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 死局
那是一個美麗的身影，坐在不知名寶座上的紫發少女，只是靜靜地眺望着遠方，眼中充滿了思念，彷彿在黑暗的前方，存在着少女心愛的人。
背後銀灰色的雙翼輕輕煽動，一股股玄奧的氣息便從其間發散，化作光粒落下寶座。
寶座散發着淡淡的光芒，柔和，並不刺眼，而在寶座的下方，是一個個圓環疊加而成的巨大圖案。
命運之環……
“阿宅，你在那裡，對吧？”
少女開口了，就如同她第一次見到阿宅時的那樣，輕輕捋了捋耳邊的秀髮，面帶着微笑。
即使前方依舊黑暗，即使感知之中並無自己心上人的痕跡，但少女就是發現了阿宅，在透過無盡時空，穿過無數位面後找到了他，不是依靠那超乎想象的實力，也不是所謂的第六感，而僅僅只是因爲……她是他的妻子。
科洛絲……
阿宅看着眼前的可人，臉上的表情，立刻變了。
“這是怎麼回事？！”
原本還相當平靜的他，此刻卻彷彿是一個受傷的野獸，對着路比不斷咆哮着，嘶吼着。
爲什麼，爲什麼自己的眼前會出現科洛絲的身影？
爲什麼，爲什麼她給自己的感覺，根本不像幻影？
爲什麼，爲什麼……
是的，有太多爲什麼此刻留置在了阿宅的心中，互相之間不斷碰撞，爆發出駭人的火焰。
這火焰。是愛的火焰。是思念的火焰。更是痛苦的火焰。
記憶中的一幕幕倩影，這個時候化作助燃的油料，將火焰變得更大更猛烈，不斷侵蝕着阿宅的內心，想要將他吞噬。
“不用懷疑，眼前的佳人，正是你牽腸掛肚的那個她。”
路比輕輕一笑，原本代表溫柔的他。在此刻的阿宅還有少女們心中，卻是彷彿魔鬼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逃離。
“數碼世界是神創造的世界，而作爲通往數碼世界掌控者的橋樑，試煉空間能夠將部分法則位面的影像投影而出，這一點應該並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可是……”
阿宅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惜，這些話語，在看到不遠處的那個少女的時候，卻是通通化成了碎片。
是啊。能再次見到她，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只是。路比將這個畫面投影出來的意思，是什麼？
阿宅不解，在他心中流淌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情緒，看着那坐在寶座上的少女，他的心便一片平靜，什麼虛空之主，什麼變異世界的，都彷彿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是的，不值一提，就連身後被鎖鏈捆綁住的少女們，也根本……
等等！
一道閃光劃過阿宅的腦海，剛剛那一瞬間的思緒，頓時被破滅了個乾乾淨淨。
……自己怎麼會這麼想？
科洛絲對自己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但如果爲了她而去殺死一直以來不斷幫助着自己的好友，這樣的自己，可就真的是爛到家的渣滓了。
“還沒有明白嗎？”
就在這個時候，路比卻是突然大喝一聲，打破了阿宅的思緒。
“所謂的溫柔，從來就只是用來對待少數人的，你想要對特定的人溫柔，那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殘酷，對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
真的是這樣嗎？
阿宅彷徨了，路比的話語說的並沒有錯，雖然堅持着不去贊同，但阿宅的潛意識，卻是已經妥協了。
“就和正義一樣，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對待所有人都溫柔的方法，想要獲得什麼，就必須去付出等量甚至更多的代價才行。”
路比沒有在意阿宅，只是繼續這麼說着。
“而因爲有了秘術的關係，你現在可以將這樣的代價縮小到幾乎沒有，除了需要承受心靈上的折磨以外，接下來，你根本不需要考慮！”
“想想吧，只要成爲了這個世界的掌控者，你就能每天見到心愛的人了，雖然只是投影，但也已經能夠排解你們心中的思念了吧。”
科洛絲……
不得不說，路比的這最後一句話，才真正地說進了阿宅的心窩。
是啊，能夠每天見到科洛絲，不就是自己努力變強的期望嗎？
阿宅承認，他動搖了，他比之前任何一個時刻的意志都要薄弱，路比的話語，就像阿宅心防上的一個蟻穴，不斷侵蝕着阿宅的意志，也在侵蝕着他的靈魂。
揮一揮手，就能解決很多事情。
而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在事後將狂三她們復活，相信她們也不會怪自己的，不是嗎？
阿宅將目光望向被綁在柱子上的少女們，平時喜歡吵鬧的她們，這個時候卻是顯得格外沉默，直到阿宅將目光看向她們，她們才終於開口了。
“阿宅，你想怎麼做，就去做好了，我們不會怪你的。”
狂三依舊微笑，眼中透露出的是比阿宅還要堅定的神采，從她開始追求阿宅開始，就已經做好了爲對方犧牲的準備。
“爲吾主獻上生命，本就是騎士的責任。”
莉莉安娜遵守着騎士道，對於阿宅，她沒有狂三那樣瘋狂的愛戀，但卻也有着夾雜着萬千思緒的少女情懷，爲主君效命而死，在她看來，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死法。
“嘛~我當初就說過了吧，我會幫助你解救出科洛絲的，即使，是用我的命來換。”
杏子淡淡出聲，她自知自己比不上科洛絲，甚至連在阿宅心中排第二第三的狂三和華琳也不如，但就是這樣的她，也願意爲阿宅奉上自己的性命。一如。她曾經知道阿宅準備踏入毀滅者的時候……
少女們或多或少地喜歡着阿宅。對待這場考驗，她們一個個其實並未放在心上，有阿宅的秘術在，少女們即使死去也能重新復活，自然，也便缺少了一份害怕和恐懼。
爲了幫助阿宅獲得溫柔徽章，她們根本就不介意自己死上一次。
而這，正是路比。或者說是溫柔徽章所希望看到的。
少女們將一切重新丟給了阿宅，讓他自己下決定。
殊不知，她們的這些話語，卻是讓阿宅心中的黑暗再次滋生，不，黑暗從一開始就存在於光明之中，此刻，只不過是重新佔據了上風……
阿宅臉上的神色不斷變化，少女們的無所謂，將他內心的黑暗引出。此刻的他，就彷彿回到了那個競技場時候一般。完全放任自己的欲.望，殺戮，色.欲，貪婪……邪惡的聲音充斥了整個腦海，彷彿要將他再次拖入深淵。
或許是離得有些遠，又或許是因爲路比做了什麼手腳，阿宅臉上的變化，最終並沒有被少女們所看到。
否則，她們此刻早就應該發現問題，以她們的智慧，之後更是能將阿宅直接拉出這場迷局。
是的，迷局……
“無論阿宅選擇殺還是不殺，他最後應該都無法獲得溫柔徽章的吧？”
阪木抱着小女嬰，來到沙菲雅的身邊，悄聲問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阪木身爲局外人，此刻幾乎將溫柔徽章試煉中的陷阱全部看穿。
因此，他纔有了這麼一問，只是……
“不，如果阿宅真的殺了那些女孩子，他的確可以獲得溫柔徽章。”沙菲雅淡淡地搖了搖頭，隨後，在阪木的詫異中，說出了這個試煉中的真正陷阱，“但連自己的戰友都能殺死的傢伙，絕對不會是愛心徽章和友情徽章的繼承者，到了那個時候，阿宅依舊無法集齊所有徽章。”
是的，殺戮自己戰友的人，怎麼可能是一個心懷愛心和友情的人，那樣的人，說的好聽一些是冷漠，說的難聽一些，便是一臺機器，只是算計着自己的利益，沒有絲毫感情的冰冷木偶。
這樣的人，不可能成爲數碼世界的掌控者，世界不允許，數碼寶貝們不允許，曾經的虛空之主，也不會允許！
一旦阿宅真的動手，依附在他身上的愛心徽章和友情徽章便會直接飛出，並且再也不會被他獲得，而這，顯然是阿宅承受不起的。
這樣的陷阱，若是換成平時，無論是阿宅還是少女們都應該能夠發現，可惜，在路比的言語引導下，她們一個個只是思索着殺與不殺，卻始終沒有考慮到其他徽章離開的可能。
不止是她們，就連旁觀者的阪木，也只是猜測阿宅動手之後無法獲得溫柔徽章的可能。
“這樣的試煉，究竟是誰想的？根本就是無解的！”
對於阿宅，阪木一開始的確充滿了敵意，畢竟，如果不是他，自己或許已經成爲了這個世界的掌控者，但當他看到喜歡過的沙菲雅復活之後，這樣的敵意便漸漸淡了，更多的，是對阿宅的感激。
感謝他復活沙菲雅，感謝他讓自己再次見到她……
此刻，要說這裡誰是最希望阿宅獲得徽章的，那麼除了阿宅和少女們，便應該是他了。
只是，即使是曾經掌控了無數普通世界的他，也思考不出任何破局的辦法。
不動手，獲得不了溫柔徽章，動手，則曾經獲得的徽章離開。
死局，真正的死局！
“這個世界上，還能有誰破開這樣的局面？”
阪木無奈嘆道，他想要幫阿宅一把，卻發現即使自己看透了局面，也依舊什麼也幫不到。
“……的確有一個人。”
面對阪木的感嘆，沙菲雅卻是突然點了點頭。
“什麼？！”
阪木震驚了，連這樣的死局都能解開，那個人，到底是怎麼樣的妖孽啊。
“過去的確有一個人破開了這個局，只是，破開的同時，他就放棄了溫柔徽章。”
沙菲雅淡淡地說着。眼中充滿回憶。嘴角更是掛起了一絲微笑。
“……是路比？”
看到這樣的沙菲雅。阪木哪裡還會不知道那個破局的人是誰。
“嗯，也正是因爲他放棄了成爲掌控者的機會，我才能在試煉空間中復活，然後等到了今天這樣真正復活的機會。”
沙菲雅淺淺地笑着，在路比的心中，顯然自己的分量是要遠遠大於世界的。
雖然路比一次都沒有說過我喜歡你之類的話語，但他的行爲，卻是切切實實地訴說着他的心意。
你。就是整個世界！
路比那無聲的情話，彷彿蜜一般填滿了沙菲雅的內心，而這，或許便是她最終選擇路比而不是阪木的原因。
“……”
阪木看着這樣的沙菲雅，嘴巴開合了幾次，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出，換做是他，或許也會像路比那麼做，但也僅僅只是或許，一切。終究已經過往。
“阪木叔叔，阪木叔叔……”
臂彎中。小女嬰似乎發現了阪木的異樣情緒，這時突然伸出手，向着阪木的臉抱去。
是啊，晚了就好似晚了，一切，就讓它隨風散了吧。
阪木看着懷裡的小女嬰，接着便突然將她高高舉起，開懷大笑道，“舉高高，舉高高~”
在阪木的逗弄下，小女嬰幾乎是立刻就笑了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孩童’，在略顯沉默的試煉空間中，卻是帶起了一絲微微不同的氣氛。
阿宅，加油吧，希望你能破局。
……
阪木的感嘆，顯然是傳不到阿宅的心中的，要是傳到了……額，還是不要想這種充滿了基情的問題吧。
此刻的阿宅，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變樣，那是深深墮入黑暗的徵兆，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相信不止愛心和友情，誠實純真這樣的徽章，也將全部離他而去。
但阿宅此時卻是已經被黑暗迷了雙眼，而狂三她們，也因爲路比的阻礙而根本沒有發現到他的異樣。
眼看，曾經的那個黑之阿宅又將顯現，但就在這個危機關頭，那邊一直沉默着的科洛絲投影，卻是突然說出了一句讓阿宅整個人都愣住的話語。
“不對，你根本不是阿宅！你是誰？！”
那一聲怒喝，包含着科洛絲的力量，即使只是投影，也在整個試煉空間中吹起了一道道兇猛的颶風。
雖然傷不了衆人，卻也讓她們對科洛絲的實力有了一個具體的瞭解。
恐怖，實在是恐怖……
如果說盧比、沙菲雅、阪木他們是在震驚着科洛絲實力的話，那麼阿宅，便是彷彿被醍醐灌頂了一般，腦中的魔障全部消失得一乾二淨。
不是阿宅？不是阿宅，我還會是誰？！
黑暗嗎？真是差點就被勾引出來了呢。
雙眼重新變得清澈的阿宅，臉上那狂妄的笑容開始慢慢消失，而這個時候，科洛絲才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恢復過來了？”
“嗯。”
科洛絲雖然看不到阿宅，但兩人之間的羈絆早已變成了一種彷彿詛咒的東西，阿宅的任何變化，身在命運之座上的科洛絲都能感應得到，而科洛絲的變化，阿宅也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這就是命運與虛空之間的詛咒，但對阿宅來說，卻是此刻的他唯一能感覺到科洛絲的方式。
是的，眼前的投影終究只是幻影，即使每天都能見面，但科洛絲，卻依舊只能鎮壓着命運位面，孤單地承受着痛苦。
這，絕對不是自己想要的！
至於對狂三她們出手？
開什麼玩笑？！即使因此獲得了徽章，成爲了數碼世界的掌控者，之後更是直接破開虛空救出了科洛絲，但科洛絲她真的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嗎？
那一擊下去，破滅的，可不僅僅是自己的道德觀，同時還是自己和狂三、杏子、莉莉安娜三人的羈絆啊！
阿宅相信，只要自己真的動手，那麼他的心中，這份疙瘩便會永遠存在下去，而所謂的心境，便永遠也不要想圓滿了。
是的，阿宅的確準備走混沌之軀的道路，但是誰說混沌之軀就不需要心境的？
下不了手。不願下手。不能下手。
阿宅的心中。此刻同時出現了這樣三個念頭。
這些念頭不斷融合，最終化成了阿宅的一句話語，“抱歉，我拒絕。”
“即使這樣一來便得不到溫柔徽章？”
“嗯。”
面對路比的試問，阿宅只是堅定地點頭。
“不動手，最多隻是放棄一次力量的提升，但動手了，卻是要我放棄整個自我！”
“說的還真是好聽呢。可惜說的再好聽，也改變不了你試煉失敗的結局。”
路比嗤笑一聲，眼中卻是劃過了讚賞，要是阿宅剛剛真的選擇了動手，路比雖然嘴上不會說什麼，卻絕對會在溫柔徽章送出的那個瞬間，帶着沙菲雅離開試煉空間遠走高飛。
身邊那樣的冰冷機器在，絕對是對自己還有自己親友生命的不負責。
“抱歉，我失敗了呢。”
阿宅說話的時候，已經來到了狂三、杏子還有莉莉安娜的面前。臉上帶着歉意笑容的他，手指輕輕一劃。隨即，束縛着三人的鎖鏈便被斬斷。
“爲了我，還讓你們受了這麼多苦，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在意，我們兩是什麼關係？我們可是一起吐槽一起賣萌的好隊友啊。”
面對阿宅的道歉，杏子卻是渾然沒有在意，右手直接勾在阿宅的肩上，以一副狐朋狗友的架勢說道。
“吾主不爲外物所動，將來必定能成就一番霸業。”
“喂喂喂！我要霸業幹什麼啊？”
莉莉安娜難得地口胡了一回，隨即，便被阿宅直接吐槽道。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因爲太在意我們，只要剛剛動手，溫柔徽章就應該能到手了吧？”
狂三擔憂地問道。
經她這麼一問，莉莉安娜和杏子也不禁投來相似的目光。
雖然阿宅最終選擇了她們讓少女們很開心，但如果一場短暫的死亡就能給阿宅帶來十足的好處，那少女們其實也不會介意的。
“一旦剛剛我真的動手了，或許溫柔徽章是到手了，但其他的徽章，卻絕對會離開。”
阿宅舉起右手，直到這個時候，少女們才發現阿宅手上的徽章紋身在躁動着。
過了好久，它們才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也幸好科洛絲剛纔喊醒了我，否則我可能真的會向你們動手呢。”
阿宅笑了，臉上充滿了對自己的無奈，“這麼一點小試煉都要科洛絲幫忙，我果然還差得遠呢。”
“阿宅……”x3
“不用擔心我，我還沒有這麼容易被打倒，能見到科洛絲，我的鬥志可是又重新燃起來了！”
阿宅見三女臉上帶着擔憂，不禁笑着拍了拍她們的腦袋。
“那溫柔徽章就不要了嗎？”
莉莉安娜看着不遠處的路比，搖了搖嘴脣，問道。
“要，當然要，只是我現在還沒有想到破局的辦法罷了。”
阿宅說着，同樣轉過頭看向路比，“這個試煉可以重新做的對吧？”
“自然，不管做幾次都沒有關係。”
路比點頭，摟着來到自己身邊的沙菲雅，隨後突然壞笑出聲，“不過，下次你可就沒有心愛之人的投影可以依靠了。”
“啊。”
伴隨着阿宅的應聲，那已經模糊的幻影，終於迎來了破滅。
“下次見面，我會更強的。”
這是阿宅對科洛絲的承諾，恆古不變，直到……阿宅死去，或者科洛絲被他救出。
而科洛絲的回答……
“嗯，我等着你。”
情人的呢喃，只在阿宅的耳邊響起，迴盪在他的腦海中，涌起更多更強的力量。
“噢噢噢噢哦哦哦！給我看好吧，三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想出破局的辦法！”
熊熊的金色火焰從阿宅的身體表面冒出，那是他意志的具現，看着鬥志滿滿的他，路比不禁輕笑出聲道，“隨時歡迎挑戰。”
試煉失敗，但阿宅的鬥志，卻是前所未有的高漲。
和阪木打了個招呼，在確定他準備留在試煉空間裡陪着沙菲雅女兒之後，阿宅和少女們便提出了告辭。
可惜，就在四人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聲音卻是突兀的傳入了試煉空間中。
“我來找你了，阿宅。”
黑白各半的十二隻羽翼，金色的長髮披肩而下，左臉頰上銘刻的紫色紋路，他僅僅只是站在這裡，就給試煉空間的所有人帶來了無與倫比的恐怖壓迫。
“還記得我嗎，阿宅？”
光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