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的天氣本是非常怡人,只是被顧夜城這樣略帶諷刺的質問,蘇沐渾身上下都打了個寒戰,想到這不舒服的一晚,也知道自己的情緒一定全都表露在了臉上,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她撇了撇嘴,轉頭走上了車,也不理會顧夜城,只是在內心暗暗想着,這只不過是一個開頭,她可以慢慢適應,亦或者說,那個家中沉重的環境,她一定會想辦法慢慢改變。
她坐在車後座,雖是一臉淡定,但是內心卻是對顧夜城的深深不滿。終於見他上了車,坐到了自己旁邊之後,她轉頭看向他,不滿地問道,“顧夜城,我們是要結婚的,你爲什麼不向他們說清我們的關係?”
被她這樣一質問,顧夜城頓時一臉的不耐煩,按下車窗,點燃了一根菸之後,他淡然地回道,“你知道,如果我不履行承諾,你也拿我沒什麼辦法,你已經逼我放棄了她,就不要在逼我做一些其他的事了。”
顧夜城的性格向來明顯,他雖然有時冷酷,但是做事不乏原則。可是這一次,蘇沐對於他的“算計”讓他早已厭煩,加之現在與天尚的合作已經趨於穩定,對於蘇沐的厭倦讓他愈加明顯。
小時候經常被搶走最心愛的禮物,造成了他從來都是討厭別人搶走自己的東西,包括拆散與最愛的人之間的關係。
他一手搭在車窗的框上,眼神望着窗外,吞雲吐霧的樣子倒是憂鬱。看着他這渾然於一身的厭煩,蘇沐只能嚥下這口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沒想到這個男人現在給他搞這麼一出,即便是履行了承諾,也是這樣令她不舒服。她知道,在這種時刻,若她發了一丁點的脾氣,那麼後果便將是一發不可收拾。
她能做的,就只能是順着這個男人的意願,忍住這一口氣。彷彿這一路來經受的考驗太過豐富,對於她而言,這一點的打擊突然之間好像算不得什麼,只是一次次的希望又失望,讓她有些身心疲憊。
曾經以爲只要和自己喜歡的人走在一起,哪怕不能贏得他一個眼神都是幸福的。可是現在,蘇沐跟在這個男人身邊,就算是這樣在別人的矚目下一同走進公司,她的內心也是空虛的。
只因她知道,身邊這個男人的心裡並沒有自己的絲毫分量。
還沒等穿過一樓大廳,與上次同樣的一個助理又走到了顧夜城的身邊,輕聲說道,“顧少,姚小姐今天沒有來上班。”
聽到他這話,蘇沐頓時皺緊了眉,怎麼他就算是當着自己的面,也不介意去關心那個女人是麼。那她換來這個位子還做什麼,看着顧夜城的側臉,她握緊了拳頭,輕輕舒緩了一下呼吸。
“爲什麼沒來上班,給我問清這件事。”一句淡然的回答,隨後顧夜城便又繼續向前走去,只是這下,蘇沐並沒有匆忙地跟上去,而是停在了原地。
她看着顧夜城漸漸走遠,又看着剛纔那個助理向一邊走了去,便連忙追了上去。
G市的機場,總是熙熙攘攘,似乎走到哪裡都能看到親友對出行者的送別。姚佩佩拖着一個不大不小的行李箱,腳步緩慢地穿梭在人來人往的大廳當中。
她好像第一次這樣仔細地看向身邊人的步調,原來這樣看去,周圍總是演繹
着不同的故事。有父母對孩子的囑託,有朋友對一些人的依依不捨。
不知道爲何,這一次自己一個人的旅行,絲毫沒有讓她覺得孤單和淒涼,反而這些畫面使她不自覺揚起了嘴角。
在離開季晴家之前,她臉色紅潤,露出好看的笑容,“阿晴,別去送我,就讓我感受一下一個人的旅行,我要用這份孤獨沖刷我內心的傷感,也許這些不好的情緒疊加起來會讓我舒服些。你放心,我會完完整整地回來,站在你面前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
“可是……”
“不用可是,從小到大,都在家裡嚴格的呵護下成長,還沒有自己一個人做成過什麼,這一次,就讓我自己一個人。”
找到一個空位子坐下,她眼神呆呆地盯着周圍看,每個出現在她眼神之中的人,都被她安排了一段故事,不知道別人看到自己,會不會也猜一猜她的故事。
很奇怪,也很欣慰,她想到顧夜城對自己做出的種種,並不會傷心,只是覺得內心空落落,隨後便是莞爾一笑,告訴自己,沒關係,這只是成長的一部分。
就在自己勾勒着接下來的旅行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構思,這個時間會是誰給自己打來電話。
她掏出手機,只見陌生的號碼,便順其自然的接通。
“佩佩,”電話中一聲滄桑的聲音,“你在哪。”
這簡短几個字,使得姚佩佩的呼吸變得紊亂,她猛然皺緊了眉,眼角也被擠出了淚花,她拼命穩住情緒,沒想到爲別人編造了這一系列家人間的故事,現在卻這麼快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嚥了下口水,緊緊握住手機,哽咽着問道,“媽?媽媽……”
“恩,是媽媽,我在xxx,你在哪呢,過得還好麼。”電話中傳來林棠的聲音,與姚佩佩一樣,這聲音分明是伴隨着眼淚,激動又興奮。
“媽,你等我,我馬上過去找你,馬上過去!”她激動地說道,隨後便快速起身衝向了大廳外,行李箱也直接丟在了原地,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佩佩你先不要着急,媽就在這等你……”
林棠坐在沙發上,發覺自己話還沒說完,那邊便已經匆忙掛斷……
也許父母真的是最爲心疼自己的人了吧,好像他們知道自己感情上的不順,就在這最低落的瓶頸,出現在了自己身邊。
她的眼睛早已模糊,但是跑步的速度卻沒有減下去。任憑頭髮在兩側甩來甩去,任憑自己不小心與別人擦肩而換來了埋怨,她都沒有停止腳下的步伐。
一年多了,她不知道他們過得怎樣,興奮之餘,又有些埋怨,爲什麼過了這麼長時間纔來聯繫自己,爲什麼讓她一個人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才遲遲出現,這都是爲什麼。
跑到機場出租車等候處,看着一長串的隊列,她嘴裡不斷說着“不好意思”,一邊衝向了最裡面,斷斷續續對保安說道,“麻煩請讓我先乘車,我真的很急,真的,非常非常急。”
她這留着眼淚焦急的樣子,着實也嚇到了保安,只能原地一怔,直接給她開了綠燈,讓她先乘上了出租車。
上車後,她握緊了手機,翻出剛纔
的通話記錄,剛纔林棠撥過來的號碼一時間都變得珍貴,讓她激動的又哭又笑。
還是同樣的小區,同樣的一間別墅,沒想到過了一年,姚明德與林棠還是回到了生活了那麼久的地方。
他們的心情五味雜陳,但看錶情而言,就像是有着什麼難言之隱,一聲接一聲的嘆氣,兩人看起來都是那樣的無奈。
沒想到纔不到半個小時,便看到姚佩佩從外面傳來洪亮的一聲,“爸媽!你們在嗎!”
這時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一同站了起來,也匆忙地迎了出去。剛一走出門口,便看到姚佩佩的腳步頓了頓,看向他們的樣子是那麼的可憐,與相見恨晚。
“你們終於回來了……”她控制不住眼淚,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們,逐步向他們走去。被掩藏在內心的下半句“你不知道這一年多來我過的有多苦”使得她的眼淚更像是斷了線一樣,源源不斷地流下去。
看到她這動容的樣子,林棠也趕緊迎上去,兩人就這樣緊緊相擁在了一起。好像笑容全都在機場用盡了,姚佩佩悲傷的情緒還是毫無保留的流露了出來。
原來微笑只不過是一個安慰自己的行爲而已,她的內心是那樣渴望自己得到別人的關懷。包括叫季晴不要來送自己的時候,都希望她說一句,“不,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我一定要送你。”
或者,在對顧夜城說一定要簽下離婚協議的時候,她的內心也是同樣期望他強硬地告訴自己,“不可能”。
女人本來就是一個脆弱的存在,她們表面愈是堅強,內心就越脆弱。悲傷的時候如果流露的太明顯,若是被別人指指點點說上一句“你好矯情”,也許這悲傷就會更加被放大,所以她們只能在傷心的時候硬是留着眼淚向世界說上一句“恩,今天非常開心。”
也許到了能夠不再奢望別人的關心,更多是怕別人嘲笑自己的脆弱時,就是真的成熟了吧。她在機場裡面微笑,想讓別人爲自己編出一個溫馨的故事,也假裝自己和那些人一樣幸福,因爲她知道在不在乎自己的人面前,即便被整個世界唾棄,也不會有人替她言語一句,也許甚至換來的只是別人看好戲的眼神。
所以遇到了最關心自己的人的時候,她才這樣毫無保留地哭了出來。
也許身體裡有一個承載自己情緒的容器,並且是分門別類的擺放,當某一種的情緒快要溢滿的時候,就會影響到別的容器。她的悲傷已經達到了飽和,使得各個容器內混亂的情緒交織在了一起,讓她的心情五味雜陳。
所以纔會在見到父母的時候爆發了出來。若是換了別的時段,她也許會埋怨上一句,“你們消失了這麼久,還回來做什麼?”
可是偏偏在她所有消極情緒迸出了容器的時候,他們回來了,她只能與之相擁,非但不埋怨,反而感謝。
略過那些動情的問候,一同坐在屋子內,姚佩佩捧着龍井又放到了茶几上,撒嬌般看向坐在對面的林棠,問道,“媽,你看了我好半天啦,還要一直盯着我看到什麼時候啊。”
看到女兒這溫和的樣子,林棠也是面露欣慰的笑容來,“這麼久不見,我當然要多看看啦。快跟我說說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