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曾羽繁載着伊小貝回到他們自己家的時候,夜色已完全瀰漫,伊小貝躺在印滿玫瑰花的紅色牀單上,像個久病的人,面色冷清,默默無言,
曾羽繁熱好了一杯牛奶,放在牀邊櫃子上,在伊小貝的身邊坐下來,身體靠在牀頭軟軟的靠背上,閉上眼睛,輕聲說道:
“小貝,熱牛奶一會兒喝了,現在有點燙,喝了就不會那麼冷了,”
曾羽繁看着背對着自己蜷縮着身體的伊小貝,身體靠去過,從後面摟着她的腰身,將頭埋進她的長髮裡,
伊小貝的身體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沒有動,枕着的枕頭已經淚溼了一片,
傳入曾羽繁鼻腔裡的卻是滿滿的她髮絲的馨香,他沒有伸手去擦拭她臉上不斷涌出的淚水,默默陪伴是最好的語言,更何況,此時,曾羽繁的心也落入了谷底,陰沉着沒有力氣撥開眼前的迷霧,
不知過了多久,伊小貝似乎已經在瑟縮的悲痛中沉睡過去,曾羽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牛奶,一定早已冷卻,將被角又往伊小貝的身上拽了拽,起身走到窗前,
有她在的臥室,他不會抽菸,可是,靜悄悄的屋子,讓曾羽繁倍感孤寂,雖然在幾步之遙的牀上,她沉睡而去的呼吸已經漸漸輕鬆舒緩,可是,一直保持着的背對着曾羽繁的姿勢卻沒有變,
曾羽繁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趕緊去衣櫃中外套口袋中拿出電話,撥了楊蕭野的號碼,電話只響了兩聲,對方就接起,
“少爺,怎麼樣,我聽說您已經沒事了......”
曾羽繁“嗯”了一聲,沒想到,消息這麼快就出來,但是,此時,他的心思卻不在這裡,
“蕭野,王珂那邊,你立即去給他送到戒毒所,直到完全解除爲止,找人專門看着他,不允許他再碰毒品,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楊蕭野頓了一下,知道電話中說得過多無益,曾羽繁想表達的意思很明確,從現在開始,他們不能再提供給王珂任何毒品,而且還要在第一時間將王珂送到戒毒所,拯救他即將隕落的生命,
曾羽繁放下電話,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金錢是萬能的沒錯,但是“悔過”卻是無藥可救的,愛情,是天意,得之幸,失之命,雖然,他除了伊小貝別無所求,可是,所有的事情過後,他們現在卻不能再單純的幸福,傷痕悄然落在心中,每一個甜蜜的瞬間,會伴隨過往血色的痛苦,曾羽繁攥着拳頭,凝望着窗外無邊的夜色,天空並無陰翳,可是卻不見星星的蹤影,讓人看不到光亮的希冀,
等待他們的明天,會是什麼樣子,
寂靜的房間裡,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臨近午夜,手機短信的聲音讓即將入睡的曾羽繁變得異常清醒,他撩開被子,輕輕走近衣櫃,聲音是伊小貝手機傳來的,他摸索着打開衣櫃門,找到伊小貝的挎包,找出手機,
以往,曾羽繁不會去理會伊小貝手機來的短信或是電話,可是,這個時間,讓曾羽繁的神經極其敏感,
點開手機的短信,一串陌生的手機號碼,內容就短短几個字,,“兇手,不得好死,”
曾羽繁瞪大了眼睛,這句子好熟悉,同樣的語氣,同樣的咒怨,他趕緊找出自己的電話,翻開短信的記錄,那個同樣詛咒過他的短信,號碼竟然和伊小貝收到的完全一致,
現在看來,一切都已明瞭,發出短信的人,不會是喬子恆,但是卻絕對是他至親的人,
而且,對於曾羽繁和伊小貝的恨已經入骨,將喬子恆的死完全歸咎到了他們兩個的身上,
曾羽繁緊緊閉上眼睛,牙冠深鎖,找出那個人,發出短信的人,將一切澄清,事情纔會結束,
曾羽繁拿着伊小貝的電話,在短信回覆中按了一句話:
“一切都是誤解,希望你不再怨恨,”
短信回覆之後,經過長長的等待,了無迴應,
曾羽繁繞過牀邊,走到伊小貝的面前,蹲下身體,將她掠過臉頰的碎髮撩到耳後,指間輕觸到她腮邊細嫩的肌膚,一股暖流瞬間傳遞到曾羽繁的心田,
曾羽繁在伊小貝的臉頰吻了一下,她竟然沒有一絲察覺,想必是累壞了,
黑夜總是要過去的,即便它張開的羽翼再大,也必將在朝陽漏出光亮時,一點點消逝無蹤,
曾羽繁沒怎麼睡,在天色微明時,他已經起牀準備早餐,很久沒有爲她做過飯,在這個只屬於他們兩個的房子裡,曾羽繁圍上了圍裙,在伊小貝洗漱之後下樓的時候,精緻的餐盤裡已經盛上了熱情騰騰的清粥和小菜,
伊小貝有些憔悴的臉上露出了充滿歉意的淺笑,看着曾羽繁圍着圍裙的模樣,伊小貝的心涌出了不同的情緒,有歉意,有幸福,有懷念,也有苦澀......
她總也忘不了喬子恆第一次爲她做飯的模樣,雪白的襯衫外面罩着格子圍裙,他憐愛地注視伊小貝喝下溫熱的牛熱湯那驚訝又陶醉的表情,那個流淌着無聲濃愛的畫面,就像是一幅年代久遠的油畫,定格在伊小貝的腦海之中,
伊小貝坐到餐桌旁,爲了掩飾紅了的眼圈,她低着頭擺弄着湯勺,曾羽繁把煎鍋裡的煎蛋盛到伊小貝面前的盤子裡,又在上面倒了一些海鮮醬油,期待地看着伊小貝說:
“快嚐嚐,是不是煎得有些老,我們簡單吃些,以後,如果有時間,我都做給你吃,好不好,小貝,”
伊小貝無法直視曾羽繁注視着自己的眼睛,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曾羽繁隨即就專注地吃着自己碗裡的白粥,不時夾些小菜到伊小貝的碟子裡,十幾分鍾之後,沒有多餘言語交流的兩個人終於結束了這新房中的第一頓早餐,
其實,清淡的粥菜不會那麼難以下嚥,
只是,這個謎底揭開的第一個清晨,兩個人都不知道要怎樣面對,真的會如雲一樣,被風吹過了就消散無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