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沈彬眼簾裡的是一份彈道檢查報告,由於次那名小妾被射殺在杜彥德身邊,因此當時在場所有警察和軍人都必須將槍支交到警察總部進行彈道檢查,以確認是哪支手槍射出的這發子彈。但是問題是射殺小妾的子彈是一枚鉛頭復裝彈,子彈射入小妾身體之後發生了很大的變形,以現有東方港的檢查設備而言根本檢查不出,因此只好在一通裝模作樣的檢查之後不得不把槍支又發回給槍支所有人。不過現在讓他感興趣的並不是檢查報告的結果,而是檢查報告每個人提交槍支和領取槍支時的簽字。
沈彬並沒有理會此時眼睛放光的包平,雙手打開件夾,在裡面查看起周伯通的名字起來,稍微細細一翻,便找到了周伯通的兩次簽名。沈彬連忙拿過手頭的批捕書把簽名放在周伯通的槍支收取簽名旁細細對了一番,兩張紙的簽名乍看去字體和寫法很相似的,但是細細一看,卻又截然不同。周伯通是個武師出身,學的化不多,在進入東方港之後才接受了初級的化教育,現階段他的書工作大多數還是交給內勤的人員來處理,他最多也是籤個名,寫個“同意”或者“否決”罷了。他在槍支收取簽名欄裡的簽字和平時自己看到過的沒有什麼區別,歪歪扭扭猶如狗刨一般,但是轉向批捕書的簽字,面的字雖然看起來也是狗刨一般,但是這狗刨的方向和周伯通那種不大一樣,而且細細一看,起筆完全不同。
沈彬的腦袋裡如同閃過一道亮光,連忙把整個北橋頭鎮的槍支收取簽名都拿出來,仔細對了一下,雖然說筆記對這事情需要專業人員來對,但是現在這情況下可沒有專業人員,沈彬自己也只好趕鴨子架地自行對。細細一看,沈彬倒是發現了點端倪,在周伯通簽名下方大約三四個位置,有一個“周”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雖然說這個周字寫得較方正,但是明顯是強扭出來的,最重要的是周字的起筆讓沈彬眼前一亮,這和批捕書的簽字起筆是一樣的,再細細看去,周字的寫法雖然字體不一樣,但是在幾個折彎的位置習慣的角度卻是一樣的。他仔細向下翻了翻,下面沒有周字了,他又對了下幾個相似的字,已經沒有相似的了,他看了看那個周姓的名字,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將件放了回去,蓋了件夾。
沈彬站起身來,安排將包平先送去招待所安排住下,又讓兩個警察陪同住在同一房間,現在這事情已經鬧大了,那麼他的偵查工作肯定沒辦法保密,萬一那邊淨化營的黑手伸過來在這邊把包平滅口了,這不久前纔剛發生過因爲武器走私而滅口好幾戶的事件,眼下要滅口包平也不是一定沒可能的事情。
出了警察總部,沈彬站在門口呆了一陣,讓附近走過的歸化民不由得都在側目,沈彬自己也在打量着面前這些歸化民。這羣歸化民一個個都是來自於周邊的府縣,幾乎每一個都是貧苦出身,用穿越時計劃的範疇來算絕對是對舊世界苦大仇深的一批,在攻打武安村之後對家的討伐這些貧苦農民也都是義憤填膺,搬運家資產和建材之時他們也是同樣的絕對積極份子。可是這纔過去一年多不到的時間,從這些貧下農脫穎而出的積極份子們卻成爲了最先腐化的一批,收受賄賂,草菅人命,甚至於爲了財富殺人全家,這是負責人事方面的元老們始料未及的事情,現在這只是元老院發展的基礎階段,僅僅一年多的時間裡出了這麼多的時間出現這麼多事情,真是讓沈彬覺得目瞪口呆。
周老三此刻正帶着一個巡警在北橋頭鎮的街道巡邏,雖然說現在已經是冬天了,但是身穿的冬季警服保暖效果還是相當好的,他的臉紅撲撲的。在街走了幾十米,覺得似乎有點無聊,便走到了路邊的一處茶館,找了張沒人坐的長凳坐了下來,朝着跑堂小二招了招手道,“來壺好茶!”
小二連忙端着兩個空碗提着一個茶壺跑了過來,“好茶來啦!您哪!”一邊吆喝着一邊放好在兩人的桌前,然後小心地把茶水倒好。“您慢慢享用!”說着又跑開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周老三左右看了看,茶館裡此刻客人並不多,茶館間正有一個人在那裡說書——這並不是是東方港的新興消遣方式,無論是在安南還是武朝,有錢人沒錢人坐茶館都是一種很常見的休閒選擇。有錢人在樓包個包間或者坐在樓梯旁可以俯視茶樓央的地方,沒錢的則是在大堂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花極少的錢能坐在茶館裡消遣很長時間。無論你有多少錢,都能在茶樓裡找到符合自己品味的休閒方式。而大家喜愛的,大多是茶館坐堂的說書人,說書人大多都是通過讀一些故事或者通過某些渠道獲得一些不爲衆人所知的鄉野傳說,然後在茶樓大堂進行宣講。在此刻的東方港即便是有高音喇叭,每天都有定點報時和新聞宣傳,但是茶樓的說書先生還是明顯要更加受人歡迎。
說書人身形消瘦,身穿着一件棉布長袍,給人感覺應該是個化人。他坐在茶樓大廳的桌前,桌左手邊擺着一個茶碗,右手邊擺着一扇摺扇。身邊站着另外一個店小二,店小二正站在他右手側垂手等候,但凡說書人微微一舉茶碗,他會立刻接過來倒滿再放在桌。
說書人看到進來了警察,衝警察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接着對聽衆們繼續說道,“阿朱道:「蕭大爺……」蕭峰道:「從今而後,你別再叫我什麼大爺、二爺了,你叫我大哥!」阿朱滿臉通紅,低聲道:「我怎麼配?」蕭峰道:「你肯不肯叫?」阿朱微笑道:「千肯萬肯,是不敢。」蕭峰笑道:「你姑且叫一聲試試。」阿朱細聲道:「大……大哥!」”
周老三並不知道現在在說什麼故事,但是看旁邊的茶客們一個個聽得津津有味,樓甚至有幾個看起來是富戶子弟站起身來,向着身邊的服侍小廝說道,“打賞!兩分——啊不!五分!”
小廝連忙從身的小口袋裡掏出一個黃澄澄的銅幣一路小跑下去,然後放在說書人手側的一個小碗。周老三偏頭望去,那小碗已經放了不少的硬幣在裡面,期間也有不少花花綠綠的紙幣混跡其,看來今天說書的劇情頗吸引人,估計那小碗已經有五六角錢的樣子了。
說書人朝着那富家子弟點頭致意,然後繼續搖頭晃腦地說了下去,“蕭峰哈哈大笑,說道:「是了!從今而後,蕭某不再是孤孤單單、給人輕蔑鄙視的胡虜賤種,這世至少有一個人……有一個人……」一時不知如何說纔是。阿朱接囗道:「有一個人敬重你、欽佩你、感激你、願意永永遠遠、生生世世、陪在你身邊,和你一同抵受患難屈辱、艱險困苦。」說得誠摯無。蕭峰縱聲長笑,四周山谷嗚響,他想到阿朱說『一同抵受患難屈辱、艱險困苦』,她明知前途滿是荊棘,卻也甘受無悔,心感激,雖滿臉笑容,肋邊卻滾下了兩行淚水。”
茶樓頓時安安靜靜,雖然有的人聽不太懂這些詞是什麼意思,但是畢竟大多數都還是學習過基礎化的,聽了這般英雄人物的兒女情長,一個個也陷入了無限的遐想。
說書人見大家都沒有說話了,便收拾起桌的東西,將碗裡的紙幣硬幣掃到手裝入袖口處的口袋裡,然後朝着屋內的聽衆們鞠了一躬道,“今日說書到此告一段落,在下先回去弄點吃食,然後晚六點再來繼續說下去。”
聽衆們發出了略帶一點不滿的嘆氣聲,不過也無人阻攔,只是樓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道,“下面的先生且慢走,不妨來一同吃點酒菜歇息歇息?”
這說書人原本是要出去吃飯來,此刻見面有人邀請,當下面露笑容,不過眼光掃到一旁端着茶杯正坐在桌邊的周老三,臉色微微有些變化,連忙對面一拱手道,“面的公子且稍等,在下這先外面去去來。”說着走了出去。
周老三看見他走了出去,在身邊的巡警肩膀拍了拍說道,“你在這裡等下,我出去下回來。”說着也起身出去了。
後院裡,說書人早恭恭敬敬等在那裡,雙手捧着什麼東西在那裡頭也不敢擡,周老三快步走了過去,劈手奪過了他手裡的東西,攤開來看了一下,只是一小把紙幣。周老三在他肩膀拍了拍,“剛纔不是這麼多吧?我記得至少有六七毛的樣子了!”
“沒有啊!大人!”說書人一臉苦色,連忙解釋道,“小的今天一天總共也收入了不到五毛錢,還望大人高擡貴手!”
“放屁,都掏出來!”說着周老三在他袖口內掏了一把,抓出了一把硬幣,“你看,這有兩個一毛的,還有這三個五分的,嗬,這裡還有個一毛的花紙錢!”說着周老三手裡拿着這把錢掂量了幾下,眼睛斜着瞥向那個說書人,“你來跟我說說看,現在這怎麼辦?我辛辛苦苦每天巡街,給你們這些小人擋災,可你們還要偷藏錢財不讓我拿這應有之財,若要是哪天夜裡有強人闖入你的屋子打暈你又搶走錢財,這又如何是好啊?”他一邊說話一邊把腰間的警棍拿下來在手裡掂量着。
說書人被他這般恐嚇嚇得兩股戰戰,哪敢多說個不字?連忙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大人辛苦了,小人一時間豬油蒙了心,竟然還用這般下三濫的手段哄騙大人,真是該打,只是……只是小的這是第一次,還請大人高擡貴手!放過小的這一次了吧?”
周老三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把手裡的錢都塞到口袋裡,又選出幾張紙幣丟回給他,“拿着趕緊滾!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別怪老子沒警告你。”說書人連忙撿起幾張飄落在地的紙幣跑掉了。周老三得意地從口袋裡掏出這些硬幣掂量着,口哼着國歌,從茶館後院裡走向大廳。
自從前段時間他吊死人家全家順帶着射殺小妾之後,他一直很收斂,尤其是前段時間還把每個人的佩槍都給收走了,這讓他更是心驚膽寒。不過沒幾天佩槍又發回來了,他提心吊膽地過了一段時間,確認了沒有什麼事情後,這才放下心來。
放下心的他幾乎是立刻恢復了之前收斂錢財的貪婪,況且貪污這事情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做下來的,關鍵是本地的百姓大多是外來戶,更由於外地人初來乍到都要拜碼頭,周伯通這段時間來都在忙着調查那件槍擊案的線索,幾乎很少出現在派出所裡,拜碼頭的外地人自然只能找到周老三的頭來。貪污受賄這種事情是有癮的,只要做了第一個,那麼後面的接二連三的會自己找門來,因此周老三在這泥潭裡早越陷越深,不過他自己全無知覺,隨着手裡的錢財越積越多,他反而越來越開心,這可以前爲賭場和妓院通風報信划得來多了,還不怎麼費力,都是人送來的。這種容易錢讓他都忘記了自己加入警隊時的誓言,更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只是悶着頭斂財了。
“周隊!”看到周老三走進來,之前那個巡警站起身來,朝他招了招手。周老三點了點頭走了過去,正要坐下,聽得那巡警說道,“剛纔有人來了,說是派出所在召您過去,好像是有重案線索需要您去查證。”
周老三毫不在意地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從口袋裡抓出一分錢,丟在空茶碗裡,然後轉身走出去了。身後的店小二連忙前把茶碗裡的錢拿出來,裝到口袋裡,然後朝着周老三的背影敷衍地鞠了一躬,口嘟噥道,“好走嘞!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