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漪見了,也就將步子越得更大了,上了廊子,到了柳氏的跟前。
秋漪就道:“姑媽好。”柳氏穿着素淡的衣裳,手裡還拿了一串佛珠。見了秋漪,就道:“秋漪,我這一向,可是少見你了。”柳氏說着,便又轉過頭,沉沉打量秋漪。現在她不帶任何成見打量秋漪,卻是發現她比從前出落得更加清俊超脫了。從外表上看,她和墨染,的確是天生的一對。
秋漪聽了,就道:“姑媽。這一向確實也忙,本也想過姑媽這裡來看看,但又恐擾了姑媽您的清淨。”秋漪人雖不大來,但還是從老管家的口中,聽說了柳氏的一些事。如今,柳氏住在這靜心苑,一應言行,真的越發和當初的老太太一樣了。柳氏除了吃飯,就是每日早晚唸經。
柳氏聽了秋漪這樣說,想了一想,就道:“秋漪,你真會說話。”
秋漪聽了,便淡淡道:“姑媽,我也不是會說話。我是真心不想打擾姑媽您的清淨。”柳氏聽了,就看着這廊下的深深碧草,幽幽道:“秋漪,我知道,你對我是存了誤解。因此,我不想過來打擾我。你見了我,說實話,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兒的。”
秋漪見柳氏這樣一說,也就道:“姑媽,您既這樣說,那我就只得直言了。您的那個鐲子,的確就不是我拿的。還請姑媽相信我。這樣的話,因我從前兒說了,本不想再囉嗦的,但到底不得不說。”
柳氏聽了,就道:“嗯。那鐲子的事,如今我也不想提了。”其實,在柳氏心裡,那個鐲子到底是何底細,她已然猜出了個大概。八成,這秋漪是被人陷害了。而這陷害她的人,也不外乎洪氏和春琴二人。只是,這些都是無證據的事,她也不好將春琴冒然叫了過來,細細一問。
秋漪聽了,就嘆:“果然姑媽您是不想提了,但此事與我心裡卻是放不下。到了晚上,每每想起來,心裡卻是不的好受。與此事,我是可以對天發誓的。”
柳氏就道:“對天發誓?秋漪,誰要你對天發誓?真正,我心裡,其實是信你的。”柳氏說着,卻又對秋漪道:“你覺得冷嗎?我知道,你的身子纔不過剛好,在外頭被風吹着,其實心裡頭禁受不住的。莫如,你還是隨了我,屋裡頭說話吧。”
秋漪聽了,就笑:“姑媽,您心裡頭,當真是信我的?”與秋漪而言,這是意外之喜。姑媽當真相信她麼?如此說來,她清楚自己是被人栽贓陷害的麼?秋漪的心,一時也激動不已。
柳氏就道:“是的,秋漪,我的心裡,是相信你的。”柳氏說着,就想上前握住秋漪的手,將她拉進屋子裡。秋漪就笑:“姑媽,聽您這樣說話,真叫我的心裡頭高興。我的心裡頭,一向尊重的就是姑媽。”秋漪雖這樣說,但到底柳氏與她是真心,還是虛與委蛇,秋漪的心裡,還是不那麼分明。
柳氏聽了,就引她進了屋裡,對她道:“秋漪,你且坐下,咱們兩個且喝茶說話。柳氏說着,果然就請秋漪進了裡間,絮兒送上茶來。秋漪喝了一口,方對柳氏道:“姑媽,如今你一天到晚第吃齋唸佛,這心裡頭可寂
寞麼?”
柳氏就道:“不寂寞。”
秋漪聽了,就又問:“姑媽,有時候,出來走走,也是好的。”
柳氏聽了,就笑:“秋漪,我知道你心裡頭還是關心我的。”
秋漪就道:“姑媽,您是墨染的姑媽,也就是我白秋漪的姑媽。”
柳氏聽了,就又笑:“秋漪,你果然這樣想,那當真好。想從前,我待你卻有不好之處。”
秋漪聽了,就又喝了一口茶,方道:“姑媽,從前的那些事,你放下了,我便也放下了。如何放不下呢,其實說到底,也都是一些小事。說到底,是我的心太執着了。”
“秋漪,其實,也是我太執着了。我這樣大的年紀,也經了些人事,其實也該看出你是無辜的。但我到底不分青紅皁白,誤會了你。一想到這些,我的心裡頭,還不禁難過。”柳氏說完,放在手心的一杯香茶也不喝了,就坐在一旁沉沉感嘆。
秋漪見了,就安慰道:“姑媽,我方纔說過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今,我已不放在心上了。”
柳氏聽了,就嘆道:“哎!我怎麼竟和你說些不開心的呢!”
秋漪就道:“姑媽,說這些也無妨。如今,我都當雲淡風輕了。”
“雲淡風輕?秋漪,可是墨染現在到底又納了春琴,你的心裡,當真能做到雲淡風輕?”與這些,柳氏的心裡頭還是忐忑。秋漪就道:“姑媽,不然我又能怎樣?到底這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了。說到底,我始終尊重墨染的意思。他想怎樣,便就怎樣。我都是不違拗的。”秋漪雖這樣說着,但眼底還是有那麼一點低沉。
這些,柳氏也都瞧出來了。因想了一想,對秋漪道:“你也別難過。到底,墨染的心是在你身上的。這些,我已經看出來了。”柳氏說完,還輕輕拍了一拍秋漪的手。
秋漪見了,心裡頭也有一點感動,因就對柳氏道:“姑媽,如今在這上頭,我也已經少想了。”
柳氏就道:“迴避是沒有用的,佛說,人在這世上,哪怕是貴爲皇帝,也有求不得的苦。又何況咱們這些凡人呢?秋漪,你聽姑媽的話,你和墨染是能夠恩愛一輩子的。”
秋漪聽了,就沉沉苦笑:“姑媽,謝你的良言。但我的心裡,對於渺不可知的未來,我也沒有底。縱然墨染以後就移情春琴了,想我也不過還是這樣生活。”
柳氏就道:“我知道,近日裡墨染待春琴的態度,卻是和以前大不一樣。不過,這些不過都是權宜之計,你且不要往心裡頭去。想以後,你總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秋漪聽了柳氏這話,就覺得其中大有文章,因就問:“姑媽,什麼叫權宜之計?還請姑媽與秋漪說明白,否則,秋漪的心裡頭不懂?還有,什麼是事情的真相?難道,墨染接近春琴,另有一番原委?”秋漪的心裡,果然就不定起來了。其實,從前兒,她想起府裡的好些叵測之事,也想過讓墨染接近春琴,已獲知真相的。但後來墨染婉拒了後。這些話,她就不再提了。現在,在她看來,墨染接近春琴,
就是因爲將她長久冷落了,心裡起了愧疚之意,因才常去麗春堂看望。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柳氏一聽,不想自己竟將這話說漏了,因心裡也緊張不已。墨染和自己行的這些計策,說到底都是要瞞着秋漪的。這個當口,若是直白對秋漪說出口了,打亂了行進的步驟,可是大大的不好。
因此,柳氏就狠了狠心,對秋漪道:“秋漪呀!其實我說的權宜之計,也不是指別的什麼。春琴人在麗春堂,又是墨染明着開了臉的人。想墨染也不能總是冷落她。所以,你懂我的意思麼?”柳氏雖這樣說了,但秋漪的心裡,還是疑惑。因又問柳氏:“姑媽,那你說的真相,又是什麼呢?”柳氏聽了,便站了起來,對秋漪道:“這個真相麼?就是墨染雖然也和春琴走動了,但心裡頭還是有你的。待時日長了,你就能看出來了。因此,現在的你,所要做的,無非就是忍耐。俗話說的,百忍成金。想以後,你總能明白的。”
秋漪聽了這話,心裡頭更覺得苦澀了。因就對柳氏道:“姑媽,果然這樣也苦。與其如此,我倒希望墨染從此就真真正正地移情別戀了。”
柳氏見秋漪面露悽苦之意,也就不忍再往下說了,因就輕輕道:“秋漪,我和你這許多,就是問了讓你知道,姑媽的心,其實是向着你的。到底你不要急,你和墨染,以後總是能細水長流。”
秋漪聽了,就嘆:“姑媽,我不想這樣長遠。這以後,墨染心裡有我也罷,無我也罷,我總會快快樂樂的。究竟,人活一世不易。”
柳氏聽了,就移過話題道:“好了,秋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將話題引到這上頭,惹得你不高興了。還是吃點點心吧,我這裡有剛做的芙蓉餅和桂花糕。”話音剛落,絮兒就端了個盤子,輕輕進了來,口裡說道:“夫人,芙蓉餅和桂花糕蒸好了。還有,奶酪也做好了。”
柳氏聽了,就問:“奶酪也蒸好了,竟是這樣快?”
絮兒就笑:“夫人,果然好了。那羊奶新鮮,卻是易煮。”
柳氏聽了,就問秋漪:“秋漪,你也吃一點奶酪,很新鮮的。”
秋漪聽了,就搖頭道:“姑媽,我不吃這些的。還是你吃吧。”
柳氏聽了,就搖頭一笑:“你該嚐嚐,味道一點也不腥羶的。”一時,絮兒又用手託了盤子,將奶酪送了進來。
柳氏見了,就問秋漪:“秋漪,你果然不吃麼?”
秋漪就道:“姑媽,我果然不吃。這些東西,我從小兒就不吃的。”
柳氏聽了,也就將奶酪接了過來,吃了一口,說道:“你們年輕人,不喜吃這些,倒也正常。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因爲要滋補身子,這些東西吃了,卻是很對胃口,因就覺得好吃。”秋漪聽了,倒是笑道:“姑媽,您不是說您近日裡,就是吃齋唸佛的嗎?這奶酪是可吃的嗎?”柳氏聽了這話,就笑:“我到底不是真正的出家人。那些雞子兒和奶酪,我這裡還是吃的。”秋漪就道:“到底是還是吃的好。不然,全是素食,與身子也是沒營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