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垚的臉色一陣變換不定，而後逐漸定格平靜：“師父，我的資質有限，畢業之後大概率是回老家。”
“有個博士學歷，進省醫院還是不難的，雲省那邊的競爭沒有鄂省大。”
田垚其實很清楚，如果方子業真的願意拖帶他，直接幾篇大論文喂下來，他可以原地飛昇，去協和醫院都不是難事。
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以後別人會懷疑他田垚“成果”的真實性，自己是什麼資質，田垚清楚得很。
方子業一直都沒這麼做，只是給了足夠的資源和指點，你有多大的能力，產出多少的成果。
方子業並未偏愛馮俊峰，方子業只偏愛了胡青元一人。
其餘的，包括胡青元的女朋友‘李七汐’，方子業都對其苛刻得很，李七汐想要進實驗室，都過了將近五個月的考察期！
方子業問道：“師父給你的機會不算少吧？給你打的地基也不淺了吧？”
田垚趕緊搖頭，把一些記憶刻印死後，回道：“師父您對我恩重如山，是我實在是沒有這個造化！！”
跟着方子業能拿到的地基是什麼？
你們來了啊，先學着寫文章。
好，兩篇一區的論著就水靈靈地產出了。
知道怎麼寫文章了吧，錢在這裡，去做課題，你們不用申請課題，經費我來出，方向在這裡，你們自己去搞，不懂的可以隨時問……
於臨牀，手術術式在這裡，每一步該怎麼練習，你師父都已經給你成文了，而且還有教學視頻，有教學的師兄。
這樣你都還學不會，幹不過你的同學完成“泰山壓頂”，那你就真的沒辦法了。
科研成果可以給你，文章可以複製，但技術水平是給不了的。
馮俊峰看了一眼田垚，又看了看方子業，低聲道：“師父，其實田垚已經很努力了，他只是比骨病科的？”
“你別說話！~”方子業打斷了馮俊峰的求情。
“我可以讓他留院，也可以讓他跟着我學習不少的手術，但他以後怎麼辦？”
“包括你馮俊峰也是一樣的，臨牀的那些技術都是要你們一個一個去學的，讓你們做科研，不是讓你們用科研去治病的，而是讓你們知道，如果以後你們想要做一些更利於病人治療的技術產出時，該怎麼做。”
“爲什麼要做科研，哪些科研可以讓患者的療效更好，給患者治病，纔是科研的最終歸宿。”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對治療術式和治療方案進行改良的。”
“你的腳跟都沒有徹底站穩，你現在距離留院的距離還比較遠，只是說，預期裡，你可以留院。”
“但你還要祈禱沒有走穴高手過來應聘！~”
“不然的話，你師父我也是學得來你們的師爺鄧勇教授的。”
鄧勇教授的成名絕技，‘殺徒祭道’！
方子業的研究生導師袁威宏，就是鄧勇殺了自己的‘學生’，讓給了袁威宏留院。
馮俊峰與田垚二人被方子業的批評搞得戰戰兢兢，如坐鍼氈！
當然，正所謂言傳身教，方子業又道：“當然，我畢竟是你們的師父，所以啊，我是你們的師父。”
“我會隨時準備擡你們一步的，除了臨牀操作之外，你們同屆的博士，他們有多少科研產出，你們都不用理會。”
“他有多少你們就可以有多少，甚至更多。”
“但操作水平具體如何，就是你們個人的手上功夫，這就不是你們的師父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了。”方子業說得感慨。
其他同級有多少文章，他們就可以有多少文章，而且還可以更多。
這就相當於兩人不用理會科研產出，只要紮紮實實地學習外科術式和練習基本功，準備以後任住院總即可。
要是兩條腿還走不過別人一條腿，那也是活該了！！
“謝謝師父！~”田垚和馮俊峰同時點頭道謝。
方子業又說：“不過你們要理解師父給你們派分的定位，胡青元可以跟着我做臨牀科研，做新的手術術式，是他可以這麼浪。”
“你們就不能這樣，你們不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夯實基本功，你們連門坎都邁不過去。”
“而觀胡青元的基本功積累和理論積累，他再有一年左右就可以邁過門檻了，所以他有閒心思去考慮以後成爲科研型、教學型、專業型兼具的臨牀醫生。”
“你們的話，最核心的就只要想着當一個臨牀醫生就好了。”
方子業把兩位學生的定位理清了。
馮俊峰，是本院的碩士，以前是方子業的師弟，很早之前就表態了，希望跟着方子業讀博，一開始方子業並沒有答應。
是馮俊峰通過自己的努力，征服了方子業。
現下，馮俊峰繼續通過自己的努力，用技術實力征服了方子業，不過田垚的話，則火候還差了一些。
不是所有的學生，都能適應與方子業一起做新技術的。
如果他們也花費大量的時間去搞脊髓損傷，結果就只能是兩個人灰溜溜地離開中南醫院。
連留院都做不到，就不要想着在醫院裡快速升職稱了。
“好的，師父！~”馮俊峰低着頭，低着聲音。
田垚則是化身鴕鳥，沒有再繼續說話……
畢竟啊，在方子業這裡，他們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天才，因爲方子業就是所有醫學天才都跨不過去的大山！
胸段脊髓損傷的治療與腰段脊髓損傷的治療略有不同。
不過大概的理念是類似的，胸段的脊髓損傷需要用到的橋接電極以及電極的包埋方式要更加精巧。
多段脊髓損傷需要的橋接電極則更是有七八段之多，這就不是單純的穿刺技法和穿刺器能夠全然承擔的了。
當然，也可以通過穿刺器來操作，但需要更加細緻的理論計算和位置選定！
“子業，還是你來吧……”唐僿在暴露完胸段脊髓後，馬上認慫，往後退了幾步。
醫學很難。
腰椎和胸椎就有很大不同。
手部的尺側和橈側手術就完全不同！
方子業開玩笑道：“唐老師你這麼客氣的話，我就不客氣了呢？”
唐僿知道方子業是在刻意開玩笑，翻了翻白眼，也不客氣地罵道：“逼王狗籃子！”
麻醉醫生樑多副教授目前已經成爲骨科手術的專職麻醉醫生，聽完緊張了一聲：“唐教授，你不是說不把這個外號隨便講出來的嗎？”
很明顯，逼王的稱號是樑多給方子業取的。
方子業一邊剖開脊髓膜，一邊轉頭：“樑教授，您對我的意見很大很大啊？”“沒有沒有！~”樑多趕緊站軍姿，搖頭如撥。
他之所以是骨科的專職麻醉，是方子業的要求，而不是他自己把自己搞成骨科的專職麻醉醫生的。
如今跟着骨科，課題多多，特別是脊髓損傷的課題，這是其他麻醉醫生都沒有的麻醉和監護經驗，分享出去就是水靈的文章。
“那你就是對我們骨科有意見咯？我得去給廖沛教授講一聲，讓他換一個。”
“唐老師，你說我們是選一個好看的妹子還是更好看的妹子？我記得麻醉科……”方子業非常自然地發動着自己的‘團隊之首’魄力，提前將手術室的氛圍拉到八卦圈。
單純做手術多無聊，對手術有把握，手術進程順利，不開玩笑難道還讀經書？
“方教授，你一個麻醉科的女婿還敢挑美女，反了你不成？”器械護士馬上挑刺。
唐僿立刻咳嗽了一聲：“嗨，王亞，雖然長得不好看，可也沒有必要自己說出來啊？”
“你可是方教授親自挑的！~”
“護士長，你們護理部還有男護嗎？”
“我早就覺得王亞太嬌氣了！！！不適合成爲我們骨科的專科護士。”唐僿是老骨科了，調戲護士的事情，做得遊刃有餘。
這種話題的戰場，一下就從麻醉醫生變成了護士，自然而然。
叫王亞的護士呆住了，她沒想到自己隨便接了一句話，竟然就成了衆矢之的。
身爲巡迴的骨科專科護士長擡頭看來，笑吟吟地不語。
王亞趕緊解釋：“方主任，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嬌氣，我很糙的…就是樑教授對你有意見，給你取了很多外號…”
王亞立刻把方子業賣了：“比如說逼王，比如說BT版，比如說版本之子，還有說你是最硬的鋼管子。”
方子業聽了，偏頭咳嗽了一聲：“這種話你可別瞎說啊？”
“我家聽竹聽到了可能會誤會的！”
唐僿等人則是酷酷酷笑了起來。
王亞能知道方子業是最硬的鋼管子？那這玩笑就開大了。
宋毅在臺下，電話鈴聲響了。
“方主任，來會診了。”宋毅客氣地彙報了一聲。
“你忙去吧，有事隨時打電話，目前組裡的人手非常多……”方子業偏頭給了馮俊峰一個眼神。
馮俊峰則立刻跟了上去：“毅哥，毅哥，我就在這裡啊，你咋忘了呢？我這個月跟你的班的……”
王亞的側臉略紅了一些，又解釋道：“方主任，你可千萬別給我們護士長告狀，不然我就會被派去普外科。”
可以這麼說吧，骨科是外科裡最乾淨的專科了。
最多就是血了吧。
耳鼻喉有鼻涕、胸外心外可能遇到痰，普外科的膽汁和屎，泌尿外科的尿騷……
王亞顯然是新晉護士裡面相對比較單純的，看到他這麼緊張，唐僿都覺得有些愧疚。
“只是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呢？”
“不過你可要表現得積極一些，不然的話，你這個肥缺很快就會被別人佔了去。”
“目前也就是方主任不願意換人手，其實私下裡想來我們骨科的手術室護士大有人在，都是有力氣、爽利的男護！~”唐僿解釋着。
“嗯！~”王亞重重點頭，顯得有些憨憨的。
方子業這邊已經順利地放置了兩根橋接電極，轉頭問道：“胡青元，找一下今天的食堂，記得找一家有實體店的外賣。”
“最近聽說手術室的伙食越來越差了，三十塊錢一頓的自助還沒幾個肉，也不知道醫院是外包給了誰。”
骨科專科護士長藍芩馬上道：“方主任，我知道我知道，這次承包手術室食堂的，是醫務科熊主任的親戚。”
“如果方主任你也一起反饋意見的話，就算不能換承包商，伙食也肯定會變好一些！~”
藍芩是男護，個子不算高大，但孔武有力。
“是嗎？那我等會兒在羣裡面@一下廖家園院長。”方子業說：“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肯定有用的，方主任。”藍芩非常確定。
以方子業如今在新院區的江湖地位，如果放出風聲去說手術室食堂不好吃，僅藥代都能想辦法把食堂承包下來，給方子業專職做飯。
更別說是本院的領導了，方子業當前的地位，是超出了醫院大部分主任和院領導的，也就是方子業差了一個院士的頭銜，其他的什麼專家方子業都擔得起！
莫說是醫務科的熊漢忠主任的親戚了，熊漢忠主任都可以換，但方子業不能換，這可是中南醫院骨科、外科、科研領域的門臉，是漢市大學醫學系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
漢市大學如今非常重視醫學專業的發展，對臨牀學院和基礎醫學院的重視力度很大。
……
方子業本來只是開了個玩笑，但沒有想到的是，大概是上午十一點四十，有器械護士吃過飯後回來，便道：“護士長，今天食堂裡的飯菜味道超好。”
“有大雞腿，味道非常好，一吃就知道不是之前的那個廚師。”
胸段的手術難度高了不少，方子業也再不能三四十分鐘就解決戰鬥，到現在，他都還在糾結最後兩條橋接電極該放在哪裡會更合適，會不會影響到其他的橋接電極。
方子業心思煩亂下，輕輕轉頭：“藍哥，真的有這麼神奇嗎？”
藍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方主任，不好意思啊，我是覺得，咱們只是爲了解決吃飯的問題，並不是爲了樹敵。”
“只要解決了問題就好，所以我就給熊主任發了條信息過去。熊主任說馬上解決，但也沒想到會解決這麼快。”
手術室的誤餐室，本院的醫生可以去吃飯，但也是要錢的。
個人出一半，專科出一半，一頓三十塊，不算便宜了！~
方子業也沒有糾結，拿出雙手之後，喊道：“胡青元，推一下C臂機，再透射一下這個病人的胸椎段。”
橋接電極只要放一兩個的時候，操作非常簡單，不需要考慮電極之間的相互影響。
但要放八個，情況也沒有預想中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