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正如陳力所說的一樣，零階段實驗雖然只是對技術文檔的簡單復刻，但也並不是說機會就少得只能支持一兩個治療對象。
實際上，實驗室驗證階段完成，也就意味着這項技術具備了小規模生產的能力，只是在臨牀產能上仍然有所不足罷了。
所以，瑤瑤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她在醫院是曾經遇到的那幾個紅斑狼瘡爆發期患者，被列入了跟她同一批的實驗性治療名單。
——
當然，這並不是絕對的公平。
甚至可以說，這是也是另一種特權。
但是，君子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這是一種極爲樸素的、善良的道德觀，而並非僞善。
所以，在不觸及規則底線的情況下，哪怕是最嚴格的葉舟，也願意給瑤瑤一些幫助。
畢竟人的成長是要有一定的過程的，尤其是在使用了BCI傳輸技術之後，大量本該在潛移默化中學習的知識直接灌注進大腦裡，道德觀念建立的難度將會更大。
如果一開始就把瑤瑤引導成一個精密的利益計算機，那麼後續發生崩潰性後果時，就是誰也拉不回來了。
於是，在零階段小組的安排下，第一次的實驗性治療在一個月的最後準備期後展開，同批次對象全部都是經過篩選、並且考慮瑤瑤的建議之後的重症患者。
他們似乎還沒有準備好迎接自己命運的轉變，在溝通的過程裡也不乏有家長質疑“新療法到底可不可靠”、“爲什麼這種好事會落到自己的頭上”等等。
陳力一度擔心這樣的聲音如果傳到瑤瑤耳朵裡，會對她善良造成打擊，但很顯然，瑤瑤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脆弱。
她仍舊是一天樂樂呵呵地接受着護士的指導，甚至也不急於去做她的工作了。
不過，她這倒不是因爲她就真的安於現狀了，而是因爲陳力給她畫了一個巨大的餅。
在傳統能源領域BCI傳輸項目獲得初期結果之後，針對於高端人才的“BCI知識庫”項目即將啓動，而對象則是華物院那批覈聚變領域專家。
跟之前的“技能型知識”不同，這一次將要通過BCI設備傳輸的將是真正的陌生且相互之間不存在關聯的海量數據，目前唯一一個通過了實驗階段並且穩定使用的對象，就是瑤瑤。
所以，她必須參與這次項目-——但前提是要先把病治好。
“華物院在蓉城，那我這次過去的話，咱們可以順便去看看葉叔叔嗎？”
“葉叔叔不一定有時間，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他-——或者你自己問問你也行啊。”
“我不敢問，他挺兇的……”
聽到這話，陳力啞然失笑。
“他在伱面前已經很溫柔了……葉叔叔不是兇，他只是有太多事情需要考慮。”
“你看看，現在你用的AES設備是葉叔叔做出來的，之後的治療也跟他推動的，要是按古代的說法，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好了，不管怎麼樣，你先安心治好病，等這次過去蓉城再好好工作！”
說到這裡，陳力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安。
按照他收到的信息來推測，總技辦明顯是打算把核聚變項目提速，要不然也不會去啓動一個相對來說還不夠成熟的BCI項目——尤其是使用在高端人才身上。
也許，有些事情迫使他們不得不提速。
相鄰維的危機，又有新的變化了嗎？
他沒法知道真正的原因，大概需要等自己真正帶着項目組介入之後，才能獲得相關的權限。
……
一個月之後，在所有實驗室結果全部通過審覈，相關設備和藥物全部就緒之後，免疫重建療法迎來了第一次考驗。
手術室外，陳力看着被推進手術室的瑤瑤，哪怕已經盡力表現得平靜，但緊皺的眉頭還是暴露了他的擔憂。
“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他下意識地轉向一旁的林慶書，開口問道。
林慶書作爲這次治療方案的總負責人全程跟進了前期的準備工作，對一期治療的結果，他可以說是胸有成竹。
“你放心吧，一期治療只不過是要向她體內埋入已經培養好的靶向PBMC緩釋包，真要說手術難度，比割個扁桃體還低。”
“真正困難的工作在這一次手術進行之前就已經完成了……就好像你們寫計算機程序一樣，在軟件上線之前，程序就已經寫好了。”
“現在我們擔心的就是GVHD，不過根據之前的微量測試結果來看，問題也並不算很大。”
“所以你就老老實實呆着吧，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出來了。”
聽到林慶書這麼說，陳力也放下心來，他一邊連聲感謝，一邊張羅着要去給外面等着的實驗組成員訂個午飯。
按他的想法，現在時間已經到了11點，估計手術結束前大家也沒法走，提前訂好午飯免得到時候抓瞎。
林慶書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道：
“我勸你別折騰了，一會兒等她出來了我們再去吃吧，估計還能趕得上食堂開飯……”
陳力撓了撓頭，尷尬地笑着坐了回去。
果然，短短二十分鐘之後，瑤瑤便被從手術室裡推了出來，她自己也是一臉懵逼，似乎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除了手臂上端的皮下多了一個略微凸起的膠囊以外，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
“怎麼樣？”
陳力開口問道。
“呃……我沒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就對了。”
一旁的林慶書插了一句。
“一個星期之內都是觀察期，這期間不要離開醫院的範圍，我們會有專人看着，也不用太擔心。”
“那飲食上呢？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沒什麼特殊的，還是按照之前的忌口來吧。”
交代完所有注意事項之後，林慶書趕往了下一個手術室，今天他們總共安排了3個病人，每一個他都要親自到場，避免萬分之一概率的意外發生。
而留在原地的陳力和瑤瑤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茫然。
“我叫上楚姐姐和朱哥哥，我們一起吃個飯去？”
“好呀！”
瑤瑤高興地回答。
雖然這一次的手術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完成了，但她心裡很清楚，這是自己真正擺脫病魔重生的開始。
而之所以能做到這麼舉重若輕，唯一的原因，是負責這個項目的那些科研人員，把他們的努力藏在了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