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卻陰了下來。
一團巨大的烏雲罩在武王殿上空,黑壓壓的,壓的人心都覺得沉甸甸的。
擂臺四周本就新徹了厚牆,光線不明朗,黑雲一催,就象是到了暮晚時分。
李無心走上擂臺時,一個身穿月白色身影的少年已經佇立在擂臺中央,他揹着身,手中握了一把連鞘的長劍,紅色的光透出劍鞘而出,黏稠如血。
李無心眉頭微挑,發出一聲不宵的冷哼。
背影轉過身,露出一張清秀的年輕面孔,雙目靜謐如水,海一般的深邃。
“又見面了。”吳鵬威頷首示意。
李無心卻吹了個口哨,踱步繞着吳鵬威走了一圈,眼神極度的蔑視,“又見面了?小子,我記得我曾經說過,再見面時我會要了你的命吧。”
李無心痞相十足,語氣卻是十足的生冷,讓人絲毫不懷疑他的殺機。
吳鵬威不爲所動,只是雙目平視前方,淡淡的說:“那也得要你有這個本事。”
“得,你以爲擊敗了零就有資格和老子我說這樣的話了?”李無心將珠光寶氣的長劍橫過頸後,雙手搭在上面,象是挑了根扁擔,歪着頭望向吳鵬威:“你信不信,我會一劍一劍將你身上的肉都剃光,只給你留下一個骨頭架子。”
吳鵬威笑了,他抖了下衣衫的下襬,象是抖去輕飄飄的灰塵。
李無心的一張俊臉立時冷了下來。
“當我說話放屁?”
他驀地雙臂一振,手中的長劍飛縱而去,象是箭一樣釘射在牆壁上。
而李無心整個人則如同炮彈一般飛射而出,鬼魅般閃到吳鵬威身前,一雙拳頭如同雨點般綻開,罩滿吳鵬威周身三十八處要害。
拳頭又快又狠,速度簡直堪比雷電,每一擊都帶出陣陣殘影,甚至有嗚嗚的沙啞之聲。
那是拳速達到極點,撕破空氣的聲音。
面對滿天的拳影,吳鵬威雙目微微一緊,驀地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忽的一空,就如同一片葉子般,隨着起伏而來的拳影晃動,輕飄飄的,不着一絲力道。
詭異的是,任憑李無心的拳速如何的迅捷,卻始終無法沾染上吳鵬威的一片衣角。
片刻之後,李無心抽身滑行而退。
“小子,本事見長麼?”
陰冷的一笑,李無心身軀微蹲,雙掌一前一後,左手微曲如鷹爪朝前,右掌豎起平直在後,一股冰寒似骨的冷意從掌中的白光溢出,一下子佈滿了半個擂臺。
寒氣如刀,遠比風雪還要凜冽刺骨,從李無心的腳下象是蛛網一樣絲絲溢出,化作細小的冰晶碎渣,延伸了大半個擂臺。
而李無心,一張臉慘白如冰,嘴角見掛着抹怪異的笑。
極寒的冰氣從地面升起,在他頭頂變幻成一隻雪白晶瑩的巨鷹光影。
“受死吧,小子。”
李無心身軀一彈,劈面而來。
雙掌劃出一道詭異難測的弧線,剎那間,透骨的寒風從他指掌間吹拂而出,掠過之處,竟然連空氣都隱隱凍成冰渣,人在其中,絕對會給凍的無法動彈。
這些倒是其次,最爲危險的是李無心的雙掌,舞動的軌跡難以預測,似飄又沉,超出吳鵬威以往對於武技的認知。
寒氣劈面而來。
吳鵬威腦中飛速的計算,在一個瞬剎之間得出無法破解對方武技的結果。
他猛的單膝着地,左拳之上轟出一蓬劇烈的火花,一拳砸在地面。
這一拳威極大,控制的卻極爲精巧,裂開的深坑大小剛好能夠讓吳鵬威掉下去。
一招擊在空處,李無心也是微微一愣。
吳鵬威應變的迅速大膽讓他始料未及,居然砸開一個洞,整個人落下去,躲過他一擊必中的掌勢。
錯愕之中,李無心驀地臉色一變,整個人長縱而起,象是箭一般竄向半空。
而在他原本立足的地方,地面忽的炸裂開來。
吳鵬威左手帶着一團紅光,撕開地面,將方圓五米之內燒成灰燼。
李無心從空中飄落,臉色凝重,在他的身前,有着一個直徑足有十米的大坑,大坑的對面,是手持長劍,眼神靜謐若水的吳鵬威。
“你果然長進了不少,當的上本道爺全力一戰。”
李無心仔細凝視對方,發現吳鵬威靜謐的眼神之中似乎多了一些什麼,再不似當初在酒樓中初次所見的那種純粹的淡然,而是帶着一種果敢很冷厲的淡然。
似乎這世上任何事情的發生,哪怕是天塌地裂,世界崩潰也會於他無關,他只是靜靜的看着對方,眼中的光卻深遠的無法猜測,不帶有一絲的感情色彩。
是實力飛速增長後的結果麼?
李無心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將這個疑惑拋諸於腦後。
他手掌一伸,嵌入在牆壁之中的長劍立刻飛縱而出,象是被無形的線操縱,落入他的手掌之間。
高手之間往往一招就能試探出對方的實力。
如今的吳鵬威再也不是最初他光憑雙拳就能夠應付的傢伙了。
他吸氣,眼中的光變的凝重,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副氣沉山嶽般的深沉。
長劍嗡嗡作響,一圈圈無形的風暴象是氣浪般震盪而出。
李無心握着劍柄的手佈滿青筋,長劍緩緩出鞘。
這一次,吳鵬威並沒有如同在酒樓上那般阻止他拔劍,而是靜靜的看着,臉色古井不波。
如今早已不同往日,他有心試一下出鞘之後的李無心如何的厲害。
墨色一般的長劍出鞘,一聲奇怪而已嘶啞的野獸聲音漂浮於空氣之中。
“嘶”“嘶”“嘶”
不是蛇,卻比蛇的聲音更加急促,彷彿有一種魔力,讓人的心都爲之隱隱作痛。
一隻巨大的蜥蜴光影,從墨色的劍上盤繞而出,兩隻血紅的眼死死的盯視着吳鵬威,帶着殺戮和暴戾,不可一世。
“這把劍叫做‘吞影’,我和他一共生活了足足有十七年,從三歲開始,我就隨身帶着,吃睡之時都不願意鬆開,我瞭解它的喜怒哀樂,一如它瞭解我的一切,拔開它,就意味着死亡和狂暴。”
李無心將劍橫在胸前,他的眼神在這一刻冰冷無比,不復有一絲的情緒。
“拔出你的劍吧,使用你最強的武技,無論你成長到什麼地步,今天你必須死!”
李無心擺出一個古怪的劍勢,腳下走出一個奇怪的步伐,象是繞着一個極小的圈子打轉。
而他手中的墨色長劍則溢出一絲絲的墨色光影,黑色的光影繞着那巨大的蜥蜴而轉,將四周的光吞噬,漸漸的,李無心所在的空間之內,不復有一絲的光亮,漆黑的象是最深沉的夜。
吳鵬威急退。
古怪的黑影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其中所蘊含的力量介質讓他無法看透。
第一選擇他便是退。
只是墨色的光影蔓延的很快,幾乎是在一瞬間,已經蔓延到吳鵬威的腳下,空氣頓時變的黏稠無比,最爲麻煩的是,除了黏稠沉重之位,一絲絲陰寒之氣也隨之而出,阻礙着行動的迅捷,和墨影形成雙重的阻力,讓人難以動彈。
阻力增加了一倍有餘。
而對方隱在墨色的光影中,難以見到一絲的行跡。
怎麼辦?
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局,這一刻,吳鵬威最爲擅長的分析和計算根本難以發揮出效果。
他的神色依舊沉靜,眼中沒有一絲的慌亂,靜謐若鏡水。
吳鵬威將“赤軍”抽劍出鞘,火一般的光亮霎時間燃起,只可惜很快就被墨影吞沒。
吳鵬威再退,而右手之中的“碧水龍刃”則再一次的滑落而出,長吟之間劍刃不斷的拉出,化作一把略帶彎曲的弧刀,明亮的如一汪秋水。
左劍赤紅如火。
右劍柔白如水。
吳鵬威驀地頓住後退之勢,沉腰下蹲發力,身體象是旋風一般旋轉而起,兩團截然不同的光火淒厲的轉動,帶着迸射的氣壓旋轉着衝進墨影之中。
“轟”
象是山河崩塌一般。
擂臺頓時炸裂,而四周高大聳立的石牆也裂出一道道縫隙,左面的牆壁更是坍塌了大半。
擂臺外的風灌注進來,將灰塵吹散而開。
原本百步見方的擂臺已然消失不見,唯一剩下的只是一個大坑,一個足有二百米的深坑。
深坑的中央,兩個人對峙而立。
一個人手中握着把漆黑的長劍,劍上墨色的光影不斷的溢出,象是漂浮在水中的墨漬。
另一人左手拿劍,右手握刀,劍紅的刺眼,刀明亮如秋水。
二人遙想對峙,就連呼嘯的風也在他們身前止住。
“不錯,你那一招威力強大,居然能夠擋住‘吞影’的一擊,證明你是個實力強勁的對手。”李無心吸了口氣,他的右手臂感到刺骨的涼意,原本長肥的衣袖在上一刻被對方的劍氣炸裂成粉碎。
吳鵬威笑了笑,沒有回答。
“可是你依然認爲是我的對手麼?在此之前,你每一次的比試我都有觀看,在江山閣之中,早已將你的一切都分析透徹,剛纔的那一招是你對付零的絕招,這已經是你壓箱底的絕學了,而我,還沒有使出必殺的一擊。”
李無心忽然笑了,笑容裡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毛骨悚然之感。
他的兩隻眼睛開始密佈血絲,逐漸的變作通紅,而在通紅之時,他的一頭黑髮也漸漸的紅豔。
“這一招本來是由着對付武狂星的,說不得,如今就先拿你開祭了,受死吧。”
李無心猙獰的一笑,暴戾而又血腥,他手中的劍仿似感覺到了主人的殺意,不斷的震顫長鳴,散播出一圈又一圈的墨影,幾乎遮天蔽日。
這一刻,擂臺上巨大的烏雲也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