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周氏再讓君辭看不上眼，她也不得不認可關隴軍的戰鬥能力。
約莫一個半時辰，盧郡守的長史帶回五百人，其中首領是一個副幢。
訓練有素的關隴軍加入戰鬥，迅速將岌岌可危的局勢穩住，調派人手，協同作戰，制定作戰計劃，將南朝軍抵禦在城外。
“關隴軍之驍勇尤在中領軍之上。”君辭看着五百人加入，帶着剩餘的三四千殘兵，將城門再次死守，輕嘆一聲。
她雖未與中領軍正式交手，短暫的接觸也就僅限於去年武比，但她能夠看出來，中領軍比不上關隴軍。
“中領軍與關隴軍皆是周榮兩隻猛虎。”應無臣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不同在於，一隻養在籠中，一隻養在山野。”
中領軍蟄伏在京師，它威懾的是朝廷，若論單打獨鬥，中領軍強者更多。
關隴軍盤踞在關隴，它震懾的是外敵，若論行軍作戰，關隴軍技高一籌。
去年武比，中護軍遇上的是中領軍，若是關隴軍，只怕方方面面都會被壓制。
就比如此刻，中護軍的副幢也經過一些淬鍊，但要在沒有主將指揮的情況下，只帶着五什的兵馬，迅速做出有利的決策，穩住頹勢，君辭仔細想了想，恐怕無人能做到。
便是身居幢主，君辭覺着或許只有趙醇一人勉強，就連巫錚都未必能夠這般出色。
這便是差距。
中護軍終究還是太過稚嫩。
但願此次宜都一戰，能夠令他們迅速成長起來。
“中護軍有旁人可望不可即之處。”應無臣瞧着君辭的神色變化，揣度着她的心思，“信任。”
關隴軍驍勇善戰，但周光治軍理念與君辭完全不同，君辭手下兩個統領，柳城與秦嘯，一個老成持重，一個意氣風發，兩人沒有互相爭長短之心，以至於左右兩軍格外融洽。
而無論是中領軍還是關隴軍，甚至周榮其他大將手中的軍隊，左右兩軍都會互相牽制與角力。
戰時因周氏治軍鐵血，他們自是一致對外，尋常之時齟齬不少。
周榮還看不到弊端，也是他手下的大軍還未遇到過重創之故，一旦哪一日遇上強敵，兩軍其中一軍傷亡相對慘重，平衡立刻會被打破，屆時便是致命之際。
中護軍則不同，他們欠缺的是作戰，現在的短處，早晚能隨着征戰而補上。
周氏的軍隊，這個癥結卻是無解，因爲早已成了氣候，哪怕周榮意識到，也無從整改。
高層將領不能隨意調動，想要明爭暗鬥的雙方握手言和，更是無稽之談。
“要想兩軍同心，軍主少則一方無權勢之慾。”君辭自幼研讀兵書，對用人之道也有一些心得。
所謂的爭端，都是利益的衝突罷了。
秦嘯出身高貴，功名利祿其實並不能打動他，否則他就不會鑽入軍營，留在家中汲汲爲營，秦氏國公之位手到擒來。
只能軍功，哪怕是動盪的時候，要加官進爵至國公，也非易事，更不知要多少次出生入死，死裡逃生。
柳城人到中年，已經看透太多，若非君辭接手中護軍，他只怕仍舊會選擇隨波逐流，明哲保身。
日後如何，君辭不能篤定，可現下柳城是個重燃鬥志，一心想要活成個人樣而奮發之人。
目下二人皆無爭名奪利之心，只想一起同心協力，使得中護軍脫胎換骨。
“中護軍遇你是他們之幸，你何嘗不是？”應無臣爲君辭感到高興。
倚靠在窗前的君辭，轉頭對着應無臣高舉一下手中的酒瓶子，莞爾一笑，默認應無臣所言。
她與中護軍的相遇，是命運最好的安排，互相成就。
被二人提到的中護軍，在秦嘯的帶領下，在百里洲就化整爲零，沿着兩朝的邊境，小心翼翼前進，秦嘯率領的人先一步抵達了宜都之外的夷道，他立刻派跟着他的小六帶着斥候去偵查宜都。
按照他的推算，最遲天亮以前，柳城、趙醇、巫錚等人所帶的人應該都會陸續趕到，他先把敵情摸清楚。
“軍師，這一仗，我們該如何打？”臨時落腳的山野裡，秦嘯正攤開輿圖，與霍清渠商議。
“將軍既然命我們最遲明日攻打宜都，想來她已經將宜都兵力削弱。”霍清渠立在高挑的燭臺前，面前是一幅極大的輿圖繃在木架上，“宜都之外是南朝之地，但隔山隔水，最近能支援的是鬆滋。
南平郡是重兵之地，南朝屯兵五萬大軍於此，但與宜都相隔較遠，大軍馳援需得兩日，故而此戰需得速戰速決。”
只要在南平郡大軍馳援來前，拿下宜都，改攻爲守，與將軍匯合，大局便定。
“依軍師之意，我們只需防住鬆滋。”秦嘯漆黑的眼眸鎖住鬆滋城的位置。
霍清渠輕輕搖首：“宜都城居枝江城、鬆滋城、五峰城、長陽城、夷陵城。除了鬆滋城以外，還有長陽城相距極短，只不過長陽縣城，兵力不足，卻也不得不防。”
“夷陵爲郡城……”秦嘯沉吟。
“夷陵大軍欲至宜都，要麼過長陽城，要麼借到枝江。”霍清渠並沒有將夷陵視爲顧慮，“將軍在枝江。”
夷陵雖與宜都比鄰，卻隔江而望，夷陵並無水軍，要攻打宜都，需得從左右的長陽與枝江城借道，三五日想要馳援宜都，無疑癡人說夢。
由此來看，他們只需要防備鬆滋城與長陽城便是。
至於五峰城，駐兵之地距離宜都也遠，宜都生戰，他們大概率會守城爲主，出不了多餘的兵力。
秦嘯仔細想了想霍清渠的分析，心中十分認可。
這時小六也帶人回來：“秦統領，宜都現下有南朝軍一萬人，就在兩個時辰前，宜都守將左裨將領兵一萬攻向枝江城。”
“必是將軍之計。”霍清渠心中猜測落實。
君辭給了他們十日，讓他們必須抵達宜都之外，十日一早一定要開始攻打宜都。
如今宜都只剩下一萬人，他們則有近兩萬人，完全可以分兵阻攔鬆滋城與長陽城接到訊號馳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