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魔!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無恥之尤, 你竟然在世俗凡人界釋放屍毒,你就不怕渡劫時遭天譴嗎?”清虛子低頭看到燕京一片慘狀, 厲聲喝道, 同時拉開身形就要把許老魔逼到凡人界荒無人煙的地方去。
許老魔在清虛子驟然狂躁起來的攻擊下連連躲閃, 屍傀和他一樣速度奇快皆沒有被清虛子炸開的符篆傷到。
他哈哈大笑起來,表情冰冷:“清虛子, 你個僞君子裝什麼好人, 要不是你垂涎本座找到的寶貝不肯退讓,這凡人界如何會有這樣一遭!哈哈,本座乃是魔道中人,造孽造得多了,不差這幾十萬人的性命, 倒是你清虛子, 正道之中的修士,背上這麼多因果,本座看你日後休想突破元嬰成爲渡劫修士!”
“住嘴!許老魔, 你果然魔性深重死不悔改,老道今日便替正道將你正/法, 以慰因你而死的諸多性命!”清虛子表情一變, 像是被捉到了痛腳一般。
他身周十餘張符篆頓時發出刺眼奪目的光芒來,同時有道道金光散開猛地以他爲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哼!”許老魔發出一聲悶哼,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收起屍傀, 許老魔急速遁走, 只留下一句不屑嘲諷, “若是劍修本座當然抵抗不了,但你一個符修,本座就是敵不過還逃不了?哈哈,擔上了數十萬人的因果,你清虛子日後想要修爲提升只怕難如登天了!”
“該死的許老魔!”清虛子像是被許老魔的話刺激到,右手重重往下一拍,無形的靈壓頓時降下,將清虛子手掌拍下的地面周圍幾裡的地方拍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還好清虛子之前往郊外移動了很遠,若還是停留在燕京上方,只怕小半個燕京都要被這一擊轟碎!
在發泄過後,清虛子一拂袖子收回了符篆往遠方疾馳飛走了,沒有理會被他丟在身後一片狼藉滿目血腥的燕京古城。
在那黑色霧氣開始擴散的時候,洛月汐一行人因爲躲避在地下修建的全封閉的密室內,所以剛開始時並沒有受到波及。
只是因爲上空不斷傳來的轟鳴聲和兩個仙人爭執而心中不安極了,生怕仙人的怒火會發到他們這些凡人身上。
畢竟對於世俗界的人而言,那些仙人翻手便可移山,覆手便可填海,豈是他們能夠對付得了的?
世俗界封鎖了有關修真者的消息,所以沒有人知道其實這舉手投足間都帶着毀滅力量的人只是修爲高深的修真者,而不是他們以爲的與天地同壽傳說中的仙人。
在所有人惶惶不可終日之中,洛月汐的丹田之處,那藍色靜謐的琉璃淨火所盤踞着的地方,突然無端掀起了波瀾,更爲浩大精純的靈氣突然在這一刻朝着洛月汐急速涌來。
被這股靈力衝擊得腦袋一清,彷彿被冰水澆了一般清醒通透。
洛月汐的心沉了下來,造成這些變故的自然是琉璃淨火,可是從她收服了琉璃淨火這麼久以來,除了在洛月汐遭受到危險時應激自發吸納過靈力爲她療傷外,從來沒有自己無緣無故的運轉過。
琉璃淨火這番表現只說明瞭一件事情,那就是洛月汐正在或者即將面臨威脅到她生命的危險,但可怕的是,以洛月汐的敏銳和對死亡氣息的嗅覺,竟然半點都沒有察覺。
“啊!!!好痛!好痛啊!!!”就在這時,密室最外圍躲着的人突然發出慘烈至極的尖叫。
而一股陰森詭異帶着淒厲蕭蕭風聲和嘶吼的黑霧便漸漸往密室內擴散,最外圍被那些黑霧所觸碰到的人,均都哀嚎尖叫着化作了一灘黑血而亡。
隨着那些黑霧的慢慢擴散,洛月汐丹田之中的琉璃淨火以更快的速度吸納起了靈氣。
因爲太過劇烈的運轉,讓洛月汐已經經歷過淬體的身體都能感覺到一陣針刺般的疼痛。
似乎是因爲受到了泥土和石塊的阻礙,那些從地面上滲進到密室裡的黑霧並不算濃密,且擴散的速度也並不快。
除了最外圍幾個沒有防備的人躲閃不及被化成了黑血外,其他人都尖叫着不停往裡縮躲開了那些黑霧。
“不能再這樣下去,這裡空間有限,那黑霧雖然擴散極慢,但是也有瀰漫到整個密室的時候,呆在這裡我們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出去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在衆人恐懼着死亡不停推擠尖叫着時,人羣中突然傳出一道帶着恐懼的叫聲。
這人說完這些話後,不少人都紛紛附和起來,顯然他們已經被這種慢慢等待着死亡降臨的恐懼感逼迫得快要神經崩潰了!
本來就是瀕臨崩潰的環境和氣氛之中,這些人紛紛鼓譟起來便讓整個密室都吵吵嚷嚷起來。
甚至不少人還試圖擠開外面的人繞過那些黑霧逃出密室往外面而去,原本就極爲混亂的場面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洛家幾人和沈家幾人原本都是站在最裡面的,此時見到發生這樣的混亂,便是想阻止也是鞭長莫及,畢竟此時大家都相互擁擠着,他們被堵在了最裡面,想出去也是出不去。
“逃出去?你們是嫌死得不夠快要趕着第一波去奈何橋嗎?”沈鴻軒見到場面越發混亂,甚至有人被推到在地就要被踩踏,連忙氣沉丹田大喝了一聲。
他的聲音非常宏大,其中還夾雜着鋒銳如劍的爆破感,頓時壓下了所有嘈雜的聲音,見到衆人被他的聲音震懾暫時安靜下來。
沈鴻軒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那黑霧顯然是從上方滲透下來了,只怕此時整個燕京都瀰漫着這股黑霧,逃出去不過是早死一步罷了!”
沈鴻軒的話讓那些推擠着想要往上衝的人稍稍冷靜了些許,卻仍有人憤憤開口:“那你說該怎麼辦?這裡也安全不了多久,難道我們留在這裡等死嗎?反正都是一個死,倒還不如拼一把!”
“那你就去死吧!”洛月汐眼中利光一閃,掠過一抹極爲冰冷的眸光,像是對這樣的人非常厭惡。
她目光如劍的看向發出聲音的那一塊人羣,表情驟然冷然陰寒下來,“生死由天,各安天命,你要找死,誰還犯得着去阻攔?想衝上去拼一把的儘管去!不必在這裡多費脣舌挑撥人心。”
她目光冷然,掃視着衆人的視線帶着一股森冷的冰寒:“不管你們是要躲在這裡還是逃出去拼一把,自己選擇吧!但是我有言在先,若是還有人存心煽風點火,就不要怪我先送他去黃泉了!”
之前的禮堂之上,洛月汐才幹脆利落的殺了兩個人,多少震懾着他們,讓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原本還極爲混亂的場面總算略略平穩了下來,但卻還是透着一股迫人的窒息感。
“我們怎麼辦?是留在這裡還是出去拼一把?”沈鴻軒看着衆人眼中即將崩潰的神色,低低嘆了口氣,輕聲問道。
面臨着那黑霧殺人於無形的詭異畫面,又有幾人真的完全不害怕?這樣清晰的感覺到死亡一步步的逼近,其實才是最痛苦也最讓人崩潰的事情。
洛月汐眼中有着瘋狂的情緒在閃動着,眼眸中充斥着冰冷和痛苦。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日的到來,她相信沈鴻軒或許不會死,有琉璃淨火護體,洛月汐也有很大的可能抱住一條性命。
但是她的父母卻絕對難逃此劫!可是趙雲笙明明說過,修真界是不允許直接插手世俗界的事情的,爲什麼會出現這樣兩個強大的修真者來到大燕彼此打鬥?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主角效應?她把目光投向沈鴻軒,眸光裡閃爍着瘋狂和憎惡。
她現在都已經快要瘋了,被死亡的一步步逼近所折磨着,因爲即將面臨父母的死亡而痛苦不堪。
但是她卻還要壓抑自己的這些感情保持冷靜,因爲只有冷靜纔有可能想到解決的辦法,纔有可能掙得一線生機。
但是完全沒有頭緒,無論當年她闖過多少次險境,卻也從來沒有面臨過修真者只有詭異難防的攻擊。
到底該怎麼辦才能逃過這一劫?難道她今日真的就要眼睜睜看着父母慘死?難道在她失去了一次以後,還要面臨第二次失去?
陽光漸漸的變爲了橘紅色,豔紅如血的光芒灑向整個大地,將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瑰麗無比的色彩。
暖洋洋金燦燦的陽光還殘留着最後一點餘暉,橘紅色的光芒在天際徘徊着不願離去。
殘陽如血,晚霞的顏色絢爛美麗到不可思議。
長華真人就是在如血般鮮紅瑰麗的晚霞中御劍飛行到燕京的上空的。
朝霞嫣紅色的光芒灑在他身上,像是爲他披上了一件火紅色的紗衣,映襯得他黑色沉鬱的袍子都彷彿染上了幾分瑰麗。
長華真人劍眉星目,看起來不過而立之年,一身黑色勁裝顯得十分肅殺,雖然長相俊美表情卻刻板嚴肅不苟言笑,彷彿是被活生生凍住了的人偶。
他周身不帶一絲飾物,除了腳下踩着的寬闊大劍外再無他物。
御劍行到燕京上方,長華真人已經發現了那吸引他前來的極爲濃烈的煞氣和死亡的血腥氣息。
低頭看下去,厚重古樸的都城竟是一反常態的極爲安靜,全然沒有正常凡人城市那樣的熱鬧和繁華。
整個城市都被死寂所覆蓋着,城中的所有建築全都別無他樣。
連大街上雜亂擺着的一些攤子都還保持着原樣,甚至那些臨街開着的早餐鋪子裡,原本的吃食都還在鍋裡放着,只是這麼長時間過去,那些吃食都已經冷透了。
城中所有的擺設全都沒有任何異常,但是偌大的一個都城,竟然找不到一個活着的生物。
不管是人,還是牲畜,全都沒有,整座城市裡只剩下那些房屋、那些攤子,還靜靜的停留在原地。
這樣的一幕極爲的詭異,但是長華真人修仙百年,早已經練就了一顆堅硬果決的心,在掃視了燕京的整個情況後便不再爲這些現象感到驚訝了。
原因很簡單,在用神識粗粗掠過了整個燕京查看了現象後,長華真人已經察覺到了那快要消散在空氣中只剩下些許殘餘的屍毒了。
而整個燕京確實沒有活人,因爲在這城裡的人全都因爲接觸到那些屍毒而化作一灘黑血了。
“可惜了。”知道了這座死城的由來,面對着這樣慘絕人寰的恐怖情況,一身黑衣面目冷峻的長華真人微微闔上眼,只低聲這樣道了一句。
是的,沒有太多的悲傷和同情,也沒有對兇手的憎惡,他只是淡淡的爲這一整個城市死去的人嘆了一句可惜了。
於長華真人而言,修真界的殘酷他早已經經歷得太多,幾十萬人的死亡在修真界其實司空見慣。
修真界也有不能修真的人,那些凡人組成的城市,一旦不走運遇到修爲高深的人打鬥,被殃及池魚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修真界中魔修勢力龐大,殺人煉製魔器和獻祭的事情也屢屢可見。
修真並非就是一條沒有波折的長生大道,事實是在修真界中的爭鬥,比起凡人間的爭鬥要更加殘酷和血腥。
長華真人之所以會嘆一句可惜,是因爲這裡是世俗界。
修真界正道和魔道之間有着默契,一般不會將世俗界牽扯其中。在修真界和世俗界的邊界之處,一直都有正魔兩方的修士看守,保證不會有修士闖入世俗界作亂。
雖然有着看守,雖然正魔兩邊都對此有所默契,但是世俗界仍是會遭受到修真者的池魚之殃,顯然如今燕京的情況就是如此。
長華真人默立在高空,迎面拂來的獵獵長風將他的黑色衣襟拂起。
看着下方城市空無一人滿是黑血的慘狀,他手一掐訣就要施法將整座城市掩埋,消除這裡的煞氣和咒怨,以防這座城市會因爲那些充斥整個城市的煞氣怨恨血腥屍毒而衍化爲一處陰煞之地,成爲衆多魔物出生的地方。
長華真人掐訣之前,之前還留在燕京的神識再次掃過整座死城時,突然在這座已經沒有了生機的城市中感應到了兩個人的存在。
悚然一驚,停下手中將要施展的法訣,長華真人微一蹙眉,心道莫非是其他察覺到這沖天的煞氣和咒怨的修士前來查看?
這樣一想,他之前不過隨意掠過的神識便再次掃過之前察覺到氣息存在的地方,而在探查之後,長華真人發現,那兩個還帶着生機的人,不是他以爲的修士,而只是凡人!
或許說是凡人也不恰當,因爲其中一人的氣息雖然弱小,卻實打實的已經引氣入體了!
沉吟了一瞬,長華真人腳下寬闊的黑色大劍突然急速縮小,最後化作一柄黑色細劍插回了長華真人背後揹着的劍鞘之中。
而長華真人自己,卻已經朝着他神識掃到還有兩個活着的人的地方飛去。
黑色的靴子輕輕踏在了地面之上,不像是從高空直直墜下反而像是如履平地,長華真人站在了一座府邸的門前。
那府邸的大門修建的極爲壯麗大氣,牌匾之上龍飛鳳舞的寫着“沈府”二字,眼神淡漠的掃了那牌匾一眼,長華真人信步踏入了這座府邸。
一路行走進去,這處府邸中竟是處處都掛着喜慶的紅色綢布貼着紅色的喜字圖案。
在府邸大門內,還停着一架大紅色的花轎和一百多擡扎着紅色綢布的箱子,竟是新娘子的嫁妝,顯然在今日噩耗來臨之時,這家人正是在舉行婚禮。
一路走來,地面上只有一灘灘黑色的污漬存留着。
除此之外整座府邸也是安靜得可怕,而在這大氣恢弘的府邸中隨處可見的紅色綢布更是顯得這樣的畫面極爲的詭異。
長華真人自然不會因爲這詭異的一幕心生恐懼,只是大喜的事情和死亡的對比,卻讓長華真人不由又在心中嘆了一句可惜。
很快穿過二門,長華真人走到了這府邸的大堂所在,也一眼就看到了那兩個呆呆跌坐在大堂門口的人。
那兩人一男一女,都穿着大紅色喜慶的衣服,竟就是這場婚禮的新郎官和新娘子。
他們身穿着婚服,身後是擺着案臺舉行婚禮的大堂,但是整個府邸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除了他們以外,便只有一灘灘的黑色污血存留着,提醒着他們有多少人就那樣化作了一灘污血死去。
定睛一看,長華真人便發現其中那個少年新郎官,正是他神識掃到的已經引氣入體的人。
而他再仔細一查看,更是發現這個少年身負“天生劍體”這樣至高的道體。
作爲一個修劍百年誠於心、忠於劍的劍修而言,發現一個身負天生劍體的修道苗子,無異於獲得了一把至高無上的寶劍一般令人心神振奮,即使長華真人天生性格冷漠刻板,也難免激動起來。
只是——長華真人看着那年齡十七左右的少年,正滿臉呆滯眼中全是悲痛交加的情緒時,忍不住皺起眉來。
在大婚之日親眼看到自己的親人化作黑色污血死亡,這樣殘酷而詭異的一幕或許會使得這少年心性受到影響。
劍修是心性最爲堅定果決的存在,他們只修劍,走的是一劍破萬法的路子,如果心性不夠堅定,不管多有天賦,走上這條路都不會有太大的成就。
難道,這樣一個劍心通明劍體純粹的好苗子,就要毀在今日?
心中有了雜念,長華真人便有了疏漏,原本刻意收斂的腳步聲便泄露了出來。這聲音很快就將那兩個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人驚醒了過來。
洛月汐擡起了佈滿了紅色血絲的眼睛滿懷警惕和殺機的看向來人,在看到長華真人的那一刻,入骨的仇恨和憎惡便溢滿了她的整個眼眸。
而沈鴻軒也已經反應過來率先擋在了洛月汐面前,警惕而仇恨的看着長華真人,低聲咆哮道:“你要做什麼?”
知道這兩人是把他當做了毀了整個城市的修士,長華微皺眉頭,淡淡道:“本座乃長華真人,察覺到此處有沖天煞氣特來查看,才發現……”
他深深看了沈鴻軒一眼,頗有深意的說道,“整座城市只剩下你們二人還活着。”長華真人是故意說這句話的,他要看看,這個天生劍體的少年,是否有匹配這份天資的心性,如果有……
“什麼?整個燕京的人都……”沈鴻軒像是被人用棍子重重的敲了一棍,眼睛裡染上了血色。
即使早就猜到不可能只有沈家纔會遭受到那樣詭異的黑色霧氣的襲擊,但是沈鴻軒也沒有想過,竟然會整個燕京的人都死了。
燕京足足有將近百萬的百姓,再加上那些牲畜家禽,生靈只怕就幾百萬,竟然全都在這樣一場浩劫中……死去了?整座城市就只有他和阿月活下來了嗎?
爲什麼其他人都死了,他卻活下來了?巨大的痛苦和唾棄感讓沈鴻軒心如絞痛,竟覺得整個人彷彿一瞬間背上了幾十萬人的生死。
就在沈鴻軒自我唾棄和痛苦的時候,被他擋在身後的洛月汐突然走了出來。
雙眼中的仇恨和憎惡被她壓在了眼底最深處,仔細看了長華真人良久,她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如粗糲的沙子:“不知真人可聽過清虛子和許老魔兩個名字?”
長華真人聽到洛月汐的問話,才第一次正眼看向她:“聽過。清虛子乃是天罡派的長老,許老魔乃是魔道散修。”
“天罡派清虛子,魔道散修許老魔。”低聲念着,洛月汐重複了一遍這二人的姓名,眼中的仇恨和憎惡越發深沉。
她眼角發紅,神情悲痛,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腳步踉蹌的後退了幾步,洛月汐一邊嘶聲大笑着,一邊有血紅的淚從眼角滲出順着白皙的臉頰往下滑落。
她臉上盡是斑斑的血淚,卻仍是大笑個不停,如砂礫摩擦般難聽飽含着悲痛的笑聲在這一片寂靜的死城中迴盪着,有無數的回聲應和着,像是那些遭受了無妄之災痛苦死去的人們的哀嚎。
“哈哈哈!好一個修真者,好一個修真者啊,在你們修真者眼中,所謂凡人,不過是一羣螻蟻,就是一時失腳踩死了幾隻就算什麼呢?哪有人會在意螻蟻的生死,而我們,我們就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眼中的螻蟻!”
“我放下過去種種,只求平凡度日;我不求長生千載,不求榮華富貴,只求父母和樂,一生安寧。我以爲這一生是因爲我太苦了,上天給我的一個新生,可是我錯了。其實這一切不過都是命運的玩笑,祂只是想看到人絕望崩潰,祂只是在捉弄我。”
那斑斑的血淚滴落在地上,與那些殘留的黑血融爲了一團,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血。
洛月汐落下最後的血淚,雙眸血紅,手指指天:“悠悠蒼天,何薄與我?我洛月汐發誓,窮我一生,定要報得此仇,總有一日,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發下誓言,洛月汐周身突然暴起狂暴至極的靈力漩渦,肉眼可見的靈氣像是被一隻大手攪動一般在洛月汐頭頂上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而那漩渦的最底端便是洛月汐,聲勢浩大驚人的靈氣源源不斷的被那漩渦吸收而來,然後盡數灌入了漩渦下方的洛月汐體內。
“引氣入體?沒有修煉法訣,只憑着一股氣勢,竟然就能引氣入體?而且這些靈力如此龐大,她竟然沒有被這些靈力撐爆!”長華真人被這一幕給震住了。
他修道幾百年,修爲已至元嬰後期,比起元嬰初期的許老魔和清虛子不知高了多少,可他縱橫修真界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如此事情!
那少年身負天生劍體,引氣入體極爲簡單,他尚能平常看之,但是這個少女又是怎麼回事?
不管長華真人多麼驚訝,沈鴻軒有多麼擔憂急迫,那靈氣漩渦仍舊在不停的旋轉着,吸納着更多的靈氣匯聚到洛月汐頭頂。
而就在長華真人以爲她會承受不住這麼多靈氣入體時,洛月汐身上突然蕩起一波藍色的如水一般的光華。
在洛月汐終於引氣入體踏入修真之後,一直潛藏在洛月汐丹田之中的琉璃淨火便瞬間與洛月汐重新簽訂了契約,那是修士之間的契約,即使洛月汐身死,也沒有人能夠從她身上奪走琉璃淨火。
藍色的琉璃淨火通體溫潤無暇,驀地一閃便朝着洛月汐的丹田而去,最後停滯在了那引氣入體之後便開闢出來的氣海之中。
而所有的靈氣也在這一刻瘋狂的朝着洛月汐涌去,將全部的靈氣全都吸納入體化作氣海中盤旋的靈力後,洛月汐便渾身一軟再無知覺的倒了下去,被沈鴻軒險險接住抱在了懷裡。
洛月汐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夜幕上繁星點點。
醒來之後,她只感覺到渾身一陣輕鬆和暢快,彷彿是洗去了渾身的污垢和束縛一般,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似沒有重量一樣。
夜風習習,不斷吹拂而來,而在這清涼的夏風中,還夾雜着些許異樣的氣味,洛月汐眨了眨眼睛,眼神瞬間清醒過來,她猛地躍起往後翻去,直到距離剛纔的地方有三米遠後才擡眸看向前方。
她這才發現,原來她還是身處在沈府的正堂之中。
此時正堂中已經點起了燭火,而沈鴻軒就在她之前呆着地方的旁邊看着她。
見洛月汐醒來,沈鴻軒動了動脣,想擠出一絲微笑來卻最終失敗了,垂下眼,沈鴻軒低聲道:“長華真人說你引氣入體吸納了太多的靈氣,所以纔會暈過去的。”
聽到沈鴻軒這樣說,洛月汐才發現了就在正堂中坐在一把椅子上閉目養神的長華真人。
在沈鴻軒出言之前,洛月汐完全不曾注意到長華真人的存在,要知道以洛月汐對周圍環境的敏銳和警惕心,不可能會沒發現身旁有外人在。
不過想到長華真人乃是修真者,或許其境界不是她能理解和想象的。
洛月汐對自己沒注意到長華真人這一點有了猜測,只是很好奇爲什麼他還在這裡?
洛月汐並沒有接觸過多少修真者,但光是想想這些修真者掌握的力量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對沒有半點武力的凡人平等以待,所以洛月汐完全不明白這位真人爲何要“紆尊降貴”的在這凡人界中逗留等待?
莫非是因爲……把視線轉向沈鴻軒,洛月汐心中淡淡想,大抵是因爲沈鴻軒吧。
“真人說燕京的人都死了,必須將這裡埋葬,然後請佛修來超度,否則燕京會化作陰煞之地,生出魔頭殭屍來。”沈鴻軒見洛月汐保持着距離他三步遠的距離不動,也不試圖上前,只是微垂下頭,低聲解釋道。
他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他們必須要離開這裡了,因爲燕京一日之間死去了近百萬人,必須要徹底埋葬,防止這裡沖天的煞氣瀰漫擴散。
洛月汐發現沈鴻軒看她的目光帶上了一絲痛楚和逃避,牽了牽嘴角想露出一個嘲諷不屑的笑容,卻發現連動一下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現在,於她而言,什麼主角什麼天命都不重要了,她只想報仇,只想親手將害死她父母的人殺死,血債血償。除了仇恨,她根本就不在意任何事情。
在今日之前,她想過爲了父母的疼愛忘記那些瘋狂殺戮,做回一個平凡普通的人,但是現實和命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耳光。
她終於明白過來,平凡幸福的生活,只有最頂端的人才有資格去追求,如她這樣能夠被人隨時用一根指頭碾死的存在,哪裡有什麼平凡和幸福?
只可惜這個道理她醒悟的太晚,而促成她醒悟的事情又太過痛徹心扉。
她爲了過平靜的日子,丟到了手中的刀,但今日,她要再次把她丟去的刀、丟掉的冷血、丟掉的瘋狂,全部都撿回來。
從今日起,再沒有什麼燕京安遠侯府的洛家小姐了,有的只有當年從人堆中拼殺出來十年殺戮十年瘋狂的她了。
這個世界是不是一本小說,沈鴻軒是不是這邊小說的主角,“洛月汐”是不是這本小說中主角的後宮正室,這些都有什麼要緊,這些都有什麼好在意?
她就是她,不是什麼書中的人物,她的人生也不會被一本莫名其妙的書操控。
如果真的有那玄妙不可捉摸的命運存在着,並且想要操控她未來的人生,那麼她就強大到不會被任何人操控!她的人生,從來都該由她自己來決定。
“你們二人都已經引氣入體,算來也是一隻腳踏入了修真門檻,繼續留在世俗界是不可能的。剛好,如今正值正派九大門派五年一次招收弟子的法會,我會送你等兩人前往修真界參加此次法會,以你們兩人的資質,找到師門應該不難。”
見沈鴻軒把該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長華真人才睜開眼睛淡淡說道。
洛月汐眼神一閃:“前輩乃是修真高人,爲何對我們如此平和?還專門送我二人前往修真界?”
長華真人沉吟了片刻,還是決定實言相告:“他的資質極好,乃是天生劍體,劍心通明,若是走劍修一途,修爲會一日千里。本座乃是劍修,希望他能入我門下,成爲本座首徒!我出身劍宗,乃劍宗元嬰長老。”
點了點頭,洛月汐相信長華仙人這樣的存在不會欺騙她,心中也稍稍放鬆了一些,至少現在看來,長華仙人並沒有惡意。而且聽他的意思,顯然劍宗就是正派九大派之一了!
離開世俗界前往修真界乃是不可逃避的必經之路,洛月汐也沒有想逃避。
與之前對修真的排斥不同,如今她分外希望能早日獲得修真的法訣,提高自己的修爲。
她還是不在意什麼長生,上一世,她不想死,所以煎熬着活了十年,嘗過了生不如死的感覺,怎麼可能還會懼怕死亡?她只是要變得更強大而已,直到有一日,她能親手手刃仇人。
她的父母,她的朋友,都在今日去世,在這個世界,除了一個沈鴻軒,她竟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認識的人了。
而沈鴻軒……洛月汐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沈鴻軒到底是不是所謂的主角,她都會和他保持距離。
之後幾人都沒有再多說什麼,洛月汐沒有留在沈府,而是回了洛家。
走過這裡熟悉的迴廊,看過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這裡她生活了十五年,每一處地方都那麼清晰,都瞭然於胸。
實在不忍在洛家逗留,洛月汐換下了身上的嫁衣,換了一件之前偷偷練武準備的灰色的勁裝,又收拾了一些行禮才闔上洛府的門轉身離去。
她已經問過了,長華真人並不會毀了燕京,只是要在這裡擺下一個巨大的陣法,阻止凡人誤入,也防止這裡的煞氣擴散,日後若是她修煉有成,自然還可以從修真界回到世俗界來。
她還會回來,回來將仇人的屍體祭奠所有死去的人。
32.沈鴻軒番外(捉蟲)
他和阿月成親的那一日,他非常的激動, 心中滿是期待。
甚至在成親前一日的晚上, 因爲太過高興, 他在牀上翻來覆去碾轉反側的睡不着, 心裡滿滿漲漲着喜悅,這些感情讓他根本不捨得閉上眼睛。
胸膛裡溢滿的, 全是興奮和柔軟的歡欣,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此刻的心情,甚至高興到有些混亂。
想要讓這一刻多停留一下,好讓他好好體悟這種感情, 但又想讓時間快點過去,快點太陽升起,快點到明天早上, 想要快一點和阿月成親, 真正的讓她成爲他的妻子。
就是在這種既焦灼又甜蜜期待的情緒中, 沈鴻軒腦中思緒轉動,同時涌現出了許多感慨和懷念。
這一天晚上, 沈鴻軒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過往的種種回憶,他想起那些往事,想起那些無憂的兩小無猜的過去,覺得心裡熨帖溫暖極了。
原來他們已經認識了這麼久, 原來時間已經過得這麼快, 原來她在他身邊已經有這麼多年。
很快了, 明天他們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 作爲夫妻相互扶持共度一生,他們會舉案齊眉,會琴瑟和鳴,也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這一生只要阿月一個妻子,只想和阿月一個人度過,他只和父親母親一樣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他會用他全部的生命和剩下所有的歲月去愛她,即使她現在怨怪他、討厭他,但是沈鴻軒知道她總是會對他心軟。總有一日,他們一定能夠真正的心意相通、心心相印。
心中這樣堅定着感慨着,沈鴻軒從牀上爬起來走到窗戶前,吱呀一聲,他推開了窗戶,並沒有完全打開,只是打開了一道縫隙,讓夏日夜晚清涼的涼風徐徐吹了進來。
透過窗戶看向外面,只見月色如水、夜色深沉,漆黑的夜幕上有點點繁星在璀璨閃耀,一眨一眨的調皮至極。涼風吹拂過面,夾雜着甜膩清甜的花香和草木清冽乾淨的氣味。
沈鴻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依在窗邊透過打開的縫隙隔着深沉的月色,遙望着洛府方向的那一棟繡樓。
那是洛月汐住的地方,從沈鴻軒這個角度,能夠看到洛月汐繡樓的屋檐,和屋檐下懸掛着風鈴。
從洛月汐從洛夫人的院子裡搬出來住到繡樓開始,沈鴻軒就養成了一個習慣,總是忍不住靠在窗前去看洛月汐繡樓的情況。
他只能隱隱錯錯的看到繡樓的模樣,但就只是這樣的注視,已經讓他心生滿足和喜悅。
此時繡樓早已經是一片漆黑了,沒有一點光亮透出。
洛月汐不喜歡有人在她晚上睡覺時守夜,因而入夜之後,整個繡樓除了最下面會有守夜的丫鬟,樓上除了洛月汐以外就再無他人。
按下心中蠢蠢欲動的想翻牆去找洛月汐的衝動,沈鴻軒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揮去那些不切實際的想象。
這樣坐着就容易胡思亂想,沈鴻軒不敢繼續放任自己想下去,便開始回憶起過去的事情來,回憶起那些他們都無憂稚嫩的歲月。
他也是聽父母閒談時說起的,洛沈兩家比鄰而居,世代都是故交。
而沈山和洛文彬自少年時就是好友,雖然一人五大三粗喜好軍事,一人文弱書生彬彬有禮,但是這並不妨礙兩人之間建立起極爲深厚的友誼。
而隨着時光飛逝,沈山和洛文彬相繼成婚,兩府緊挨着,兩家又交好,沈夫人和洛夫人嫁過來後,走動就極爲頻繁。
原本沈夫人和洛夫人在閨閣之中時,不過是幾面之緣的關係,但是成親後他們卻反而越走越近,成爲了關係親密的密友。
兩家交好,自然也是希望他們的下一代也能維持着友好的關係。
沈鴻軒是沈山的長子,在他出生一年多以後,成婚後一直沒有身孕的洛夫人終於有孕了,這個喜訊不僅是洛府的喜訊,沈府的兩位主人也真切爲他們高興。
當時洛夫人和沈夫人還私下底開過玩笑,若是洛夫人這胎是個兒子,便讓他和沈鴻軒做一對兄弟,若是女兒,便讓他們指腹爲婚。
當時洛夫人有孕中,沈夫人還煞有其事的專門從嫁妝中翻出了兩塊質地絕佳的羊脂暖玉,一塊掛在了沈鴻軒身上,一塊就給了洛夫人腹中還未出世的孩子。
不過當時兩位夫人不過玩笑話,兩人都沒有當真。
但是誰成想洛夫人身體文弱,在生洛月汐時難產了。雖然在掙扎了三天三夜後總算是誕下了一個女兒,卻傷了身子,日後再也無法生育了。
洛夫人心中既是痛苦酸澀又是悲傷歉疚,身爲人/妻卻無法爲丈夫誕下可以傳承家業的麟兒,她心中如何不愧疚?
作爲世家貴女,她深知如果侯府後繼無人,即使安遠侯府再怎麼繁華,也會如無根浮萍,在洛文彬百年後散去。
是以即使心中悲傷酸澀,洛夫人卻還是打算爲洛文彬尋一兩個身家乾淨的女子做妾,好爲洛文彬誕下兒子繼承侯府。
只是洛文彬與洛夫人感情甚篤,並不願接受納妾,只說這一生有一女足以。洛文彬好生勸慰了夫人一番,至此納妾這件事情就不再提起了。
而洛府,也就只有洛月汐這一位姑娘了,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洛月汐本就是早產兒,又是洛夫人難產了好幾天才生下來的,大抵是出生時在腹中悶着了,洛月汐剛出生時跟只小貓崽一樣脆弱,彷彿一個不留神就會消失不見。
在洛月汐幼時,洛夫人根本就不敢輕易讓她離開房間,她大多時日都是在牀上度過,只有天氣極好時,洛夫人才會親自抱着她到自己的小院裡轉悠一會兒。
也是多虧了這樣精細的照顧,先天不足的洛月汐才漸漸的被養得強壯起來,雖然還是文弱病態,但是總算不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了。
到五歲時,洛月汐已經養得只比正常的孩子差不了多少了,洛夫人才敢真正的把她帶出來見人,不會再害怕一個不留神就生病了。
和洛月汐完全相反,小時候的沈鴻軒完全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沈鴻軒是沈府的長子,在他五歲以前又是府中獨子,自然在沈府地位不同。
雖然沈山夫婦並沒有縱容嬌慣他,但是巴結討好他的下人比比皆是,就算沈夫人時時敲打卻也難免還是讓五歲時的沈鴻軒變成了一個有些任性和霸道的熊孩子!
沈鴻軒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