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又不敢再請,若是鬧到太太奶奶那邊,晴雯可就要被挪出去了,就她表哥和表嫂兩個混人,晴雯若是回去了,還能得的了好?”
賈璐瞧着晴雯臉上直冒汗,偏生原先花瓣似的嘴脣乾裂脫皮,神情恍惚迷離,道,
“難不成就這樣硬扛着不成?”
麝月道,“不然如何,如今不過吃着常用的藥,她頭疼又貼了西洋藥依付娜的,熬着吧!”
“這如何能熬得,你們也真的是,大夫就在眼前也瞧不着,你們尋個空找個小丫頭,去暖香塢裡,就說我說的,請孫嬤嬤過來一趟。”
又道,“孫嬤嬤雖然不是正經大夫,但對於這傷風感冒的,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你們若是信得過,便讓孫嬤嬤過來給晴雯瞧一瞧!”
麝月喜得忙道,“哪有信不過的,孫嬤嬤師承歲孫神醫,我們也真的是菩薩在面前還去拜基督了,那就勞煩姑娘了。”
晴雯緩了緩,她病了這些日子,頭昏腦漲,她又是個急性子,便道,“麝月,那快去請孫嬤嬤,這病的真的是連腦子都要掉了。”
麝月應下了,出門去喊人去了。
賈璐瞧着地上還在哭泣哽咽的小丫頭,瞧着有點眼熟,但不是怡紅院中受寵的丫頭,便問道,
“這丫頭是怎麼了?”
晴雯罵道,“還能怎麼了,爪子欠唄,偷東西都偷到了平兒姑娘身上了!”
麝月走了進來,一五一十將事情說了出來,原來,昨兒平兒進來跟着姑娘們一起烤了鹿肉,那會賈璐不在,平兒褪下了手上的須蝦鐲,吃罷之後,才發現就不見了鐲子,卻是在墜兒身邊發現的。
晴雯道,“這樣子的人,咱們這院子可留不得手欠心黑的,叫她老子娘進來,將她給領了出去!”
麝月點了點頭,她雖然脾氣好些,但也容不下偷東西的人,縱然墜兒現在哭嚎的可憐,也狠下心叫丫頭去喊人了。
賈璐不曾攔着,偷東西不管放在哪兒都是違反道德的,將她打發出去也是應該的。
不過她有一絲疑惑,這墜兒好好的怎麼就偷起了鐲子呢,要知道這可是怡紅院啊,整個榮國府數百個女孩兒們鑽尖了腦袋都想進來的地方。
活又輕省,賞賜又多,福利又好,寶玉是個散漫的,對於外頭跟着他的小子們,身上多少寶貝東西都被他們給摸了去。
對於自己院裡的丫頭們更是心疼憐愛的,他這裡的寶貝又多,老太太、太太不知道賞了多少,寶玉散漫手空,都是被她們得了去,不見襲人一個窮得只能賣閨女的人家,這纔多少年,又是買房又是置地,還要將襲人給贖出來。
論理,墜兒的眼皮子不應該這麼輕佻啊?
“墜兒,你爲什麼要拿平兒的鐲子?”賈璐彎着腰,問道。
墜兒一直被晴雯麝月叫做偷兒,聽了賈璐說的拿,也忍不住了,哭訴道,
“奴婢也不想拿平兒姐姐的鐲子,只是我也沒法子,我是被逼的啊!”
晴雯打了個噴嚏,嗤笑道,“誰還能逼着你伸爪子不成?”
墜兒忙道,
“咱們府上一日比一日的晚發月例,這個月更是到現在都沒影了,奴婢老子娘都沒了,只跟着哥哥嫂子過活,嫂子又是個吝嗇愛財的,往日裡我除了月例銀子還能得些賞賜,嫂子對我還好些,但近日來,寶二爺一直和新來的姑娘們說話,所以,所以,我嫂子說到時候我再不拿東西回去,就要,要配個劉管事的醜兒子了!”
聽了她這樣的話,麝月暫且不說,晴雯先消了氣,和墜兒一樣,她也有個不爭氣的表哥表嫂,只是......
“麝月,咱們院子裡的月例還沒發嗎?”晴雯問道,她是大丫頭,手裡雖然散漫,也有百十金的積累,不差那些月例銀子,所以她感觸不深,都不知道月例有沒有發。
麝月搖了搖頭,道,“月例都是襲人姐姐管着的,她因着老孃去了,家去了,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收到月例,不過咱們院子裡卻是這個月沒有發。”
晴雯暗罵道,“這個哈巴兒,就會捂食!”
麝月離得近,聽到了就當沒聽到,怡紅院中晴雯和襲人總是別苗頭,她可不願意牽扯其中。
賈璐離得遠,沒聽到,她也算是明白了墜兒的心思了,月例沒領到,賈寶玉最近迷上了新來的姐姐妹妹們,冷落了她們這羣老人,她地位又低,沒什麼油水,家裡又逼迫,這才走錯了路了。
不過錯了就是錯了,偷兒就是偷兒,沒什麼可辯解的,她還是在怡紅院中的,不愁吃不愁穿的,像是在迎春、賈環這樣不受寵的人身邊的丫頭,可不就是得要日子難過得抹脖子去了?
賈璐漸漸直起了身子,墜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抱着賈璐的大腿不肯鬆手,喊道,
“四姑娘,您最是好心,幫幫奴婢吧!奴婢出了院子就要被配人了!”
麝月見她這麼丟了他們怡紅院的臉面,罵道,
“還不快鬆手,你自己不知道體面,還來求四姑娘了,四姑娘縱使是再好的心也不會用在你身上,若是你識趣,我們還能給你些體面,若是再這樣,別怪我們將你做的什麼事情都抖露出來了!”
墜兒見事情不可違,只能鬆開了手。
不一會,墜兒的嫂子過來了,對於將墜兒領出去的事情非常不樂意,還道沒有襲人姑娘和寶二爺的吩咐不敢帶人出去。
晴雯剛剛聽了墜兒的講述,本就對這個嫂子十分不滿意,又見她這般難訓,暴炭一般的脾氣瞬間點燃,對着人罵了起來。
麝月見此忙攔住了,一張口,一二三四的,有條有理,說得墜兒嫂子無話可說,這纔將人給送了出去。
人雖然說順利送了出去,但賈璐瞧着她是對着晴雯卻是生了恨了,不由暗歎了,怪道晴雯是頭一個被打發出去的大丫頭呢,也是查檢大觀園的引子,就她這個脾氣和秉性,得罪過的人想來就是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也無怪乎被人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正好將人給送了出去,小丫頭請了孫嬤嬤過來,孫嬤嬤爲晴雯把了脈,道不是什麼大事,開了幾服藥吃吃就好了,只是萬萬不可在費心思了。
賈璐聽着道不可在費心思,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便道,“晴雯姐姐性子急,得了風寒又燥熱,今日還受了氣,怕是不好安睡,不若孫嬤嬤開些安神凝氣的藥,好讓晴雯姐姐好生睡上一覺。”
孫嬤嬤想着也不是什麼大事,便也應下了,加了幾味安睡助眠的藥材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