉那些爪牙,荀楓也沒機會幹掉他們的臂膀,等於,他們召集羣臣於此,簡直是給荀楓做了嫁衣!

姚慶豐和雲禮的計策是好的,可惜,荀楓技高一籌罷了。

水玲瓏看向陰冷笑個不停的鄧公公,搖了搖頭,若是沒有足夠強大的內應,李妃如何能夠得逞?雲禮縱然勵精圖治、德厚流光,在識人方面終究遜了太多。如果太平盛世,雲禮毫無疑問會成爲一屆勤政愛民、受百姓敬仰的好皇帝,可關鍵是,中途殺出個狡猾如狐、殘酷如虎的荀楓,雲禮的滿腔熱血、滿腹經綸便毫無用武之地了。

一念至此,水玲瓏反而覺得荀楓更似雲家人,更像女帝桑玥和曦王慕容拓的後代,也更有與太上皇一較高下的能耐。可惜了,南越的慕容皇室沒有這號人,不然的話,荀楓轉頭去南越爭皇位豈不更名正言順?

水玲瓏鬆開郭焱的手,示意郭焱去救那些官員:“不用管我,荀楓不可能殺我的。”

郭焱不放心,水玲瓏再三堅持,郭焱只得叮囑了幾句,便衝進了混亂的場面。

郭焱剛走,一道暗影悄然靠近水玲瓏,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

廂房內,姚欣睏乏,躺在牀上便不大想說話。

董佳琳遞了一塊紅豆酥給她,並柔和地說道:“姐姐,你晚上沒吃多少,用些點心吧。”

在姚府時,董佳琳叫姚欣姐姐,現在,董佳琳還是叫姚欣姐姐,稱謂沒變,意義卻截然不同了。

姚欣厭惡地撇過臉,發自內心瞧不起這種背叛丈夫,構陷無辜,道德淪喪到了一定程度的女人。

馮晏穎則是略顯尷尬,表弟和表妹家道中落,走投無路來投靠她,是姚家收留了他們兄妹,現在表妹非但不知恩圖報,還與姑爺勾搭上了!說好聽點兒,這叫情難自控;說難聽點兒,這叫養不熟的白眼狼啊……姚大夫人爲此沒少罵她,若非看在智哥兒和佟哥兒的份上,姚大夫人估計會將她掃地出門!

這個表妹,當初她那麼嚴厲地警告過她,她卻仍執迷不悔,真是……氣死她了!

董佳琳沒管表姐想什麼,她既然選了這條路,就再也沒有退路。她放下手裡的糕點,笑容不變:“是不是糕點不合姐姐胃口?姐姐想吃什麼,儘管告訴我,我叫丫鬟去膳房領。”

姚欣懶得聽她聒噪,緩緩地躺下後,說道:“我困了。”

董佳琳碰了個軟釘子,眉梢微微一挑,溫聲道:“既如此,姐姐好生歇息,我和表姐在偏房,有需要的話喚我們一聲。”

姚欣閉上眼,不答話。

馮晏穎尷尬得無地自容,一邊是小姑子,一邊是表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很難做人啊。

二人去了紗櫥後的小隔間,姚欣緩緩睜眼,吩咐金桔道:“你去薈賓閣看看,怎麼還沒結束?如果離結束的時辰尚早,我們便先行回府。”

“是。”金桔走出了房間。

姚欣再次闔上眸子,不多時,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董佳琳自門縫裡打量着姚欣,發現她睡着了才輕輕關上房門,似乎有話對馮晏穎說,馮晏穎卻早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臂,蹙眉道:“剛剛人多,我一直沒機會找你問個明白,你和我說說,你與荀世子到底怎麼搞的?我不是提醒你不要和穆華……好了,現在穆華是荀世子,可荀世子比穆華更不能招惹,他是姚家的姑爺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董佳琳的瞳仁動了動,面無表情道:“已經這樣了,表姐你再氣我也不能把孩子打掉又回郡王身邊。”

馮晏穎被頂了一句,眉頭皺得更深:“你……你現在翅膀硬了,耳根子也跟着硬了,是不是?”

董佳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馮晏穎適才意識到剛剛激動過度,音量略有些高,她吞了吞口水,小聲道:“我婆婆倒也罷了,整天叫得最厲害,但真要她乾點兒啥壞事兒,她沒那膽子,可我公公……他表面仁慈溫和,真要發起狠來是很可怕的,他最疼的就是姚欣,比疼姚成還多!你這回呀……真真兒是踢到板子了!”

“我不是沒被浸豬籠嗎?”董佳琳弱弱地反問了一句。

馮晏穎一愣,她突然轉彎轉這麼快自己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董佳琳凝了凝眸子,篤定地道:“表姐你曾說如果我背叛了郡王就會被浸豬籠,哥哥的仕途會受到影響,但你看,我從郡王姨娘變成世子側妃,哥哥的仕途一如往常,而且我向你保證,在不久的將來,我和哥哥都會有更好的發展。”

更好的發展?馮晏穎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董佳琳頓了頓,眼神微閃道:“荀家經濟早年被諸葛家打擊得太厲害,有些地方週轉不過來。 姚家的產業都是交給表姐夫打理的,如果表姐夫願意出面分擔一些軍費開支……”頓了頓,她神色一肅,“表姐,不僅我和哥哥,就連表姐夫也前途無量啊!”

馮晏穎聞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以一種難言置信的眼神瞪着自己的表妹:“軍費?你們好端端的要軍費做什麼?難不成你們要養私家軍?”

董佳琳不語,馮晏穎只是隨便猜猜的,眼下瞧表沒的神色分明是自己猜對了呀!馮晏穎臉上的血色霎那間褪去:“你……你們……難道……荀世子他……想謀朝篡位?”

哐啷!

重物倒地的聲音!

董佳琳和馮晏穎俱是一驚,面面相覷後董佳琳的眸色一厲,一把推開房門,就聽見珠簾響動,她繞過紗櫥望向大牀,哪裡還有姚欣的影子?

馮晏穎瞠目結舌:“好……好像是姑奶奶……”

什麼好像?根本就是!

董佳琳的眼神一閃,正色道:“快點抓住她!不能讓她跑回去向姚老太爺和老太君告密,他們二老一定會打死表姐夫的!”

不,是他們一定會奪了姚慶霖掌管姚家經濟的大權!她本來就後臺不夠,若再失去姚慶霖這塊好牌,她在荀楓的眼底就真沒什麼價值可言了!她卑微了那麼多年,難道要她的孩子也因爲身份低人一等而卑微地活着嗎?絕不可以!

姚欣是絕對不會爲了荀楓而去求姚家背叛皇上和太后的,而如果這時她挺身而出,替荀楓爭取到姚家的經濟大權,她就比姚欣的功勞大多了!

其實,荀楓需要這筆錢財不?非也,荀楓最擅長商道,他賺的錢比國庫的銀子還多,又怎麼會貪戀姚家的橫財。她真正想讓荀楓看到的是她無與倫比、永不背叛的決心!

馮晏穎支支吾吾道:“不是,我……我都還沒和你表姐夫說呢,老太君和老太爺怎麼會打死他?”

董佳琳的臉色一沉:“表姐!你和我是什麼關係,當初我又是怎麼進入姚家的,這些你都忘了嗎?這話我既然開了口,你以爲你能摘得乾淨?現在已經不是你和表姐夫做不做的問題,而是姚家信不信的問題!你不要懷疑老太爺對女帝桑玥的忠誠?爲了她,爲了她的後代,老太爺一定會大義滅親的!”

想起丈夫提起的陳年舊事,馮晏穎頓時覺得董佳琳的提醒不無道理,她咬了咬牙,提起裙裾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董佳琳捂着肚子緊隨其後,按月齡算,她比姚欣早孕一月,不出意外,她將誕下荀楓的長子或長女,除開嫡子,便以長子爲尊……

不知想到了什麼,董佳琳的瞳仁一縮,加大了步子,卻因太急切的緣故腳一崴,整個人撞到了硬邦邦的八仙桌。

“啊——”肚子一陣絞痛,她緩緩、緩緩地倒在了地上,“救命……救命……”

咚咚咚!

誰敲響了房門。

“我疼死了,快請太醫!嗚嗚……”

“太醫啊,今天來參加宴會的沒有太醫。”

“大夫!那就去請大夫!”

青銅撇了撇嘴,公主殿下,您想請的不是大夫,是駙馬吧?大夫早看過了,您的傷勢沒有大礙,撓破了點兒皮又摔腫了屁股而已。

三公主趴在牀頭,俊俏的小臉皺成一團,死郭焱臭郭焱,居然撇下她獨自去吃酒!他不知道她很疼嗎?他都不能陪陪她嗎?她又不是故意假懷孕的!她……她想做母親,想自己騙自己一下都不行啊?

想着,眼底落下淚來。

青銅瞧自己公主相思病又犯了,微微一嘆,說道:“行,奴婢去請駙馬,奴婢會對駙馬說,您傷口紅腫,渾身抽筋兒,喘不過氣來!”

三公主哼了哼!

青銅走後不久,屋外傳來那陣敲門聲。

三公主眼睛一亮,郭焱果然是關心她的,嘿嘿,來得這麼快!

三公主一把掀開被子,什麼屁股疼、腰背疼、手腕疼,統統都拋諸腦後了,她心裡滿滿的全是喜悅,她胡亂穿了鞋子便行至門口開了門。

咦?

沒人?

她跨出門檻,往右邊望了望,沒看見郭焱又往左邊望,可她尚未轉過臉便覺着後頸一痛,爾後失去知覺倒在了地上!

水玲溪丟掉手裡的木棍,蹲下探了探她鼻息,發現沒死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她招呼身邊的兩名孔武有力的媽媽道:“快把箱子擡來!”

兩名媽媽依言從隔壁房間搬來一個暗紅色的大木箱。

“把她弄進去!”水玲溪拍了拍手,冷聲吩咐。

媽媽們不動聲色地將暈厥的三公主擡入箱子裡,並闔上箱子門上了鎖,繼續等待水玲溪的命令。

水玲溪用帕子擦了額角的汗,脣角泛起一抹冷笑,真以爲她吃飽了沒事兒乾和郭蓉打架嗎?要不是爲了弄傷三公主,讓三公主沒辦法吃酒席,她會願意像個潑婦似的與人幹架?原本呢她想了無數複雜的法子,卻沒想到郭蓉那個蠢貨竟然主動挑釁她!這麼完美的時機她若不抓住,肯定會遭天譴!

摸了摸光滑的箱子,她神秘一笑,道:“走側門!”

兩名媽媽用繩子捆了箱子,再用扁擔挑在肩頭,追隨水玲溪往側門而去。

待到她們消失在夜幕中,司喜適才鬆開捂住嘴巴的手,拔腿奔向薈賓閣!

可沒走上兩步,某間廂房傳來一聲巨響,像是誰踢倒了凳子,或掀翻了桌子!

司喜剛偷聽了水玲溪的牆角,心虛得不行,這會子哪怕蚊子嗡一下她都得嚇跳!是以,她幾乎是本能地踅步而回,進入三公主的房間並輕輕合上了房門。

司喜靜靜聆聽着外邊兒的動靜,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和大口大口的喘息聲自門口經過,她揪住衣襟,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直到那些聲音漸漸遠離,司喜才小心翼翼地開了條門縫兒,瞄了瞄,無異常,再開大點兒,把腦袋探出去瞄了瞄,仍無異常,司喜直起身子,跨出了門檻。一縷微風拂面,吹動一線白光,她定睛一看,卻是一方女子絲帕。那絲帕的顏色高貴到令她一眼相中,她四下看了看,躬身將絲帕拾在了手裡。 忽然,她聽到了似遠還近、似有還無的女子嗚咽。

“救命……救命……”

像女鬼似的,陰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司喜打了個哆嗦,沒管這種求救,因爲誰的命都不及三公主的重要!

她馬不停蹄地奔向了薈賓閣,薈賓閣暗沉如墨,只剩刀光劍影,晃得觸目驚心!她嚇得差點兒掉頭跑掉!但一想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水玲月手中,她又壯着膽子、舉着盤子,遮住臉,自以爲看不見刺客,刺客便也看不見她地朝水玲月靠近。

其實,刺客根本懶得鳥她!

好容易靠近了水玲月,她整個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簡單稟報了水玲溪打暈三公主並將之擄走的過程,沒提其它的異狀。

水玲月點頭,極其小心地挪動步子,時不時推開倒在她身上的屍體,走向了水玲瓏。

“不用管我,荀楓不可能殺我的。”

“不行,萬一誤傷了呢?”

“不會,荀楓肯定吩咐過刺客,不能殺的絕對不能動!你快去吧!”

郭焱一走,水玲月便抓住了水玲瓏的手腕,水玲瓏一驚,看也沒看便要出拳,水玲月忙道:“大姐!是我!”

水玲瓏的手僵在半空,狐疑地看着她:“怎麼了?現在這麼危險,你亂竄不怕被剁成肉醬?”

“你跟我來,有急事!”水玲月拉着水玲瓏溜出了混亂的大廳,一名刺客眼尖兒地察覺到了她們的動靜,不能離開,這是保命的基本條件,刺客掂了掂手裡的劍,運足內力就要射向她們二人,卻突然身子一僵,口吐鮮血倒了下去。

荀楓神色淡淡地收回手,繼續與被挾持的雲禮談條件:“……我剛說了那麼多,你考慮得如何?是看着我把滿朝文武一個一個殺乾淨,還是你主動禪位於我……”

水玲瓏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看了一眼,水玲月卻扯着她迅速離開了原地,一邊走,水玲月一邊擔憂地道:“三公主被水玲溪打暈裝進箱子裡了,看方向是去往側門,我們趕緊在她們離府之前救下三公主!”

走得略快,水玲瓏胃部不適,停住腳步猛一陣狂吐,吐完,以帕子擦了嘴,喘着氣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指不定你和水玲溪合夥設了一個局,等着我往裡跳呢!你我之間,不共戴天的破事兒少嗎?”

水玲月拍了拍腦門兒,嘆道:“好吧,你非逼着我說,我說就是了,實不相瞞,宮裡太寂寞太清冷了,從前有十二王爺在,日子還好打發,自從太上皇將十二王爺抱去太后的寢宮,我每天都度日如年!旁人都罵水玲溪如何如何不知廉恥,我卻很羨慕她!起碼她有自由!這回五妹和侍郎婚禮,我向皇上求了恩典,說想來探望你,皇上準了。我知道皇上很在意你,你若替我開口,皇上一定會放我出宮的!”

哪怕像水沉香那樣被逐出皇城她也在所不惜!

水玲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須臾,問道:“你剛說她們往哪個門去了?”

“側門,咯,到了!”擡箱子的媽媽們停住腳步,其中一名出聲道,“二小姐,側門到了,側門也是要拿對牌的,沒有對牌的話不好帶東西出去。”

對牌她當然弄到手了,水玲清那個糊塗蛋最容易忽悠了。水玲溪從荷包裡摸出對牌,走上前,欲遞給門房,這時,姚欣神色匆匆地自身後而來。

“水小姐!”姚欣忍住無盡的惶恐,笑意如常地叫住了她。

水玲溪的手一抖,對牌差點兒掉在了地上!她徐徐轉身,強迫自己露出和煦的笑容:“哦,是荀夫人啊,你不去參加筵席,跑來這裡做什麼?”

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聲音!

怎麼會是她?姚欣和水玲瓏那個賤蹄子一樣,生來就是克她的吧?這麼關鍵的時候,萬一被揭穿,她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其實,姚欣哪裡有功夫揭穿水玲溪呢?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是碰巧與水玲溪遇上才裝作很淡定地打了聲招呼。

姚欣笑了笑,道:“哦,我有些不舒服,就和父親說了先回府,前門太遠,我走不了那麼多路便讓金桔把馬車停在側門了。”

說着,摸了摸肚子,告訴水玲溪自己是孕婦。爾後,腦海裡暮然閃過異樣思緒,水玲溪又是緣何來到側門了?且看水玲溪與僕婦的樣子,似乎在搬什麼東西出府!

這麼想着,姚欣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水玲溪絕美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極強的慌亂,卻以姚欣的話圓了自己的場子:“哦,我上次與五妹說起江南綢緞比京城的好,五妹夫是江南人士,府裡備了不少江南綢緞,五妹送了我一些,前門的確太遠了,我這不和你想到一塊兒麼?就走側門了。”

揚了揚手裡的對牌,示意自己是得到主母允許的。

本來側門離廂房比較近,這是實話,可兩個都撒了謊的人再細細一品味對方的話,便像照鏡子似的覺得對方也在撒謊。

二人不由地同時朝對方看去,又不由地同時收回了視線。

姚欣訕笑道:“既然這樣,那咱們就都走吧!”

不管水玲溪要從侍郎府搬運什麼東西,哪怕是金銀珠寶也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

而在水玲溪看來,甭論姚欣做了什麼惡事,即便殺了人放了火,她水玲溪也沒道理過問,侍郎府的破事兒,她看都懶得看兩眼!

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各懷心思卻又故作鎮定地走出了側門。

“你確定是側門?”水玲瓏狐疑地問。

水玲月點頭:“確定!去往側面只有一條路,司喜說她們就是往那兒去的。”

水玲瓏反而鬆了口氣:“側門我安排了人,水玲溪提前離府的話會有人跟上,三公主不可能出事,你放心吧。”

水玲溪劫持三公主必是得了荀楓的授意,這女人雖恨荀楓入骨,卻更懼荀楓入髓,荀楓逼她辦事,她焉有不應的道理?荀楓抓三公主,除了脅迫太后和郭家沒別的,所以,水玲溪除了下點兒迷魂藥,不敢對三公主做過於危險的舉動。而一旦水玲溪上了馬車,就會立刻被岑兒控制。

現在,她更擔心薈賓閣的戰況,姚俊傑讓她看到的景象大概真的要一一上演了,這天下遲早易主,今晚或許就要劇變。如果她實在阻止不了荀楓稱帝的腳步,便只能帶着親人離開,她是漠北皇室遺孤,體內流着董氏血脈,大周容不下她,她就和諸葛鈺、郭焱一起打下漠北的天下!有了漠北與喀什慶的掣肘,荀楓想再納她爲妃至少得努力好多年,而在那之前,她或許能找出改變今生命運,並破解輪迴的法子。

水玲瓏拉着水玲月快步走向了薈賓閣,馮晏穎躲在假山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幸好她跑得快,提前躲進了假山洞,要是被水玲瓏逼問,她真擔心自己一不留神露出馬腳。

眼下一耽擱,姚欣怕是已經走遠。

馮晏穎想了想,快步奔回了廂房。

一進入廂房,她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緊接着,她便瞧見董佳琳躺在地上,氣息奄奄。

她一個箭步邁至董佳琳身旁,將她抱入自己懷中,顫聲道:“琳兒你怎麼了?你怎麼流了……流了好多血?我……我去叫大夫!你撐住啊,一定要撐住!”

說着,就要放平董佳琳去請大夫,孕婦出了問題不能隨意挪動,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誰料,她剛站起身,董佳琳就抓住了她的裙裾:“表……姐……”

馮晏穎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別說話,你挺着啊,我這去叫人!”

“不……等等!”董佳琳彷彿用盡了全力,說道,“姚欣怎麼樣了?她怎麼說?”

馮晏穎急死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你怎麼還有心情管姚欣?“我沒追到她,半路碰到世子妃與太嬪娘娘,我……我有些心虛就躲着了,一躲……耽擱了不少時間……”

董佳琳恨鐵不成鋼地蹙了蹙眉,痛得接連倒抽涼氣:“表姐,你先別請大夫,你……你找人……阻止姚欣……回府……”

“我怎麼阻止啊?姚府是她家,她想回自然回了!”馮晏穎隱約猜到了什麼,卻不敢往下猜。

董佳琳死死扣住馮晏穎的裙裾,幾乎要捏出幾個洞來,而她的眼神,也是從未有過的冰冷的犀利:“表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她只要走漏風聲……表姐夫就活不了,在她和表姐夫之間……你自己選擇一個吧!”

馮晏穎驚訝得捂住了嘴:“不……不會的……相公什麼都沒做,老太爺不會殺掉相公的……”

董佳琳冷笑:“不殺?就算不殺……可爲了防止你們拿姚家的錢幫荀楓,老太爺也一定會奪了表姐夫的經濟大權……說不定……還會把你們……趕出京城……以防止你們……與我密謀……”

馮晏穎的眼底出現了一瞬的渾濁,似是被蠱惑了一般,但很快又再次恢復清明,她扯出自己的裙裾,後退一步,像看着一名陌生人似的看着董佳琳:“你變了!你真的變了!你的溫柔、你的良知、你的道德都去哪兒了?我不能這麼做!哪怕我喝西北風也不能陷害自己的小姑子!今天的話我權當沒聽見,姚欣那邊我儘量說服她別把你供出來,但是從今往後,我……我再沒你這種親戚!”

言罷,抹了淚轉身。

卻忽然,一名侍從敲響了房門:“董佳側妃,世子那邊忙得差不多了,着我來接你。”

馮晏穎下意識地朝董佳琳靠了靠。

董佳琳眼神一閃,一把抓住她滿是薄汗的手,一字一頓道:“要麼照我說的做,要麼我告訴荀楓,我好意勸降你,你卻故意害我的胎!世子最恨別人傷害他的骨肉,這胎保住保不住,你,都逃不掉了……”

水玲瓏忍住通身疲倦趕到薈賓閣時,戰況已經結束了,荀楓負手站在圓臺上,長身玉立、風華絕代,於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種神魔俱怕的龍威,他明明穿着銀白錦服,水玲瓏卻彷彿看到了他明黃色龍袍加身,霸氣恢弘,捭闔縱橫的模樣。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簽了字的,帶家屬離開;不簽字的,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水玲瓏的耳畔不斷飄蕩起這三個字的迴音,整個人如臨幻境,輕飄飄的,像踩在了棉花上。

雲禮如何,姚慶豐如何,水航歌又如何,她統統看不見了,這樣的荀楓強行佔據了她所有視線,連一塊牆壁的邊角都擠不進來!

荀楓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並朝她伸出了右手:“玲瓏,到朕身邊來。”

水玲瓏霍然驚醒,像在水底憋到了極限才突然衝出水面獲得呼吸一般,她猛得吸了口涼氣,她再定睛望向荀楓,發現荀楓正在與鄧公公交涉什麼,根本沒注意到她。

她居然出現幻覺了……

定了定神,水玲瓏迅速在人羣中搜索郭焱的身影,發現郭焱就在她前方三米處,她大踏步行至郭焱旁側,握住了郭焱的手。

郭焱的臉色非常蒼白,剛剛在拼殺的途中又暈倒了一次,好在刺客沒對他下殺手,或許荀楓是投鼠忌器,知道玲瓏在意他。

荀楓還是注意到水玲瓏了,在水玲瓏與郭焱親密接觸的那一刻,他眸子一緊,迸發出了兩道犀利的寒芒:“怎麼?世子妃是在勸郭將軍投誠呢,還是拼死頑抗呢?亦或是……在等諸葛鈺從喀什慶趕回來救你們?但我想,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啊。”

說着話時,他在笑,帶着一種乖張的自信和妖邪,嘲笑所有負隅頑抗卻只能徒勞的人。

水玲瓏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喀什慶的聖火是你動的手腳?”

荀楓似是而非地一笑,目光自殿內的景物一一逡巡而過:“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但實事求是,我武功不如諸葛鈺,禁地那種地方,我潛不進去。只不過……”

“只不過你知道聖火會滅!所以才選了諸葛鈺不在京城的時機故意高調地現世,以激起皇上和姚大夫人對你動殺心。然後,你再將計就計,把京城……一鍋端了。”水玲瓏不疾不徐地分析着,看來,聖火是人爲造成的熄滅!

荀楓並不否認,他的確是算準了時機的,也不能說算準,他從幾年前就知道聖火將會於去年冬季或者今年春季熄滅。聖火對喀什慶意味着什麼,他非常清楚,那是相當於傳國玉璽一般神聖的存在,聖火沒了,呵呵,喀什慶就等着一起灰飛煙滅吧!

喀什慶的事,水玲瓏鞭長莫及,她只想解決當前的難題。

荀楓大概不知道三公主沒有被水玲溪帶走的事,只要控制了三公主,便相當於控制了郭家,難怪荀楓這麼有恃無恐了。那麼,自己是否可以利用這點兒空子溜之大吉呢?

眼珠子動了動,水玲瓏正色道:“我想走,世子你放不放人呢?”

荀楓淡淡地笑了:“不放的話怎樣?”

水玲瓏雙目如炬道:“寧死不屈!”

荀楓的眉心一跳,愣了一順,繼而仰天長笑,過後,他含笑的目光鎖定水玲瓏清秀美麗的容顏,並勾起嫣紅的脣角,說道:“好一個‘寧死不屈’!論心機論手段,你不遜於我,我能走到今天,不過是因爲沒你那麼多顧慮罷了。現在,我就和你來一場不比實力,只拼運氣的較量!”

水玲瓏狐疑地挑了挑眉!

荀楓又道:“我知道你心裡打着什麼樣的主意,這樣,我把大周的國門爲你敞開,王府的人和郭焱也能隨你離開,我以性命起誓,絕不爲難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也絕不拿南水西掉的工程威脅喀什慶!但水玲瓏,如果你有求於我,記住了,拿你自己來換!”

水玲瓏的神色變了變,腦海裡隱約閃過什麼,但太快沒及時抓住,只眉梢一挑,凝眸道:“多謝了!希望你一言九鼎,不要出爾反爾!”

荀楓的手心滲出了粘膩的薄汗,這一次,他的的確確在與水玲瓏賭博,他只有一半的把握水玲瓏會來求他,但萬一老天爺買了水玲瓏的賬,他便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他是天龍之命,水玲瓏是封邑之貴,若無水玲瓏,他的運勢無人能及,但水玲瓏深深地影響了他今生鴻運,所以,此時此刻,他的心裡當真沒底,不確定老天爺會站在誰這邊。

看着水玲瓏與郭焱越走越遠的背影,他的呼吸漸漸染了一絲莫名的沉重,似乎許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自從被那個女人傷透心後,他就發誓再也不爲誰心動了。可瞧啊,他竟有些難受!

“水玲瓏!”

水玲瓏聽到荀楓喚她,以爲荀楓要反悔,而恰恰此時,水玲溪身邊的一名媽媽來了,她連滾帶爬地折騰到荀楓腳邊,哭着講了幾句,荀楓眼底殺機一現,水玲瓏的汗毛豎了起來!若她猜的沒錯,那僕婦是在狀告三公主被不明人士救走一事,現在,荀楓失去了能夠挾制郭府以及太后的棋子,還能……心甘情願地與她賭博?

水玲瓏徐徐轉身,將驚悚塞進心底,神色一片平淡,眸光靜若冰湖:“世子爺莫非是反悔了?”

荀楓握了握拳頭,額角的青筋一根根抖動,像要隨時爆裂開來:“沒有,我只是最後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求我,就用你自己來換!”

水玲瓏不假思索地冷聲道:“世子放心!我水玲瓏一不要榮華富貴,二不貪權勢地位,我不會求你的!”

荀楓一拳砸碎了旁邊的柱子!

水航歌卻是看着爲水玲瓏幾乎喪失理智的荀楓,眼底閃動起了意味難辨的波光。

出了大門,王府的馬車停在路邊,水玲瓏和郭焱上了馬車,柳綠和枝繁正在用帕子清洗三公主的臉,水玲溪被綁了手腳坐在軟榻上,岑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郭焱先是一驚,隨即坐在了三公主旁邊,急切地道:“她怎麼樣了?”

岑兒道:“被人敲了一下,不礙事。”

郭焱神色稍霽,不用誰解釋他也明白肇事者是誰了,他二話不說便踹了水玲溪一腳!他不打女人的,但這種前世構陷他們母子三個,今生又害他妻子的畜生,他着實沒必要把她當人看!

水玲溪當場噴出了一口鮮血,要不是被岑兒點了啞穴,她只怕要發出殺豬般淒厲的哀嚎了。

水玲瓏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怎麼揍都成,留她一條命即可。”

水玲溪無比惶恐地看着水玲瓏,想哭想叫,奈何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水玲瓏無視她的楚楚可憐,不作死就不會死,她放過水玲溪很多回了,但水玲溪都不珍惜,這便怪不得她了。水玲瓏覺着她噁心,拿過綢布套在了她頭上,爾後對郭焱吩咐道:“你回去收拾好東西,明天我們出發,先去喀什慶與諸葛鈺會和,再商量後續的計劃。”

郭焱點頭,忽然,頭腦一陣眩暈,他又險些昏倒!

水玲瓏摸着他汗漬斑斑的臉頰,心疼地道:“你究竟是怎麼了?把脈說毫無異常,可你分明越來越虛弱。”

郭焱的眼神閃了閃,抱住她,將頭埋在她頸窩,若無其事地道:“我累,最近起早貪黑的,我累得不行。”

“真的……是這樣嗎?”水玲瓏的心口隱隱作痛,莫名其妙地痛。

郭焱就抱着她笑:“當然是真的了!你好好養胎,什麼都別想,明天我來接你們。”

水玲瓏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嗯,好,我們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

什麼輪迴,什麼命運,統統見鬼去吧!

她不信她人都不在大周了,那勞什子輪迴還有本事再把他們幾個輪一遍!

馬車抵達王府,郭焱目送水玲瓏下車,望着她逐漸消失在暗夜裡的身影,眸子裡迅速竄起一層水霧,他按住胸口,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他又伸出手,彷彿是一瞬的恍惚,只能看見森森白骨。

垂袖,摸上水玲瓏爲他縫製的衣衫,淌下一滴淚:“玲瓏,我還能爲你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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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假一週,碼字大結局。

原先打算一萬一萬地寫,自然結局,現在改變主意了,一次性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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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不勉強。

惜緣,好聚好散。

——

《權少的彪悍寵妻》八戒拋繡球

他,權貴翹楚,天之驕子,亦是Z國最神秘的大人物,多國總統奉他爲座上賓,黑道大佬對他俯首稱臣。

當他與同樣強勢隱藏身份的她結爲夫妻,所有的陰謀接踵而來,“麻雀”飛上枝頭,引起太多羨慕嫉妒恨,所有人都眼紅,發誓將“麻雀”拽下高枝狠狠踐踏!

當她重回“MAFIA”,昔日人人眼中高攀的“麻雀”已是如撒旦般掌控生殺大權的“教父”,身邊跟隨着一個酷拽粉嫩的小男孩。

“這孩子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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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要吃肉!【第六十四章】和睦【第六十八章】婚事誰定+題外小劇場【第五十七章】入宮【第一百零一章】相處,郡主(一更)【第七十八章】報應來兮【第十七章】袒護(首推,求收)【第五十七章】入宮【第三十六章】混亂【第五十五章】親事【第九十一章】母子聯手(一更)【第四十六章】自食惡果【第二十九章】入宮【第九十九章】認親,回門【第三十八章】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第六十四章】和睦【第八十八章】下場【第九章】太子來了【第八十五章】遷就,鬧騰(二更!)【第三章】要吃肉!【第三十九章】心思【第三十四章】白蟻【第二十五章】示好【第三十一章】命理相剋【第五十七章】入宮【第七章】懲治【第六章】又見水玲溪【第五十三章】千年狗妖【第三十六章】混亂【第十二章】初遇世子【第二十三章】純爺們的範兒【第三十二章】四兩撥千斤【第八十八章】下場【第八十八章】下場【第四十五章】郭家宴會(四)【第七十五章】初吻【第六十五章】禁足【第九十三章】大婚【第八十四章】後事(一更)【第十章】雪中送炭【第四十三章】郭家宴會(二更)【第三十九章】心思【第六十一章】蝴蝶效應(二)【第六十一章】蝴蝶效應(二)【第四十三章】郭家宴會(二更)【第九十章】出嫁,消息【第四章】讓你肉痛!【第八十七章】心思(二更)【第四十七章】髒水【第二十九章】入宮【第五十八章】歪打正着,哈哈哈!【第八章】提醒【第十五章】狐狸尾巴【第八十三章】倒黴的姚家(二更哦!)【第三十二章】四兩撥千斤【第一百零三章】戲弄【第七十六章】懷孕秘訣【第五十一章】有孕【第七十三章】冠軍,太子妃【第二十七章】鐲子風波(一)【第九十六章】遇見故人【第一百零一章】相處,郡主(一更)【第五十五章】親事【第三十六章】混亂【第六十一章】蝴蝶效應(二)【第四十六章】自食惡果【第六十五章】禁足【第八十八章】下場【第九十五章】覲見皇后(二更)【第三十五章】一剪梅【第六十七章】怪異【第七十八章】報應來兮【第十章】雪中送炭【第八十五章】遷就,鬧騰(二更!)【第四十六章】自食惡果【第十六章】英雄救美【第四十七章】髒水【第七十四章】嫡妻遇小三【第一百章】親情,婚姻【第五十三章】千年狗妖【第七十六章】懷孕秘訣【第四十七章】髒水【第二十一章】賞梅宴(三)【第十五章】狐狸尾巴【第七十二章】博弈【第七十九章】又來一門好親事【第二十章】賞梅宴(二)【第十三章】議親(二)【第八十七章】心思(二更)【第九章】太子來了【第九十三章】大婚【第三十五章】一剪梅【第七十章】江南表弟(二更,節日快樂!)【第九十九章】認親,回門【第四十章】上火【第二十五章】示好【第二十章】賞梅宴(二)【第五十五章】親事【第二十六章】各自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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