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線木偶(二)
深夜時間,天地總像披上了虛幻的薄紗,連流動的空氣也不可避免的沾着飄渺氣息。萬籟俱靜,很難說清,一到夜晚,會有多少魑魅魍魎出來夜遊狂歡。
夜已深,溼氣凝集。
窗外是被渲染得烏黑一片的天地。那片濃濃的墨色無邊無際,彷彿久久望去,就會滲入人心。露琪亞收回有些呆滯的目光,見桌上的燭火已漸黯淡的搖晃不定,她便起身重新換上一小截蠟燭,在亮起的燈前無聲的嘆口了氣,重新坐下盯着牀上昏迷不醒的人發呆。
固執的她想守着等落音醒來,可疲倦的雙眼需要光明的支持。電燈太過刺眼,而月光又太過微弱,所以她纔會放一盞燭臺在桌上。讓一小團鵝黃的光團撫慰有些寒意的心靈。
偵查小隊的列位前輩和同伴均殉職了——當她聽到噩耗的時候,失態的打翻了浮竹隊長的藥杯,即使不是第一次聽聞隊員殉職的消息,可這次裡,有她視如親人的人在其中!
“沒事,我只是忽然想到還有些事情必須要交待美亞子大人。”
“不、不……明天,就來不及了……”
幾個小時前,她撇開她的小手,毅然離去,她只能默默看着飛揚起的藍色髮絲在死霸裝的玄色上晃動,攜帶着閃閃亮亮的悲涼感,像是某種預告。
她當時就深感不安,可沒想到居然會如此……
她和海燕,兩個他們所共同看重的人居然會在同一次任務中出事!
三小時前,美亞子和落音被隨後派出的隊員發現在小河邊。被人擡進來四番隊時,美亞子的前胸像赤火炮命中似的,肌膚焦黑皮肉翻卷,露出縱橫的青藍血管,隨着艱難呼吸的一起一伏,隱隱也見血液的流動。
落音的左肩看起來凹陷了下去,軟軟的呈海綿狀。昔日她愛惜無比的長髮沾滿了泥土和濁液。雜亂的壓在身下,取代那明亮水藍的光澤的,是流出的鮮血,在白色擔架上侵染開出大塊大塊的烏紅之花,刺目驚心。
比起一同去卻沒能回來的隊員們,她們顯得很幸運。小露自我提醒,可身體還是被所見的赤紅景色嚇得發抖。
舌尖感到發苦,露琪亞搖頭,斷掉了不堪的回憶。
掛鐘的時鐘已走過數字‘12’。潛伏入窗戶的夜晚涼氣也開始刺激起肌膚下的神經和血管,露琪亞微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脖子,墨黑的雙眼還停留在令她憂心忡忡的人身上。
才經過一系列治療的落音。閉眼躺在鬆軟潔淨的牀上,水藍長髮從枕頭上鋪撒下來。臉龐上沾染的血跡和泥土都已被細心的擦去,肩膀的傷也得到縫合治療,只露出衣襟下的一小塊慘白的繃帶。
她的眉宇舒展,呼吸安詳平穩,宛若僅僅是在沉睡。
咦?是她的錯覺嗎?落音的眼皮似乎抖動了一下。
仔細看看,沒有……錯覺,一定是燭火和陰影擾亂了她的視覺……
再說,別自己唬自己了!虎澈副隊長不是說過,落音姐姐已沒事了。雙手合攏,露琪亞閉眼,衷心祈禱:等到明天太陽升起,她就會睜開眼,從牀上起身伸個懶腰,然後朝她微笑。
時間漫長似乎無邊無際,燭臺燈火搖擺不定。睡神最喜歡趁着黑暗襲擊心神不定的人。露琪亞的小腦袋點了點,便閉合上了眼睛,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此刻,唯有掛鐘的滴答聲,在陰暗與光明交疊的空間裡,輕輕的迴響。
四番,急救室。
海燕不安的在急救室前走來走去,睜着困獸一般的眼珠,盯着急救室門上的燈。
當她倆被送至四番隊後,卯之花和清音着手親自對其進行搶救。幾個小時後,已治療完畢的落音先被送回病房接受看護,傷勢較嚴重的美亞子則還在搶救中。
“你不用擔心,卯之花隊長不是說了,美亞子受的傷並不嚴重。”其實自己也惶惶不安,可浮竹還是給自己的副隊長打氣。海燕的背影看起來像一棟危樓,稍微推動一下,就會坍塌傾倒。
“我知道,我知道,可……”重擊一拳打在牆壁上,面壁喃喃的海燕是那麼的脆弱無力:“我真恨自己爲什麼當時不再!都是我的錯誤!我應該早些預料到的!”
他的語氣,沉重又壓抑,包含其中的悔恨幾乎吞噬了他所有的自尊和驕傲。
沒能及時發現危險,沒能保護自己的妻子,沒能救下隊員……
醫療官和刑軍的調查報告仍然就在迴盪耳邊,浮竹心中無法平靜:根據調查,雖然現場有虛的靈壓,但隊員遺體上的致命傷是被斬魄刀砍刺的。偵查小隊其實是被同樣身爲死神的人殺死的!
不!他們絕對不會自相殘殺!
誰能告訴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浮竹擡頭仰望着在雲層中若隱若現的血月,內心也似被這烏雲吞沒。
不知度過了多久的黑暗,露琪亞夢見自己的脖子上帶了一圈鐵箍,結實的鐵箍壓制得讓她產生一陣陣缺氧的痛苦。
倦意全無。驚訝的睜眼,露琪亞卻認爲自己還在噩夢中,一個可怕的噩夢!
落音從牀上起身,伸出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帶着詭異笑容的神情被燭火映一照,映得半面光明半面陰暗。
落音姐姐,是我!是我啊!
她本能的想掰開掐住自己喉嚨的手,可‘落音’的力氣卻出奇的大,無論她怎麼用力也紋絲不動。
落音姐姐,爲什麼……
爲什麼……
“小妹妹……不要掙扎……很快就結束了……”本該熟悉無比的聲音此刻變得尖銳陰沉,一瞬間,渾噩污濁的靈壓充斥房間,空氣被推動,自黑暗的空間中層層盪開,發出微弱黃光的燭臺便在第一波中勉強掙扎一下熄滅,化成一線零星殘煙。
片刻間,室內溫度陡降。
潔白的十指逐漸收攏,落音的眼角眉梢浮現一絲享受的妖媚,對眼前人垂死掙扎的愉悅。
小露的臉發脹變青,她已經無法呼吸到一丁點的空氣了。袖白雪就別在腰間,明明觸手可及。
手似有千斤重,淚脫眶而出。
無法下手……無法下手無法下手……
門“吱呀”一聲突然打開,走廊的燈光射入屋內,刺破所有的灰暗瘴氣。前半秒,小椿仙太郎搞笑的聲音率先來到:“喂,露——”
後半秒,尖叫和急促的腳步同時響起,室內的陰森被混亂取代,清音和仙太郎拉開了落音的雙手。
“露琪亞,你沒事吧!”仙太郎關切的問,小露捂着喉嚨,咳嗽連連。
“落音,你要做什麼!”見‘落音’伸出尖尖的手指,又要撲過來,清音使出全身力氣推開她!
被猛然推開一邊,‘落音’敏捷的縮頭後空翻,舞動的手劃過桌面,勾住瞳羽的刀鞘。竟蹲到了窗臺上時把刀插回腰間,‘她’對還莫名其妙的三人揚起了詭笑的笑容,然後身體後傾,從窗戶倒躍下去。
“落音姐——”露琪亞不顧沙啞的嗓子,跑到窗前。藉助晦暗的月光,他們看到那抹熟悉的藍色在高矮不一的屋頂上接連跳躍,朝遠方的隊舍跑去。
他們三人慌張的跑出去,準備出病房四下搜尋,結果在大門口正碰上了送剛做完手術的美亞子回病房的幾人。
“出了什麼事?”見他們一副尋人的表情在呼喚落音的名字,浮竹隊長頓感不妙。
“隊長,落音她不見了!”“不見之前,她變得好奇怪!”“她用手這樣掐着露琪亞!”“她笑得好恐怖!”清音和仙太郎雙雙上前,你一句我一句手忙腳亂的比劃,更讓浮竹和海燕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還是露琪亞三句二語的把事情說清楚。
“糟糕。”浮竹立刻吩咐其他隊員護送美亞子去病房。海燕深深的注視了妻子一眼,依然決定留下和他們一起尋找。
“落音姐姐!”“黃泉君!”“落音!”……幾人連聲高喊,順着殘留的微弱靈壓找去。
沒幾分鐘,一聲慘叫從遠方傳來,劃破了夜色中的壓抑寂靜。猶如在宣告邪惡的降臨。
他們瞬步繞過了數棟房子趕去,在隊舍訓練場中,只看到四名值班的看守倒地,斬魄刀還別在腰間,明顯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偷襲的。
“喂!振作點!喂!”海燕拉起一個,對方的臉頰明顯有被擊打過的腫痕。他陷入昏迷前喃喃道:“黃泉、黃泉大人……”
還好。他們只是被打昏,沒有生命危險。環視一下其他人,海燕先是噓一口氣,隨即又被對方的話,將心掉得老高。
他剛纔再說落音?那是什麼意思?
浮竹果斷下令:“清音、仙太郎,你們迅速通知四番……”焦急的聲音剎那停頓,十三番的隊長只低頭看着地面。大家順着目光也低頭。
他們腳下的地面,方形屋頂的影子在石板長廊和外界的土地上被燈光斜斜的拉長,可某處卻突兀的凸出一塊。
“在上面。”小露大叫指向上方。
衆人擡頭,看見‘落音’匍匐在屋檐上往下看,像一隻潛伏在昏暗月色下的妖獸,雙眼中盡是嗜血的光。
“啊!”清音嚇得倒退,撞到仙太郎身上。
‘她’舔了舔嘴脣,垂下屋檐的藍髮和衣袖倒映在地面的影子,也渲染上了夜的深邃詭秘。‘她’用古怪陌生的語音貪婪的說:“你們在找我嗎?食物們。”
話音未落地,呼嘯的拳風迎頭砸下。
“轟!”地面抖三抖,塵土飛揚,質地堅硬的青白石板碎裂成數小塊。藍髮的女孩身體曲下,保持着出拳砸地的姿態。
“切。”她不屑的輕嗤,似乎是對攻擊落空的不滿。
浮竹護住了身邊的清音和仙太郎,海燕抱住小露,兩人身手自是不慢。當落音那混合了虛的詭異靈壓現在時,他倆就保持了高度警惕。果不其然,偷襲隨即而至,幾人安然躲開攻擊。
奇怪!爲什麼她會有虛的靈壓?十三番隊長副隊長率先察覺到對方的怪異之處!
‘落音’也用警惕的目光打量過去:隊長級別?!看來不好對付啊!還是用斬魄刀吧……
“她”緩緩拔出斬魄刀。
才拔出一半,刀身和刀鞘居然在手中扭曲了幾下,一圈圈的波紋傳遍整把刀,然後刀身便逐漸透明,頃刻詭異的化作了流水,從指間流下,落到地面重新彙集成刀。
‘落音’低頭去撿,可無奈怎麼做,刀就像水做的一般,手指穿透刀鞘,幾次落空無法掌握。
“可惡,居然不承認我!”‘落音’叉腰罵到。
不遠處,清楚看到這古怪一幕的衆人既驚訝又迷惑。
落音的斬魄刀瞳羽,在抗拒她?!
“嘖!不過,無所謂。反正這身體的刀法也不好。讓我想想……恩……”‘落音’先託着下巴冥想。瞬間便出其不意的擡手詠唱:“赤火炮!”
灼熱的火球呼嘯飛出,衆人迅速散開。‘轟隆’的爆炸後,衆人所戰原地已炸出大坑。
“呵呵呵,原來她的鬼道還是不錯的。”‘她’望着冒起淡淡青煙的手掌,狀似滿意的點頭。
她在說什麼?一種不祥的感受壓上大家的心頭。
“落音姐姐!你怎麼了?”露琪亞從海燕的胳膊下鑽出。她迷惑了,藍髮藍眼依舊,可爲什麼她感覺眼前的人並不是她最崇拜和喜歡的那個人呢?
“姐姐?你是‘我’妹妹嗎?小姑娘,你怎麼一副驚訝的表情?其實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我現在很好,感覺非常好。”‘她’直起身拍拍手,彈掉下襬上的灰塵。再偏過頭,用輕蔑的目光掃視衆人。藉着門口燃燒得旺盛的燈火,大家清楚看到‘落音’神情上的猙獰。‘她’眼角附近居然還浮出蜿蜒的血管痕跡,將原本清秀的臉頰襯托得恐怖慎人。
“你是誰?”浮竹沉聲質問,眼前的人,絕對不是黃泉落音!
“我?我是你的部下啊?隊長大人,你不認識我了?”
“你裝得很像,但你掩蓋不了你的靈壓。”
“是嗎?原來如此。我還以爲可以多騙一下。”‘落音’聳肩攤手:“死神隊長,其實你猜得沒錯!我就是虛,而且正是今天你們派遣一個先鋒小隊追蹤了一天的虛。可惜你們對我沒有一絲瞭解就冒然想圍剿我。實在愚蠢!我有項很特別的能力。就是能夠進入別人的身體,奪取他的意志控制他!”
‘她’的話,彷彿來自最深的地獄,在這個星光與希望均微弱的夜空下,用其中夾雜的冰雪寒風敲打着每一個人的心靈堅壁。
“原來如此!這樣屍檢的調查報告也有合理的解釋了!”浮竹一向蒼白的臉頰浮出憤怒的紅光。他斥責道:“原來是你,附在落音的身體裡,殺了其他的隊員!所以他們身上的致命傷纔是會刀傷!”
什麼!小露一行人又驚又怒!
“呵呵,死神隊長你只猜對了一半!那些被我殺死的死神不是死在這具身體的手上的。而且是我之前附身的那個黑髮女人!”
黑髮!海燕不覺失聲:“你還附在美亞子身上!”
“美亞子?是吧?之前幾個人也是這麼稱呼她的。”‘她’回憶的說,還意猶未盡的舔舔嘴脣:“真是個非常出色的人偶!當然也是非常美味的食物!”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操縱她幹傷天害理的事!”手握緊了刀柄,海燕沉下臉。
“原因很簡單,她們倆個最漂亮,又很強大。看起來就屬於很好吃的類型!美味的東西該留在最後享用,所以呢,我纔會殺掉其他幾人,操縱那黑髮女人的身體殺戮時。我可以感受她內心的吶喊和掙扎……哈哈哈,真是很好的餐前享受呢!”
“難道你吃了這麼多人,殺了這麼多人……你就沒有一點懊悔嗎?”
“懊悔?說起來,還真是有耶!”藍黑雙目滿是挑釁的神色,‘她’故作懊惱的一拍額頭,說道:“雖然附着在這具身體裡安然潛進了靜靈廷,可沒在我換一具身體前吃掉那個女死神,實在是太可惜啦!那麼美味的食物,我居然眼睜睜的放手!太懊惱了。我悔恨啊——!”
頭頂光線一暗,‘落音’擡頭,只見天空中,原本就暗淡無光的彎月居然被人型的陰影所遮蔽。
“水天逆轉吧,捩花!”乘着風,海燕把刀一橫,長刀化做三叉戟,雙手舞動,水汽逐漸凝集至藍色的纓絡上,呼呼間只見波濤翻涌。
潮溼的水汽撲鼻而來,‘落音’瞬步移動,彈指間三叉戟將她所站原地刺穿,她身體不覺後仰,翻上屋頂,躍過屋脊一側,才險險躲開舞起的滔天浪花。
攻擊落空,海燕蹬腳追擊,三步並作一跳,躍過屋脊,□□豎立高舉,已雷霆萬鈞之勢劈下,隨後傾天的深藍色海濤,乘勢旋起了欲吞噬萬物的威懾巨浪。
“不要啊!”在屋頂下傳來小露的哭喊。
巨浪暴起雷鳴似的怒吼,席捲了整個屋頂。瓦片俱碎,橫樑發出嘎嘎的斷裂□□。
水花夾起碎瓦顆粒,迴轉成一圈渾濁的波濤水華,欲收回攻擊,海燕的身體微微停滯,就在片刻,陰冷黑暗的一抹魅影急速掠過他毫無防備的後背,半空飛出一溜血線。
後頸劇痛!他咬牙挑起捩花,左手往後伸直,以單手腕爲軸心,同時右手順勢前頂,身體倏地迴轉,往後刺出凌厲無比的一槍!
三叉戟的尖端直瞄向了‘落音’的咽喉往下一寸處,就在水花和金屬的寒氣觸及肌膚的剎那,‘她’卻不躲不避,腳下翻卷起一波一波的無形氣浪,化作七八道旋風利刃,直射向海燕身體的幾大要害。
水浪和旋風撞擊至之處,激烈的靈壓摩擦出極致亮度的光芒。耀得令人無法睜眼。浮竹露琪亞等人只能束手在屋頂下觀望,風中吹來的金屬砍擊和撞擊聲不絕於耳。
幾分鐘內兩人交手三十幾回合,身影快得幾乎無法看清。最終,勝利似乎倒向了海燕,‘落音’沒察覺自己被逼至屋檐附近。見對方站到了屋頂邊沿,海燕心喜,猛地將插三叉戟□□瓦層,雙手一撐以長柄爲軸,橫起身體出擊單腿,旋轉180度,正踢中比之不及的‘落音’側身。
悶哼一聲,‘她’倒頭栽下。
拔出捩花,海燕移至屋頂邊沿,探頭望去,下邊還是隻有小露一行人存在,同時耳邊聽得清音的尖叫。
心,突然一沉。
“後!”浮竹喊。
‘錚!’本能的回身橫起三叉戟做盾,一根修長蔥白的食指點在木質長柄上。踉蹌間海燕看着食指的主人神情自德,緩慢的施加力道,硬是將長柄戳彎,成彎弧狀壓向了自己的咽喉。
右腳後移,抵在屋檐邊沿。身體都呈現傾斜角度,可海燕無懼的冷笑:“你只會從背後偷襲人嗎?”
“因爲你的後背,從不曾防備。”回他一記低語,‘落音’隨即踢出一腳,帶上高壓靈力的衝擊直搗小腹左側,兇狠的把他踹下屋頂。
“咚!”後背撞到石板地面,張開的喉嚨裡噴出一團血霧,眼冒金星的海燕撐着捩花勉強起身。浮竹几人上前欲攙扶,被他推開。
“海燕,幸苦你了,接下來我……”浮竹剛要出手,便被阻攔。
“隊長,請交給我吧。”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漬,海燕不回頭的對身後的衆人說道:“它是傷害的美亞子的虛!它用美亞子的手,殺掉了美亞子的部下。它玷污了美亞子的尊嚴!我不能放過它!”
“可是……”
“浮竹隊長,請把它交給我吧!”他轉身,雙眼裡燃燒的除了憎恨的怒火外還有堅毅的決心:“我不能容忍它玷污我妻子的尊嚴!它利用了美亞子,也是對我的尊嚴踐踏!我要親手殺掉它!”
浮竹駭然無語,良久之後才默默點頭。
“不!不可以!”露琪亞慌忙的插入兩人中間,她拉着海燕的袖子不放,拼命搖頭:“不!海燕大人,她是落音姐姐!她是落音姐姐啊!你不能殺她!”
“露琪亞,我知道你的心情。可她已經不是落音了!”浮竹咬牙說完,便別過臉去。
“不——!她怎麼不是落音姐姐呢?即使虛佔領了她的身體,那不還是落音姐姐的身體嗎?她的魂魄自然也在那裡面啊!”兩行清淚溢出少女紫玉色的眼眶,她泣不成聲,苦苦哀求着。
那是落音,她視若親人的人。
昨天,她還答應要教她做糕點,還說等楓葉紅了,叫上戀次傾角他們同去踏青。
爲此還她激動了好久,焦急的期盼楓樹快點變紅……
她的笑容,今早所見,還是那麼明媚,那麼溫暖如朝陽……
她……
熟悉的寬大手掌,按壓到露琪亞的頭頂,把她的頭扳高角度。小露對視上的是一雙混雜了哀傷和痛苦的眼睛。
“海燕大人……”
“露琪亞,你感覺到了嗎?現在的落音,她一定很痛苦……被虛操縱身體,傷害同伴,傷害你……她現在一定很痛苦……”海燕一改之前的果斷堅毅,他的語氣變得沙啞、沉重,柔和的語調中宣泄出情感上的難過。
“可是……”她不希望她死掉啊……
“她的尊嚴也被踐踏了,你感覺到了嗎?”
“……”
“我要殺了它!不只是爲了美亞子——也是要拯救落音!那隻虛既然能附在她的身體裡……那它就一定會吃掉落音……你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嗎?!”
小露哽咽的低頭,瞅見他握住長柄的另一隻手,收得緊緊的五指間有血緩緩流出,染紅了每一片指甲。
“你們聊天聊夠了嗎?如果沒有,我可以再給你們幾分鐘做生死告別!”藍色魅影翻下來。
‘她’不耐煩的揚起眉梢,做了個用衣襟磨指甲的姿態。之前的激烈戰鬥,使得肩頭上才縫合的傷口被撕裂,混着藥味的血染紅了紗布,並順着肩膀和衣服再次淌下。甚至沿着手臂,滴落地面,染出朵朵妖豔的紅花。
此景,虛自然滿不在乎,可旁人看得心痛如絞。
“住口!你不要害落音姐姐!”露琪亞拔出袖白雪,瞪起通紅的雙目吼道。落音半側身體染血的邪魅模樣,真讓她的心不住的發抖。
殺了她,亦是在救她嗎?
“是嗎?”好像看到一隻幼貓在自己腳下亂舞爪子。‘落音’藐視的擡高手,手心上盡是觸目驚心的血漬,滲入條條掌紋,勾勒出此身體一生的命運預兆。‘她’輕舔一口,鬼氣森森的邪笑:“可是,我覺得很美味耶!死神的血……”
“混蛋!”海燕怒吼。推開小露,提起捩花,飛旋着直刺。
一秒間,他刷刷連刺出九下,於是九股手臂粗細的水柱,化作九道奔騰的水龍,張牙舞爪的撲向落音,封鎖住她的額頭、雙肩、心等九處!
“束道之七十九,石壁千屏!”半米厚十米高的石塊從地面突起,盾牌般堅固擋下了洶涌襲來的水龍,頓時,水花傾倒回翻,轟鳴四溢!
該死!‘她’爲什麼可以使用鬼道啊!真該死!海燕雖然心裡怒火中燒。可絲毫不怠慢,他一個閃花,靈活繞過石壁,轉到‘落音’身後,□□迴旋,直搗‘她’後心。
‘咚!’三叉戟穿透殘影刺入石壁,攻擊落空!海燕尚未抽回,就見一雙米色的高跟涼鞋踩在長柄上,踏步迎面衝來。
手一彎一彈,頗具彈性的捩花長柄劇烈抖動幾下,可‘落音’已然躍起出腿,厚實的高跟鞋跟猶如一柄鐵棍,氣勢洶洶的朝海燕的臉龐擊去。
不!浮竹把露琪亞拉進懷裡,想要避開血腥的場面。
靈壓碰撞出白熾烈焰,水浪翻卷蒸騰出大量霧氣,兵戈金屬錚錚響動,將幾乎無光可尋的夜空映如白晝。
“啪啪!”“轟隆隆~~~!”牆壁終於耐不住被如此強烈的靈壓浸泡,出現無數巨大的裂痕,蜿蜒的攀爬向上樑,裂痕裡白灰簌簌掉落,屋頂本已被毀,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咔嚓’一聲,崩倒塌落!兩道身影這才均飛至外院兩側,有些狼狽的落地。
海燕單膝跪地,握住捩花的右手垂下,左手則捂住了臉。
“海、海燕大人……你沒事嗎……”小露失聲,顫抖不已。
“海燕!”浮竹几人也叫喊。
“沒事沒事!我該感謝落音她從來不穿尖跟涼鞋!不然,我帥氣的臉就保不住了!”海燕起身,衝他們擺手,故做不以爲然,可一道血水順着額頭流下。
內心暗罵的伸手堵住傷口,捩花抗肩頭。海燕審視了自己一番,後頸部被劃破了皮,小腹還隱隱作痛,頭腦還有些昏,總體傷得不重,還可以繼續戰鬥下去。
不過,對方也是如此……堅毅的黑眼瞄向不遠處。
‘落音’附在一顆樹幹上氣喘吁吁,透溼的衣服和長髮緊貼着肌膚,原本就蒼白的臉更是籠罩了淡青色的煞氣怒火。
兩人對視,眼底的戰意清晰明瞭。他們同時撲向了對方!熊熊火花捲着滾滾水浪,猶如烈焰火鳥與深海水龍的交纏。深藍與青白的靈壓相互摩擦撞擊,炸出猶如煙火的五色光團,只不過其中伴隨璀璨光芒的瀰漫而起的是血腥殘酷之氣。
不!不能讓他們自相殘殺!露琪亞心如刀割:要阻止他們。露琪亞,你是十三番的一員,你要振作!你崇敬的落音姐姐和海燕大人在死戰,難道你要負手觀望嗎?你對得起朽木這個姓氏嗎?你對得起落音姐姐和海燕大人、美亞子大人嗎?
一點靈光自腦海裡閃過,猶如一片輕薄的冰晶……
冰?冰!
“用冰!用我的袖白雪!”露琪亞觸電的跳起,舉起着自己的斬魄刀對浮竹隊長說:“隊長,我可以冰凍落音姐姐!”
“可光凍住她有什麼用呢?”清音帶着哭腔搶先喊。
“我把落音姐姐封凍住了,你們就把她擡去十二番隊!凌舞吧,袖白雪!”白雪的長綾飄至半空,畫出一圈完美的圓環。
“明白了!”幾人醒悟!
技術開發局,屍魂界尖端科技的代表。以十二番隊隊長的科學實力,應該會有辦法能把虛從落音的體內分離。而且BT涅對黃泉席官的心思,十三番上上下下長眼睛的都看出來了。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落音’和海燕對戰呈現膠着狀。雖然告誡自己眼前的已不在是自己的朋友了,可海燕的每次攻擊既然帶着一絲猶豫和滯懈,‘落音’的進攻則一次比一次兇狠。斬魄刀用不了,可‘她’還能使用鬼道加上‘她’毫不憐惜對方也毫不憐惜這具身體,幾次居然無視了三叉戟的尖刃,瘋牛似的橫衝直撞,迫使海燕不得不收勢。
戰況局勢一面倒。刻不容緩!
晶瑩的刀刃插入柔軟的地面,劃出細細的小口,露琪亞再拿起時,細小的冰屑碎片從地面冒出,漂浮至空中。這一刻,膽怯和懦弱從身體上褪去,她意志堅定的舉刀!
‘落音’正沉浸在唾手可得的勝利喜悅中,絲毫沒注意到旁人的異動。當耳邊傳來‘海燕大人,快跳!’的呼喊時,倉促回頭只看到已被白色包圍的冰雪女王,露琪亞橫舉起刀刃,雙眼炯炯的瞄準自己。
“次之舞,白漣!”
頓時,令肌膚戰慄的森森冷氣撲面吹來,淒厲的冰雪自地面噴涌奔騰,聲如雷吼狀似巨獸。面對着發生的一場小型雪崩災難,‘落音’大驚失色。
海燕已率先跳開,露琪亞的招式沒人比他更熟悉,所以剛纔在打鬥中,他用眼角的餘光就在留心他們幾人的動向了。
勢如破竹的冰雪洪流轟轟烈烈,彈指間吞沒了落音的身影,地面被拖曳出長長的雪亮溝壑。冰溝豎起的數塊透明堅冰沐浴在微弱月下,反射出幽藍的暗光,灼灼醒目。
“成功啦!”清音跳着歡呼,和仙太郎擊掌而慶。
“不!”放下刀,消耗了大半靈力的露琪亞擔憂的否定:“失敗了。”
果然,一陣清脆的冰碎聲。冰從中間被一雙手臂撐開。藍色的髮絲凝結着冰屑沉重的垂下拖在地面。
“可惜……”半跪半踩在冰塊上的‘落音’擡頭,脫口而出的嘲諷化作了一片霧氣,消散化風。
‘她’及時的跳開了,可左手和肩膀不可避免的被覆蓋上了厚冰。饒是敲下了冰塊,肌膚和手指也凍得青紅,僵硬刺痛。
不過,‘她’不在乎,反正這具身體是它的大餐,逃不掉了。
她擡手飛速的詠唱,海燕眉心擰緊,奔向衆人。“快躲!”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直徑足有三十釐米的球狀閃電,從交疊的雙手中射出,引起四周的狂風激盪震動。
“束道之七十九,石壁千屏!”浮竹急速揮手,厚重的石壁破土冒出。擋住了呼嘯而來的閃電火球。
震耳欲聾的爆炸和石塊飛射後,激起了高達數米的煙塵,遮天蔽月。在襲擊來臨前,大家已慌張的四散躲避,各自離開。
濃厚的煙塵漸漸散去,一抹水藍色漸漸顯露,警惕十足的海燕抄起三叉戟,可腳才邁開,又立刻停下。
纖細的右手漲滿靈壓,再次扣住了露琪亞的皓頸,‘落音’像提一條魚那樣把她提到半空。袖白雪孤獨無依的扔在亂石碎瓦中,蒙上了塵土的它徹底失去了生機光彩。
“唔……”呼吸艱難,加上之前的靈壓消耗,小露無力還手,脖子被掐住的她被迫擡高下巴,對視着對方。
還是……依舊烏黑如墨……凝重的眼眸……
落音姐姐……你快回來吧……
“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手突然扼緊,小露的臉發青,喉嚨裡滾動出一句含糊的□□。衆人的心也跟顫抖了一下,冷汗遍佈後背。
“放開她!你的對手是我!”海燕爆喝,用力把三叉戟跺向地面,敲出焦急的音符。
‘落音’靜靜斜他一眼,嘴角流露嘲諷意味。
糟糕,連露琪亞都有危險,不能不管!浮竹伸手欲拔出雙魚理。一溜血珠忽從嘴角滴落。
不會吧,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喉嚨裡腥甜難抑,他連咳嗽數下,越咳血越多,頃刻浸溼了前襟,嚇煞一干旁人。
“隊長!”清音和仙太郎的叫喊,迫使海燕更加憂心。
“呵呵!你們現在,還能阻止我嗎?”死亡的煞氣溢滿眼瞳,‘落音’用另一隻手固定了小露的肩膀,扼住咽喉的那隻手則猛的轉動……
被絕望和殺伐之氣息所浸潤的風中,突顯一絲銀亮,快得眨眼便消失,隨後強大密集的靈壓猶如從夜空的裂縫滲下,推捲起漫天的狂風烏雲。
“散落吧,千本櫻!”
‘落音’驚覺的擡頭。視野裡到處是淡粉色花瓣飄舞,花瓣很快就交纏彙集成一股龍旋風,翻滾傾泄,迅然將她包圍其中。這道自天上颳起粉白色風暴混合着某人獨特的龐大靈壓,化作一把尖刀硬插入進來,生生將兩人隔開。
“切!”察覺到危險,‘落音’撒開了抓住小露的手,急速後退。合攏的掌間憑空劃出一道藍色靈力,結作冰盾擋住了奔涌襲來的風暴。一個後空翻騰,躍至樹枝間遮避住身體。
海燕瞬步上前,接住了小露的身體。
猶如乘着月光而至,一道典雅清俊的身影立於衆人眼前,僅僅只是佇立的背影,也帶着舉世無雙的光華,叫人挪不開眼。
見對方沒有乘勝追擊過來,埋藏在樹枝間的‘她’才安心的細細打量起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黑髮間閃亮的牽星箍昭示了來者高貴的身份,脖頸上圍着一圈雪白絹紗,後綴自背後拖下,長長的拖曳出飄逸的空靈。不用留意那帶着數字的白色羽織,光是男人身上不經意泄露出的靈壓,就讓‘她’不住的戰慄。
強大、彪悍、不怒自威……又一個隊長級別!
“露琪亞,你還好嗎?”清音跑過來扶住小露,她邊咳嗽邊擺手,表示無事。可後背卻出了密密一層細汗。
剛纔若不是兄長大人及時救下她。她的頸骨肯定會被扭斷!
“白哉,你怎麼會在這兒?”海燕代表其他人,說出了內心的驚訝。
六番隊長側目,冷冷的說:“現在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情況。告訴我,黃泉席官她怎麼了?”
“兄長大人!請你救救落音姐姐吧,她……她……”露琪亞慌張的想請求,可疾速說話使得兩度受□□的喉嚨默默抗議,她只能吐出沙啞的嘶喊。
浮竹接過清音的手帕擦乾血痕,海燕把經過一五一十又言簡意賅的告訴了白哉。
‘落音’撥開樹枝,留心窺視着對方。那位隊長身上的靈壓就像散發濃郁香氣的蛋糕,勾起了‘她’的食慾。虛很容易被力量吸引,饒是活了幾十年的它也不例外。但多年和死神周旋的經驗提醒自己,兩個隊長一個副隊長,形勢對它很不妙。
可惜瞭如此豐盛的食物晚宴。‘她’暗暗惋惜,欲轉身逃離。
“原來如此嗎?難怪先前四番隊接連收到好幾名你們隊的傷員。”
和衆人焦急不安的神情相比,朽木隊長就顯得極端平靜了,眉宇間淡漠如水,俊逸的臉毫無波瀾,唯有紫玉色的眼眸深處透出一點沉沉烏光。
夜空的烏雲散去,皎潔的彎月迫不及待的再次灑下冷寂清輝。將靜靈廷的萬物容納在自己的光芒中。
徑自繞過海燕,他走過來,面向寂靜黑暗的樹林邊緣。
橫直手臂,手中握住的已剩刀柄和刀鐔的斬魄刀,白哉神情靜默的輕語:“出來!或者讓我毀了整片樹林!”
密密麻麻的枝葉‘沙沙’的劇烈抖動,一道清麗的身影瞬間飛下,落至遠處。
“你在找我嗎?死神隊長……”‘她’巧笑盈盈。
淡淡的月華下,藍黑各異的雙眸折射出琉璃般的妖媚光澤。
作者有話要說:
鹹魚錯了……這章居然讓海燕和露琪亞搶戲了!鹹魚羞愧啊羞愧,回去乖乖更文。身後是拿着磨得閃閃發亮的千本櫻的六番隊長。
向靈王發誓,下一章白哉大人一定是重頭戲!(靈王黑線:你發誓就發誓,拉上我幹什麼!)
給大家一個慘痛警告。才使用的複印機,若要打開蓋子檢查裡面,千萬小心,最好別把手伸進去。鹹魚就是沒經驗,發現複印機卡紙了,伸手進去掏。結果‘啊——!’把手指燙了!因爲燙得是指尖,所沒起水泡,可纔不過一小時,就紅腫翻白皮了。鹹魚自己看着都嚇一跳。幸虧燙得不是拇指,不然晚上吃飯都可能有麻煩。
拿冰塊敷了一下午,疼痛才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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