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劉備。
夜半,大風,無月,星稀,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肅殺的灰暗之中。
迺城東里許,我們一行五人勒馬駐足瞭望。
前方是迺城的東門。遠遠看去,高高的城樓像平地上突兀長出的骷髏頭,傲視着城下,吞噬着周圍的黑暗。城樓兩邊的城牆似張開的枯瘦雙臂,直延伸到黑暗裡,讓人頓感驚悚。
“不要想了,都戴上黃巾,今夜能不能攻入城中,就在此一舉。”我從內衣中摸出黃巾,邊給他們四人各扔過去一方邊說道。
我在手裡繃了繃自己的那方黃巾,猛吸一口涼氣後粗野的紮在頭上。喝道:“到了城門,隨機應變。”手一揚鞭,策馬率先馳向東門。
黑暗裡的時間似乎很快,鞭子沒抽幾下就已到東門前的護城河。我勒繮停馬,馬蹄高懸,伴隨着一聲嘶鳴,停在僅距護城河一步的水岸。
現在的整個城池就是一座陰森詭秘的黑暗地府,掩藏着致命的殺機:叛軍時刻都可以從樓上射下箭枝,將我們五人萬箭穿心而死。
大門上方的城牆上突然亮起火把,緊接着就是一聲稚嫩的責問:“城下什麼人?”
我嚥了口緊張的吐沫,拱手高聲回答:“人公將軍緊急軍令,速開城門。”
“是人公將軍傳令兵。”稚嫩的聲音變小了些,好像是在向別人報告。
“你問問有沒有令箭。”從聲音辨出是個中年漢子,正在睡意怏然。
“可有將軍令箭?”稚嫩的聲音響起,應該是問我的。
汪老五等四人看向我,眼神似乎在說怎麼辦。
“事情緊急,沒帶令箭。”我依舊高聲回道,心想這下慘了,定然是詐不開城門。
“沒有令箭那就等到天明吧。”聲音是那個中年漢的。
“事態緊急,請貴兄通容一二。”汪老五急道。
“爺爺說了,沒有令箭就請等吧。”聲音又變回稚嫩。
“怎麼辦?”汀百戶輕聲問道,聽的出來,他很急躁。
“不急,我來。”我示意他不要慌張。“大膽!”我高聲怒喝。“幽州戰場突變,人公將軍緊急軍令調動大軍。延誤戰機,爾等是否擔待?”
“幽州戰場突變?”中年人重複了一遍。
“小小門吏,竟敢阻擋將軍將令。此乃誅九族大罪,速速開門,便不予計較。否則,便是萬死之罪!”
此話一完,就聽到城樓上響起一陣雜亂的物什翻倒聲。隨後便是慌亂的說話聲:“傳令大人稍後,卑職這就開門,這就開門。”
汪老五等人投來欽佩的目光。他們哪知道我手裡直冒冷汗啊。汀百戶湊到我耳旁輕聲說了一個字:“彩。”
不過片刻,吊橋就被放下,大門吱吱的開了縫,泄出一縷泛黃的火光。從縫裡先是伸出一個扎黃巾的人頭,四下裡張望了一回,然後推着半扇門往裡走,徐徐透出半扇光亮。推門的是個破衣少年。此時已立在一旁瞧着我們。
“什麼時侯動手?”丘銘低聲問道。
“先進去再說。”
我驅馬徐徐踏進城中,心裡感到一陣緊張。若是張飛再不快跟上來攻城,我們四人也就沒有地方去了,這樣着實危險。
這全都怪我,心太急,若是等張飛在城外埋伏好再來詐門就好了。眼下追悔莫及,已是無用。只得使出全身解數等待了。
城內側兩邊用木架架着大鐵鍋盛着乾柴,燃起了高高的火焰,照的四周很是光亮。一方黃巾裹着蓬亂頭髮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出來,拱手道:“卑職東城門吏。剛纔怠慢,怠慢。請傳令大人不要往心裡去,卑職也是職責所在,請恕了這一回。”他說話的表情很是誠懇。
我下馬道:“好說。”爲了等待張飛到來,我必須拖延時間。就信步在周圍踱了一圈,佯怒道:“你們這城防也兒戲了吧,周圍沒其它兄弟了嗎?若是漢軍襲城怎麼辦?”
東城門吏拱手陪笑道:“幽州漢軍自身難保,不會來此襲城。所以有我們爺倆也就夠了。”
中年就做了爺爺,真是快啊既然他這麼怕我,那就套套他城裡的情況,也好知己知彼。“說的也是。過不了幾天,整個幽州就是天公將軍的天下了。我這次來傳令,就是調兵北上,爲人公將軍的十萬大軍做先鋒。我來問你,你可知道這次人公將軍要調動城裡的多少人馬?”
“卑職愚頓,哪能猜的出來。”
“我非要你猜上一猜,否則,剛纔之事我也只好如實回稟人公將軍。”我裝橫的道。
東門吏愣了一愣,應該是在想我是在故意刁難他。“大人既然下令,卑職就斗膽猜猜,若是不對,請大人訓教。城裡的兄弟有二千,駐紮在西城的兄弟有二萬,所以——”
東門吏說到這裡頓時止住了,睜大着眼睛盯着我。我們兩目相交,我頓時感覺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他的眼睛露出一絲驚恐:“馬大帥一直在西城營地,從不夜宿城中,你不是傳令大人,你們是什麼人?”
“啊。”東門吏一聲慘叫。原來是張德福見他起疑,撥起配刀將他劈倒。
“爺爺!”站在門旁的破衣少年喊道,向一旁奔去,看樣子是要去叫人。汪老五大步追上,一刀砍下,血濺高牆,少年倒地不起。
望着少年被殺死,我的內心居然沒有絲絲的觸動感覺。我發現,我已經變了。變的冷血,更是嗜血。
“希望他的喊叫着沒有驚醒其他人。否則,那就遭殃了。”丘銘擔心的道。
“管不了這麼多了。我去虛掩上城門,你們處理一下現場。”我快步走去掩上大門。偶爾感覺門外前方有聲音傳來。再定睛細看時,已能聽見急促的馬蹄如春雨般密集。汪老五、張德福、丘銘、汀百戶也聽到了聲響,一齊奔過來細瞧。
馬蹄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漸漸已是雷鳴般轟響。
“快,隨俺衝!”那叫喊聲壓過了所有馬蹄聲,傳了過來。這聲音我太熟悉不過了。正是張飛的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