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沒有反應過來。
她父親……
死了？
怎麼可能。
“蕭，蕭航。你說的……是真的嗎？”王月看着蕭航，聲音顫抖着。
“是真的。”蕭航神情如初，不冷不熱。
他知道這件事情王月可能很難接受，但是，即便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王月還是要知道的。
王月柳眉蹙起：“他……怎麼死的？被仇家殺死的嗎？”
“應該是這樣的。”蕭航回想起張寶聰身上的傷勢，嘆了一口氣，如實說道：“看情況，是被仇家殺掉的。”
王月低下了頭，然後不知是哭泣還是喜悅的笑了出來。
她笑的很淒涼，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那是他活該。那是他早晚應有的報應，他殺人無數，早晚有一天老天也會懲罰他的，現在，報應來了，他死有餘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對於王月的反應，蕭航有意外，也沒有意外。
因爲，這應該很符合王月與張寶聰父女關係所作出的反應。
只是，她不該這麼說她父親。
因爲，她父親，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蕭航閉上眼睛，開口說道。
王月這時情緒激動，腦海中想的也沒有那麼多，她顧不得自己在蕭航面前的形象，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當然是這麼想的，我根本就不會認他這個父親，他手上沾滿了鮮血，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以殺人爲樂，他就是個變態。他死了，我只會更開心，因爲這就是他的報應。他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可以擔驚受怕，他死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蕭航嘆了一口氣。
聽到蕭航這話，王月驀地一愣，目不轉睛的看着蕭航，眼淚漸漸的流落而下，貝齒輕咬的說道：“難道我有說錯什麼嗎？難道我要去認一個雙手沾滿血的父親嗎？難道我要去認一個害死我母親，從來都沒給過我父愛的父親嗎？”
“王月，你父親給你的愛從來都沒有輸於過任何一個父親。”蕭航呵斥道。
被蕭航這樣一頓呵斥，王月嬌軀一顫，一時間被蕭航的氣勢給鎮住了。
蕭航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父親從沒欠過你什麼，或許他欠很多人的，但是他從沒欠過你的。他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腦子裡面所想的人全部都是你，因爲你是他女兒。你應該仔細想想，你父親縱然殺人如麻，他可曾兇過你，罵過你？”
王月聽到這，停頓了下來。
的確，自己父親固然對別人兇悍的很，可是他曾兇過自己一句，任由自己再任性，他可有打過自己，罵過自己？
沒有，一句都沒有。
“他所賺的錢，可否有一分是自己拿過的？他只是想讓你過的好而已。如果不是因爲生活所迫，他也不會逼的走上這樣一條道路。你父親沒有錯，錯的只是生活而已，他只是選擇了一條他不該選擇，不能選擇的道路。”
“你是幸運的，因爲你最起碼還有一個處處都爲你着想的父親。而有的人，連父親都沒有。”
說到這，蕭航露出可苦笑之色。
張寶聰再差，至少，他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他給予了王月足夠的父愛，然而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他是苦命的，明明想要好好對待自己女兒，卻被自己女兒所不理解，甚至，死後也無顏面對妻子。
他這時充分的感覺到了。
在這天的包裹下，人在命運的擺佈中到底是有多麼的渺小，渺小到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鬼手是如此，自己同樣是如此。
“好好珍惜吧，你父親，從沒對不起過你。他臨死前，託付我讓我好好照顧你。”蕭航平靜的說道。
他還有很多話想說。
然而他知道，這些話沒辦法講給王月。
張寶聰死，他早已經心中有所預感。
而對於張寶聰而言，他更傾向於死亡。
因爲只要他死了，就不會再有人，試圖傷害其女兒。而他活着，就會有人用他的女兒來進行威脅，調查他的軟肋，終究會傷害到他女兒。
或許張寶聰想過退出，可是，有些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張寶聰固然想退出，也是難如登天，沒有可能。對於他而言，唯一退出的可能便是，他死了。
至少他死了，他女兒，還能夠安然無恙的活着，這對於他而言就足夠了。
現在，蕭航站在原地，看着那木訥的王月。
起初的王月俏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漸漸的，她低下了頭，無力的蹲下身子，哇的一下哭了出來，那眼淚流落而下，啪啪的滴落在了地上。原來她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到了傷心處。
看到這，蕭航有些觸動。
原來，自己誤會王月了。
王月真的不認張寶聰嗎？
王月真的心裡沒有鬼手嗎？
不，不是這樣的。
王月一直都很傷心，她也從沒有恨過張寶聰。只是，她一直都是從身爲女兒的角度，來通過逆反，牴觸，以求得自己父親能夠洗心革面，悔過自新罷了。
只不過，她想不到，她幾番通過逆反試圖讓自己父親回心轉意，可是，一轉眼，她父親竟然就已經離他而去了。
王月哭的越來越傷心，淚水止不住的落下。
看到這，蕭航唯有拍一拍王月的肩膀，他現在，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
“你父親從始至終都只是不想讓你牽扯到他的事情當中，因爲，他害怕有人會傷害你。故此，他才一直穿着邋遢，像是個乞丐。因爲這是他對自己的僞裝，也是對你的僞裝。他是一個很偉大的父親，只不過選擇錯誤了一條道路而已。”
蕭航輕聲說道：“有時間，去看看他吧，他還在南平道上，不要讓別人看出來你是他的女兒，想來這是他心中最後的心願了。”
“是……是誰殺了他。”王月低聲問道。
“我不知道。”蕭航看着天空，抱着肩膀：“是誰殺了你父親並不重要，不要想着爲你父親報仇，你父親只是想讓你平平安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