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這雞……”
隗天容嚥了口唾沫。
那獨輪車老人和風箏孩子會趨吉避凶,這說明那兩個東西肯定不是厲鬼這個檔次的。
若是厲鬼,他們應該像輪滑鬼那樣衝上去,而不是跑路。
“血災!”
婁陽面帶忌憚,但眼中還有疑惑。
剛纔那一閃即逝的火光出現後,他感知到了一抹濃郁的陽氣。
本就是在陰派這條路上走了很遠的人,所以對於陽氣的感知要比那些走陽派路數的人還要敏銳很多。
可一頭血災,哪怕能力與火有關,也不應該是帶有陽氣的火。
就在婁陽心中疑惑未解的時候,隗天容急促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臥……槽!”
婁陽回過神來,頓時瞳孔一縮。
那隻雞,竟然狂奔了起來。
當即,婁陽和隗天容收斂了自己的氣息,生怕被這頭即將路過屋前的血災給感知到。
嗒嗒嗒!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看着那隻雞跑起來屁股扭來扭去,頭上米篩來回轉圈的滑稽樣子,隗天容和婁陽卻沒有一絲笑意。
就像同樣是小丑,馬戲團的會讓人捧腹大笑,銀行裡拿着槍和手雷的卻沒人敢笑。
究其原因只有一個。
實力!
可麻繩專挑細處斷,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腳步聲在距離兩人最近的時候,停了!
婁陽和隗天容的心臟猛的一跳,呼吸停滯,全身緊繃的看着那隻在門口停下來的雞。
爲什麼,爲什麼它會停下來。
走,走啊!
隗天容在心裡不住地嘀咕着。
似乎是聽到了隗天容的聲音,那隻雞轉身面向了二人所在的房間,將頭上的米篩甩在了地上。
六目相對。
“咕?”
一聲輕鳴,隗天容忽然看到自己手裡的紙蜘蛛覆蓋上了一層蒼白火焰,緊接着是他藏在身體上的其他紙蜘蛛。
隗天容正要撲滅那些火焰的時候,猛地感覺右手手掌處傳來一股燙得他發抖的灼燒感。
心中驚懼的他連忙調動全身的陰力送入了手心中的鬼物本體中,這纔將那股炙熱澆滅。
身處陰冥,卻生出滿頭細汗的隗天容看向了一旁婁陽一眼,悚然一驚!
婁陽體內是一隻水鬼他是知道的,可此時,婁陽的身體卻呈現之中乾燥缺水狀。
而在其身體各處,還在不停地有水汽蒸騰而出。
“組長……”
話一出口,隗天容就看到婁陽轉頭瞪着一雙突出眼眶,佈滿血絲的眼球對他低喝道:“跑!”
跑?
是啊,跑!
僅僅一聲雞叫,就差點讓他們全軍覆沒,這要是真動起手來,他們必死無疑!
沒有絲毫猶豫,隗天容落後婁陽一步轉身朝着房子後門衝去,同時手中快速迭出一個粗糙的紙蜘蛛扔出。
還在半空的時候,紙蜘蛛就已經從死物變爲陰物,不斷的朝着身後噴射大片的蛛絲,加固門窗位置。
距離後門不到十米的距離,隗天容就扔出了五隻紙蜘蛛。
等到了門口的時候,他扭頭看了身後白茫茫一眼。
看着那被蛛絲層層鋪設而出的牆,隗天容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還和現在的處境有關,爲什麼想不起來了?
就在隗天容絞盡腦汁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穿過蜘蛛網進來的雞。
他恍然大悟,隨即面色慘白。
無法選中,無法阻擋,無形攻擊。
這些buff迭加在一個鬼身上,這還怎麼玩?
隗天容心如死灰,在門口停了下來。
看着婁陽遠去的背影,他喃喃道:“跑一個總比一個都跑不了要好。”
說着,他轉身看向了那隻踱步而來的雞。
心中有了計較之後,他倒是從容了許多。
伸手掏出一張紙,轉瞬間一隻毛毛蟲被他迭了出來。
揮手,毛毛蟲落在了那隻雞的面前。
……
陳鑫操控雞哥的動作一滯,一隻爪子僵在空中。
低頭,它看着地上朝着它蠕動而來的毛毛蟲,滿腦門子問號。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面前那個男人的話。
“吃吧,吃吧,吃飽了就不要吃我了。”
“……”
擡頭,陳鑫看着那人。
之前他在咖啡館品咖啡的時候被餵了一個蜘蛛。
現在又來喂毛毛蟲,有句話,他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就在陳鑫想着要不要和這個傢伙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時,那蠕動到雞哥身體下的毛毛蟲突然拱起身子,將自己從地面上彈射了出去。
其速度之快,肉眼不可見!
而目標,正是雞哥的腦袋。
可惜,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陳鑫的一道意念。
嗖!
毛毛蟲穿透了雞哥的腦袋,朝着身後飛去。
可讓陳鑫驚訝的是,那隻毛毛蟲在半空中竟然化作了蝴蝶,掉頭飛了回來。
蝴蝶撲扇着翅膀,點點暗淡粉末自蝴蝶翅膀上落下,悄無聲息的飄向雞哥。
陳鑫無奈,直接讓雞哥擡起一隻翅膀扇了出去。
一抹蒼白虛火自翅膀上射出,引燃了空氣中的粉塵。
紙蝴蝶在粉塵形成的火焰中,消失不見。
爲了不再被打擾,陳鑫讓雞哥再次煽動了翅膀。
那五隻悄悄爬過來的紙蜘蛛全部被焚燬。
一旁看着這一幕的隗天容徹底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這還怎麼玩?
破防好歹也得打到對方身上,可現在全是miss啊!
玩不了,一點也玩不了!
隗天容放棄了抵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擋住了門口位置。
他就那麼看着那隻雞朝着自己走來,然後繞着自己身體轉圈,最後伸出腦袋穿過衣服將自己內兜的民調局證件拿了出來。
啪嗒!
證件掉下,落地後彈開。
隗天容忽然發現了一個讓他感覺驚悚的事情。
那隻正在看證件的雞,似乎真的能看懂一樣!
這種荒謬感襲來後,隗天容忍不住道:“你看得懂嘛你就看?”
話落,他自己都笑了。
“跟一隻雞有什麼說的。”
可就在這時,那隻雞竟然抓着他的證件,扔了過來。
啪嗒!
隗天容愣神,沒接住,證件掉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證件,又指了指自己。
“還給我的?”
隗天容只是下意識的詢問,結果讓他渾身發麻的事情發生了。
那雞,竟然點頭了!
它點頭了?
它點頭了!
隗天容只聽過一些特殊的人死後還保留有生前的意識,但卻從來沒有聽過說有雞類鬼祟能和人溝通的!
可事實就發生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伸手,隗天容將證件撿起。
見那雞沒反應後,他就將證件裝了起來。
緊接着兩者之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雞是不能說話,隗天容是不敢說話。
可終究隗天容是想活的,所以他率先開口了。
“雞,雞兄,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隗天容說完,就見那雞又點了點頭,頓時膽氣頓生。
緩緩從地上站起,他儘量讓自己起身的過程不那麼激烈,以防刺激到面前似乎並無攻擊意圖的雞。
“那,那我走了?”
見那雞又點了點頭,隗天容緩緩轉身,朝着後門的位置而去。
期間,他沒有轉頭。
直到走出十多米後,他這才心情忐忑的回頭看了一眼。
僅一眼,他就傻眼了。
那隻雞,竟然跟在了他的身後。
“你……”
隗天容想質問,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收起了質問的話。
跟就跟吧,難不成還能跟到黑十三區?
心中有了計較,隗天容回過頭,大步朝着黑十三區的方向而去。
越走越快,十多米後,他開始跑了起來。
一邊跑,他還不忘回頭確認一下那隻雞是否還在。
沒讓他失望,雞,從來沒離開過。
眼見這隻雞隻是跟着他,沒有對他做出任何傷害的舉動,隗天容也鬆了一口氣。
但提着的心,並未放下。
一路跑出上百米,隗天容轉了一個彎,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壞了!忘記探路了。”
此時,在隗天容前方二十米的巷子裡,一個靠在獨輪車上休息的老頭擋住了他的路。
忽的,那老人扭頭看向了他。
視線接觸的瞬間,這條巷子就變了。
變得熱鬧非凡!
在他與老者之間,多了一批坐在巷子兩側,隨地擺攤賣東西的攤位。
叫賣聲此起彼伏,給隗天容一種自己正在逛陽世廟會的感覺。
可他知道,這都是幻覺。
手掌一翻,一張紙在他的雙手中,逐漸變化成爲他最熟悉的蜘蛛。
可就在他準備將紙蜘蛛扔出去的時候,卻發現周圍熱鬧的人羣突兀的消失了。
擡眼望去,那剛纔還靠在獨輪車上的陰鬱老者,此時正扛着獨輪車在前面飛奔。
隗天容一怔,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扭頭。
身後那隻雞剛好轉過了彎,露出了身形。
隗天容忽然覺得,身後跟着一隻雞,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這麼想着,隗天容再次迭出幾個紙蜘蛛,將它們放出後,繼續趕路。
之後的情況就變得有些難以言喻了。
當隗天容爲了躲避那些厲鬼而停下腳步的時候,身後那隻雞就會衝上去將那些厲鬼給燒了個一乾二淨。
然後它就會轉頭看着隗天容。
隗天容甚至感覺到了那隻雞眼中的催促之意。
既荒唐,又真實。
除了厲鬼,還有凶煞。
這處陰冥空間中的凶煞不少。
幾乎每遇到十個厲鬼,就會出現一隻凶煞。
但相比那些厲鬼,碰到凶煞隗天容感覺還會更輕鬆一些。
因爲凶煞會自己跑路,不像厲鬼愣頭青一樣。
甚至有凶煞跑的慢了,就會被那隻雞以對付厲鬼的方式給消滅。
似乎厲鬼還是凶煞,在它眼中都是一樣。
這讓隗天容不由的猜測起這隻雞的等級。
似乎,血災中的普通血災,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難不成是那種陳年老鬼、頂尖血災?
隗天容心中猜測着。
因爲雞的存在,他回去的路變得異常順利。
來時躲躲藏藏,足足花費了五個小時路程,此時只用了十分鐘就度過了大半。
眼瞅着再過一個橋,再穿過幾條街,就能出了這處古鎮,接觸到‘牆’了。
隗天容的心情忽然就變得緊張起來。
那隻雞雖然沒有發難,但真到了‘牆’的位置,它還會如此嗎?
不同區域的鬼祟不能跨過‘牆’,這是民調局早已探清的規則。
若是這隻雞不準備對他做什麼,那他,就要完全離開此處古鎮了。
那隻雞又圖的是什麼呢?
所以,隗天容認爲,到那時這隻雞一定會做點什麼!
爲了預防到時候會出現的問題,隗天容的手一直都沒閒過。
直到將身上一沓五十多張紙用完了,他這纔有了一些底氣。
很快,隗天容出一條巷子。
就在他準備上橋過河的時候,卻看到了橋上正有兩道身影互相依偎着。
一道苗條纖細,一道堅毅挺拔。
苗條的隗天容不認識,但另一道他就太熟了啊。
“組長!”
隗天容開口之後就後悔了。
在他之前逃離的婁陽不趁機離開此處陰冥空間,爲什麼會停在橋上?
答案只有一個!
隗天容後退三步,站於雞後。
遇到雞還不跑的,那就不是凶煞。
能將婁陽留下來的,自然不可能是厲鬼。
所以橋上那道纖細身影是什麼,不言而喻。
隗天容覺得此時的站位還是有些不安全,當即就要再次後退幾步。
可後腳邁出,他就發現自己踩到一塊水坑。
水花濺到了他的前腳跟上,浸溼了鞋子。
明明剛纔來的時候,這巷子並沒有水窪的。
念頭升起,一點溼潤落在了他的臉頰上,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
隗天容擡頭朝着橋上看去。
不知何時,橋上背對着他的婁陽以及那道身影竟然打上了一把油紙傘。
啪啪啪的聲音自油紙傘傳來,隗天容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羨慕。
“要是我也有把油紙傘就好了。”
感嘆間,隗天容忽然發現旁邊牆上就靠着一把油紙傘。
心中驚喜,他邁步就要將那油紙傘拿起。
忽然,一股炙熱自前方傳來。
陰冷感消退,隗天容臉上的驚喜變成了驚懼。
“我剛纔……着了道?”
面色難看的隗天容轉身看向前方,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被那道渾身包裹着蒼白虛火的身影吸引了。
“剛纔,是它救了我?”
明明應該讓他心生厭惡的陽火,剛纔卻救了他的性命,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在隗天容感嘆時,橋上的兩人,緩緩轉過了身子。
婁陽還是那個婁陽,但與平時不苟言笑的他不同的是,此時他的臉上掛着溫柔到骨子裡的笑容。
眼中柔情似水。
順着婁陽的視線,隗天容將目光投到了旁邊那個纖細身影的臉上。
隨即,隗天容怔住。
雨水擊打在傘面上激發的薄霧爲那張鵝蛋臉蒙上了一層面紗。
黛色蛾眉似遠山含霧,丹鳳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流轉,觸到隗天容目光時倏然低垂,像是柳芽輕觸湖水,漾起圈圈叫人酥麻的漣漪。
低頭的剎那,垂落的碎髮掃過凝脂般的頸項,喚起一層粉色。
“好美!”
“好想代替婁陽站在她的身邊,爲她撐傘。”
隗天容喃喃自語。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水擊打傘面的聲音傳到了隗天容的耳中,越來越清晰。
他握緊了手中的雨傘,轉頭看向了身旁女人,眼中盡是迷戀。
儘管身旁那張臉上,什麼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