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命數【四】

此刻。

胡奇眼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水府內的四周環境瞬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由無數線條編織而成的遮天大網。

大網大部分的身軀都隱匿在朦朧虛空中。

只能看到只鱗片爪的絲線延生而出,垂落而下。

無數絲線交織,縱橫交錯,似乎將世間萬物都籠罩其中。

不過,大網中的絲線狀態各異。

有的毫無光澤,散發腐朽氣息,正緩緩崩斷。

有的則有纖細的絲線慢慢顯現,成爲大網的一部分。

還有個別一些的絲線粗壯異常,明亮耀眼。

在看到的瞬間。

一股莫名的信息便反饋而來。

讓胡奇瞬間便明白了這是什麼。

正是此界衆生的命運軌跡。

只不過,又有些不同。

此界的命運軌跡的這種大網形態,叫命數。

除此之外,其有着諸多別名,諸如天機、宿命、命格、命運、因果等。

儘管稱謂不同,但其核心意義大多相近,通常皆代表着世界中某個生物的命運軌跡、所歷遭遇以及最終歸宿。

對於這種東西,胡奇並不陌生。

在上一個末日廢土後的世界中,身爲太初煉妖籙的持有者,他所掌控的權柄,遠超世界意志本身,自然對其中的門道瞭如指掌。

如果將整個世界看做是一部宏大的劇本。

每個人出生後,便會被賦予了獨屬於自己的人生劇本,這便是命數。

通常情況下,大多數人的劇本很簡單。

平淡無奇,毫無波瀾,一生庸庸碌碌。

不過其中也有一些其他的命數。

比如桃花命:長相出衆,氣質獨特,身邊總是圍繞着衆多追求者,桃花不斷。

富貴命:天生大富大貴之人,註定擁有大量錢財。

以及更加尊貴,註定會幹上一番大事業,乃至開闢一個帝國與時代的帝王命等等。

這些命數之人,對外表面通常會具有一些特殊的外表特徵。

一些通曉命數者,可以通過對方外貌,或者生辰方面,推算出一二。

這便是觀相與算命。

若無意外,所有的人都會沿着世界賦予的劇本按部就班地發展。

最後成就命數之中早已經設定好的結局。

不過。

世間總有例外,偶爾也會有人打破既定劇本。

但是這般人物萬中無一,終究只是極少數。

這種人一般情況下。

只有三種結果。

第一種。

妄圖脫離命運軌跡,遭遇橫禍,從而早夭。

命數如同一條既定的軌道,具有強大的慣性和穩定性。

要改變它,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和努力,而且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第二種,改命成功,比如從一個平平無奇的命數,變成富貴命,亦或者更加高貴的命格。

但在改命的過程中會遇到一些危機。

挺不過就死。

一旦挺過去。

便可改命成功。

這種算是最好的結果。

最後一種。

徹底擺脫了命數的掌控,不在世界的劇本之內。

這種人被稱作異數,比如胡奇。

這種人數量罕見,一般都並非是世界土著。

而是指代來自靈界的靈界生物,亦或者是其他的世界強者。

之所以這般。

是想要徹底擺脫命數的掌控。

就要擁有足夠的力量。

若是沒有,最終的結果只有被世界本身力量自動修正。

從而被抹殺。

一般情況下,世界本身不會親自動手,而是使用其他的方式。

比如惹到某些仇敵,或者走在路上被一塊隕石砸中等等。

就像是劇本,遊戲中的一些bug,會被自動修復。

……

命數與生命本身是一體。

眼前這些大網中斷裂的絲線,便是代表了一個生命的隕落。

剛剛出現的絲線則是代表了又有一個生物的新生。

至於那些粗大,耀眼的線條,自然是一些實力強大的妖族以及修士。

而胡奇之所以感到驚訝。

不是其他,而是這個世界的命數大網與其他的世界不同。

其他世界,那種富貴命,平庸命,都是一種籠統的概念。

想要更改雖然困難。

但是並非做不到。

相比之下。

這個世界的命數大網太過細微,嚴謹。

衆生的命數則是如這一張大網一般,被緊密的編織在了一起。

在這命數大網籠罩之下。

哪怕是那強大的修仙者,甚至仙人只怕都無法逃出這命數大網。

此界生物若是想要跳出自己的命數,脫離世界本身的掌控,根本不可能做到。

該遇到什麼事情,獲得什麼機緣,都早已經定下,每一步都清晰的寫出了結果,根本無法更改。

這是一個一切皆有命數決定的世界。

之前他還在思考,前去三大仙門的事情。

可是按照這種命數機制。

他根本沒有辦法混入其中。

因爲什麼人能夠拜入山門,命數早有了決斷。

命數極其嚴謹,根本不可能會出錯。

若是他沒有點亮心衍,獲得這個消息。

而是利用扭曲之光僞裝,前去三大仙門。

只怕一下就會引起三大仙門中強者的注意。

到時候,就是自投羅網。

“甚至,即便是我,一旦在此界待久,可能同樣會被賦予命數!受到束縛!”

胡奇仰頭看去。

只見,虛空中有一道稀薄透明的絲線垂落而下,銜接着他的頭頂。

那是他在此界的命數。

目光落在上面的瞬間。

一股關於他的命數信息反饋而出。

【出生於鹿山……凝元境蛇妖…三日後被太澤湖妖君重創……修爲自此止步不前……三年後被剝皮抽筋,挖出妖丹。】

他的命數絲線並未徹底成型,顯露的信息也不多,很是籠統。

但他的結局已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就是三年後會被人殺死,挖出妖丹。

“有意思,被人殺死嗎?”

胡奇挑了挑眉。

身上扭曲之光覆蓋周身。

下一刻。

原本屬於他的命數細線變得更加淡薄了一些,近乎消失。

上面字跡也變得模糊不清了起來。

顯然是受到了扭曲之光的干擾。

但卻並未徹底消失。

“可惜,此界本源太過強大,根本無法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胡奇看着那些隱藏在虛空之中的絲線。

嘆息一聲。

以他如今的能力,僅僅只能看到此界的一些表象。

像是更深層次的東西,卻是無法。

然而,就在他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

胡奇靈魂深處,符文靈種猛地一顫。

一股洶涌的能量從中涌出。

剎那間,胡奇只覺雙眼一陣酥麻,緊接着一股涼意襲來。

“是太初煉妖籙的力量?”

胡奇目光動了動。

忽然,眼前之景霍然澄澈。

潛藏於虛空幽邃之處的命數大網,毫無遁形,直入眼底。

舉目遠眺,他看見這一張命數大網的源頭所在。

竟是一片拔地倚天、凌駕於蒼穹之上的金色樓宇。

其中飛檐斗拱,金碧輝煌,盡顯莊嚴氣象。

最中央的大殿內,一座古樸無華的無字石碑寂然矗立其間。

他的目光剛一落在石碑之上,剎那間。

海量信息與紛繁畫面仿若山洪暴發,奔涌着衝進他的腦海。

——

須臾間。

胡奇悶哼一聲,眼中白光斂去,直接退出心衍的狀態。

他擡手擦去嘴角因遭力量反噬而滲出的一絲血跡。

面色凝重。

“竟是如此!”

在太初煉妖籙的力量加持下。

讓他看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那是有關此界的密辛。

原本蒼州界並非叫這個名字。

而是叫蒼蜃界。

當時,妖族纔是真正的天命所歸。

更是建立了妖庭,凌駕於衆生之上。

而人類,只是屬於最下層的位置。

但是,這一切在萬年前改變了。

那一代出了太清宮第一代首座,天義院第一代大儒,覺岸寺第一代祖師三個妖孽。

三者就像是匯聚了此界所有人族的氣運孕育而生。

短短不過百年時間,便成就了仙人之境。

之後,他們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也爲如今之情景埋下了伏筆。

那就是伐天。

那一戰,打的天昏地暗。

最終結果是,懸於衆生之上的妖庭被毀,無數人族修士與妖族慘死。

在這個戰鬥過程中,引起天地靈氣動盪,地脈偏移。

整個世界也分列了數個小州。

並且爲了徹底擺脫妖族統治。

三者建立了仙庭。

此界也改名爲了蒼州界。

而這太初煉妖籙便是妖庭的一部分,代表妖族的天命。

根本無法被銷燬或者封印。

因此,那三位便動用秘法,將其化作太初煉妖籙放逐靈界。

最後進入荒星,機緣巧合被胡奇所得。

自此。

在失去了天命後,妖族氣運暴跌。

人族佔據上風。

不過,妖族本就是此界天地寵兒,就算被伐天成功,依舊還尚流一絲氣運庇佑。

加上修士修仙,也需要妖族作爲材料。

因此,妖族便繼續存在了下來。

不過。

妖族終究是這方世界的天命。

屬於是親兒子。

爲了避免妖族再次崛起。

那三位便想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每隔千年。

就挑選出六位歷劫之人。

這些挑選出來的歷劫之人,可以看做是一個個殘次版的天運人。

會被賦予強大濃厚的氣運。

遭遇危險,瀕死之際,會有高人出手。

掉落懸崖,都能進入強大修士傳承洞府。

會遭遇到各種各樣的機緣,加速自身成長。

直到完成各自被賦予使命。

屠戮妖族的十二位大妖。

以其魂魄,化作十二節氣圖。

對整個妖族氣運進行掠奪與鎮壓。

這種情況,被三大仙門稱之爲大劫。

其最根本目的,便是通過這種儀式,來削弱妖族那僅剩不多的氣運成就自身。

而現在,距離上次大劫過去不過三百年,妖族氣運再次有了異動。

大劫自然便再次醞釀了起來。

“與其說是歷劫之人?不如說是一羣可悲的工具人罷了!”

胡奇目光閃動。

瞬間便洞悉了這其中的弊端。

仙庭不知使用了什麼辦法,使此方天地降下氣運,催生出歷劫之人。

但是大劫這事,只有三大仙門纔有資格知曉。

這些所謂的歷劫之人都會被三大仙門收入門下。

至於其他仙門就算知道,也根本不敢與其爭強。

在收入門下之後,三大仙門會對其大力培養。

至於胡奇爲何會說這些人是工具人。

是因爲這些歷劫之人在完成使命之後。

原本他們一路掠奪而來的氣運,加上自身的氣運都會歸於三大仙門。

這就是因果,也是命數的一環。

之前的仙門付出與培養,並非無償,那是需要他們身上的氣運作爲回報。

幸運的話,歷劫之人修爲倒退,化作普通修士。

不幸的話,甚至會因此而隕落。

至於那妖族氣運異動。

只是稍微一想。

胡奇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這應該是與他脫不開關係。

太初煉妖籙本身乃是此界的妖族天命所化。

當其迴歸之後,妖族原本沉寂的氣運再次有所異動也屬正常。

太初煉妖籙對於符文靈種而言可有可無。

按理說,只要將太初煉妖籙的力量從符文靈種之中剝離而出,融入這具身軀。

那麼他就等同於成了此界的親兒子。

會受到此界氣運眷顧,一路順風順水,實力暴漲。

但,如果他真敢那麼做的話。

只怕下一秒,那仙庭之中的那三位就會殺到自己面前。

將他轟殺在原地。

因此,在成仙之前,不能暴露出太初煉妖籙的存在。

“不過,對於這些歷劫之人,倒是可以謀劃一番!或許能夠藉此得到一些好處。”

胡奇目光幽深。

不知在想些什麼。

……

與此同時。

蒼穹之巔,一片巨大的空間內,雲霧繚繞,翻涌,如夢似幻。

濃郁的靈氣仿若實質化的靈液,肆意瀰漫。

雲霧內。

金闕巍峨聳立,琉璃爲瓦,殿宇錯落有致,盡顯莊嚴肅穆。

一切都顯得靜謐而祥和。

陡然間。

整片空間嗡鳴。

隨後,一道刺目金光仿若破曉曙光,陡然沖天而起。

其源頭,赫然是胡奇之前見到的那一塊無字石碑。

此時,石碑之上,一道道古樸的符文流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就在無字石碑異動的下一秒。

三道身影幾乎同時而至。

三者的面容被光芒籠罩,模糊,看不真切。

一出現,身上瀰漫的氣息,幾乎將四周空間都凝固了下來。

三人的目光,緊緊鎖定那座無字石碑之上。

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最右側之人疑惑開口。

“阿彌陀佛,真是怪哉,封天碑異動,妖族氣運大漲,怎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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