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她現在對棲雲子已經放棄所有的好奇,那自是不可能。
只是有時候她自欺欺人而已。
上一回山洞之中,棲雲子手中握着的雲州北狄的地圖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費了那麼多心思又險些命喪於那處,顧如錦就不信,他與雲州北狄沒有任何干系。
再聯想四皇子、薛懷玉等人,顧如錦幾乎能判定,他便是那留在京城的質子三皇子。
後來顧如錦打聽了一些關於三皇子的事情,卻纔曉得,皇上似乎對三皇子並不是太歡喜,很多國志之中對三皇子都語焉不詳,只有傳聞說,三皇子的身體似乎不大好。
然則雲州北狄歷來是鎮北王府自治,其大旗之上便是一幅水滴圖案。
薛懷宇讓她去看看棲雲子胸口是否有水滴印記,不也同樣做了佐證?
只是爲何三皇子會跑到白雲觀當起了道士,又似乎有他自己的預謀,顧如錦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正因爲心中有那麼多的疑問,與棲雲子之間明顯也並非那麼清白,顧如錦才根本割捨不下。
即便他不是三皇子,只是那個道士,甚至是個死要錢的道士,說實話顧如錦都曾經動過念頭,想要和他在一起。
這般想着,腳底下的腳程卻也不慢,生怕丟了對方的行蹤。
明明看着那個背影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顧如錦還是感覺自己好像怎麼追都不會追的上一樣。
只是忽然間,眼前的景物卻越來越模糊,人影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動,眼前一黑,顧如錦居然這麼暈了過去。
等她睜眼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在一個客棧裡面,而不遠處站着的,一襲青衫,長身玉立,正是棲雲子的身影。
她撐着身子坐起,扶着還有些疼痛的額頭,微微張了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卻只能蹦出一句,“我很渴了,可以遞給我一點水嗎?”
說完這句話,顧如錦紅着臉側過頭去,這種沒話找話說的進展當真不是她所想見的。
果然,棲雲子的臉輕輕的轉過來,滿臉的無奈,可還是伸手把水給她遞了過來。
顧如錦接過水,隨口解釋了句,“我今日出來逛街不小心暈倒在了街上,沒想到居然真好趕上你,今天真的是謝謝了啊。”
“慕夫人還真是會選時間,不偏不倚正巧就暈倒在我的身後。”棲雲子顯然沒有注意到顧如錦臉上掛着的笑容,冷聲開口:“莫不是慕夫人是踩着我的步子逛街的?”
顧如錦臉一紅,喝進去的水立刻就噴了出來,不偏不倚,染了棲雲子一身,於是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對方,那一刻,可能除了尷尬,真的是沒辦法用別的語言形容了吧。
顧如錦訥訥的抽出帕子來,想要替他擦擦,奈何近了他那襟口,卻又停了下。
他現在總是嫌棄她,她那等近鄉情怯的感覺卻又再浮了上來,很怕再被他傷害。
口口聲聲的慕夫人,便如同穿心的劍,讓她委屈的不得了。
半響,還是棲雲子先行有了動作,轉身就打算解衣服。
顧如錦慌張下了牀,一雙美目無端瞪大,“你要做什麼。”
顧如錦的話音剛落,棲雲子解衣衫的手突然頓了頓,繼而臉上帶着一絲莫名的笑意:“那慕夫人倒是說說,我是想幹什麼?嗯?”
顧如錦聽見這話,臉立馬紅到了脖子根:“我哪裡曉得!”
“你噴了我一身水,我還不能把衣衫解下晾曬一下不成?”棲雲子不等顧如錦把話說完,自顧自地的解下了衣衫,放在了靠近窗口有陽光照射的一面的衣架上,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又揶揄了句:“還是說慕夫人,想要我做些什麼?”
說完這話,棲雲子的臉突然向顧如錦靠近了一下,囧的顧如錦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她豁然間想起密室裡那些親密的舉動,恍惚間竟然覺着這一幕越發的熟悉,好似那個喜歡調笑她的男人,再度回到自己的面前。
顧如錦鼻息一窒,“我哪裡敢想!你已經說了,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即使這麼說着,也還是掩蓋不了她臉上泛起的紅暈。
棲雲子半晌未曾言語,直到顧如錦勉力扶着桌角時候,他才頗爲嚴肅的開了口,
“你的身子是怎麼回事?走在路上就那麼暈倒了?生病了不在家好好休養着到路上閒逛是要做什麼?”
這一長串的話讓顧如錦更加的無奈,這話,怎麼越聽越像自己的媽媽在興師問罪的,果然,棲雲子心裡住着一個年邁的大叔。當顧如錦還沒有在自己開的腦洞裡面醒過來時。
棲雲子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慕夫人到底在發什麼呆?”
“什,什麼啊,我哪有閒逛,不過是去打理打理藥鋪罷了。”顧如錦慌忙掩飾着,不想讓棲雲子知道自己是一路跟着他才暈倒的。
“我怎地就不記得慕家藥鋪是開在你暈倒的那個方向的?”棲雲子察覺到顧如錦語氣中的慌張,故意打趣她:“莫不是慕夫人是一路尾隨貧道吧?”
“你胡說什麼?!”顧如錦被棲雲子戳破,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我纔沒有……如果不是你關注我,爲何會知道我在你身後。”
“顧如錦!”或許是以前從來沒有人以這種語氣對棲雲子講過話,也或許是被顧如錦說中了什麼,棲雲子的語氣中帶有一絲莫名的怒意:“我現在是在問有關你的身體,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難道慕家已經到了給夫人看不起病的地步了麼?!”
顧如錦面色一白,想起來到這北夏皇朝後的種種處境,又想起棲雲子待自己的冷漠,想起慕楓的兩面三刀,本就嬌弱的身子竟然顫抖了下,兩行淚水不由自主的滑了下來。
棲雲子看了看顧如錦,又走到門邊,將門打開,等到他迴轉後,手中已是端了一碗藥。
“喝了。”棲雲子將那碗藥重重的放在顧如錦的牀頭,語氣絲毫沒有對病人該有的溫和,而是十分的冷硬,彷彿命令一般。
顧如錦側過頭看了看那碗濃黑的藥湯,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其實按理來說,顧如錦之前在白雲觀中治病的時候,每日喝藥就像是喝水一樣頻繁,也早該對喝藥這種事沒了什麼感覺,可是這一次她就是不想喝這碗藥。
顧如錦將頭扭到一邊:“不喝!”
棲雲子只是這麼冷笑了一聲,語氣冷淡:“慕夫人隨意,或許你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卻別忘記,當初是誰救回的你。”
這句話終於戳中了顧如錦的底線,內心的情緒有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洶涌,本以爲自己在路上暈倒,棲雲子將自己帶到客棧中安置好,又讓人給自己熬藥,幾乎都可以感受到他的脈脈溫情了,可棲雲子的話語又那麼輕易的將那些朦朦朧朧的溫情擊碎。
顧如錦咳嗽了聲,又將面前的藥碗推了推,脣畔漸漸掛起一絲冷笑,“你賀蘭家的人,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女人麼?還是身周本就不缺女人,所以對我也僅僅是露水情緣。棲雲子,你再不願意承認,再想逃避,再一次兩次的喊我慕夫人,都掩蓋不了我和你的關係。”
棲雲子的眼神驟變,尤其是在聽見“賀蘭家”三個字的時候。
這一句話基本奠定顧如錦的猜想。
賀蘭賀蘭,只有皇族纔會複姓賀蘭,而方纔她只是試一試。
眼下心卻一下子涼了,她並不知道棲雲子這般待自己是爲什麼,可他若是有情,又何必冷淡如斯?
“呵。不勞道長了。”顧如錦往前走了幾步,“顧如錦知道分寸,再不會死纏爛打。”
“卿卿。”一聲輕喚帶着諸多無奈,顧如錦的手亦是被冰涼的指尖觸碰,而後被緩緩握住。
——我叫顧如錦,小字卿卿。
眼淚又是一滴滴的落下,她明明沒有那麼嬌氣,可聽見他的轉變,她依舊委屈,依舊難受。
“把藥喝了吧。”棲雲子嘆了口氣,“好容易纔將你調養好,何必胡亂傷害自己的身子。”
見棲雲子說話軟了幾分,顧如錦方纔不再負氣,其實她早就想和棲雲子好好談談,不是談他,而是談自己。
只是每一回都不歡而散,她亦是無可奈何。
苦着臉將藥碗託在手中,一口一口嚥下藥湯後,手旁又出現一枚蜜餞,棲雲子不着痕跡的坐在旁側,見她乖巧的吃了藥又咬了蜜餞,方纔放寬了心。
顧如錦目光灼灼的回望着他,猶豫好久才問他,“慕楓昨夜要與我圓房,我拒絕了,你可有什麼想法?”
見棲雲子只是面色變了變,卻沉吟着不說話,顧如錦方纔鼓起勇氣接續了下去,“有些話說給你聽,你未必會相信,可我顧如錦這一輩子從不曾這麼煎熬,不與你坦白我心有不甘。我自問本沒有招惹你,是你先招惹的我,眼下出現這等局面,我並不是想逼你,只是想問你一句話而已。”
“你是道長,還是賀蘭家的人,於我而言並沒有任何的區別。我見你的時候,你就是那白雲觀的觀主,所以我待你,還是如初。你或許氣惱我不曾告訴你,我已經與慕楓成親的事情,可別人不知,你難道還不清楚,我與他從未曾有過夫妻之實,與你,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