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教授，抱歉我來晚了。”
就在鍾白和童四方聊專業話題正投入之時，楚軍推開了包間門。
童四方趕緊收起了筆記本：“我們也剛坐下，楚廠長彙報工作整整一個上午？”
“是啊，說是彙報，還不是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批評。”楚軍的口氣聽上去就有點不太好：“縣裡上午下了最後通牒，一週之內必須要解決磷肥質量問題，否則以後縣供銷社就必須採購其他縣裡的磷肥了，這日子不好過……還請童教授一定要把事情弄好。”
“用不了一週，只要查明原料礦石、倉儲和物流這幾個環節就能徹底搞清楚。”鍾白立刻接話道。
楚軍馬上眼睛一亮，轉頭朝鐘白問道：“今天上午有眉目了？”
沒想到鍾白側身對着自己，微微朝旁邊的童四方打了個眼色。
楚軍這才意識到這調查組不是以童四方爲首麼，自己剛剛問的是廠裡的一個新人，看來鍾白這小夥子還挺懂事的，於是馬上又打起笑臉，朝童四方問道：“童教授，今天上午進展如何？”
“還不錯，至少排除了生產環節的嫌疑，現在就差小鐘說那些了。抓得緊的話，兩天之內必有眉目。”童四方充滿自信的說道。
“真能在兩天之內解決？那可就太好了！”楚軍立刻喜不自勝，畢竟這幾個月來，縣裡的罵聲都快讓他耳朵聽出繭子了，但又不得不聽。
這時候鬱悶的黃興志也得知楚軍回廠，剛好來到包間，看到鍾白杵在座位上，心裡氣不打一處來，但臉上依舊恢復了面對領導那副獻媚的樣子，走到楚軍跟前低頭問道。
“楚廠長，熱菜都準備好了，開瓶什麼酒？”
原本今天中午只准備喝平陽大麴來着，畢竟第一天接待嘛，好酒自然要留在最後。
但楚軍這人粗中有細，沒想到一個上午調查組就能取得這麼快的進展，那自然開門紅的好酒不能少！
咱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縣化肥廠，但酒可不能差了！
稍一思索，楚軍就拍板了：“童教授可是省裡來的副教授，今天剛來就把問題弄清楚了一大半，這還用問？茅臺！”
童四方馬上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道：“楚廠長，上午的功勞主要是小鐘。”
“甭管是誰，工作再忙再緊，酒可不能差，就這麼定了，茅臺！”一聽是自己廠裡的人出了大力氣，楚軍臉上的笑容就洋溢得更加舒展了：“童教授，您第一次來山平縣，我可得好好敬你幾杯！”
聽到是因爲鍾白的功勞導致平陽大麴升級爲茅臺，更加鬱悶的黃興志只能在心中罵娘，但還得乖乖的去拿酒來。
好酒一上，再配上黃興志家裡帶來那隻六斤重的野狍子，這頓飯看起來有滋有味不說，還頗有山平縣的特色。
“來，童教授，嚐嚐咱們山平特有的爆炒野狍子肉，嚼勁兒大，香得很！”
聽到楚軍熱情推介自己家那隻野狍子，黃興志心裡更是一萬句媽賣批飛向鍾白，但還不得不端着酒杯，恭恭敬敬的給童四方倒酒。
酒桌如戰場，這年頭更是如此，黃興志開始默默的觀察着酒桌上的形勢。
童四方也算老油條一根，下縣份這麼多次，知道基層的同志們喝酒厲害得緊，主要精力都放在吃菜上。
山平縣的酒桌規矩是上桌先大家共飲一杯，然後就分頭出擊。
所以第一杯酒沒人說二話，大家都喝了個杯底朝天。
接下來就是分頭出擊的時刻，在楚軍帶頭又和童四方乾掉一杯茅臺之後，黃興志這個辦公室主任自然要衝在前排。
“童教授，您學問精湛，深入基層給咱們廠裡解決困難，這杯酒我敬您，咱一口乾了！”
話音還未落，黃興志已經眼疾手快的一口悶掉，將手中的杯子倒過來給對方示意，這一招就叫做“我已經幹了你看着辦”，對付這些臉皮薄的專家再管用不過。
沒想到童四方只是點點頭，拿起杯子來輕輕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這讓黃興志有些不爽。
但接下來的單建平、王天林也是這個待遇，黃興志就慢慢平衡了。
看鐘白還悶頭吃菜，黃興志忍不住冷哼一聲，這小子怎麼如此不懂事，馬上冷冷開口道：“小鐘，你咋還吃菜呢？趕緊給童教授敬酒！”
這當然是因爲鍾白喝酒前習慣要先吃點肉墊巴墊巴胃，否則喝起來火燒火辣的感覺有點頂不住。
正當鍾白準備端杯子的時候，卻被童四方把手腕給按住了。
“不着急，你們年輕人喝酒都沒經驗，先多吃點喝起來就舒服了。”
這下就連王天林看過去的眼光都帶着羨慕，心道我年輕的時候當您學生，出去喝酒也沒見您這麼愛護過啊！
鍾白倒是夾着野狍子肉的筷子停在手上，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操作。
反而是楚軍不拘小節，哈哈一笑道：“哈哈，童教授叫你多吃菜，你就先多吃點嘛，緊張個什麼？”
聽到這話，大家都樂了起來。
鍾白趕緊扒拉了幾大口肉，也恭恭敬敬的舉起杯子給童四方敬酒。
“童教授，今天有幸向您學習了不少不知道的知識，多謝了。”鍾白誠懇的說道。
這句話倒不完全是恭維，因爲太過老舊的知識鍾白也並不是萬事通，而這個年代的童四方就拿出很多自己的小竅門分享，倒也算是互相學習的過程。
童四方也頗有興致的回道：“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小鐘，我今天也學了不少啊。看來這活到老學到老還真得堅持才行，來，走一個。”
兩人右手舉杯，左手護住，快速的一仰脖之後纔將酒杯放下，楚軍又帶頭叫起好來，酒桌上充滿了一片祥和友善的氣氛。
楚軍又說道：“來來，別光顧着喝酒，多吃點菜啊！”
但就在這時，眼尖的黃興志注意到，童四方這杯酒竟然是一口乾！
楚軍是廠長，出於禮節必須要一口乾，但鍾白敬酒，這老頭爲什麼一口乾了？
黃興志抱着不服的心態，再次咬牙給自己滿上一杯，又走到了童四方的面前。
“童教授，您不遠千里來我們廠裡指導工作，我再敬您一杯，祝您工作順利！”